《暗夜創世錄》第一回　夜圍‧夜殺

第一回　夜圍‧夜殺



　　繁雜的城市街道，此刻充塞著寧靜氛圍。原因無他，現在是深夜，一點二十五分。

　　靜寂的街道上，沒有半個人影。


　　──叩、叩、叩。

　　彷彿要推翻上一句話似的，一個腳步聲隱伏於靜默的夜道。這規律的腳步不算大聲，但在這落針可聞的暗夜時分，想不被聽到也是很難的。

　　──叩、叩、叩。

　　一道影子投射在街燈的慘白光暈下，卻在兩秒後顫抖了兩下自動熄滅。然後，一盞盞的街燈都做出了同樣的舉動……

　　此刻的街頭，名副其實的黑暗──


　　叩、叩、叩，人影繼續前行。身上的黑色大衣彷彿溶進了週遭的黑暗，只餘下一個若隱若現的臉龐緩緩移動。若是看的不真切，說不定還會以為是一張臉在空中飄浮游移，很有恐怖片的效果。

　　仔細一看，這張臉並不像表面上看去的那麼蒼老，頂多頂多，也才十八歲左右。但他那雙濁藍瞳仁之中的凝重氣息，卻給人一種超脫年紀的成熟感。

　　或者說，那是看透一切的光芒。

　　是的，他，看透了一切。


　　「……目標已進入地點Ｂ，準備展開獵鷹大陣，緝捕他到案。」

　　「獵鷹部隊所有隊員已就位，隨時可以開始。」

　　少年彷彿可以猜想的到，下一個電訊會是敵人的長官下的何種命令。他嘴角輕扯，扯出一個微笑。

　　雙眼精光，以湛然的碧綠，猛然射開。


　　「開──＠＃＄＠＊＆︿！」


　　「怎麼了！」

　　「不知道，通訊突然間……」

　　「怎麼會這樣，我們的獵鷹雷達系統應該是萬無一失的才對啊？」

　　「長官，怎麼辦？長官？」

　　一、二、三、四。政府最為機密的緝捕小組，這次指派出了四個人。

　　四個受過精良訓練的高手。很難得的「超高待遇」。

　　不過，無所謂。


　　少年身子如箭離弦般射出。剛剛一瞬間，敵方的所有人員沿著雷達說出的驚慌之詞，全部一字不露的傳進了他的腦海。

　　換言之，他們的所在位置，少年已完全了解。

　　腦中瞬間勾勒出這一帶的地形與敵人的位置圖，他雙腳馬不停蹄地疾奔。

　　奔向第一個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獵鷹」。那個一身黑衣的傢伙還正在仔細的研究手中的獵鷹天線，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回頭一望，死亡已經撲來。
　　「唔，難道說是你搞的鬼──」那名獵鷹急忙放下手中的天線，想探手去拿腰際的滅音手槍。只可惜，少年的速度遠遠在他之上。啪的一聲，黑影的左手已切上了獵鷹的腕脈。這一下勁力奇大，幾聲腕骨碎裂的聲音響起，獵鷹痛的大叫。

　　然後，地上的天線被少年一手抄起，直接塞進獵鷹痛苦大張的嘴，直達喉部。

　　鷹型天線的翅膀直接破出後腦杓，黑暗之中只看的到些許液體滴下。

　　少年冷眼望著面前的屍身。
　　「第一個。」


　　腦後風聲響起，少年沒有絲毫遲疑，他伏下身。呼嘯破空的子彈剛好炸進了第一名獵鷹直挺挺的屍身，血肉飛濺。而那抹黑影卻已再度溶進黑暗之中，消失。

　　那名獵鷹啐了一聲，他打開了夜視鏡。鏡框上的小紅點嘟嘟的響著，範圍極廣的紅外線立刻朝整條街道漫射，眼前立刻被濛濛的綠光所籠罩。
　　「在哪裡呢……」

　　「開了夜視鏡啊，死鳥。」
　　冷冷的聲音，是從頭頂正上方傳來。如果聲音可以降低氣溫，那這名獵鷹應該早已被千古不化的堅冰凍結──

　　事實上也離此不遠。獵鷹完全沒反應過來，就感到頭上一陣沉重：個子嬌小的少年直接從已經熄滅的街燈頂躍下，落在他的身上。一陣冰涼的觸感，抵在他的脖子側邊。

　　獵鷹的眼角餘光只來的及瞄到一片白厲的金屬光澤。小刀。

　　「那麼，再見了。」
　　話聲剛落，連一點後悔及應變的時間都沒有施予，少年嘴唇輕輕開闔。

　　刃入、刀出。

　　獵鷹的頸動脈被輕輕割斷，赤黑的濃液汩汩流出。

　　暗夜的血色邪芒，被月光映射成絢爛的紅。

　　「第二個。」
　　少年再度躍上街燈頂端。藉由剛剛刀下亡魂持續運作的夜視鏡所散發出的強力紅外線，他很清楚的感覺到，有兩個方向的電磁波不斷擾動著，向自己奔來。距離幾乎相等，看來是早有計畫──這兩人才是主力，為的是摸清楚敵人──少年本身──的確切位置。

