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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雷聲轟隆。
湯瑪士‧尤伍亞德，二十四歲，是為尤伍亞德伯爵，我正站在這豪華邸宅大門前抬頭望向他房間的窗戶，站在雨中。
我知道的，他總會在下雨的夜裡坐在窗台邊，頭靠著窗，靜靜的看著這下雨的夜，與他自己家的大門口。
我朝他揮揮手，故意讓與雨淋溼我自己，讓雨弄濕我的高帽、弄濕我的髮、弄濕我的西裝、弄濕我的鞋。
不久後，前門被打開了，是他 ─ 湯瑪士‧尤伍亞德。
他正拿著傘，另一隻手臂上掛著大毛毯，穿著不算正式的衣服，就這麼朝我走來。
從第一次我到他們家之後的每一次再訪，他都是這樣親自出來迎接我。
「萊利醫生，你總是會在這種天氣出現，真是奇妙的嗜好。」湯瑪士走近我的身旁，讓我在他的傘下躲著大雨，細心的在我的肩頭披上他手上的毛毯。
迎接賓客，這本來是僕人該做的動作，但我到來時卻總是看見他的僕人都站在內門邊等著我與他一同進門。
我明白，他堅持自己出來迎接我。
「勞倫斯。」我扯開些許微笑，提醒著他。
「是的。勞倫斯。我總是比較習慣以姓氏稱呼你。」他也展開燦爛的笑容，領著我進去屋內。
「或許你該習慣記得我的名字，而不是我的職業與我的姓氏，尤伍亞德侯爵。」我低頭輕笑，內心的感覺卻不如表面上的開心。
「湯瑪士。」他學著我，也提醒著我。
我們相視一笑，步入屋內。
＊ ＊ ＊
我們走進內廳，湯瑪士吩咐僕人泡了一壺紅茶，並邀請我在壁爐邊的沙發坐下，遞給我一條乾淨的毛巾。
「記得距離上次見到你，已經有好幾年了，當時我父親去世的時候……你也在這……」湯瑪士親手為我倒了杯紅茶，置在我面前的桌面上。
我的鼻間立刻被紅茶的香味給填滿，壁爐的火令我身子暖和起來，這一切都如同我之前來到這的時候，令我懷念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動。
「……還有你母親離開時……那位老執事離開時……我都有參予。」這些都是實話。我領起茶杯，先放在鼻尖聞了一下香味，然後輕啜了一口。
屬於著這個邸宅會散發的茶香……
「是啊，你一直都是我們家的家庭醫生，知道我家族成員的身體狀況。我父親信任你，我也是。」湯瑪士展露笑容告訴著我。
我抬眼端詳著他的臉，絲毫不認為他說的話缺乏誠懇。
湯瑪士‧尤伍亞德是我見過最俊美的貴族男子，亞麻色的頭髮，湛藍的眼珠子，臉龐精緻的像是藝術家的彫刻出來的，比起他的父親，他的帥氣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我一直喜歡他用那雙美麗的藍眼注視著我的樣子，似乎可以看穿我一般。
那份湛藍，不斷的閃耀著……
對於他說的話，我輕聲笑了出來，但眉頭卻是皺著的，可我相信我的瀏海可以遮住這份矛盾。
是的……其實這是苦笑。
映著房內不算強烈的燭光，我可以解讀出湯瑪士臉上的那份蒼白是怎麼回事，連同他的唇色也不像幾年前我見到他時的那般紅潤，但是這些都無法遮蔽他的俊美。
「歲月完全沒在你臉上留下痕跡，勞倫斯，一絲都沒有，你還是我印象中的那般英挺。所以……你這次來訪，是為了什麼嗎？……抱歉，我當然歡迎你來，這句話並沒有不好的意思。」湯瑪士似乎因為自己說錯話而有些窘困，尷尬的表情浮上他俊美的臉。
「不，沒有關係。此次來訪，我只是想為你做點檢查……當然，能見到你，我也很開心。」這句話相當誠懇，我完全將我內心的感覺毫不保留的宣洩。
雖然聽起來很像客套話。
之後便是一些像朋友般的閒聊，湯瑪士跟我分享著一些趣事，我聆聽他說的，時而隨口應和著，時而插上幾句自己的感想，現在的我，只希望他可以開心一些。
「今日也晚了，不如先休息吧，有事情明天可以再說。我已請人準備了一間舒適的客房給你，今夜請好好休息。」湯瑪士將話題完結，親自將我送到客房，互道了晚安後，結束這個夜晚。
＊ ＊ ＊
