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歸黄粱一夢-《神武紀II》

2004的天下二線書呈現一片低迷窘況，該年七月馬榮成終於將科幻小說板風雲《神武紀》這份壓箱寶改編成漫畫版：有風雲累積的品牌名譽作為後盾，並且由他親自主編，果然獲得令人滿意的銷售成績。在《神武紀》後半段的劇情很明顯，馬仔將故事重心由原本的風雲複製人轉到原創人物無極身上，馬仔便認為是時候讓無極走出風雲的影子底下，成為真正獨立的主角，也以為《神武紀》系列將會是天下的第三重要品牌。

因此《神武紀II》就在次年的七月香港漫畫節隆重推出，並由他在幕後擔任監製，改由周勝主筆：《神武紀》第一部尾末，反派陸驚天和童夢欲奪得無極手中的時間齒輪，卓藍舉起絕世好劍令其分裂引起時空錯亂，將無極等人捲入時空漩渦中來到一千九百年前的三國時代戰場，卓藍不幸被戰神呂布宰殺，身首分離。就這樣無極就從這群雄割據的年代，展開他與陸驚天長達千年時空的恩怨情仇。

好的開始，不見得是成功的一半
總觀整部《神武紀II》的三個篇章：「三國篇」、「平行2047年篇」和「神武新紀元篇」，每一個階段都有其不錯的開頭，陳某《火鳳燎原》對一般人認知的三國豪傑印象加以顛覆後，影響到「三國篇」看似仍是只憑一身武力的莽夫呂布，竟也跟著塑造出智慧的形象；擁有時間齒輪的他看到未來是個「擁有鋼鐵大鳥在空中飛翔、人們都住在比天還高的匣子」的時代，明白自己的野心應該只在屬於自己的時代來完成，並且要扭轉《三國志》的命運，開創屬於他呂布的歷史，令原本要操控呂布的陳宮（陸驚天）深深感到害怕而下跪。

當古人得到令歷史脫序的力量和智慧時，將會如何改變我們所既定的歷史？這種故事走向，往往是時空題材的賣點之一，前四期看似本來是這樣的安排，卻在第五期令呂布的力量和智慧急速破格：一夫當關的戰神呂布就在一群二流角色加上原本不及他的無極的圍攻之下，竟像條死狗般敗走，加上第六期陸驚天恢復本色，表露出「這一切都是我所安排，你只不過是我的棋子罷了」更是將前四期的角色鋪陳都白白浪費了。

進入「平行2047年篇」，《神武紀II》將這個原本充滿美好願景的未來，因為核爆而退化成人們以力量決定一切的原始部落社會，並設計出四個頗有特色的族群：人口和土地最多的燧龍族、暗示日本後代的蝦夷族、信崇宗教和黑魔術的黑死族，以及最弱的天罡族。這樣一個拋去時代包袱的空想世界觀，本該很大的發展：特別是曹操這個古人來到這個接近他時代背景的時空，在最快的速度運用他的智慧和熟悉手段成為天罡族長，並且邀燧龍族長燧龍氏和黑死族結盟；作為古人角色的魅力在這個平行2047年延續他的爭霸，與敵對的陸驚天和無極共同競爭，可以令他成為《神武紀II》的第三要角。可惜的是就像三國篇的呂布，感覺上編劇一點也不愛惜花了那麼多集數去成就的這個角色，在第二十期曹操被自己不慎脫手的絕世好劍刺中，令他的生命畫下句點。真是上天（編劇）要你死，什麼可笑的方法都會用上啊！

不過《神武紀II》個人仍有其最激賞的一段，就是無極在『平行2047年篇』，為了拯救愛妻而受到陸驚天的操控下，成了不能自我的傀儡，更殘忍的是心愛的女人慘遭九尾狐和麒麟趾兩個禽獸的連續污辱，在這種失去自尊和顏面的情況下，天性善良的無極便陷入了仇恨之中無法自拔，成為一步步走入黑暗深淵的復仇鬼，甚至被改造成半人半機械的黑帝；這種擺脫不了陸家污穢之血的宿命論調，悲劇和矛盾，編劇應該是參考《星球大戰》（STAR WARS）前三部曲，安納金˙天行者的故事。

尤以無極在成為神武紀副總統『黑帝』，此一名稱也是來自《星球大戰３：黑帝君臨》，更與第24期標題同名，足見參考其中的意味濃厚；雖然如此，但這段劇情著實有交代出無極整個人的生命和性情轉變歷程，而非三言兩語的速成。但精采的部分也只有到這段為止，接續到結尾的劇情，又落入天下編劇的巢臼：「一人千面、計中計中計、前後矛盾」。

