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第二樂章─『夏』Ⅱ

第二小節─確信♪

　　窗外接續傳來的蟬鳴聲中，在不知不覺間夾雜了孩童們充滿朝氣的喧嘩、和打鬧聲。
我抬起沉重的腦袋，將方才有如雲朵般不切實際的思緒、夥同手中的馬克杯一起擱置於玻璃客桌上，嘆息著。

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養成了現在這個「一切隨他們去」的消極處世態度。
因為這是他們好不容易才盼到的暑假？
就連自己都覺得這種不由自主地為他人找尋藉口來敷衍搪塞自己的習慣，或許就是別人常說的爛好人吧。

「無憂無慮的真好啊…」位於本社區最高的樓層中，俯視著於社區的中庭裡頭精力十足地你追我跑的頑童們，使我不禁嘀咕了這麼一句。
說都還沒說完，就覺得自己現下的舉動十分地老氣橫秋。

 

伸展著如同朝向旁人宣示著「嗯─那麼該來面對正事了」般一掃惰性的懶腰後，我隨即露出不知該從何著手才好的棘手表情。
我無可奈何的再次舉起倒滿了紅茶的馬克杯，眺望起窗外那一成不變的景致。
由於一面憶想著不久前才發生過的景象，使得口中現正啜飲的這杯茶嚐起來是滿滿令人不知臉該往哪擺才好的難為情滋味。

 

沉浸於記憶中的腦袋，使得感官彷彿產生了時間也隨著思緒，一同的飄回到了兩個小時前的錯覺─

 

－　　　　　－　　　　　－　　　　　－　　　　　－　　　　　－　　　　　－　　　　♪

 

　　雙馬尾隨著地心擺盪並撲至面前的少女，就好像害怕我會突然消失在她眼前似地。
雙臂緊緊的環扣住傾靠在牆面上、仍徬徨無主的我，哽咽的說著：
「Master…Master……ミク終於、ミク終於見到你了──」

不曾停息的淚水和斷斷續續的話語，相互將少女此刻感動萬分的心境給徹底的烘托了出來。

 

這理應是一幅感人萬分的重逢場面，但是我的臉卻在當下整個僵硬住了。

除了擔心自己壓根就不是她要找的人以外，臉頰也因為從來就不曾被女孩子這樣緊緊擁抱過，而逐漸的漲紅了起來。

此刻能夠很清晰的感受到，少女那隨著呼吸而微微起伏的白皙身軀──
無法冷靜思考的腦袋，只知道現下正處於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收拾才好的窘境。
「先、先等等…妳可不可以稍微冷靜一下？」
好不容易才擠出一點聲音的我，舉起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試圖拉開彼此過於親密的距離。

然而旺盛的好奇心，卻在同一時間被雙手掌心中纖細的肩頭觸感給吸走了。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由帶點金屬灰質感點綴著荷葉邊的無袖上衣。
從布滿了調節器的袖套、領帶、到腰帶等青碧色配飾串，連至下方的如琴鍵般漆黑的迷你裙。
而迷你裙的下擺也僅是置換成一階一階、與頭髮相近的青綠色，就酷似染上了水色的魔法琴鍵般，閃耀得令人的腦袋感到一陣眩目。努力的把目光往回拉便會發現將兩邊的馬尾紮起的，則是一對以黑將桃紅色擁護在中間、別具匠心的菱形髮飾。
感覺好不真實。
「…啊，對、對不起─」
察覺到才剛認識的兩人，距離親密得有些過了頭的少女連忙倒退了一、兩步，滿臉通紅的別過了頭。
那對不時的朝向我這邊偷瞄的碧綠色眼曈，最後隨著少女舉至眼角的手指一同心滿意足似的輕闔了起來。
「因為ミク我…實在是太高興了。」再一次張開眼睛的時候，少女的情緒顯然緩和了許多，她感到有些難為情地用手拭去於眼角溢出的淚水。
ミク─應該就是這名一邊擦拭著淚水、嘴角一邊微微的上揚，整體夢幻得有如童話故事般不可思議的少女，她自己的名字吧。
「初、初次見面─我是VOCALOID2的初音ミク，是屬於Master您的VOCALOIDS。從今以後還請Master多多照顧了！」
微張的嘴巴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耳朵就先傳來少女如此緊張的制式自我介紹。
「什……彼此彼此？」
還沒消化如海浪般波波襲來的專有名詞，就先不敵現場這過份禮遇的凝重氛圍。
我隨口答了答，伸出手就是想將鞠著九十度躬的她給扶起。
「還請Master多多指教！」

