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好吧,上一篇的迴響似乎還算不錯(?)
雖然我的一些為文上切磋的好朋友沒有上來評評(八成忙著跟女朋友談情說愛)
但是有留言的各位朋友都有提出相當真誠而深摯的建議與評賞,讓小弟著實感動不已
在此跟各位聊聊我一個小毛病吧
說也奇怪,我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會害怕"稱讚",我害怕別人對我的稱讚,因為在我的心中,就某種程度而言,我覺得自己配不上那種嘉許,可能也跟我容易自我膨脹的心態有關,所以我總是不太歡聽別人給我的稱讚,怕會造成自大的心理,又覺得這樣的美言實在言過其實,我看過更好的文章、更好的人、更好的事、更好的物、更好的風景,所以在別人給予我這樣的一個鼓勵時,我會想起比我更好、更美、更厲害的人事物,心裡便會覺得:一山還有一山高,這樣的稱讚,我承受不起。可能觀泰山而小天下,岈然若垤的小丘見到須彌大山也會懂得謙卑的臣服在其下,那我認為只配從一些改善的建議當中汲取養分,一簍一簍的,讓自己也堆疊成大山,到那時候,或許我才能安安心心、毫不忐忑地接受一份讚美,當然我也可能心懷著那些須彌又更高了而更加謙卑,誰知道呢?
(也有可能單純是我自卑心作祟啦………
)
(PS:須彌,指大山,一般都泛指喜瑪拉雅山,日前意外中跟國文老師學得的美妙用語,也因為意外,我想我會牢牢記住這個詞。)
不過,不是一昧瘋狂無賴的批評唷~希望是一份能提供改善的建議嘿~
然後,剛剛痛痛快快的哭過了一回,相當的爽快
因為看了一部片:錢不夠用2
原本只是默默低淚,沒想到一個哽咽之後,接下來的痛哭就按捺不住了
我覺得,應該是太久沒有看(課外)書,太久沒有接受一些觸動,而這次的解放,就像洩洪一樣噴灑而出
痛痛快快的給他哭過一回,我覺得身心都抒放了
也覺得後悔及懊惱,小剎的生日文是在我冰冷的努力看書期間寫的,難怪感情不夠
下次,我一定能寫出讓人落淚的小剎生日文,我期望!(握拳)
好啦,前面廢話了那麼多,就是要貼小說啦~
這是小說組第二名的作品,第一名跟去年一樣,從缺,言下之意,就是我的文筆還沒有資格拿第一
所以囉,還要一直加油嘿~(握拳)
(現在有個小小的夢想,就是未來要出一本書,小說也好,散文也好,留個字條在人世,不枉我走這一趟)
丐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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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寒沙,萬里奔揚,四海是鄉,五湖遊散亂髮;蒼穹吹雨,布袋裹義,碗缽為曲,九流之外民家。』
東市上黃沙滾滾,擁擠的人群圍成一圈,一個個綁辫的頭顱爭相向圈內探望,都希望能看清楚刑場中,將要行刑人的樣貌。那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叟,凌亂的頭髮連紮辮子都沒有,明顯已違反了大清例律,然而老人跪坐在刑場中,將被處決的原因卻不為此。
「……」老人沉默不語,與圈外的嘈雜人們形成對比。
老人凝視的雙眸凝望著天,眼神中透著哀傷,但那令人敬畏的眼神卻不是在哀傷自己的死亡,在哀傷什麼呢?或許只有老人知道。老人全身上下,最為乾淨的只有那雙清澈的眸,比多少人都來的清澈,那是智者的眼,除了雙眼外,老人身上的囚衣骯髒不堪,然而這卻是他穿過最為整齊的衣物,老人的一生,穿的盡是補丁。
「喂……那個要砍頭的人是誰啊?」刑場外有人低聲問到。
「噓……聽說是丐幫的幫主。」
「他犯了什麼罪?」
「不知道……」
一人站到了老人身旁,頭套黑布袋罩住了臉龐,只在雙眼處挖孔,裸著上半身,兩手舉著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官場專用斬首的刀,沾染過無數無辜的血,現在,刀上又將添上一筆,斬下無罪的首級……
「行刑!!!」一支令箭掉到地上。
「嗖———」手起,刀落,只有大刀與風的磨擦聲。
忽然間,自人群處傳來聲音……
* * * * * * *
「好心的大爺們,請賞點銀兩吧……」
街道旁,三五乞丐各自縮在不同角落,或拜或坐,手中拿著碗缽,或是放在地上,碗缽上不約而同的一個缺口,像是象徵似的,象徵著什麼呢?貧窮嗎?還是一個心照不宣的標誌?這一切只深藏在每個乞丐心中,每個”真正”是乞丐的心中。
「讓開!讓開!英國大使要到,通通都讓開!」一名官吏自街道遠處開始吶喊,身旁三五個隨從開始趕人,攤販趕緊收拾將推車駛離,有些來不及收的邊跑邊掉邊撿,那行動不便的攤販撞到了兵卒,立刻就是挨一頓揍,也不管男女老少,凡是官兵經過而沒回避開的,都免不了一陣拳腳。
「死乞丐!還不快滾?!英國大使要經過,你這骯髒的東西還不走?」一名兵卒來到了乞丐身邊,一名攤坐且低著頭的老乞丐。
「……」老乞丐慵懶的抬頭看了官兵一眼,緩緩的爬起身正要離開。
「呸!!死要錢的髒東西,垃圾也給我帶走!」官兵一口水啐在乞丐臉兒上,一腳踢翻了那老乞丐的碗缽,碗缽滾得老遠,滾哪滾,終於在遠處停下,碗口朝下,原來的碗底朝天,現出一個『丐』字。
這時,乞丐的眼中閃過一絲怒火,瞥向那踢翻他賴以維生工具的官兵。
「怎麼?你待怎地?!」官兵抽出腰間佩刀。
乞丐沒有說話,只是站起身,朝遠方走去,撿起碗缽,走入小巷內。
「哼!他奶奶的,一個死要飯的也敢瞪你大爺我……走開!快走!英國大使要到!通通都閃開!」官兵收起腰間佩刀,繼續執行趕人工作。
老乞丐走入小巷,步履闌珊的緩步走著,搖搖晃晃到了一處轉角,那裡聚集了一堆乞丐,都抓著碗缽從不同小巷聚集在這裡,論及對京城胡同的熟悉,沒有一個百姓或官兵比乞丐熟悉,它們腦中自成一張地圖,一張比京城地圖還詳細的生存地圖,自幼時即開始以經驗描繪。幾個乞丐聚在一起,唏唏嗉嗉的不知在說些甚麼,手上抓著碗缽裡倒出來的碎銀、銅板,多的往少了的乞丐手裡送,等到錢都分好了,各自揣在腰裡,又各自散開,此時,一名小乞丐朝老乞丐走去。
「郭爺爺,你怎地在這呢?」小乞丐聲音宏亮的問道。
「別往這兒了吧,方才有幾個官兵在清道,給外國使節鋪路呢。」老乞丐此時回答的聲音也一反過往攤在街上有氣無力的喊話。
「咦?哪國啊?做什麼?」
「我也不是那麼清楚,小六,你別管那麼多了,別往這走唄。」
「喔……那我先去吃吃飯吧,郭爺爺您方才收了多少?」
「大約一兩吧?」
「哦?那真不錯,我剛剛跟幾個弟兄分了七八個碎銀子,我先走了喔。」
話一說完,小六轉進另一邊的巷道,京城的胡同九轉十八拐,也只有自小生在乞丐窩的小六能來去自如,有時被店家趕著打,小六卻也從未被打著過,一溜煙轉進了胡同,店小二反而在胡同裡迷了路,哭喊著六爺救命,小六才帶著店小二拐出那迷宮也似的胡同。
很快的,小六轉出了巷弄,來到了京城中較為熱鬧的街道,快步走進了一間客棧,客棧內人聲鼎沸,往來熱鬧,而這個街道之所以繁榮也正因為有這間客棧的創立,官府也因此會刻意避開掃街。
「大爺們,進來坐喔!哎?小六,又來啦?」門外店小二喊道。
「是呀,今天收入還不錯,可以來你們這兒打打牙兒,平常可不行,就跟上次一樣吧。」小六說著,自己找了張小檯子坐下,把平日裝乞丐家當的布袋放在板凳一旁。
「好的,裡面的,小六照舊!」店小二向廚內喊去。
換坐平日的客棧,大多會將小六這類的小乞丐趕去一旁,甚至是老乞丐也叫他轟了出去,但這客棧有個規定,任何乞丐在這邊都與一般人平等視之,只因這家有口皆碑的大客棧,在還是未成氣候的小店面時,曾受過丐幫的幫助,但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六爺,最近城內又有事鬧得沸沸揚揚,你可知道?」店內的小二湊上前來,手上抹布抹了抹桌子,笑容可掬的對著小六。
「不知道,說來聽聽。」小六可起了興頭,耳直往小二嘴處貼去。
「最近,外國使節要到京城來朝拜皇上呢。」小二看了看四周,秘密的對著小六說。
「呿!這我也知道!他們方才掃街還掃到咱呢!」小六一聽是舊聞,立時大失所望,不過來京朝拜這件事小六倒是不清楚,所以也不那麼失望了。
「聽說有八國哪!」店小二將兩隻手掌一攤,瞪大著眼看著比出的八根指頭,小六此時也是詫異,因為只聽說有外國使節駐京,卻不清楚有這麼多個國家同時上朝,這一路進京定是精采無比,起碼小六是這麼想的。
「哦?看來,可以去湊一下熱鬧。」言畢,一口溫茶入了喉嚨。
時值民難之年,中國由於諸國的壓迫而割地賠款,大量的外國商人湧進,白銀皆被一艘艘商船戰船帶往海外,絲毫沒有回來的意思,而朝廷的軟弱、腐敗早就被列強踐踏在腳底,百姓也對朝廷絕望,欲圖自強,然而遭外國人欺負,反手卻遭官兵逮捕,對於這類的慘案,早已不勝計數,恨而忍,忍人所不能忍,忍無可忍,還是要忍,否則腦袋不保,在這災難之年,人頭的錢值不了幾兩。
年紀輕輕的小六,自小出生在乞丐群中,自幼便習慣了要飯的生活,偶爾有一頓沒一頓的,他已然習以為常,只是在這人人自危的亂世中,小六的生長過程卻比某些貧民來的好,他生在丐幫。丐幫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組織,也從未有人刻意經營,但自千年前就存在到現代,組織之龐大遍佈四海,朝代替換,時光更迭,沒有一朝比的上丐幫長壽,實際上的丐幫也不如俗人所見,那是另一個凡人到不了的世界,裡面或許貧困,但是充滿著互助、團結、義氣的精神,也正是因著這些精神,丐幫才能如此長久,說起來,只略遜陶潛的桃花源一籌,也因此,在時代紛亂的時刻,丐幫弟子反而過得比多數百姓來的幸福。
一頓稍能填胃的菜色下肚後,小六掏出今天在巷子分到的碎銀,放了一半在桌上,小六並不覺得浪費,因為這家客棧完全尊重每一位客人,即使是乞丐。而丐幫子弟來此也不吝於吃喝,兩相敬重之下,客棧的收入不僅增加,丐幫也得到一個備受尊重的地方,是在街邊得不到的尊榮。
「小二!結帳!」小六拉起擱在一邊的灰破布袋,拍拍灰塵也拍拍肚子。
「噢!來啦!」店小二在遠方喊道。
結完了帳,小六晃著步伐要離開,才一跨出客棧門檻,不留神,跟前面的人撞個滿懷,眼前一暈,後腳跟勾到門檻,立時向後倒去。那人也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猛摀著被撞個正著的鼻子。
「格老子的!哪個龜蛋不長眼的?!」男子正恍神間,痛罵道。
「你這天殺的才瞎了眼兒,不會看路嗎?」小六也撫著後腦勺罵道。
小六終於緩緩自地上爬起,定睛一看,頓時間笑逐顏開,像是親人在眼前似的,方才的怒氣也煙消雲散……
「哎唷!酒鬼大哥!好久不見啦!」
「咦?原來是小六呀……」男子摸了摸不知是被撞紅還是酒紅的鼻子,爽朗的笑了幾聲。
「唷?這不是醉缽爺兒嗎?難得光臨小號,定要好好招待一番。」店小二此時又從桌席之間趕到客棧門口,熱情的迎接這位人稱醉飲布袋,李醉缽。
「呃……小二啊,先上幾罈花雕吧。」李醉缽從布袋中抽出葫蘆,又大口灌了幾口,伸手擦去留在鬍渣上的酒珠。
「是……是……」小二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李醉缽除了在丐幫是嗜酒如命出名之外,在客棧能如此受到重視,是因為曾有一次在客棧內喝酒,此時一幫子流氓來客棧找碴,早就醉不成樣的李醉缽一怒之下收不住性子,抄起長板凳將一票流氓轟了出去,自此在客棧內被奉為貴賓。
「我說,小六啊,一個人喝挺是無聊,陪我喝上一杯吧?」醺醺然半瞇著眼的李醉缽伸手向小六的肩攬去。
「哦?好啊!」小六笑了笑,連忙答應,能免費喝它一杯豈不是好事?