隔天，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為湯瑪士做所有的醫學檢查。
雖然對湯瑪士感到非常抱歉，但這些事情對我來說都只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因為……結果我早已知道。
＊ ＊ ＊
「湯瑪士……我很遺憾……」我拿下鼻樑上的眼鏡倒著放在桌面上，手拿著湯瑪士這次檢查的報告，報告上明顯指出……他有著家族遺傳的心臟疾病。
我是真的感到遺憾，雖然這樣的結果是我早就知道的，但我多麼希望在我檢驗的時候能夠有一絲希望可以改變這樣的結果……
我為此感到難過。
「……是嗎……果然是這樣……」湯瑪士的表情裡沒有太多的驚訝，超乎我想像的平靜，甚至還帶著一些笑容。
雖然我看起來那也有些像是苦笑一般。
湯瑪士這樣的表情，就像他送走他母親時那樣的表情。
那種令我墜落的表情。
我的內心因他這樣的表情感到衝擊，但卻也明白我無法為他改變這樣的結果，為自己的無力感到有些沮喪。
即使我心裡明白……這是我的……工作。
會對某個特定對象有這樣的感覺，在我來說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見到湯瑪士，是在他母親去世的時候。
不可否認的，他那張未哭泣的臉深植我心中的那塊土地，那張帶著哀愁卻沒流任河一滴淚的臉……
他是美，是那種不可抗拒的美，可是我沒想到連我都為他的美臣服……
我自願負責這個家族，每到這種時候我就會不請自來，一方面因為工作，另一方面……是為了見到湯瑪士。
「勞倫斯……還有多久？」在知道檢驗結果後的湯瑪士一直沉默到剛剛才冒出了這句話，我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一個半……最多兩個月。」我沉著嗓音，內心極不情願的回答，我必須強迫自己的視線遠離他的臉龐，硬是從牙縫中擠出這樣的答覆。
「要是請你幫我醫治，有可能更長嗎？」一直盯著檢驗報告的湯瑪士，問上這句話時抬起頭來看著我的臉。
我垂下眼瞼不看他，以沉默作為答覆。
我想湯瑪士並沒有這麼遲鈍，他也沉默，但我明白他心裡清楚我給他的答覆會是什麼。
很痛。我的胸口。
「……為什麼不早點就醫？你應該很清楚自己身體的情況……」我在書桌前坐下，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樑，而後握著拳托著自己的額頭，甚至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
或許……或許他早點就醫，我就不會在這時候發現自己需要來訪，撇開我想見到他的那份私心不論，至少我認為不會是現在的……
湯瑪士走近我，在我的左側背向著我的桌子靠著桌沿，用他的左手攀上我的左肩側。
我抬眼看著他，注視著他湛藍的眼珠。
此時此刻，我多麼希望他可以一眼看穿我……
「因為……那些醫生都不是你……勞倫斯。」湯瑪士幽幽的說著，憂愁的面容上卻拉開一抹微笑，這樣的表情只讓我感到寒冷、悽涼。
我站起身來，將他擁進我的懷裡，緊緊的抱著他，用手掌輕撫他後腦的亞麻色頭髮。
此時此刻，我只能這麼做，試圖將我內心的疼痛感降低，即使在心理我明白……這任何幫助都沒有……
＊ ＊ ＊
兩個月的極限，終究要來臨。
湯瑪士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寢室成了他最大活動範圍，時常無法呼吸的狀態一定令他痛苦不堪。
我這一個多月裡一直在他的身邊守候著他，照料著他的病情，但是心中那個已經明瞭的結果卻因為時間漸漸流逝，一點一滴的挖空我內心中那名為湯瑪士的土地，一次帶走一點，一次挖開一些……就這麼不斷的重覆進行。
這是我感到最痛苦的一次工作，但我卻也不願意經由別人的手來做。
這樣的結果是必然的，那麼最後留在他身邊的那個人也絕對會是我。
＊ ＊ ＊
這夜，下著雨，如同我一個多月前到來的那夜一樣。