在好不容易等到我的回應後，前一刻擔心著自己是不是有哪個步驟做錯的少女，如釋重負般的抬起頭來以笑顏如此答道。
「…嗯。」即使滿頭問號，我現在好像也只能這麼回答。

 

為了拿到對話的主導權好搞清楚情況，我輕咳了一聲後才緩緩的開口：
「妳說妳的名字是初音ミク對吧？」
「如果Master不嫌棄的話…稱呼我為ミク就可以了唷？」
少女迫不及待的點點頭，之後再以開朗的語氣將有些羞澀的不自然舉止給輕快的掩飾過去。
在那瞬間我先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莊重嚴肅，差點就要被少女這細微的舉止給弄得不攻自破了。
「唔…妳真是太客氣了…那麼所謂的Master指得又是？」於是我稍稍別開視線，爾後以認真嚴肅的表情重新問起。
「Ma、Master…就是ミク的Master啊？」感覺到這名來意不明的少女語間帶有點畏縮，但還是回答了這個對現況似乎一點改善的沒有的回答。
「所以妳說的『ミク的Master』指的…就是我？」
「嗯。」
聽著這番回答，雖然在各種意義上感覺得到自己的頭就快冒煙了，但我還是不得不繼續交談下去。
「也就是說…妳是VOCAL什麼來的初音ミク？等等…後面那個VOCA好像和前面有點不太一樣……」
「啊，ミク差點忘了！」
「請Master打開這封委託信看看吧，這樣就會回想起來了。」
「回想起來了？」
「嗯，應該就能一掃Master所有的疑惑呢。」
少女似乎總算是發現到，我對於這來得突然的現況仍是一頭霧水的傻愣著。
於是她匆匆地拿出了一封純白的信封，聽起來好像能將所有的問題迎刃而解的樣子。

在接過信封後，我發現在信封的一處以鮮紅色的顏料寫著應是收件人姓名的「初音ミク」。
姓名底下還有一小束手工細膩的押花，整體看得出來寄件人對這封信的細心和重視度。

 

既然有這樣方便的東西，應該早點拿出來才對啊…
雖然還有些半信半疑，但我還是有氣無力的將藏有一切解答的信紙給開啟。

 

『

 

 

 

 

　　　　　　　　　　　　　　　　　　　　　　　　　　　　　　　　　　　　　　　　』

 

左看右看，甚至整個翻過來看，信紙上除了空白還是空白。
也因此，我的思緒就這麼飄啊飄地飄到了夏日的雲隙之中，漫無目的地載沉載浮著。

………
……
…。
「有什麼Master看不懂的地方嗎？」彎著身子從信紙旁探出頭的雙馬尾少女，一臉不明白。
我不確定從攤開信紙到ミク開口詢問之間，時間究竟流失了多久。
但可以肯定的是從打開信紙的那一瞬間，我的腦袋就因為諸多一閃而過的念頭而造成了嚴重的大停擺。

 

我怎麼覺得問題越來越多了？
這是開玩笑嗎？不過她的表情卻是如此的認真啊…
還是她被人騙了？就像童話故事國王的信封那樣？
那麼我現在應該傻傻的回「喔，我想問的一切問題都沒有了！」、還是要坦蕩蕩的表示自己不夠聰明看不到信紙的內容呢？
或是直接跳到故事的最末，冷靜的闡述「妳好像被人騙了」這個事實？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系統超載吧，嗯。

 

「呃……」
「呣？」明明腦中有好幾個方案，到了睜得圓滾滾的天真碧色眼眸面前，我卻說不出一種讓我信心十足的正確回答。
「能…能不能請妳唸給我聽聽看呢？」
「…好的！」
兩人相覷而笑，我謹慎將小巧精緻、卻沒有留下任何的隻字片語的白信紙遞交回少女的手上，
我最後決定先將問題丟回去，好靜觀其變。
「唔…」ミク左啊右的晃著頭，認真的凝視著信紙、像是在思索，也像是在解讀。
這讓我很懷疑她真的看得懂嗎？