兩人找了張檯子坐下,兩個布袋擺在一起,都是乞丐的模樣,只是李醉缽的酒糟鼻頭紅的不像話,而小六又年紀輕,看上去是客棧內的一幅異景,卻少有人知,兩人是忘年交。
方坐下,立刻是兩大罈花雕上桌,按照兩人習慣,開口前先三杯下肚,這是兩人拼酒時的遊戲,說下一句話要再喝一杯,直至其中一人醉倒為止,往往都是小六先倒地,但小六還是喜歡跟醉缽拼酒。
「哈啊……酒鬼大哥,許久不見,你最近過得如何?」三杯黃湯下肚,小六的臉已微紅。
「還不就是到處晃晃,沒事就喝酒,喝酒就寫詩,喝完就去要飯,混日子等死嘛。」言畢,醉缽又乾了兩杯,其實還沒輪到他,只是自己愛喝,小六也不阻攔。
「哈哈……」小六其實知道,哪像是李醉缽自己形容的呢?他瀟灑的幾乎不像是一個乞丐了,凡是京城內知道李醉缽的,都知道是個俠義之士,而不當他是一個乞丐,只要他一跪在路邊要飯,不出半個時辰,必有人拉著他去吃飯,而李醉缽又偷得一次大醉。
兩人把酒言歡近一個時辰,小六已是酩酊大醉,李醉缽卻仍手撐著微醺的臉,大口大口灌入叫來的酒。
「酒鬼大哥……報你個好消息,等等有好看的,呃……喝完,我們去看……」趴在桌上的小六帶著似是酒瘋的笑,輕敲著桌子。
「哦?什麼消息?說來聽聽。」
「聽說……這幾天有外國派大使到京城,總共……總共有八國呢!」手上比了比八這個數字,好像很了不得似的。
「啊?什麼?!」忽地瞬間,李醉缽的眼睜得老大,像是要跳出來似的。
「咦?怎……怎地了嗎?」原本迷濛的小六被醉缽的行為嚇了一跳,酒也當場醒了大半。
「你剛剛說啥?」難得醉缽如此清醒,連一坐下便沒有停止倒酒的手也頓在那兒。
「我……我說列強要進京朝拜,酒鬼大哥,怎麼了嗎?」
「哼!格老子的!說起這些鬼子就有氣!」醉缽把酒碗重重的壓在桌上,義憤填膺的罵著,然而客棧吵雜,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怎麼啦?」小六謹慎的問。
「這些鬼子,靠著朝廷的關係,欺壓百姓已經夠久了,你不知道,前陣子我在城外走著,看到一戶民家被鬼子士兵欺侮,咱中國人竟然不還手,任由那鬼子猛打,打出血來都不還手,真他奶奶的!」說著,李醉缽怒敲了桌子,敲得桌上的酒杯直打轉。
「為……為什麼?」
「這些鬼子仗著朝廷保護,要是咱中國人敢還手,不出三天鬼子的理事館要告上朝廷,百姓就立刻被官吏捉了去,哪敢還手?」
「噢……」小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次是個好機會,我們去報告幫主吧,請他帶丐幫子弟殺入京城,把這些鬼子趕出中原!朝廷已腐敗自此,君子當自強才行,就讓丐幫替百姓起義吧!」又乾了一碗,李醉缽忿忿然道。
「嗯……可是現在幫主在哪呢?」小六問。
「幫主平常不會擅意離開八袋石窟,那邊是丐幫總部,先往那邊找吧,我們這就啟程。」李醉缽單手撈起了布袋,拍桌便起。
「等等哪……醉缽爺,您離去前先留首詩吧,您那麼好一陣子沒來,這次定要您留墨哪。」店小二恭恭敬敬的擺上文房四寶。
沒想到,原本一臉肅然的李醉缽,這時聽到要寫詩,一轉頭面向店小二,立刻又是以往微醺的醉意笑臉……
「行!先給我兩罈好酒。」李醉缽一伸手,一派輕鬆的答道。
「酒鬼大哥也真是豪邁,方才還一臉嚴肅,回到現實又瘋瘋癲癲的了。」小六心中默道。
半刻鐘的時間,一切筆墨都擺好,李醉缽坐在一邊的板凳上狂飲著兩罈客棧珍藏的茅台,可店家一點也不可惜。週遭圍觀了一群人,正等著看什麼好戲。
「嗯……好酒!」醉缽將酒罈子放下,搖搖晃晃走到桌前。
所有人屏氣凝神,期待著李醉缽能寫出什麼好詩……
「呃……嗯……糟糕,想不出來。」醉缽搔搔頭,對著店小二苦笑。
「醉缽爺兒,您別鬧了。」一聽到醉缽如此說,店小二倒是急了。
「呿,別催嘛……讓我想想。」抿了抿嘴,醉缽手上的毛筆在空中虛晃,像是在想著寫什麼好。
立時間,醉缽愜意的眼神盡散,每當他聚精會神寫詩時,總會自眉宇間流露出一股專注。霎時間,落筆,筆走龍蛇,如流水般未停,一氣喝成,等到手上的毛筆與白紙分開,李醉缽又恢復過去輕鬆而自適的笑容,將筆一扔,轉身便走,一旁的人群擠上去圍觀,醉缽則是繞去酒窖又抱了兩罈酒出來,一罈分給小六……
「走吧,小六,我們趕路去。」醉缽滿臉笑意的出了客棧。
「酒鬼大哥,不是說要趕著找幫主嗎?怎麼又停下來寫詩,浪費時間。」小六不禁嘀咕。
「急事緩辦嘛……」醉缽抱著酒罈笑道。
「狗屁啦……」小六在心裡暗罵,卻沒說出來。
面對這樣一個瘋瘋癲癲的人,時而正經,時而放蕩,時而嚴肅以對,時而傲笑人間,或許小六就是喜歡他這樣的個性,做兄弟,本就該是這樣的。
「湖海浪遊本是恬,散髮蓋面寢舍邊,一笑人間多苦事,皆作缽內濁酒錢。」朝罈內乾了一口,醉缽搖搖晃晃的呼了自己的詩號,慢慢走到客棧的馬廄,牽了兩匹馬出來。
「呃……酒鬼大哥,這樣算不算偷東西?」
「不算啦,我本來就有馬寄放在他們這兒。」醉缽輕笑了笑,一派輕鬆,騎上馬,一踢馬腹很快的駕走了。
「喂!酒鬼哥,等等……」小六一踢馬腹,趕忙跟上,「哪有乞丐還養馬的啊……」
出了城,兩人駕著馬盡往八袋石窟騎去。守門的官兵也不多加阻攔,雖然兩名乞丐騎著兩匹好馬出城,的確是件異事,但近日官兵們淨是忙著準備迎接列強,倒是恨不得這些髒東西趕快離開京城,不然領路進京的路上有乞丐擋著,不免又是一頓責罵。
小六是跟在李醉缽後面,他是確實去過八袋石窟,只是當時年紀尚小,自從去過並懵懵懂懂的呼口號加入丐幫之後,他都一直待在京城。現在小六已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事隔十來年,雖偶爾聽過一些輩分較高的丐幫弟子提起時常往來此地與京城之間,小六都還是不甚清楚往八袋石窟的路,更遑論八袋石窟長什麼樣子。
* * * * * * *
「各位幫內長老,煩請告知近日各個城鎮的情況吧?」幫主啜了口茶,撫了撫鬚答道。
八袋石窟中,屬於幫主的居室內連同幫主一共坐了約莫二十多位長老……
「啟稟幫主,四川省的丐幫弟子有日漸增多的趨勢,恐怕是近日稅收課賦愈重,百姓民不聊生,才來投靠丐幫。」一名從四川省過來的長老答道。
「哦……連天府之國都已如此,看來當真是民不聊生哪,那麼,是不是能請重慶派糧支援?」撫了撫鬚,幫主的眉角閃過一絲憂愁。
「我們重慶這邊也是百姓叫苦連天,自身難保了,還待幫主支援呢。」另一名長老苦道。
「唉……這近十載以來,外強大量進入中國,百姓便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丐幫弟子持續增加,便是說明朝廷愈趨腐敗了……」想到此,幫主不由得長嘆一口氣。
「幫主,河北省近日常常傳來暴動,朝廷展開肅清,已把許多河北弟子驅趕到山西來,天津的子弟反抗,更是幾乎遭到剿滅,山西的糧也快要絕了,這些皆跟列強要上京朝拜有關,一切的禍源都是這些蠻夷哪,不如我們幫百姓驅走他們吧?」河北的長老扶桌而起,炬然的眼神望向幫主。
「這……這件事有待商討,此般大事,必須三思而行,否則徒損我們丐幫子的性命……」
幫主尚未說完,兩個黑影從掛著獸皮布簾的石門中衝入,兩人都蓬頭垢面,一個醉醺醺的中年乞丐,另一個跟在後頭,年輕力壯的小乞丐……