　　黑色大衣被夜風揚起，少年再度微笑。「真是太有趣了。」

　　手腕一翻，他的手上瞬間多出了一個精緻的金屬長棍。流線的外表反射著銀色的光痕，頂端有一圓洞，既深且黑。

　　──這是在一般人的眼中所看到的景象。

　　「你們是剩下兩個吧。」
　　如死神斗篷般的黑衣翻飛，少年望著左右兩邊站定位置的獵鷹成員。拇指往銀棍上某個掣鈕一撥，無形的超高密度電磁線從頂端的深洞竄出，卻沒有向外散射，而是凝聚成短短的電磁白刃。

　　少年的能力，正是如此。

　　「既然是死鳥部隊，我很了解你們……我的建議是，一起上吧。」
　　雙眼直直盯著其中一人，少年口中輕描淡寫的挑釁。「比較省時間。」

　　獵鷹部隊的兩人沒有對此作出反應，僅僅是右手持槍，左手則拿著制式的電擊棒──威力足以電暈一頭瘋牛。兩人沉著身軀，利用月色的掩護從兩邊迂迴衝向少年。

　　真正的獵鷹精英，絕不多話。

　　他們是專精於逮捕的專家，兩個都是。
　　
　　「果然有趣。」
　　少年依然保持微笑。眼神之中，異樣的氣息緩緩瀰漫。

　　那是，隨氣溫下降般的冷凝殺氣。

　　獵鷹的兩人的心臟同時大跳一下。像是為了甩脫纏身的恐懼，他們同時出手。嚓嚓兩聲細微槍響，最新科技的滅音器讓子彈擊發的瞬間幾乎沒有聲音，在暗夜之中更是難躲。

　　不過，電磁的擾動，依然明顯。

　　少年身軀急速向左一扭閃過兩枚子彈。子彈在空中相撞的瞬間，少年手掌直甩，擋下一名獵鷹的橫腿一踢。不料這腳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大，少年一個不穩，被踢下了街燈。

　　正下方，另一名獵鷹早已扭開了掣鈕。嗶嗶啵啵的藍色高壓電氣，在黝黑的電擊棒尖端若隱若現。「到手。」

　　少年暗罵了一聲。

　　手中銀棍鬼魅似的向前，直削──


　　嚓、嚓、嚓。三聲輕響，電擊棒瞬間被斬成四截。不是古代刀法那種瞬間斬離，獵鷹感覺到的是，他的銀棍劃過眼前那一刻，手中的電擊棒彷彿被一股無形的斥力猛然扯開、粉碎、截成四段，最後一段還握在自己的手上，一同在空中旋轉墜落。

　　自己的手臂斷面，殘留著電磁刀的強大酥麻感。獵鷹忘了疼痛，只是呆呆的站著，一秒。

　　一秒而已，在一般人眼中算不得什麼。以獵鷹部隊而言，就算身受重傷、意識不清，他們的身體也會自動作出反應。不過，這一秒在少年的眼中──

　　夠殺。


　　銀棍一揮。

　　無形無影的奪命短刃橫掃。

　　獵鷹喉嚨的皮肉被扯裂、分碎、綻開。

　　鮮血噴出，背景是皎潔的明月。

　　華麗的殺人之舞。

　　「第三個。」


　　少年撿起了地上的手槍，槍上還帶著點點血跡，鐵銹的臭味充塞四方。

　　「獵鷹部隊……你們，盯上我多久了？」

　　對方沒有回應。

　　「喂，你是嚇傻了？不會說話嗎？」
　　少年略為不滿。「還是說你其實是個啞吧？」

　　最後一名獵鷹，雙眼冷然。

　　啪啪兩聲，手中電擊棒及手槍落地。獵鷹雙手垂地，雙眼緊閉。

　　少年臉上的笑容消失。他將手槍上膛，指著那名散發詭異氣氛的特種部隊。
　　「不想活了的話，我可以給你個痛快。說一聲吧，我人很好的。」

　　那人終於開口了。


　　「你話太多了。」

　　「！！」
　　少年正要搭話，手上的疼痛卻將他的意識拉回；他驚訝的看到，手中的槍通體轉為熾熱的鮮紅，金屬部分的溫度正瘋狂的攀升──

　　這種溫度，會造成的結果是──


　　砰轟！火藥在手槍內部悶悶的炸開，金屬碎屑與彈殼如小型手榴彈般向四周飛射，這是高溫所造成的膛炸。倉卒之際，少年只來的及將手槍往前一扔，但並沒有完全躲過這陣突如其來的爆炸，整隻手掌已經又紅又腫還冒出血絲。