「湯瑪士，該吃藥了。」我由桌上拾起一些藥錠，另一隻手端著以注滿溫水的杯子，面向著他。
湯瑪士坐臥在床上，背靠著床頭，臉朝著窗外，靜靜的看著外頭下的雨，聽著雨聲，沒轉頭理會我輕聲的叫喊。
「……勞倫斯，你知道嗎？雨的聲音一直都可以讓我浮躁的心情平靜下來……那是因為我總是在這樣的雨夜裡抱著同一個希望與期待……希望勞倫斯可以出現在我邸宅的大門前，而我可以親自下去為你開那扇大門……幾年後，我等到了，勞倫斯現在就在這裡。」語畢，他也將頭緩緩的轉向我，給了我一個微笑。
我內心有如海浪般的劇動，壓抑著這份心情，我走上前一步靠近他的床邊，示意要將我手中的藥錠遞給他。
他看著我，帶著微笑搖搖頭。
「……沒用的，這些根本救不了我，最清楚就是你了，勞倫斯。」湯瑪士的微笑中帶著悽楚，以一個知道自己壽命只剩不到一個月的人來說，他的表現已算是超凡的了，他似乎已經很坦然的面對這即將來臨的死亡，一點也不害怕般。
我凝視著他一會兒，平靜的將手中的藥錠與水杯置回桌上，側身坐在他的床沿，低著頭，垂著眼瞼。
是的……這些我都最清楚，我老早就清楚了，但我一直希望在走向那已知的結果之前，能夠有什麼突然發生的奇蹟來改變這些。
尋找那個奇蹟，放棄與不放棄這兩者一直在我的內心拉拔著，但這樣內心的矛盾只有我自己能夠承擔。
我也明白，就算湯瑪士離開或是留下，我還是無法與他在一起。
留下或許比較好，可是總有一天，我還是得不請自來的找上他，就像現在一樣。
但以自己的私心來說，他的留下，至少還創造了一次讓我能見到他的機會。
如果他能夠逃過這次的話……
「……湯瑪士，如果……能讓你實現一個願望，你會許下什麼？」我低聲問著他，嗓音中帶著沙啞。
我望著桌上的燭火，那火焰不斷的跳動但卻不強烈，如同他胸腔內那顆快要沒力的心臟，努力支撐著他直到最後一刻。
「在我臨走時，閉上眼睛的前一刻，勞倫斯的身影可以毫不保留的映在我的藍眼珠上，讓我帶著你的身影離開，這是我現在最大的願望……」沒有任何遲疑，湯瑪士幾乎是在我問完問題後不到兩秒，馬上回答了我，語氣中帶著堅定，毫不猶豫。
我有些驚訝的回頭看向他，他湛藍的眼珠直視映入我的眼裡，眼神也如同他回答的語氣一般，那樣的堅定。
「你這傻瓜，難道不希望自己的心臟病奇蹟似的一夜痊癒，能夠活久一些嗎？」我強迫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希望藉此能帶走他的堅定，因為這樣的堅定令我感到有些害怕，甚至足以讓我丟棄我現有的一切。
「……留下，繼續活著，我要等待你出現的雨夜就會跟著變多，多到我無法預計，我不想再嚐到那種期望之後跟著失望的感覺，所以……現在只想要剛剛說的那個願望……這樣就夠了。」與剛剛無異，湯瑪士仍然堅持著他剛剛所道出的願望。
我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傾身前去輕輕地吻住他脆弱的嘴唇，用雙手捧著他的臉，深切的、卻又不失輕柔的吻著他。
我的內心大喊著：我要他……腦中被他俊美的容貌佔滿，全身的細胞都跟著顫動著，沒有一處不這麼喊著……
＊ ＊ ＊
湯瑪士留下眼淚，激動的哭著、喘息著，光滑的手臂緊緊的環著我的身軀，手指用盡一切的力量攀附著我的裸背。
只剩這一夜了……
我也毫不保留的將我自己獻給他，因為……我相信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 ＊ ＊
「勞倫斯，我現在可以放心的跟著你離開了……就像你帶走我的父母親一般……我明白，我不去就醫，就能越早些看到你，勞倫斯……請原諒我的自私……我真的很想見到你……而方法只有這一個……請原諒我……」湯瑪士的話語令我驚恐的看著他，而他的眼珠裡也映著我的臉。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知道我是什麼樣的東西，知道我只會在人將死的時候突然出現，知道我的來臨將會帶走他最至親的家人，知道我的到來只會帶來死亡，知道……這一切的一切……
