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殘酷派對。

自從上次斷了一隻手之後，寧靜了好一陣子，那怪夢也沒有繼續糾纏我。

醫生說算我好運，有個好心的路人看見我躺在馬路邊之後便打電話當我叫救護車。他說我的手看起來像是被人用力扯斷的，不過他也沒追問什麼。


我開始懷疑那夢是真的，我的手臂就是最好的證據。

但是…我又是怎麼進入那個地方的？又是怎麼回來的？



這些問題一直困擾著我，我夜夜無法入睡。

直到今天，我原本以為一切早都結束，恐懼也散去。






鬆懈，疲憊，毫無戒備。






最近下載了一首日文歌，叫什麼『正常境界』的。聽著聽著…眼皮越來越沉重。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我便墜入了夢鄉…








樂響，夢繼。







舞會，人群，熱鬧。


我也沒有特別去想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只是單純享受著熱鬧的氣氛。




『咚！』一扇。

『咚！』兩扇。

『咚！』三扇。

『咚！』四扇。




忽然，舞會大廳的門全數關上，音樂隨之消散，燈光也突然黯淡，唯一繼續的是議論紛紛的客人。




「怎麼回事啊？」

「搞什麼鬼！」




不滿的情緒在群眾裡蔓延開了，抱怨聲此起彼落。



「各位。」燈光打在高台上，一個帶著面具的小丑。

面具帶著微笑，邪惡的。穿著與一般小丑無異，我指的是撲克牌上的那種。他的頭上戴了個典型的小丑帽，上面有三個尖頂，還連著鈴鐺。他的上衣大部分是米黃色，上面有著許許多多的金色小圖案，太陽、月亮以及星星。連接手臂的部分以及手臂本身都是紅色布料，手腕的袖口有著白色蕾絲邊。褲子大腿的部份很寬鬆，而小腿的部份而是十分緊縮。大腿的布料是米黃色，小腿布料是紅色，而前端翹起的鞋子則是金色。




「請先別生氣，接下來要進行的是我為各位特別安排的小遊戲，我將它取名為…」




大廳另一端亮起，一扇紅心形狀的拱門。





「…殘酷派對。」興奮。




「贏的人將會獲得…活著逃出去的機會！」譏笑。



「你在講什麼鬼話啊？舞會不繼續我就要走人了！」青年打算離去…







「碰！」飛刀，倒地，以死留下。







「要是還有誰想要離開的話就請便，我會親自『送你們一程』的。」冷笑。

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的衛兵圍上，形成一道難以攀越的高牆。



沒有退路，唯有荊棘之道。



「看來大家都很想留下來玩這個遊戲？太好了！」渾蛋，我現在唯一能想出來的形容詞。

「這個遊戲沒有太多規則，只要能夠到達終點就算勝利。」



拱門敞開，遊戲開始。



大家紛紛帶著沉重的步伐進入門內，在看不見未來的黑暗迷宮中尋找希望的蹤影，人生不就是如此嗎？可悲。



「我想大家還是走一起比較安全。」一個帶著高禮帽的男子提議，身上的衣著讓他看起來活像是個魔術師，而且他還帶了一個單眼鏡片。



在人多壯膽的心理下，大家同意了男子的提案。









我們進入了一個大房間，那裡足夠容納下我們全部二十幾個人。這個房間有四道門，意思就是說要拼運氣的話，每一道門就得五、六個人一組進入。


當我的移動到房間中央的時候，機關作響。



『咻、咻、咻、咻！』利器飛出。



貫穿、刺擊，致命無比。




有些人被貫穿頭部與脖子，鮮紅的噴泉不斷灑落生命之水。被刀劍插入身體的可憐人則是成了刺蝟，每次擊中身體便因衝擊力而擺動，穿腸破肚。有一個女孩被飛出的長劍釘在原地，下一秒便身首異處。還有人被釘在牆上，看起來就像是"刺蝟版"的耶穌。




