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第二樂章─『夏』Ⅰ

第一小節─傳達♪

 

　　零散的星辰在眼前這幅無邊無際的夏空中，不甘寂寞的竭力閃爍著。
因為它們知道自己再過不久，就會被一顆遠比它們更為強大的光輝，蓋去它們一盞盞相形比較之下顯得零星、且微不足道的弱小光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拂曉時分的緣故，一雙雪亮得神聖的小手，悄悄的伸至我的視界中─
「終於…見到面了呢。」

遮去星點的同時，手掌主人的聲音和輕拭而過的微風，在我耳旁一同的呢喃著。
「…謝、謝。」這才驚覺自己躺臥在水泥地上的我只得狼狽的伸出右手，藉由她那雙溫熱的小手為施力點，勉強的站起身來與之相望。

 

一時之間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目光此時被從天而降的虛無物體，給引領至曉風殘月的澄空上。
片片有如初雪飄散於空際上的純白物體，則在我的目送下融入晨光中，靜靜的失去了行跡。
就好像每個夢的結尾一般，明明雪白得有如夢境般那樣的美好。
其消逝的速度卻又快得教人不勝唏噓──甚至感到心窩隱約的傳來陣陣莫名的刺痛感。

大概，是因為伴隨著兩人短暫相聚而來的，是彼此都不願見到無期限的別離吧──

 

再也…見不到面了吧。

 

也許是因為彼此心裡都明白已成定局的這件事，是兩人都無力能改變的結果。
於是妳輕搖著頭率先打破了沉默，盡其所能的塞給我許多的希望、與可能的話語。
但我只要靜下心來就會發現到妳精心描繪的未來景象，對於僅能停佇在這個世界中的我來說，是那樣的勉強…與遙遠。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處於什麼都碰觸不了、這個處處受限世界中的我，果然還是只能選擇相信妳吧？
相信妳在內心百般的掙扎中，與我約好的這句話。
即使可能無法成真，我還是默默地伸出了欲言又止的右手與妳握別。

 

－　　　　　－　　　　　－　　　　　－　　　　　－　　　　　－　　　　　－　　　　♪

 

　　「我相信著……唔？」
掙開彷彿擱置已久的雙眼，我才赫然的發覺到自己仍是不爭氣的躺在自家床舖上。
………。
於這間空盪盪的臥房中，依舊獨自喃喃自語著。

 

夢中那些煞有其事的誓言、事物…沒一樣能夠予以實現、或守住。
不，這些理應是實際存在過，至今仍不曾抹滅過的心意才是。
只是我，沒能在那關鍵性的當下…傳達給她。
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眼前所厭煩的一切，仍是沒有改變。

 

自己朝往上空努力伸出的這雙手，還是沒能握住任何一樣事物啊…。
就在快被這沉重的意會所擊倒之前，我像是喘不過氣似的望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
「…呵，我也真是的…」連忙的自我嘲解一番。
「ミ…ク也想、相信……」
「…？」
突然其來的女聲使我愕然的挪開輕靠於額頭上的左手手臂，並戰戰兢兢的看向身旁隨風捎來的聲源。
那名一副理所當然似的，靜靜地躺臥在我身旁的少女，不負眾望的再次朗誦著：
「ミク也想信著……」
語音的結尾是一連平靜且規律的呼氣聲。

 

是夢話吧…。
我轉回腦袋，若有所思的望向天花板。
「…說的，應該是「相信著」吧？」
我若有所思的輕闔上雙眼，思索了起來。
………。

 

「──────？！」
果然在極度驚訝的情況下，人真的是叫不出任何聲音來。
我只能無助的往反方法退去，結果當然是與棉被一同有如雪崩般無可挽回似的傾倒至床下。
「嘰─嘰─」
現在可以很清楚的聽見床鋪上方那盞搖搖欲墜的吊燈，順道還將我內心的惶悚感給表露無遺。
「唔嗯…？」
可能是剛才沉悶的著地碰撞聲和吊燈嘎吱嘎吱的搖動聲，兩者相輔相成的必然成效。
使得少女神色有些不適地伸手，拉了拉滑落至一旁的涼被單。
深知現在的情況是極度的不妙，我甚至沒有時間好好的整理備受驚嚇的情緒。
就只是傻楞楞的觀看著事態的發展。
「…嗯……。」看來是找到了適宜的睡姿，少女露出全然毫無防備的愜意表情回到了夢鄉。
──呼，…危機現在似乎是暫時的解除了。
從她洋溢了滿滿幸福的臉龐看來，應該是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好好的休息過了吧…？

 