「幫主!丐幫弟子有事稟報。」李醉缽單膝跪地,拱手而道。
小六眼見幫主的容貌,雖然穿著跟眾位長老、弟子一樣,都是破舊而多處補丁的衣服,臉上一樣不甚乾淨,但自眉宇間透出的一股英氣,無論是誰都會望而生敬的,幫主雖已白髮斑斑,狀似街邊老人,然而也許更是因為臉上的皺紋紀錄過風霜,更透出了沉穩的威嚴,不自覺間,小六也壓低了頭。
「哦?這不是浪遊江湖的醉缽嗎?許久不見,怎麼這麼慌張?」幫主立時起身扶起李醉缽。
「啟稟幫主,近十日內八國列強要上京朝拜,這正是……」
「老夫知道,只是……」丐幫幫主無奈嘆道。
「列強欺壓中國已久,百姓更是民不聊生,這正是為民起義的大好時機啊!」醉缽拱手憤然道,一雙炬亮的瞳孔望向幫主。
「李醉缽,不得對幫主無禮!」一名長老拍桌而起。
「沒事,醉缽只是激動了……」幫主對著那名長老擺擺手,請他稍息怒氣,又接著說道:「老夫其實早有此打算,只是此舉只是徒傷我丐幫子弟,萬萬不可。」說完,幫主又是一聲長嘆。
「怎可為了丐幫子弟的性命,而不為民起義?!當初在加入丐幫之時,不就早已言誓輕己身而義天下嗎?丐幫各個弟子,早就做好犧牲的準備了,這不是丐幫成立的宗旨嗎?難道……」醉缽一急,心中的話毫不保留的傾洩而出。
「說的是呀,幫主,該是為民聲義的時候了。」一名長老挺身而起。
「我也同意李醉缽的話,就讓我們把那幫鬼子趕出中國吧,江湖也能自此澄清。」
所有長老你一言我一語的,石窟中頓時變得嘈雜不堪,而李醉缽仍憤憤然道出心中所向,只有小六默然佇立於側。
「碰!!!」一掌拍到了石桌上,響徹石洞。
「夠了沒有?!」霎時間,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凍結,包括方才滔滔不絕的李醉缽,所有人都望向那句怒吼的來源,幫主。
幫主的眼神中,透著怒吼後餘留的怒氣及無可掩飾的無奈,「你們知道列強的兵力嗎?我們丐幫弟子雖多,但列強可是有八國之多,怎麼抵擋?怎麼驅離?再說武力,丐幫的棍棒抵的過他們的火槍嗎?真要起義,哪怕是還沒趕出一國,丐幫早就被殲滅的一兵不剩了。」
一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冷靜下來,剛才升起的氣勢與激昂,被一番現實而殘酷的話壓制住,重新靜下心來面對眼前的問題。
「醉缽及眾位長老,老夫明白你們的用意,只是時機未到,老夫其實早有開始準備了,丐幫的部署尚未完全,你與小六還是先回去吧。」丐幫幫主撫鬚嘆道。
「原來幫主早已開始準備,方才的衝動真是太不堪了。」李醉缽在心裡默唸,臉上浮現了不是酒紅的羞赧。
「咦?幫主知道我的名字?」小六奇道。
「當然知道……當老夫還是丐幫裡無名的乞丐時,我還是看著你出生的呢。」幫主露出難得一見的慈藹笑容,對著小六笑著。
「原來啊……我都不記得這石窟了,想不到幫主還記得我。」小六在心裡嘀咕,直覺得不大好意思。
「那麼幫主,我先與小六回去了。」醉缽拱手對著幫主說道。
「好的,眾位長老,今日的集會也到此吧,各省的缺糧狀況,老夫會再想辦法的,請眾位長老莫要擔心了。」幫主對著眾人拱手道。
言畢,醉缽領著小六出了幫主的石窟房,走出了八袋石窟,其餘長老也紛紛走出幫主房內,只剩幫主一人,幫主獨坐在石椅上,仰天長歎……
「青兒。」拿起石桌上茶杯,幫主輕啜了口茶,喚道。
「在。」屏風內走出一人,拱手向幫主行禮。
「星夜趕到劉益的山莊,請他派糧到山西、山東、河北等地,應急之需。」
「遵命。」說完,青兒『嗖』的一聲消失。
「唉……長風寒沙,萬里奔揚,四海是鄉,五湖遊散亂髮……蒼穹吹雨,布袋裹義,碗缽為曲,九流之外民家……九流之外民家……」幫主望向懸掛在石牆上的布,默唸著布上的丐幫口號,對著最後一句,呼出許多欲救無力的無奈。
* * * * * * *
「酒鬼大哥,你真遜哪,幫主一句話就把你鎮住了。」小六有點譏諷的笑道。
「你這小鬼懂個屁啊……幫主的威嚴是可以震懾住許多人的,我方才能夠批哩啪啦把心中的話傾腹而出,已是極有勇氣的事了……」說話間,醉缽不禁用手撫了撫鬍渣。
醉缽領著小六,騎上馬,又回去京城客棧還馬了。
「酒鬼大哥,你說幫主什麼時候會準備好起義呀?」
「這個嘛……誰也說不準。」醉缽騎著馬,說話時卻望著遠方,沒看向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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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寒沙,萬里奔揚,四海是鄉,五湖遊散亂髮;蒼穹吹雨,布袋裹義,碗缽為曲,九流之外民家。」一人立於劉益山莊的廳中,正默唸。
廳內只有一人,身穿繡雲長袍,翠葉馬褂,一身富人打扮,他,便是劉益山莊的主人,手持一本已破舊的四書集注,書頁散亂夾於內,然而劉益的眼神卻望向遠方,望向哪兒呢?恐怕不是某個地點,而是某個時空了。
「當今天下正亂,我卻獨一人在此,豈不是一種自私之罪?聽說丐幫弟子人又增加了,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天下太平呢?」廳內悄然無聲,只有劉益的懸問在心頭迴音。
客桌上擺著一瓶酒,是精畫瓷瓶,瓶內裝的卻是水酒,一個富貴山莊內,擺的卻是水酒,想當然爾,不是用來招待客人的,是劉益自己要喝。劉益走到桌旁,輕輕放下四書集注,倒了一小杯酒,酒杯貼著唇,自喉間緩緩滑入,幾個過往閃過劉益腦中。
「呼……」對著窗外青山,劉益不禁輕嘆了嘆。
「噗……」一個聲音從劉益背後出現,一名輕功極好之人。
「是青兒嗎?」劉益依然背對著來人,闔上了眼皮。
「是。」來人說話俐落,不多費唇舌。
「老朽這次可以替幫主幫上什麼忙呢?」劉益轉過身來鞠躬行禮,謙恭之至。
「幫主希望能請劉莊主派糧運至山西、山東、河北,救濟要絕糧的丐幫弟子及平民百姓,越快越好。」
「好,好,立刻辦,能為百姓派糧,老朽也算是積德,幫主更是為百姓著想,立刻辦。」劉益拱手向天一拜,謝丐幫施恩予民。
「嗖……」來人已去,只留下劉益獨自一人在大廳內。
劉益趕忙奔到廳外,直呼孫總管,請孫總管派人開糧倉,各拉三車乾糧至各地應急,平常的時候,劉益可從不用太多錢的,雖然整個山莊是他的,他卻比一般的小康之家還來的省,除了僮僕等開銷,劉益幾乎沒什麼花用,他認為這整個山莊該是丐幫的,而他只是看管而已,雖然這整個山莊是他用上半輩子奮鬥而來,但即使身負萬兩,劉益始終記得年幼時,全身上下只有一個碗缽的時候……
「嗯……」劉益頗感欣慰的走回廳內,腳步已輕盈許多。
回到大廳中,不望向別處,劉益的眼神飄向靠至牆邊的長桌,上頭擺著一個缺了口的石碗,碗底邊用硃砂寫上了『丐』字,劉益的嘴角輕輕揚起……
* * * * * * *
長型石搭起的高牆外黃沙滾滾,城角兩端的烽火台各有清兵站立著,一隊兵馬正立於北京城門口緩緩進城,兩排清兵自城門處向內無限延伸,擋住了北京城內的人民,而人民的臉上也不見喜色,各個都在引頸探看,是誰進城要這樣大的陣仗?