在一陣『刀林劍雨』之中不少人因此喪命。




我環顧四週，看來跟我逃進同一扇門的人還有八個，以目前的情況來說算是不少人了，其中一個是剛剛那個魔術師。每個人臉上除了驚恐還是驚恐，遲遲沒人說話。


面對眼前的兩條岔路，眾人沉默。


「我看應該走右—」

「右你的頭啦！剛剛就是你說要大家走一起才死這麼多人的！」遷怒。

「我看應該直走才對！」魯莽。




看著女子往前走去…




「啪！」頭顱落下。

「碰！」牆壁靠攏，血雨。



隨著臉上的汁液滴落，同行的其他女孩尖叫。



最後，我們只好步上魔術師所建議的道路。





惡臭傳出，所以人都掩著鼻子進入這個像是巢穴的地方。地上有許多褐色的汙漬，大大小小的人類骨頭散落在一旁。左右邊各有一個被鐵柵欄關閉的洞穴。


「歡迎各位參加本屆的『誰敢當飼料』大賽。」廣播。

「遊戲方法是－將球…」


『咚！』有頭髮的球，上面佈滿著蛆蟲，扭曲的表情以及腐爛的痕跡讓人反胃。


「…傳到其他人那裡，『血肉獸』會追著持有球的人並且撕裂他。」




『鏘嘎嘎嘎！』柵欄開啟，巨大的惡獸從黑暗中站出。他們身體各處不規則的長著眼睛、嘴、手腳。長短不一的手腳在他們身上擺動，錯位橫生的骨頭在他們皮膚底下若隱若現，有些甚至穿出皮膚。這兩隻『血肉獸』看起來就像把一群人當成黏土揉成一團而製成。


沒人敢靠近那顆球，好像那顆球會吃人似的。








『哇啊！』一人被撲倒，血盆大口將頭顱連根拔起。






「我有沒有說過要是沒人撿起球大家都得死？」





在恐懼加上緊張的情緒下，我做了一個很愚蠢的決定，踢球。






「逼逼！！犯規，黃牌一張！」該死的廣播。


頓時我的腳像是被敲成無數碎片般，疼痛不已，任何一點移動都成為奢求。

另一隻血肉獸像我奔來，但是我無瑕采理，神經那端傳來的痛楚奪去了我所有的思考能力。



奇蹟似的，血肉獸在我面前停下來，往另一個方向奔去，像極了搶著接飛盤的小狗。

原來…魔術師撿起了那顆"球"。

在血肉獸即將撲向他的時候…『啪！』球碎裂開來，脆弱的頭顱不經魔術師的一捏。

頓時兩隻血肉獸變乖乖回到自己的窩，留下一頭霧水的我們。




「我以前跟朋友玩過這種遊戲。」魔術師微笑。

「順便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克萊恩，魔術師克萊恩。」





他那到底是哪門子的朋友…？











再次行走於陰暗的通道之中，前方有個奇怪的閘口，上面的紅燈意示著某種警告。一個破碎的警示牌佇立在一旁，上面寫著『限一人』。


一名青年走出，取出自備的小刀對我們揮舞。





「你這是做什麼？」

「你想幹麻！」





「哈哈，對不起囉！既然上面寫著限一人，那麼你們就替我留在這吧，我回去之後會幫你們燒香的。」卑劣的傢伙，這就是人性？





「可惡！」憤怒。

「混帳東西。」咒罵。

「唉…」無奈。






就當他長揚而去時，在通過閘口的一瞬間，荊棘竄出。那些荊棘分別攀上他的四肢和頭。





收緊、拉扯，五馬分屍。

報應、咒罵，罪有應得。



「死好。」隨著屍首的分裂，荊棘們滿意的退去，安全的綠燈亮起。






再來，我們到了一間賭博室。類似賭場的裝潢散發著銅臭味，裡面擺滿了柏青哥、彈珠檯、吃角子老虎等機器，而中間座落著一張圓桌。圓桌的中間凹下，鋪上一層綠色的絨布，共有六個位子。上面還特地發好了六份牌，與我們的人數不謀而合。