但此刻我的心就有如那對左右搖擺的馬尾般，整個心被懸掛在半空中好不著實。
忽地，長得即地的雙馬尾止住了搖擺。
「請到這裡來」
「咦，啊…抱歉。」
在意識到自己很不恰當的出了聲時，我趕緊揮了揮手以示是自己的失態。
ミク一下子便展露出一個「別在意」微笑，重新將目光焦距放到了信紙上。
這個小小的舉動讓我意外感受到少女的體貼入微。

 

『　　請到這裡來，雖然這是一個很突然的要求。
  但還是萬分的期盼妳能來到我們「這裡」。因為妳並不受編號、或他人的拘拘束束。

　　  如果妳願意離開自己的所在前來，那麼請高舉這封信。　
　它必定會為妳指引出前往我們這裡的道路。而那扇門永遠都會為妳而敞開─
　♫════════════════════════════════════════════════♬
  　　若到了我們這裡之後，「那個」仍要靠妳自己去尋找。
　因為即使之前就已經說好了，但那畢竟只是一場不成文法的約定。
　　　所以我們還是希望在最後，還是以妳自己意志去選擇。

                                     衷心的期盼，能在某處聽見妳的歌聲。     　                                      』

 

少女將捧在兩手心的信紙緩緩的往胸口湊，不知不覺間闔上的雙眼下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這樣應該是意味著，已經將信紙內所有內容都朗讀完了的意思吧。

 

從她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的表情中，我看不見任何一絲的虛假。
但為什麼只有她看得到信紙的內容呢？
還有眼前少女這不語的甜笑…是表示她已經找到了信中所說的「那個」了？

 

「那個」應該就是少女口口聲聲說的Master吧？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將陸續湧上心頭的疑問給吞下，我總算鼓起了打斷這靜穆時光的勇氣。
畢竟我仍是有如在五里霧之中，依然摸不著一點頭緒。
「信紙上所寫的就只有這樣？」
「…是的。」
就在我打算針對ミク先前跟我承諾的「委託信」先來個嚴正的反駁時，在少女懷中的信紙就這麼無預警的發出了青色的強光─

 

『　　敬啟者　
　雖然你可能無法相信，但這名孩子確實是從另外一個世界歷盡了許多艱辛，才來到了我們這個世界。
　　　現在，她打從內心的選擇了你成為她的Master──
　然而，還是要得到你本人同意的那一刻，此契約才會生效。

　  　回覆的時間限制為即刻起的一百六十八個小時後截止，請在時限之內於信尾中簽名回覆。
　除此以外的疑問，在這份詳盡的寫好了一切事宜的委託書內，相信都能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

 

轉眼間強光已不復存在，不見其人的聲音像是完成了使命似地靜默，信紙旋即緩緩的自空中飄落。
原先呆佇著的少女伸手想接應，那封信卻像個貪玩的孩童般一次又一次的讓ミク的雙手抓不著。
就在逗弄到ミク不自覺的發出悲鳴聲後，那封信就這麼飄到了不知該不該出手相助的我手上。

 

原先就連隻字片語都尋不見的空虛白紙，竟然無聲無息的開始依序浮現出一行行字跡工整的文字。
在信末，簽署區塊也很明顯得讓人無法置信在上一秒之前，這還是一張白得叫人想塗點什麼上去的白紙。
「這真的是一封不可思議的信呐…」

就是兩手緊握的現在，還是會有一種只要稍不留神，它就會立即消失在我手中的虛幻感。
但一與眼前這名稱做ミク的少女相作比較，顯然還是略遜一籌。
「那個…」
「啊？…咳，怎麼了？」
剛剛所經歷的一切，就好像是白日夢一樣。
「ミク可以…稱呼你為Master嗎？」
原先的玩笑感蕩然無存，我彷彿可以感受到這個稱呼在肩上隱隱施加的沉重使命感。
還沒開始閱讀手中的說明，手心就已經滲出了冷汗。

「讓我…考慮一下？」

我顫抖著雙唇，說了這個似乎很傷人的回答。

 

甜得如同少女微笑般教人難以忘懷的茶味，不知何時，與同步的思緒一同悄悄地化為了苦澀。
是因為又憶起了少女那帶點寂寞的微笑、還是無法原諒暫時只丟給她這個答案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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