「讓開!外國大使要進城了!」一名清兵從城門前出來,手扶刀鞘喊道。
「走狗!大開門戶讓鬼子進城!」圍觀的人群中爆出這樣的聲音。
那名清兵向旁一瞪,立時有兩名小卒向內捉了人去,但從那聲音出現之後,各式各樣的民怨如黃河般滾滾而出……
「朝廷無用啊!放鬼子進城!我們把他們趕出去!」
「趕出去!」
「把鬼子趕出中原!」
官兵眼看一發不可收時,只得請士卒站好,以擋住兩排憤怒的民眾,至於聲音,便假裝充耳不聞,反正列強的多數人也聽不懂中文。
「What’s happen here?」城外的部隊開始移動,一名將領策馬向前,看到眼前百姓的嘈雜,不由得好奇的向官兵問道。
「Oh…that’s OK!They’re glad you come!」開路的清兵趕忙回頭笑道,硬是擠出一絲笑容。
「What’s they say?」
「They say… you are a hero.」
答完話,官兵又立刻把頭轉回來,睜眼說瞎話的罪惡感令他不敢直視國外大使,但誰能改變呢?他只是受命將列強大使帶進城內而已,民怨卻不是他能掌握的。
理事館的圍籬前擠滿了人,百姓的臉上寫滿怨色,這些年來,因朝廷的腐敗及列強的欺壓,累積的民怨早已非清廷能完全壓制,對政府失望的民眾大嘆世態炎涼,有些人黯然接受,有些人卻極力抵抗,在各地發動暴動,以此向清廷發聲,朝廷卻始終佯裝不見,甚至以推翻滿清之名加以鎮壓,血流成河,民怒更甚。此次聚集在理事館,目的也是為了向朝廷發聲,有志之士聽聞風聲便立刻招集民眾,認為此次列強入京,抗議定能造成影響。
「清廷喪權辱國放鬼子進城!」
「趕出中原!」抗議聲此起彼落,彷彿不會停似的。
英國兵馬已向理事館走近,擋在理事館的人民卻沒有散開,一顆顆綁辮的頭顱怒看金毛士兵從身旁經過,終於,士兵走到了理事館前,百姓卻始終不散。
「通通讓開!再不讓開就要抓去辦了!」開路的清廷官兵吼道。
「鬼子們離開中原!」帶領人群的頭兒高呼。
「趕出中原!」人群齊聲高呼。
「Hey…hey…what’s wrong?」騎在馬上的英國將領問道。
「It’s OK!Jest a moment…」開路的官兵又笑容滿面的望向英國將領。
如此僵局了不下兩分多鐘,軍隊與民眾僵持著,官兵趕也趕不走,清廷其他兵力又在其他城門護道讓其他列強進入,不能趕回來撤離民眾,以致於民眾久久不散去……
「滾回去!鬼子滾回去!」民眾的怒罵聲仍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砰!!!」突地爆出一聲聲響,所有人都安靜了。
霎時間,除了那一聲爆響後的餘音,只有風聲持續呼呼的吹著,只有旗幟搖擺著,而所有人的行為,都停了下來……
英國將領吹熄了手上鎗火冒出的煙,又收回腰間槍套中,策馬向前,這次,百姓都讓開了,而其中一個人,是被抬開的,抬開的路上染成一道鮮紅……
「It’s more simple , isn’t it?」走進理事館前,英兵將領向清兵說了一句。
「Ye…yes…」清兵拱著手,不住的發抖。
當軍隊排開人群緩緩進去,軍隊尚未全數通過時,一人衝了出來,撲向了英國士兵……
「他媽的你殺了我兄弟!我跟你拼了!」那人憤怒吼著,拉扯英國士兵的衣領。
英國士兵一手將他拉開,抬起腳就往那人肚裡踹去,那人被這麼一踹,向後整個人滾了開去,軍隊又正要行進,卻有更多人撲了上來……
「跟你們拼了!」群眾吼著,幾十雙手來回纏著英國軍隊,軍隊也不顧軍規,開始與民眾拉扯。
很快的,拉扯變成了扭打,扭打變成了械鬥,英國士兵紛紛拿起長槍向百姓打去,百姓雖不少人傷亡,卻前仆後繼的蜂擁而上,好像一股憤怒全爆發出來似的。其中一名英國士兵提起了槍,瞄向一位正在與英兵扭打的小民,右食指緩緩放入扣扳機孔,正待開槍……
「以槍火瞄向手無利器的平民,這是大英帝國的作風嗎?」一只烏漆抹黑的手伸出,將那英兵的槍口打了歪去。
英兵急向旁一看,一個蓬頭垢面的人,看起來瘋瘋癲癲的,正笑嘻嘻的抓著槍口,看來是個乞丐,英兵火氣一上來,提槍托就要往乞丐頭上打去,乞丐反手一撥,輕輕把槍轉到了自己腰上,這下槍換到自己身上,乞丐卻沒有行動……
「我們不要打了,好不好?打了傷和氣。」乞丐還是笑笑的說著。
「砰!!!」又一鳴槍響,所有人又霎時間安靜了。
「唔……」乞丐的眉頭微蹙,眼睛眨也不眨的便往後倒去,地上很快染出一片深紅,自乞丐倒地的地方散開。
「七公!」兩名乞丐向前衝去,托住了正要倒在地上的七公乞丐。
「唔……喔……」才喘口氣,七公的脖子便向旁軟去。
「七公爺爺!你不要死啊!」兩名乞丐含著淚狂喊,但人已回天乏術。
下一瞬間,所有在場的乞丐怒視著英國士兵,各個拿著棒棍,喊了聲「殺」便全部向前衝了出去,英國士兵被突然這麼多的吶喊頓時嚇得措手不及,恐慌之中有人忍不住就開槍了,於是,當天的槍聲一直沒有停過,而滾滾黃沙大地,在中國地圖一角上染出一城池的血紅……
* * * * * * *
「什麼?洪七公死了?」幫主兩眼猛睜,不敢置信的眼神望著來報的丐幫弟子。
「是……是的……」跪在地上的乞丐說話時也不住的啜泣。
「怎麼會這樣……」幫主手扶著石桌,全身上下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雙膝一軟,竟然站不起來。
「幫主!」李醉缽又衝進了幫主的房內,後面跟著小六,「弟子早就說過會起衝突了,再不起義,我們當初創立丐幫的宗旨何在?我們是為民保義的啊!」醉缽心一緊,連禮節也不顧,直向幫主喊道。
「唉……醉缽,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幫主以手之力撐起了身,緩緩走出房內,「只是在於兵力,你應該也知道了列強的槍炮是多麼厲害,我們丐幫也要有足夠的武器才能打哪,不然,只是徒傷我丐幫……」
幫主走出了房內,頓時停住了嘴,所有八袋石窟的丐幫弟子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你們這是……」幫主正待開口。
「丐幫弟子願以命換命,為民起義,請幫主成全!」丐幫弟子跪在地上齊聲吶喊。
「這……」
「丐幫弟子願以命換命,為民起義,請幫主成全!」又喊了一聲,吶喊響徹八袋石窟。
「這……唉……好吧……」幫主臉上顯現些許無奈,眼底卻又充滿欣慰。
面對放眼望去盡是視死如歸的丐幫弟子,其慷慨激昂的心堅若磐石,每個丐幫弟子心中懸掛的,一直是丐幫最大的宗旨:義,義在,丐幫永遠都在,即使形式已消失,然而精神永存,現在,石窟中上百上千的向義之心,正待著替中國、替百姓、替天下發聲……
「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及準備,醉缽,你跟小六還有八大長老進到我房來。」幫主說完,轉身又進了房中。
醉缽領著小六,隨即跟著進入房內,八大長老隨行在後,待得所有人都坐齊,幫主輕啜了口茶,緩緩開口……
「單憑著八袋石窟內丐幫子弟的人數,絕對不夠,雖然丐幫足佈天下,但短時間內又無法聚集,而且太大動作也會引來官府注意,所以老夫私底下已經有準備了足夠的兵馬,這場抗爭不知道會持續多久,還請各位長老快馬趕至各省城,盡量調動丐幫子弟前來。」幫主拱了拱手,續道:「然後,老夫要醉缽陪同老夫去劉益山莊,丐幫子弟需要糧食來供應。」
所有人皆點了點頭,八位長老都明白,這是一大調動,真要招集的話,各省的丐幫將傾巢而出,每個乞丐皆身如不繫之舟,無所牽掛,自然願意為民張義而趕至京城抗爭,人數之多,說不定真能把列強驅逐出中原……
「那麼,請各位長老即刻動身吧,老夫會請人備好馬在石窟外面。」幫主撫了撫鬚,輕輕吁了口氣。
「是,遵命。」八位長老拱手而出。
「醉缽、小六,你們倆隨我來吧。」言畢,幫主出了房間,醉缽、小六隨行在後。
「想不到,一開始只是件進京的事情,沒想到從告訴酒鬼大哥之後,引起了這許多事,事情還會怎樣發展下去呢?」小六在心裡默唸著。
「醉缽,小六,丐幫弟子會把你們領到馬廄處,你們挑兩匹好馬便出來,此事刻不容緩,及早出發為上。」幫主手指了指一旁的丐幫弟子。
「是。」
「是。」小六與醉缽應聲答道。
走向石窟內的馬廄,長長的鋪石板走廊無限延伸,一股馬糞味自走廊遠處撲鼻而來,兩人隨著丐幫子弟持續走著,除了領路人手上火把的光,兩人幾乎看不到什麼,除了反映著光的牆面,這馬廄似乎還在遠處,要走好久好久……
「酒鬼哥……」
「嗯?」
「當初我要是沒跟你說,是不是幫主就不會起義?那麼,是不是就不會有丐幫弟子將要傷亡?」