　　同一時刻，獵鷹的身軀飛也似的向前疾射。三公尺的距離瞬間化為零，獵鷹的大手直接罩上了少年微微驚慌的臉龐，硬是將他壓往地面。這是極度純熟的柔道。

　　「嗚……原來你也是能力者？」
　　黑色大衣的袖口被火苗燒焦，少年猛然發現，眼前這名獵鷹拽住自己頭的手，居然罩著一層金屬外殼。

　　──不妙了！

　　「不錯。」
　　那人冷冷的道。雙瞳，化為鮮豔的紅。「我的能力，是『將金屬的溫度瞬間升高』。」

　　滋滋滋，獵鷹的金屬手掌也跟著開始發紅、變熱。

　　他很確信，這一燒之後，不僅會傳出烤肉的香味，少年也會再也站不起來。

　　極惡罪犯編號００９，號稱「暗夜飛絕」的夜行殺手……即使是如此顯要的地下身分，也絕對撐不住自己的一記「灼掌」。獵鷹十分確信。

　　自己十二歲成為獵鷹，迄今又過了十二年。在自己掌下被逮捕的凶惡罪犯，

　　不計其數。

　　現在只是又多了一個。


　　「哼哼。」

　　獵鷹愣住了。

　　這聲輕笑，很明顯是來自於自己的獵物。

　　自己爪下的獵物。

　　「你笑什麼？」受不了好奇心的驅使，他開口問。

　　紅熱鐵甲下的少年，冷笑一聲。


　　鐺！

　　這聲悶響，聲若洪鐘。

　　獵鷹的意識瞬間中斷。他最後的感覺，是後腦受到某個東西用力一擊。

　　手指鬆開，少年輕輕一扯，將鐵甲手扯離自己的頭。臉上一片焦黑，但他卻似乎不覺得痛。
　　「抱歉抱歉，這次麻煩妳了，翊翎。」

　　「不會啦，小菜一碟而已，哈哈。倒是你的臉，沒事吧？」
　　黑暗中的少女現身。凹凸有致的身材被一襲大紅旗袍緊緊裹著，卻露出兩道香肩，比例勻稱的身體散發著健康活力的氣息。一頭長髮在身後隨隨便便的綁成一束垂下，像是一道淡藍色的瀑布。令人訝異的是她的右手，居然持著一柄比她自己還高的巨大圓鎚，還很豪邁的掛在自己的右肩之上。

　　女孩，有個與髮色很相配的姓名。

　　藍翊翎，極惡罪犯編號０１７。

　　名號，「翔雲之翼」。

　　
　　「沒事，我還不會被這點溫度弄傷。」
　　少年理了理自己的衣裝，頗為惋惜的看著自己被燒焦的袖口。「所以說，妳這次能偷偷摸摸的潛進來、甚至連我自己都沒發現，是代表……『無影幻蝶』那傢伙也來囉？」

　　「她就在巷口，出去就看的到了。」
　　翊翎下巴一指昏迷的男人。「倒是這傢伙，好像也是能力者？」

　　少年一點頭。「麻煩一下把他帶回去吧，用妳的能力應該不難。」

　　「吼，怎麼都叫我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來做事呢。」
　　嘴上撒著嬌，少女仍然面帶微笑的將那名獵鷹輕而易舉的一手舉起，放到自己的大鐵鎚上掛好。眼瞳的色彩，剛剛轉淡──

　　「基本上我不覺得一個拿著鐵鎚的人可以適用『嬌滴滴』這個詞。」
　　少年輕笑，閃過纖細手腕揮來的一記直拳。「接下來，離開前的最後一件事……」

　　他拆下獵鷹腰際的鷹型天線，轉開掣鈕。

　　他知道，遠方市政廳的地下密室之內，有幾個人會聽的到他說的話。

　　於是，「暗夜飛絕」白鳴軒開了口。


　　『老頭子們，地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