「歡迎各位貴賓蒞臨本賭博室。」廣播再次響起。

「現在，桌上擺著六份牌，麻煩請各位賭客就座。」基於害怕不服從指令所帶來的後果，所有人都選好位置並且乖乖坐下。




「規則很簡單，這是一場大老二，分出勝負想必對各位來說不是什麼問題。」

「當然，想要退出來成全其他人也是可以允許的，只是我不保證後果。」






賭局開始，賭注是我們的生命與未來。


大家出牌都花費不少時間思考，畢竟這事關個人生命。再一張又一張的牌被丟出之後，賭局上只剩下一對男女。




「對不起，曉涵，人都是自私的。」黑桃二。

「為、為什麼？翰…你不是說你要陪我一輩子嗎？」啜泣。

「為什麼！！告訴我，翰，為什麼！！」女子抓住男子的肩膀，眼淚灑落。

「沒為什麼，我只是想活下來而已。」男子的臉孔比起紅心Ｋ的臉還要冷酷無情。

「我們不是說好要生兩個小孩、買棟在郊區的房子、快快樂樂過我們的日子嗎？！！」掙扎。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山盟海誓這種騙小孩的話你不會真的相信吧？那不過是要陪襯氣氛—」







『啪！』火辣的巴掌烙印在男子臉上。





「臭婊子！」男子憤怒的抓起女子的長髮。

「要聽原因是吧？！我就告訴你好了！我已經玩膩你了，我早就跟佩琪搞上。」尖銳的真相。

「本來看在你陪我睡那麼多晚的份上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難看，既然你要答案我就說給你聽！！」無恥。







曾經的山盟海誓隨著時間化為沙粒，愛情碎了，傷痕難以抹滅，全因人性。

『我愛你』成了兒戲，美好的氣氛成了藉口，還說都是月亮惹的禍。








「哈哈哈！！說出實話了吧？這樣遊戲才好玩嘛！！！」不屬於女子的聲音。

「還好這不是真的頭髮，不然要你死七千遍都不夠。」小丑的面具覆蓋在女子的臉上，述說著眼前這人的身份。







「相信你也很高興吧？珮琪？」一雙腐爛的手搭上男子的肩膀。





「翰…」女屍攀上男子的背。




女屍的下半身像是被咬爛一樣，蛆蟲在她的臉上蠕動。身上到處佈滿著蛆，部分的白色連身洋裝早已被染成褐色，原本如瀑布般美麗的長髮也因為腐爛而掉落，成了稀疏的蠻荒之地。鮮血乾涸，腐屍的臭味侵襲著每個人的鼻子。


男子被恐懼釘住，無法移動。


「你愛我對吧…？」臉上的皮膚隨著字句剝落。

「愛、愛！我當然愛你！」無恥之徒。








「說謊！！！」隨著音調的提高，死者的怨恨化為尖銳的噪音。





『唰啪！』枯手穿出，奪走了跳動的生命之核。





「沒有良心的傢伙不需要這個。」復仇。








「各位請往下一個房間前進，我會將會恭候大駕。」隨著戲謔的笑聲，小丑消失。










隔壁又是房間，不過這次小得多。地上有著黑白九宮格，就像一個棋盤，生與死的棋局。



「這次是什麼？踩錯格子就會死的老把戲嗎？」大家面色凝重，看來我說了個很難笑的笑話。



「為了彌補我之前做出的錯誤提議，我先走好了。」犧牲，令人欽佩。



「我受不了了啊！！！」男子突然衝出。



一格、兩格、三…



「唰！」來自地獄的荊棘竄出，奪走了靈魂，只留下千瘡百孔的屍體。

白銀的尖刺被紅色點綴，昇華到另一種美。深紅蔓延，在地板鋪上一層大紅地毯。



『吧啦～～』過關的斗大字樣刻印在降下的旗幟上，諷刺著我們的失敗。


帶著嚴肅的心情，感受這名符其實的『踏著同伴的屍體前進』。


正當我們以為一切都過去的時候，身旁的那位女性突然炸開，血肉橫飛。就連骨頭的不剩，房間內四散的肉末成了她們最後曾經存在的證據。腦袋一片空白，這一切都太突然、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噔噔噔噔～此班機限乘男性乘客，祝大家旅途愉快。噔噔噔噔～」一道類似百貨公司的廣播立刻把我從驚嚇中喚醒，憤怒的火燄在我的體內燃燒，開什麼玩笑？！