醉缽很快聽出小六的自責,以及看到他從眉宇間透出的難過,醉缽只拍了拍小六的肩膀安慰道:「說不定是的,要是沒有你,我可能不會知道這件事,但是有時候……需要一個人來登高一呼,丐幫弟子才願意站出來的,你也不用自責,為民生挺身而出,本來就是丐幫幾百年來的宗旨。」
「嗯……」小六映著火把的光的臉上,有了一絲寬慰。
「到了。」領路人向前一指。
眼前看似是洞穴的出口,一圓環的光隨著醉缽與小六的步伐緩緩靠近,直至兩人及領路的出了洞,眼前頓時一片白茫,在等到視覺適應,一片白光消散後,眼前是兩排的馬廄,一眼望去有三十來匹馬,幫主已拉了匹馬出來在一旁等候。
「幫主,你怎麼比我們快?」小六不由得驚呼。
「當然,老夫是有密道可走啊,老夫在八袋石窟待了十來年,任何道路都熟透啦。」幫主撫鬚笑道。
「喔……」儘管有些被愚弄的感覺,小六還是不再說下去。
兩人旋即挑了兩匹馬,醉缽一跨上馬背,就知道腳下是匹好馬,騎上去極馬背平穩,四肢壯健,對於丐幫的內部情形,醉缽還是暗嘆自己不甚清楚,沒想到丐幫的物資如此充裕,這倒引起了醉缽的好奇心,想要對此一探究竟,然而當務之急是趕去山莊,還是先將好奇心壓了下來。
「走吧。」幫主一拉馬繩,向另一個長窟奔入。
「小六,要跟上喔。」醉缽說完,拉了馬繩也衝入洞中。
「嗯……」
三人騎著馬很快奔出了洞窟,幫主領著頭,醉缽在中,小六壓後,三匹馬在平原上奔馳,風在臉上呼嘯而過,三人騎在馬背上,幾乎感受不到顛簸,馬奔愈久,醉缽與小六愈是心驚,此般好馬,人間難得一二,到底丐幫的底還有多深?兩人不清楚,只是都明白,只有在迫不得已時,幫主才會領出補濟丐幫子弟,也絕不濫用或寵壞丐幫子弟,這或許就是幫主之所以偉大的地方……
三人一路上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馬不停蹄的趕路,從朝至暮,除了偶爾停下讓馬飲水休息之外,三人幾乎都在馬背上,過了一夜……
「到了……」幫主凝視著前方,一片青山。
「哇喔……」小六不禁驚呼。
眼前是一片綿延的青山,幫主手指了指青山某處,拉了馬繼續往前奔,後頭兩人隨即跟上。奔入了林中,前方是山坡地,已無法騎馬而行,三人下馬將馬繩跟樹繫好,拄杖步行上山。
「幫主,除了借糧,來到山莊,應該也有別的原因吧?」小六忍不住問道。
「這件事呀……老夫會說明的,只是要先到山莊內再說。」幫主手拄著杖,微笑道。
對於一切神秘的事情,幫主總是避而不談,小六心中的疑問也越大,雖然一直都很清楚丐幫的一切都是為了百姓好,但是心中的懸問難免放不下,懸在心上,又鯁在喉嚨。
「這個山莊內的莊主,以前本是老夫的好友,我們三人共同患難過,當時,我們都是丐幫中的小弟……」幫主輕聲說道,似乎又想起過去,那個沿街乞討的小乞丐,眼神不自主飄向遠方某個時空。
「三人?」醉缽問道。
「另一位……現在在朝廷當官。」幫主說著,沒注意到小六與醉缽猶疑的表情。
走沒多久,穿過一片樹林,三人眼前畫面如畫般展開,是一座宏偉的山莊,很難想像這麼一座山莊內的莊主曾經是丐幫裡的乞丐。
「哇喔……如果是借糧,那麼也就是說,整座山莊也可以算是丐幫的底,想不到丐幫的物資真如此雄厚喔……」小六在心裡驚道,口中不禁嘖嘖稱奇。
「這位先生,請問劉莊主在不在?」幫主有禮的向門前掃地的僕人一問。
「找老爺?老爺正在裡面,請進,請進。」僕人一見是熟面孔,很熱情的招呼著幫主入內。
「謝謝。」幫主對著僕人點頭笑了笑,便邁入大門內。
「兩位也是老爺的朋友是吧?請進,請進。」
「是……是……」小六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趕忙跟著醉缽與幫主進去,除了京城的那家客棧以外,根本沒什麼人會對小六尊重,皆因為小六身上的破衣服及布袋,他的身分。
三人進入了莊園,過了門裡頭一片豁然開闊,院中四隅植栽,中間設一圓環種植美竹,兩三僕人正掃著地,院中偏處尚有涼亭,庭下小溪自牆外流入,地板以石板鋪平,進入此地,不免令人生美景之嘆,醉缽與小六都看的呆了,兩人傻愣站著,幫主只是一派從容,恐怕是司空見慣了,又或是見過太多大風大浪,對人生虛實的美景,早已看遍,也看破。
「各位老爺的朋友,請先暫入大廳等候,老爺稍後就到,這邊請。」自牆外園門處走出一人,對三人微笑道。
「謝謝,孫總管。」幫主朝孫總管點了點頭。
「哪裡哪裡,幫主久未臨此,今日大駕光臨,是咱的榮幸。」孫總管笑了笑,將三人帶入大廳之內。
三人邁過朱紅色門檻,孫總管便將兩扇木門輕聲關上,幫主依然自適的四處走馬看花,醉缽與小六卻怔在門口,看一室的雕樑畫棟,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又或著該說是其中最平凡的,是邊桌上的一口石碗。
「幫主,那個是……」小六眨了眨眼,回過神來,指著那石碗忍不住好奇心向幫主問道。
「那個啊……那是……」幫主正要說明,卻在無意中被打斷。
「那是老朽過去的生財工具啊。」一白髮老人笑道,自大廳的屏風後緩步走出。
小六眼觀來人,是一個灰白頭髮的老先生,穿的是繡雲長袍,翠葉馬褂,嘴上兩撇鬍子垂至胸口,正和藹的笑著。
「幫主,許久不見。」來人走至幫主面前,深深鞠了躬行禮,恭敬之至。
「劉莊主,都幾十年老朋友了,別那麼客氣了。」幫主趕緊扶起劉益。
「那怎麼行呢?古有言情雖重,然而禮可不能因此就免去呀。」劉益被扶起後,對著幫主笑了笑,燦爛的看上去像個小孩童。
「看來還是多讀書的人比較懂啊……」
「洪曦,你又在諷刺我了。」
兩人相視一陣,隨後大笑,笑什麼呢?可能只有兩人知道了,李醉缽與小六只在一旁不知所措,然而兩人大概也忘了一旁的小六跟醉缽。
「好啦,幫主這次不派人來,親自動身來此,你們有什麼事,開門見山吧。」一整面容,還是要帶禮以對,劉益一招手,請三人入坐。
「無事不登三寶殿,老夫有事跟劉莊主商量。」幫主也恢復平時深邃而穩重的神情,眼神望向劉益,使了個眼色,請劉益將這裡淨空。
「嗯……孫總管,請你先出去吧,另外,大廳附近的人可以先不用打掃了。」劉益揮了揮手,朝孫總管比了比手勢。
「是。」門窗外的人影聽到指示後,影子很快消失在窗子布面中。
待得人影都散去後,劉益才開口:「什麼事這樣神秘?幫主請說。」不單是如此,連幫主親臨劉益山莊,劉益都覺得詭異,芝麻小事不提,平常很多急事,一樣是請幫主的探子青兒送口信,劉益與幫主洪曦已有三十年沒有見過面,三十年來頭一遭,他深諳事情非同小可。
「事實上,老夫打算起義……」幫主壓低了嗓子,將身子靠向劉益。
劉益一聽,霎時間怔住了,驚慌的眼神在幫主、小六、醉缽三人前來回,臉色一會兒蒼白似雪,一會兒紅得發燙,他早就想為人民做點事情,但是一想到這場起義將有許多人喪生,未免不忍於心,只張著口看著幫主。
「老夫已經請人去招集四散各地的丐幫弟子,這次的起義定要撼動朝廷,列強才會有所反應,我們中國人不是好惹的!」說到激動處,幫主以掌拍向圓桌,桌上的酒杯湛出了些許水酒。
「可是……此舉定會犧牲近一半以上的丐幫弟子,難道幫主……」劉益結結巴巴想把話說完,卻被幫主打斷:「老夫原來也認為還不是時候,但丐幫弟子們群起聲情起義,老夫只得答應。」說著,幫主深深嘆了一口氣。
「那麼,幫主來找我的用意是?」劉益點了點頭,對剛才的話表示認同。
「幫主是希望,能跟劉莊主借糧食及銀兩,丐幫需要兵器才能起義,不然無異於飛蛾撲火,徒然送死罷了。」李醉缽乾了手中的酒杯,說道。
「了解,如果老朽能在這方面幫上忙,我一定竭盡全力為民服務。」劉益也一乾手中酒杯,清清喉嚨說道。
此時劉益才真正注意到李醉缽,滿身的酒味,紅紅的酒糟鼻,醉醺醺的眼神,但在嚴肅時又不失尊重,除了滿頭散髮之外,李醉缽仍不自主的逼出一股俠氣,只是被汙垢及破衣裳遮蓋住了大半,然而卻被人世練達的劉益看了出來,他應該是個浪蕩江湖的俠才,劉益心裡這樣想。
「劉莊主,還是愛喝水酒?」幫主一舉酒杯,對著劉益笑道。
「是呀,戒不掉了,喝不慣烈酒。」劉益飲盡餘杯,續道:「那是一種對過往的留戀。」那是一種對逝去的回憶紀念,劉益仍懷念過去的日子。
有了小酒加溫,三人立刻開始熱烈的討論起來,憑著醉缽的熱血,幫主的睿智,莊主的資助,雖只是個擬訂的計畫,卻像是在眼前一般展開,小六只呆坐著,不知道該參與什麼,畢竟,他年歲還小,見識雖比一般少年來的多,但是在討論天下大事,小六仍沒有一肩扛起的擔當,現在的場面,反而讓他顯得突兀又孤單,只不斷倒著水酒。
「老朽可以立刻請孫總管找人開始打造兵器,或是找各地打鐵舖直接購買,銀兩部分一切由我承擔吧,糧食部分,只要把後倉的所有糧草運出,一定夠丐幫弟子撐過個把月的。」劉益說的激動異常,對終於能共與大事相當感動。