我顫抖著用雙手捧著他的臉頰，用額頭抵著他的。
是時候了……
我的胸口不斷的劇痛著，似乎要整個炸掉一般……
「湯瑪士……我愛你……請你永遠記住這一點……不會有任何痛苦，在還有力氣之前都不要閉上你的眼睛……請帶著我的身影離開……湯瑪士……我愛你……我愛你……」
我嘴裡不斷重複著那三個字，不斷的重複著……但願他能帶走我所有的一切，然後輕輕的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湯瑪士帶著微笑，用著無聲的唇語說出『我也愛你』這幾個字之後，帶著一生中所有的眷戀，緩緩地閉上他的眼睛。
那對深邃的湛藍，就這麼消失在我的眼裡……
再也……再也無法在那對湛藍中，尋得我的身影……
＊ ＊ ＊
桌上的燭火燒盡，只剩下些許燭淚發著微弱的光芒，而我……也下了決定。
離開湯瑪士的身體，我套上黑色皮褲與長靴，裸著上身站到連身鏡前，仔細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反映的我，是個披著黑色斗篷的骷髏，沒有眼珠的凹洞處只有著深沉的黑色，斗篷下露出的手指也只是白骨，隱約著我還看到自己人類模樣的容貌，若隱若現，與鏡裡的骷髏各處都對應著……
是的……這才是我原本該有的樣子。
死神……的樣子……
倏地，我的背後展開一對黑色的羽翼，房內飄著幾片黑色的羽毛，緩緩的落至地面……
我走回湯瑪士的床，躺在他的側身，用手臂環著他的身軀，讓黑色羽翼包覆著他，臉貼著他的。
靜靜的留下一顆紅色淚珠，我讓那滴淚掉在湯瑪士那完美的臉上。
紅色的淚滴順著他的臉滑落，就像血滴走過一般，在他的鎖骨處停留……
我的一切……將化為一片片黑色的羽毛，一片片灑落在湯瑪士的身軀上，每一片都覆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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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以下是後記.....反省文...(?)
對.....您沒看錯，
我竟然寫了BL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抱頭大喊
其實是因為這兩天在逛版的時候不小心看到活動走馬燈薔薇幻想版上有在徵文所以想嚐試看看而已然後這次的主題是貴族祭來著因為很喜歡貴族題材所以就試著寫了呀然後這個月是貴族祭下個月不知道會換成什麼.......(努力一口氣說完.....
但這篇不算是真正的第一篇......
那個真正的第一篇故事鋪續比這個還長，(其實是不知不覺搞了這麼長
所以新想了這篇比較短的先去投稿了.....
感覺自己寫BL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十分的不習慣.....
不過嘗試看看是感覺蠻新鮮的......(應該吧.....
....我去角落檢討了.....
PS：想請問乖乖從頭看到尾的大大們，在看到結尾之前，有先猜到了勞倫斯的身分嗎？假如可以的話，還請您不厭其煩告訴我一下....這對我的寫作會有幫助的m(_ _)m".....由衷的感謝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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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The black visitor』。﹝BL故事，請慎入。﹞
＊百合中毒＊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