仍然把讀者當傻瓜嗎？
前面提到，天下編劇永不離那三道板斧，特別是常用計中計欲造成讀者驚奇，卻往往令人厭煩：如在「三國篇」明明都把陸驚天被呂布反客為主的恐懼內心戲都寫了出來，卻解釋這都是陸驚天安排好的拿呂布當試驗品；當日與司馬懿合力擊殺陸驚天的曹操，第14期時卻寫著他隱藏實力，早已不下於需要與他人合璧的摩訶無量境界。那麼在擊殺陸驚天之後，早就該收拾僅次於他的司馬懿，何必到了對付麒麟趾時才砍下司馬懿的手，多此一舉？若是司馬懿掉過頭與麒麟趾合作對付他，豈非反令自己陷於危險之中？「平行2047年篇」自圓其說的情況更為嚴重：以第17期為例，第17頁明明寫燧龍氏「親手殺死自己的子民，其實他的內心是很痛苦的」﹔第24頁就出現「我利用一個城的人命，就把你（曹操）引來這裡，墮入我的陷阱裡。」說明燧龍氏根本不在呼人民生命，何來心痛之有？

原本滿懷推翻黑帝暴政熱血的古剛、黑狼、重視情義的八頭隆之介等人也輕描淡寫地說，他們如何受權欲變質去反曾為夥伴的陸奧，這就是天下最常用的一人千面：說你忠就是忠，奸就是奸，根本不用什麼狗屁理由。「神武新紀元篇」雖有改善，但是陸無仇為了刻意接近九日組織頭目之一的火星，而殺了其偷漢的情婦黛絲替他出氣，書中描寫他多麼疼愛黛絲而自願當王八，卻立刻又用他的真實性向為男同性戀來解釋被偷漢的原因。製作的思慮毫不嚴謹，同一期就出現自相矛盾的橋段，令人想到同樣情況的《神兵3.5》啊…….

打從《神武紀II》開頭就有邏輯上說不通的地方：在卓藍打破時間齒輪造成時空運轉，將無極、童夢等人被送往三國時代，但是年輕時代的陸驚天也在現場，怎麼可能不受到波及？而分裂的時間齒輪已經轉送到其他年代的假設前提下，得不到時間齒輪的陸驚天根本不可能展開在《神武紀》第一部的安排，那三國時代的陸驚天是2047年已經年邁的他和機械人半邊神，這就不能成立。同樣在結局也是，陸驚天的時間齒輪並非是在北極被發現的：根據《神武紀》第一部的劇情，無極的神武刀才是帶來時間齒輪的原因，所以陸驚天是在煉獄島上的偷襲才得手，但這又回到前面所提的假設錯謬，結果就是陸驚天根本沒可能得到時間齒輪。也許我們可以從結局的意義來解釋，打從《神武紀》到《神武紀II》的所有故事根本都沒發生，全都是陸驚天自從在北極得到時間齒輪的幻覺來的，以上提到的ＢＵＧ就會自動消失了（笑）。

另外《神武紀II》其實並沒有完全捨棄與風雲相關的事物：啟動神舞之變的兩大神兵「絕世好劍」和「雪飲」，還有兩人合力施展將能量釋放最大的「摩訶無量」早就是第一部的設定，因此不能忽然就更改以其他方式啟動神舞之變。讀者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在《風雲》中與步驚雲和聶風一起經歷許多出生入死的神兵，在曹操和司馬懿手上被當作一般兵器使用，缺乏與角色搭配的靈魂。還有排雲掌自無極手中使出跟一般的掌招無異，絲毫感受不出他和步驚雲用的是同一種武學；在「神武新紀元」時終於有些改善：陸奧的排雲掌「殃雲天降」氣勢、「撕天排雲」的變化可比《風雲》的七成水準，而不若前幾期任何一個掌招都單純搭配名稱的空虛，使得武戲有形無肉。

結語
認真來看，《神武紀II》在近期天下二線書系中還不算是太糟糕的作品，其重心一直環繞在陸家五代的糾葛，而沒有多餘的旁枝末節，且馬仔曾經也想要力圖挽回作品頹勢，總算令《神武紀II》能夠完整落幕，不至於如《英雄無淚》和《七種武器》的虎頭蛇尾。作為港漫少有的時空科幻題材，本可以盡情顛覆歷史素材，也可以如《武神》那種強者爭霸般去的很盡，可惜的是天下的編劇無能去駕馭故事往後的發展，只能憑著以往的拖戲老梗「一人千面、計中計中計、前後矛盾」去經營，沒有更大膽的創新。

結尾有如電影《大隻佬》所強調的因果循環般：「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陸驚天獲得時間齒輪後的野心膨脹，最後擁有絕世才華的他，得到的只有世世代代的祖孫相殘；千年的驚世大業如同黄粱一夢般，回到當年的原點若有機會選擇，就在這一念之間便可改變了往後不會發生的悲劇。而《神武紀II》對天下而言也如同歷經一場惡夢：本欲開創《神武紀》系列，卻擺脫不了一直以來令讀者詬病的低劣說故事手法，就像陸驚天的心術不正般，故事亦不正，縱有擁有業界最高的人力素質，也克服不了這項致命缺點。

若天下再不從根本的提升編劇這層去改進，永遠也開創不了新的作品而只能守著《風雲》和《黑豹列傳》不放，等這兩部失去品牌魅力而黯然結束，也意味著天下多年經營的港漫地位，也是一場如泡影般不真實的黄梁之夢罷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