「這樣可好,後勤補給丐幫可以無後顧之憂,老夫在此先謝過了。」幫主手一拱,做答謝狀。
「可是八袋石窟的弟子人數不過上千,不知道能撐多久,各地的丐幫子弟要趕到北京城的時間是個問題。」醉缽放下酒杯,抿了抿嘴唇,對這尖銳的問題不禁蹙眉。
「嗯……」三人聽到這個難以解決的問題都陷入沉思,包括旁聽的小六。
「呃嘿?」劉益突然出一聲巧笑,愁雲盡散的看著幫主。
「劉益,你跟老夫想的一樣嗎?」幫主笑了笑,頭一仰,將杯中之物入喉。
「我想是的,洪曦。」劉益也倒了酒,開懷入肚。
隨後,兩人相視大笑,至於醉缽與小六,兩人傻愣著,完全不知道他兩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這點不用擔心了,老夫與劉莊主自有妙計。」幫主舒了舒眉,微微笑道。
「想不到因為這件事,可以重溫過往,也算是人生一大樂事。」劉益也陪笑道。
「喔……」雖然不太高興被隱瞞了什麼,醉缽只好又倒杯酒,連同想說的話一併吞下去。
空蕩蕩的大廳內,迴盪著兩人的爽朗笑聲,還有一人的飲酒聲,以及不知所措的寂寥,很快的,過了一夜……
「那麼,就這樣決定了,劉莊主,萬事拜託了,此舉的勝敗,關乎天下中國人的民生。」幫主一拱手,翻身上了馬背。
「放心交給老朽吧,我定然不負所託。」劉益對馬上的幫主拱了拱手:「醉缽先生,感謝您的鼓舞,讓老朽有機會為天下蒼生盡一臂之力。」說此話時,劉益的眼眶好像滿溢著什麼,兩顆眼珠子咕嚕咕嚕閃爍。。
「不足掛齒,真要感謝,都要謝小六,是他告訴我這消息的。」
「原來啊……無論如何,此去珍重。」劉益對著三人拱手送行。
幫主一拉馬繩,很快揚長而去,兩人緊跟在後,劉益站在山腳前,看三匹馬絕塵而去,直到人影已成為天邊一點,劉益才轉身走回山莊,而守在莊前張望的,正是孫總管。
「老爺,想必是大事要發生了吧?」孫總管殷切的看著劉益。
「……」劉益沒有說話,低頭沉思著,兀自走入了莊內,直接走回書房。
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劉益從書房內走出,手中多了一張白紙,以信封裝好,沒有人知道上面寫些什麼,劉益直直往孫總管走去,一把將信塞到了孫總管手中,頭靠到孫總管耳旁……
「立刻趕去徐州……」悉窸窣窣的,只有兩人的交頭接耳。
一聽完,孫總管立刻轉身離去,頭也不回的趕去馬廄牽馬,以及趕著辦離去前的一些吩咐的事,劉益走回大廳,又重複起昔日在大廳內踱步的習慣,只是手上沒有拿著四書集注,正沉思著什麼。
「……」劉益抬起頭,眼神望向放在邊桌上的那口石碗,像是反射動作似的,劉益朝那口碗走去,以充滿敬意的雙手捧起它,深邃而泛淚的眼神凝視著,想說些甚麼,卻又開不了口,只張著口在那兒望著石碗發愣。
「終有讓我等到這一天,入丐幫時的誓言,也不算湮沒了。」劉益心中想著。
劉益端詳著那碗,翻到碗底,印著朱砂的『丐』字仍清晰,就算經過三十來年,石碗始終沒變,恰似劉益的心,他輕輕放下石碗,又繼續踱步,口中又不時念著,那幾乎是刻在心上的丐幫箴言……
「蒼穹吹雨,布袋裹義,碗缽為曲,九流之外民家……」腳步聲一直在大廳內迴盪。
* * * * * * *
又過了一夜,小六、醉缽與幫主三人回到八袋石窟,風塵僕僕的一下馬,回到洞中丐幫弟子聚集的大洞,所有八袋石窟中的乞丐皆聚集在此,等候幫主的歸來,木棒與地面的撞擊聲一直沒有停過,所有人一同望向幫主登上批著虎皮的石座,醉缽與小六兩人站到了一旁。
「幫主,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攻打理事館?」人群中一名小乞丐問道。
「大家聽老夫一言……」幫主要求所有人安靜後,娓娓續道:「明天清晨,我們就出發,各地的丐幫弟子將隨後趕到,但我們要做為這場護民戰爭的第一聲炮響,其他人才會響應,這一仗,可能會有很多石窟中的丐幫子弟會死……」說著,幫主眼望腳下一片人海,沒有任何人說話,每個人都在沉默,幫主又說:「有沒有人敢跟我一起做第一個舉起義旗的人?!」幫主向台下人海吼道。
「我!!」丐幫弟子幾乎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異口同聲的喊著。
「誰願意與我一起為天下蒼生張義?!」幫主又喊了一聲。
「我!!!」台下激昂的喊著,每一雙眼都充滿了明日曙光。
「誰願意捨身取義?誰願意為天下蒼生奮力一搏,即使犧牲生命?!」
「我!!丐幫!!」幾乎於此同時,幾千幾百隻打狗棒一併高舉,喊聲響徹八袋石窟,迴盪至每一個角落,八袋石窟內,響徹一個希望,響徹一個人人希望更好的明天。
「弟兄們!我們明天出發!將鬼子趕出中原!為天下中國人爭一口氣!」幫主奮力舉起自己的木棒,白鬚微微在風中飄揚。
「好!!!」所有乞丐將木棒擊在地上,爆出一聲巨響,比起戰鼓,更震撼每個人的心。
小六與醉缽只看得呆了,小六在此也是心情激昂,直想把鬼子趕出城外,在他腦海中,已然可以想像一個河清海晏的世界,在那裏,人民安居樂業,不再有乞丐,不再需要丐幫私下扶助世界,醉缽只是深深敬佩幫主,只有足夠威言的人,才能說動群體激昂的心,帶領一個個視死如歸的烈士,迎展一個更好的未來。
「各位弟兄們,今日睡飽吃足,我們明日起程!」說完,幫主站了起來,走回了自己房內。
眼看幫主入房,所有乞丐回到自己的崗位,準備備戰事宜,小六與醉缽在一旁看著,兩人各自在想著不同的事……
「方才是多麼令人顫動的一刻啊……」小六心想,心中的那股潮水仍未退去,在幫主說過這些喊話後,小六早認為當初與醉缽提及此事是正確的了。
「要是兩軍真的交戰起來,八袋石窟內的弟子是會幾乎全滅的,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各地援兵趕至,真叫人擔憂,幫主與劉莊主又不知道是有了什麼事而相視大笑,這一切都令人困惑,尤其是八袋石窟內的子弟都有了赴死的決心,他們是會死傷大半的啊,以這麼多人的血洗滌出一條人民的路嗎?這樣做值得嗎?」不知為何的,李醉缽一人佇立,陷入沉思。
直到小六拉了拉醉缽的衣角,李醉缽才回過神來,那時天色已晚,兩人找個地方拉了布條便睡了,醉缽也暫時不想去想那麼多,這是他有生以來,偶爾這樣清醒過,然而卻讓他頗感難受,一顆心懸盪著什麼,掉也掉不下來,沉著心煩,不自覺的睡著了。
隔天,當第一道曙光射入八袋石窟的洞內,所有乞丐紛紛爬起,整治裝備之後,眾人皆在石窟外頭等候,等候幫主指示,每個人心裡想的都一樣:這一仗,要為天下黔首而戰,即使身亡亦不悔恨。
幫主理了理思緒,從石窟內走出,看著一列望過去無盡的子弟,他深信,這一仗能夠替天下百姓申訴出求天下太平的意念,一口刀由李醉缽抬出,雙手捧著在幫主面前,幫主右手伸出,抓住刀柄,高舉向天,此刻軍心浩蕩,所有人對著黃天喊著,風仍把沙呼呼的吹,山外淒涼的景依舊,但此刻的石窟前,即使風沙也吹不走一絲心若鐵石的堅持,丐幫大軍出發。
幫主上了馬,以及剩餘二十來位輩分較高的乞丐持駕陪同,其餘子弟步行,陣行因人數受限,擺出劍字陣,加快步行速度,陣行中,無論男女老少,皆能趕上行軍速度,這便是劍字陣奇特所在,無論人數多寡,皆能使其通行順暢,而劍陣也正如其名,如劍一般刺入敵陣中,其缺點為當敵軍攔腰截殺,將損傷大半,這一路行程,若說馬背上走,大約一炷香時間,步行則須三炷香,然而擺出劍字陣,乞丐們步行的速度竟然不亞於趕在前頭領路的騎兵。除此之外,所有人對幫主更是又驚又敬,幫主熟知陣法,又是從哪裡學來的?到底幫主的底有多深,沒有人知道,醉缽則是又在心底更加敬了幫主三分。
「幫主,我有件事想跟你談談……」醉缽蹙眉問道:「以八袋石窟中的兵力,真的足夠撐到各地的援兵趕至嗎?為什麼是石窟中的弟子注定要當最先犧牲的人呢?」醉缽終於憋不住心中的困惑,因為這關乎在場丐幫子弟的性命。
「嗯……」幫主撫了撫鬚,深深嘆了口氣:「老夫著實也想過,只是過去每場戰爭,必也是要先一人登高一呼開始,我們不願意做先鋒,難道各地的人就願意嗎?再說,八袋石窟中的人都完全曉得這場起義的意義所在,更能淋漓盡致的奮力一擊,我相信援兵會趕到的。」說道『援兵』二字,幫主舒了舒眉。
「……」醉缽沒有再說話,他完全認同幫主說的,需要有人先登高一呼才行,然而最擔心的還是援兵及時救援的問題,他一直沒有辦法像幫主一樣從容自適,心亂如麻,大概是醉缽當下最好的寫照。
小六也騎在馬上,跟在醉缽後方,一直不太清楚醉缽為什麼問這許多,小六深信幫主的睿智,一切絕對都在幫主意料之內,他一直把幫主當運籌帷幄之才,或許小六只是年紀尚小而沒想的像醉缽一樣多而已。