意識到現況的安全後，我全身僵硬的關節也隨同少女輕柔的臉頰般，逐漸的鬆懈下來。
然而不知道接下來該採取何種行動來應對這不尋常現象才適宜的我，發現到整個房間除了兩人細微的呼氣聲之外，就只剩電腦桌旁意味著時間徒然流失的鬧鐘滴答聲。

鬧鐘上的長短針就快形成一個向左邊微微傾斜的數字「7」─現在的時間是上午八點二十六分。

依舊維持著先前跌落下來的姿勢，現在甚至可以用「一片空白」來形容我那顆平日胡思亂想的腦袋。
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就連原先冰冷的陶瓷地板都被我的雙手給壓暖了。
雖然毫無頭緒，我還是站了起來努力的挺直身子試圖去面對。

 

像這樣靜下心來的觀察了一會後，我發現少女有著一雙讓人印象極其深刻、不知該說是藍還是綠色的曖昧長馬尾。雖然肩膀以下有一大半皆被有如草原般清新的翠綠涼被單所覆蓋，但依舊是無法完全遮去少女其獨特的異樣存在感。
除此之外，就這麼什麼也不想的凝思著少女。
便能感受到前一秒鐘仍砰砰跳動、鼓譟的心，正被一不可思議的熟悉氛圍給逐漸的撫順下來。
『什麼啊，這個感覺…』
由於無法理解，所以我決定先將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莫名心安感給擱置於一旁。

 

嗯──雖然腦袋還是有點迷迷糊糊的，但單就眼前的景象來看似乎是洋溢著幸福的一幅畫。
…越是冷靜的分析眼前的景象，就越是覺得我可能還在睡夢中。
「Master…」
就在睡夢中的少女嘴唇合起的那個瞬間，我卻像是想起了什麼遺忘許久的事情似的被震攝住。
有一種活活的被拉回現實之中的恍惚感。
彷彿周遭的黑暗被前方的碧綠光輝所驅除──直至眼前延伸出了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青色道路。
「剛剛…那些於腦海中閃過的印象……總、總之，還是先叫警察之類的社工人員來好了。」
像是有些逃避似的，我將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並準備拉開房門到外頭思索應對方案的時候。
「鈴鈴鈴鈴鈴鈴─」
糟、糟了─
就在這麼想著的同時，我猛力的撲向於桌上鈴聲大作的鬧鐘。
感覺昨天的自己應是很謹慎的設定好這個現在讓我直冒冷汗、一點也不人性的科技物品。
在處理好這台從以前到現在一直是扮演著擾人清夢的討厭角色之後，我嚥了一口口水，僅緩緩的轉動脖子朝向床頭邊望去。

「唔呣……？」

不知其名的少女先是在床上掙扎了幾秒鐘，之後便坐起身來、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翠綠色的眼眸。
就這麼輕易的與我對上了視線。
少女努力的將那雙欲張欲合的朦朧視線投向雙手仍緊掐著肇事者的我，傾頭就是一問：
「…Ma、Master？」
「啊……，嗯………早、安？」
原先張大了嘴的我，也承受不了少女長達十秒鐘的無辜凝視，趕緊的應了幾聲事後回想起來極度不自然的難為情回覆。
或許因為我是那麼的熟悉吧…
熟悉在邁出必要性的一步之後，渴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又畏懼另一種自己不敢想像的答案。
少女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提出詢問的同時，以上這般矛盾便會在對方回應前的寂靜中，每一分每一秒的刺擊著那顆原就搖擺不安的心。
於是臉上的表情就在不知不覺之中，形成一種近似懇求的不安神色。

想必當時很希望她能夠留下來、卻又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的我，臉上定是堆滿了這般苦澀吧。
所以再次見到這張表情的當下，讓我反射性的張口想說點什麼，好能立即停息於少女內心反覆翻騰的不安。

因為實在是太苦了。
「碰喀─」
當我會意過來的時候，鬧鐘已應聲摔落至地板上。
「太好了…」這聲緊緊擁住我的耳語如是說道。
是啊，要是當時能夠傳達的話…
「這果然不是夢…リン、レン──」
我還來不及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令她高興不已的事情，少女的淚水就這麼撲簌簌的奪眶而出。
「ミク我、ミク姊姊我…終於找到了我的Master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她這番發自真心感激的話語，連我這個局外人竟也跟著難過了起來。
但不是為了其他人，純粹是為了這個不知其名、雙手滿是傷痕，身形嬌小的雙馬尾少女。
因為她似乎也是獨自一個人，在漫長的旅途中努力過來的。
而讓我感到耀眼得想要別過頭的，是她在最關鍵的時刻適時傳達出了自己喜悅的心聲。

『我想一直陪伴在妳身邊。』

就算可能被當作是玩笑話給旁人取笑也好，要是當時有說出口的話…是不是會比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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