回到原來的舞會大廳之中，等等…回到？



「喔，對了！我好像忘記告訴各位其實出口就在這舞廳之中。」小丑大笑。







在場的倖存者剩下六人，包括打從遊戲一開始就與我們選擇不同道路的其他隊伍，慘烈。

「現在，讓我們來進行這場遊戲最後的高潮！！」



「我們不是過關了嗎！？」

「對啊！那旗幟不是寫著過關嗎？！你這個文盲小丑！！」

「放我們出去！！」



「各位，請放輕鬆，我很快就會放你們出去的。」

「但有一個問題…」




「什麼？」





「只能有三個人可以活著出去。」舉起另一隻空著的手，比出了令人厭惡的數字—三。





「也就是說…」

舞廳周圍的地板開啟，浮上的台子陳列著各式各樣的武器。



「你們得殺掉三個人。」




要不是怕死，我還寧願衝上去砍那死小丑，混帳。






為了生存，其他人拿起了武器，殘酷的人性。



「放心吧，等我解決掉兩個人之後，我會以死謝罪的。」這傢伙怎麼還在掛念剛剛那件事啊？又不是他的錯。不過這使得我的心溫暖了不少，至少還有人是善良的。



一場惡鬥展開，大家向對方揮出彼此的武器。一個箭步，一把長斧如同死神般向我襲來。




「鏘～！」金屬碰撞。




長斧飛出，長劍在我的面前閃耀。

「我說過要你放心的。」自信的微笑。



下一秒，失去武器的那人便被長劍貫穿。

拔出，血泉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









在角落，有兩個人圍著剩下的一個人。

「旺仔、阿建，這是什麼？」

「震全，看在我們朋友一場的份上，你就勉為其難的犧牲吧。」邪惡的笑容。

「是啊，放心好了，等我們活著出去之後，會好好"照顧"你馬子的。」




「旺仔，你記得嗎？我們曾經差點被當掉，還好我們說了一樣的謊，才逃過一劫。」

「喔，那個啊？都是往事了，總之你現在唯一的價值就是給我們當墊背。」




「阿建，你幫我勸勸旺仔吧？你不是說你一向有恩必報嗎？」

「不是吧…你是不是武俠小說看太多，看傻了？哈哈哈！」




「對了！我記得今天是愚人節，這一切都是你們聯合起來騙我的對吧？對吧？」

「哎呀，真是的，我們都認識多久了，還搞這種老把戲。」震全一邊笑著一邊靠近。




『噗嗤！』軍刀插入。




「很可惜呦，我們是認真的。」冷笑。



「旺…」倒下。





穿腸破肚，絕望的眼神，沒想到自己的好友竟然出手如此兇狠？




昔日的好友，今夜的魔鬼，諷刺。

流動的鮮血，停止的呼吸，悔恨。





友情早已死盡，啃食它的是一隻名為『自私』的狼犬。






剩下四人。





「該是履行承諾的時候了。」魔術師舉起長劍。

「不過…」轉身。












「我改變主意了。」背叛。










隨著長劍的逼近，我的心也冷了。名符其實的殘酷派對，黑暗的人性毫無保留的顯露出來。我真是傻，情人都可以背叛、朋友都可以拋棄，而我跟這陌生人之間怎麼可能會有信任可言？就讓這一切結束吧…無力抵抗。







劍光閃耀，斬。












樂停，夢歇。




「呼、呼—呼、呼…」驚醒。








「快把武器放下！」刺眼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