行軍至北京城外五里處,丐幫眾弟子停軍休息,等過了正午,清兵皆在午飯午休時,丐幫將叩門破關,直殺往列強理事館,過去的教訓早已讓幫主明白,單純的站立理事館門口抗議,朝廷絕不會理睬的。
「各位弟子!之前,德高望重的洪七公,就是在理事館外被外國人槍殺的……」幫主說得義憤填膺,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眼眶泛著什麼液體,用手拭去後,幫主續道:「我們要替七公報仇!也是替全天下中國人起義!」
「喔!!!」丐幫弟子聲響,響徹於蒼天之下,方圓兩里內的草木皆為之震撼,那是不容辭讓的吶喊,那是捨身取義的聲嘶力竭,那是為了一個更好的明日晨曦而做出的呼喚,以自身的深紅,血染這片大義已不復在的遼闊大地。
中午時分,艷陽高照,丐幫弟子有分到兵器的拿起兵器,沒分到的拿著打狗棒,各個精神抖擻,排好劍字陣仗,都在等著幫主下口令……
「……」幫主抿著嘴,此刻的他也是緊張萬分,雖處以千人之上,須有泰山崩於前而不變於色之穩重,在此時的洪曦也還是不禁心下顫抖,同一般人一樣,洪曦的心下顫抖,他以舌潤濕了濕唇,吸足了氣:「衝!!!」
「衝啊啊啊!!!」方圓五里內皆聽到,一個個憤怒的爆吼聲,將衝破北京城的大門,犁庭掃穴,直搗黃龍。
劍陣仗開始向前衝刺,每個乞丐的步伐一致向前衝,無論老少,皆抓著兵器往前奔跑,原本衝刺造成的混亂在劍陣仗中完全不見,當守關的清兵察覺到時,早已來不及將城門關上,劍陣以異於常速之姿衝過城門,每個挺著兵器的乞丐皆高高舉起手中武器,不傷北京城內任何百姓,直奔去理事館前。
當時正在理事館內的人,都搞不清楚外面的嘈雜聲音從何而來,當時的日不落帝國將軍正從紫禁城回來,看到外面一群烏漆抹黑的群眾正試圖衝破理事館圍牆。
「What’s a fuc……」英國將軍被眼前這一幕驚的呆了。
「就是他!是他殺死洪七公的!」當時從理事館前暴動逃出來的乞丐指著英國將軍吼道。
所有丐幫弟子一齊望向了聲音的去處,怒視著英國將領,在洪七公過世的隔天,整個八袋石窟的乞丐都知道了,又過不到三天,幾乎全中國的丐幫都知道了這件消息,洪七公之德高望重,在丐幫內說話的輩分比幫主還大,丐幫上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就在此同時,眾丐幫弟子舉起兵器向英國將領殺去。
「為洪七公報仇!」眾子弟如同一團黑雲鋪天蓋地朝英國將領奔去,在滾滾黃沙的北京城中,一團怒氣騰騰的黑雲奔騰著,為義而來。
英國將領身旁的一班軍隊立刻擋在將領身前,掏出火槍便開始裝填,還未裝填好,已有丐幫弟子趕至,一棒朝英兵腦門上打將下去。
「磅!!」一棒擊下,戰火一觸即發。
丐幫以所向披靡之姿很快壓制住了眼前的軍隊,儘管英兵的火槍厲害,殺得了幾個乞丐,然而猛虎難敵群猴,一班英兵打不過成千的丐幫弟子,騎在馬上的英國將領正一片慌亂,幫主自馬上躍起,翻刀至背,將力集中於腳上,奮力一奔躍至英國將領面前,洪曦提刀向上一劃,使出刀法中『撩』字訣,英國將領馬上被砍了個翻,直直從馬上跌落,洪曦趁勢冷靜的將英國將領頭顱摘下。
「弟兄們!!」幫主高舉英國將領的頭顱,要在場所有丐幫弟子向他看去。
「喔喔!!」所謂擒賊先擒王,丐幫弟子看到了英方的將領被殺,頓時士氣大增,爆吼之聲整個北京城都聽見了,而被擒的英兵則面色蒼白,絕望之情溢於言表。
殺聲震天,理事館的圍欄早被衝破,而館內的列強早已一列排開擺好陣仗在門前等待,只要圍柵一破,英法俄德日義奧美八國火槍將不長眼睛的四射,當圍柵衝破那刻,黑雲般的乞丐們向前殺出,環繞住理事館四排的槍砲手分別站與蹲……
「砰!!」一排的槍火參差的紛紛爆出火花。
「嗚啊啊……」首當其衝的前排丐幫弟子紛紛倒地,後頭的人立刻繼續向前。
站排先開槍的鬼子兵將做先鋒的前排丐幫盡數槍殺,後面的丐幫繼續掩殺,站排的槍手立刻退至後方裝填子彈,由蹲排繼續開火,如此前仆後繼幾個輪番,竟還沒有一個弟子成功殺到理事館前,原本一千以上的丐幫兵力只剩不到五百……
「怎麼辦?這樣下去的話,還沒到理事館前,丐幫就要全滅了。」李醉缽嚇得整張臉像白紙一般,連他招牌的酒糟鼻,都不再紅潤。
「喂!!你們看後面!!」後頭一個小乞丐喊著。
李醉缽疾然回首,嚇的魂飛魄散,一個城池人數多的清兵從背後掩殺而來,醉缽發顫的嘴唇不由得喃喃念道:「大勢已去……大勢已去……」
「援兵來了!!」幫主向天大喊。
所有丐幫弟子聽到此話,立刻精神抖擻,繼續向前撲殺,然而醉缽向四處張望,哪來的援兵呢?只有後頭的清兵不斷逼近,八袋石窟內的弟子將被夾殺、殲滅得一乾二淨……
「砰!!……砰!!」突然間,理事館前一排鬼子兵倒下,丐幫弟子順勢向前衝殺。
小六回頭一看,竟然是清兵開的槍,那馬上一人,頭帶翔龍盔,身穿虎面甲、霸王袍,英氣逼人,像是清朝大將軍,竟然笑道:「洪曦,多年不見,徐州將軍駕到。」
幫主慌忙間也回頭對著將軍笑道:「方桐鼐,你這時候可趕上了,差點就不行了呢!」
醉缽傻看著,突然間一切都瞭然了,舉著棒子向前嘶吼:「殺啊!!」隨即向前衝刺,不再猶豫、踟躕,一直困惑著的醉缽,這時候一切了然於心,為什麼幫主不擔心援兵及時救援的問題,幫主所謂的三人除了劉益之外還有個在朝當官的人是誰,這時候,一切都明白了。
「洪曦!我也來幫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出現。
「劉益!你都那麼老了,負責供給就行啦!」幫主回頭對著劉益笑道。
「什麼話!當初我在丐幫打架可從未輸過,寶刀還未為老呢!」說著,劉益舉起火槍,射倒一個俄兵。
當天的槍聲不絕於耳,北京城槍聲震天了一整個下午,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躺在地上有穿著清朝兵服的,有衣服破亂不堪的,有穿著各國軍服的,理事館裡的列國首相早已逃入紫禁城,而理事館則被丐幫與徐州將軍方桐鼐的清兵燒毀,丐幫紮紮實實打了一場勝戰。
「不好,我們在關口守城門的人快不行了,先撤退吧!」徐州將軍接到來報的人,趕緊對著洪曦喊去。
「好!眾丐幫弟子,我們撤!」幫主高舉手中長刀,朝城門處指去。
「喔喔!!」丐幫弟子紛紛衝出了北京城外,趕著跑回八袋石窟。
暫且不提丐幫退兵一事,且說各國首相逃入紫禁城,北京城的血腥味蔓延不止,從理事館開始散發血腥惡臭,腐屍的味道令原本想攀附列強而居住附近的王公貴族逃往別處暫居,朝廷也因畏懼瘟疫蔓延而下令一把火燒了乾淨,事實上,清廷正暗自竊喜,要列強知道中國人不是好惹的,只是當列強提出這次損失的賠償,軟弱而腐敗的清廷早已無力負擔,於是一周後,全國上下貼滿了課徵賦稅的令條:『全國每戶加徵賦稅二百兩,三日內須繳清,不得拖延,不繳或惡意拖延者,刑獄伺候。』
此令條一貼出,全國百姓叫苦連天,丐幫弟子不減反增,各地的小康之家紛紛變成了流落街頭的乞丐,隨著號召往八袋石窟聚集。
* * * * * * *
回到八袋石窟中,幫主正在喊話……
「各位弟兄們,辛苦了!雖然丐幫多有損傷,但我們為民起義的目的達到了,死去的丐幫弟兄也會因此闔眼的!」
「喔喔!」台下一片嘩然,混雜著乞丐與徐州清兵。
「論及功,首要就是徐州將軍,及時雨趕上了,我丐幫才保了個住。」
「呃……各位弟子,請大家記住,不要誤殺我徐州子弟,每個清兵身上都有寫上『方』字,是我親屬兵,絕不會有內奸。」方桐鼐此時做出補充。
「第二,就是時常補給我們銀兩及糧食的劉莊主,沒有他,丐幫的武力將大大縮減。」
「小事不足掛齒……盡一份力罷了。」劉益擺了擺手,續道:「但我們沒有抓到各國首相,列強必然將矛頭指向朝廷,此十日內,中國必有大變動。」劉益語重心長的說著。
「嗯……是啊,這點我們必須時時戒備,各位,這場起義還沒結束,大家萬萬不可鬆懈,知道嗎?」幫主撫了撫鬚。
「知道!!」台下眾人高舉兵器喊著。
「然後,最重要的就是醉缽與小六,沒有您兩人,老夫不會動念起義的。」幫主笑了笑,以感激的眼神對著兩人望去。
「呃呵呵……」小六不好意思的搔著頭笑了笑,醉缽只點點頭,內心反而敬佩幫主的謙遜,論氣度,自己始終不如幫主。
「好吧,大家這一戰也都累了,快快去休息吧。」幫主手一揮,緩緩回到自己房中,劉益、方桐鼐、小六、李醉缽四人隨後也跟了進去。
「方將軍,許久不見。」幫主斟了杯水酒,遞給方桐鼐。
「你也是呀,洪幫主。」方桐鼐笑了笑,一飲而盡。
當晚,五人在幫主石洞內開懷暢飲,對戰勝的喜悅自然不在話下,一夜過去……
* * * * * * *
八袋石窟內的人開始聚集,自各地趕來的丐幫弟子漸漸塞滿了八袋石窟,等到幫主知道清廷開始向百姓徵稅這件事時,從各地趕來的丐幫弟子紛紛到達八袋石窟,近則天津、黑龍江,遠則雲南、西藏、四川,各地響應人數之多高達幾十萬,多數人便睡在八袋石窟之外,然而人數之多,終究會引起他人注意,醉缽也老早注意到這點了。
「幫主,人數這樣多,一定會讓朝廷派兵過來鎮壓的,不如趁敵尚未動,我先動,將列強正式趕出中原。」醉缽向幫主提議道。
「嗯……」幫主輕啜了口茶:「老夫也有此打算,劉莊主果然說對了,想不到清廷竟然向百姓課稅,以賠償列強的損失,看來起義一事必須極端一點,真的把列強攆出中國,天下蒼生才有太平的時候。」事實上,為了這件事,幫主甚至自責了甚久,原本斑白的頭髮幾夜間又白去了大半,看上去蒼老不少。
「我這次出兵,想來也是回不去徐州了,原本覺得回來做個乞丐也不錯,但是幫主這樣說,我便可以在打退列強之後回去邀功,朝廷私下也暗恨列強已久,只是無力抵抗,我們如果真起義成功,朝廷必將賜我官爵,升官之後,我也有權力平天下。」徐州將軍喝下杯中溫茶,侃侃而言。
「是啊,就出兵吧,我山莊中雖倉糧不少,但是要應付這幾十萬人,真是個負擔,恐怕撐不過幾旬。」說著,劉益的眉頭微微皺起,不消說,誰都知道劉益並非在擔心自己的財富。
「嗯……這樣的話……把負責管理各地的長老叫來吧,老夫決定出兵了。」幫主闔上了眼,輕輕嘆了口氣,手撫著石桌,雖然不願再看到有丐幫弟子傷亡,但是他知道為天下蒼生著想的丐幫創立宗旨,他也不願違背,況且正值民亂之際,那麼,這些無畏犧牲的弟子們,精神將永遠與義同在,即使身已成灰……
不久,由孫總管傳召來的各地長老皆入了幫主房內,及至長老們紛紛入座,幫主便開口要求每位長老帶領好自己管轄的丐幫弟子,第一:不可擾民。第二:為求人數上的控管,軍法須嚴格以對。第三:目的在將列強趕出中原,不在殺敵。向各長老完整說明之後,幫主便要求將這三條基本章法傳令至每一個弟子耳中,違者亂棒打死。
雖然對於從未入軍的乞丐而言,要求似乎有些嚴厲,但醉缽在一旁卻也沒打抱不平,他深信丐幫的宗旨永在每個乞丐心上。
再喝下一杯水酒,幫主扶桌而起,緩步走出房內,後頭四人隨後跟上,幫主走到了乞丐聚集的大廳,慢慢走上石階,來到台上,原本嘈雜不堪的台下的乞丐,一看到幫主上台,很快的安靜了下來……
「各位弟子們,各位八袋石窟內的弟子們……」幫主潤了潤喉,眼兒有些紅,繼續開口道:「明天,我們丐幫將傾巢而出,將鬼子永遠趕出中原,趕出中國遼闊大地。」幫主眨了眨眼,好像在防些什麼溢出眼內:「我們的兵力絕對充足,但是武力不足,槍火絕對無法分配給每一個子弟,所以……」抿了抿唇,幫主很不忍心:「會有很多弟子在這場戰爭中死去,會有很多丐幫弟子戰死在沙場,在成功之前,我們會犧牲很多人,台下每一個人……都……都有可能不復在,可能無法看到起義成功後的太平世界。」
台下一片闃然無聲,每個人心都沉澱著,靜靜聽幫主說話……
「但是,我們必須犧牲,為民,為蒼生,為天下,我們的犧牲是造就未來太平的基石,你們流的血不會白費,你們的名字或許將被遺忘,但精神永存,與丐幫永存。」幫主說著,擤了擤鼻子。
台下有人暗自啜泣,有人默不作聲,有人低頭沉思,有人愁容滿面,一片哀傷在八袋石窟內蔓延開來。
「老夫在此,很想跟所有人聚一聚,因為,明天或許不能再見……」幫主臉上,悄悄滑落一滴清淚,洪曦洪幫主舉起了碗缽,續道:「今日,誰願與我暢飲?」
「我!!!」台下萬人齊聲喊道。
「誰願與我暢飲?」洪曦再問,早已老淚縱橫。
「我!!!」台下萬人也是聲淚俱下,齊聲吼道。
很快的,一缸缸酒被抬了出來,每個人走到缸前裝得滿滿一碗缽,高舉在手……
「喝下這一杯,我們將永與丐幫同在。」幫主說完,將一碗缽的酒一飲而盡。
「喔!!」所有人也將缽中酒大口開始灌,有些流出嘴外的,早已分不清是淚還是酒,今夜就醉生夢死一次,每個人都這樣想。
「大家今夜盡管喝,把石窟內的酒都喝乾了吧!」幫主高舉手上喝乾的碗缽,向眾人喊道。
「好!!!」台下弟子也舉起碗缽回應道。
說完,幫主兀自進了房間,劉益正撈著酒,用他過去常用的石碗,大口大口喝下水酒,臉上的,沒有人知道是淚還是酒,方桐鼐喝了幾杯也黯然朝自己房內休息去,小六看著這些畫面,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些甚麼,只撈起酒咕嚕咕嚕喝著,不想說些甚麼,喝的大口了,想掩飾自己臉上一些眼眶滑下的水痕,醉缽整個人泡在酒缸裡,頭埋在裡面喝著,淋漓盡致的展現嗜酒、好酒、病酒的本色,反正明日能否活著都是個懸問了,不如喝它個大醉吧。
當晚,雖然是喝了酒,卻少有人睡,每個人靠著牆,像在沉思什麼,連一連喝下幾缸酒的李醉缽,臉上也絲毫不見醉意,靠在石洞旁仰望星天。
「酒鬼大哥……」小六悄聲走到了一旁,點了點李醉缽。
「嗯?」醉缽一回神,沒留意到小六。
「怎麼還沒睡?」
「沒什麼……在想事情。」醉缽擤了擤鼻,繼續往下說:「只是想著,明天的自己將身在何處……我們的犧牲是不是真的值得……你一定會問自己的吧?難道……自己真的不怕死亡嗎?在一切過去之後……還會有人記得我們嗎?」說話中,醉缽眉宇間透出一種與八袋石窟內眾人相同的寂寞,以及一些世人共有卻無人能解的疑問。
「嗯……」聽著,小六也陷入沉思,站在醉缽身邊,直到天亮。
一夜過去,丐幫多數弟子終究是睡著了,當晨曦自遠方山頭升起,幫主早已自床鋪上翻身而起,在自身房內踱步,走到了擺架著的那口刀前,眼神凝視著那口刀,以手輕輕撫過刀尖、滑過血槽、溜過刀身、直達刀柄,一把刀所劃出的血,值不值得換一個中國的平安?幾十萬丐幫弟子的性命,值不值得承擔天下蒼生的苦難?一些問題在洪曦的腦中盤旋,突然的回想起過去,還是個小乞丐時,好幸福,都不去想這許多,洪曦輕輕嘆了口氣。
劉益是靠著酒缸睡著了,手中緊抱著石碗,好似很珍貴似的,他珍視著過往還在丐幫的生活,一切的記憶都濃縮在一個石碗裡……
方桐鼐正從床上爬起,迷濛間看著石洞內的一切,有回到過往的感覺,那時候,一切都好,迷濛間,不禁紅了眼……
直至金烏完全升起,所有丐幫弟子都醒來,稍稍整理之後,每個人都像如釋重負般,對於看待死亡,丐幫上下早已釋懷,即使是死,所有人都已不怕,那是為了蒼生而死,死的光榮,死的快活,死的有意義,即使埋葬沙塵之中,就算變成孤魂野鬼,每個子弟都瞭然。
「各位,我們把鬼子趕出中原吧!」幫主舉起手中長刀,向幾十萬丐幫大軍喊道。
「喔喔!!」幾十萬張口對天吶喊,山岩林木也為之震撼搖擺。
大軍開始行進,就上空俯瞰,是一支極不整齊的軍隊,毫無秩序的衣服,偶爾摻雜清兵兵服,手持不同的兵器,除了步伐外,沒有什麼值得稱上整齊的,幾十萬大軍,正以劍陣仗迎北京城而去。
當然,朝廷也早有準備,因憤怒的列強要求嚴肅處理此事,朝廷也不得不派兵準備攻打丐幫,當幾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在北京城外出現,清兵的隊伍也已在城腳下排開,準備迎擊丐幫。
當兩軍相隔五里,各有一人騎馬迎出,丐幫方面是由徐州將軍方桐鼐騎馬而去。
「方桐鼐,你這叛徒!想造反啊?!」對方一名將領喊道。
「我們並不想傷害朝廷的兵,我們不想傷害到百姓,請把兵讓開,我們只是要將鬼子趕出去而已。」方桐鼐皺著眉,無奈的說著。
「不行!朝廷下令處理此事!不忠職者將被斬首。」對方將領嚴肅的說著。
「但,我們可是有幾十萬大軍,你覺得你們有可能戰勝嗎?請讓道吧……」
「哼……盡是群乞丐,何懼之有?倒是你們,不怕槍砲嗎?」
「看來……這場戰爭是在所難免。」方桐鼐深深嘆了口氣,眼中哀傷抹不去。
兩匹馬各自回軍隊處,方桐鼐心中揪痛萬分的把方才的對話告訴了幫主,幫主也深嘆了一口氣,閉著眼搖搖頭,為什麼中國人要自相殘殺?誰也不知道……
「各位!我們若要殺進京城,將鬼子們趕出,就必須先通過他們!」洪曦將刀一指遠方的清兵部隊,向眾人喊道。
「……」所有人都有些愣住了,不知所措的眼神紛紛望向幫主。
「我知道儘管很無奈,但在成功之前總得犧牲,我們是為民而起的,對吧?」
「……」
「對吧?!」
「對!!」幫主方圓幾十公尺的人應聲答道。
「對不對?!」
「對!!!」幾十萬丐幫終於齊聲嘶吼。
「弟兄們!殺!!!」洪曦一拉馬繩,朝前狂衝。
眼看幫主一馬當先,所有丐幫子弟紛紛向前奔進,而城腳下的正開始裝填大砲及火槍,等到丐幫奔至兩百步遠時,隨即開始射擊。
「殺啊啊啊!!」不需要戰鼓,單憑丐幫破釜沉舟的嘶吼吶喊,早令不少清兵嚇破了膽。
「開槍!!!」立於排首的將領對著火槍兵喊道。
「砰!!……砰!!」槍火聲又再度響起,每當響起,必有人倒下,必有人前仆後繼的補上,再倒下,再補上,一切不斷重演。
因著人數的關係,丐幫雖倒地的人數不少,卻已有不少人殺到北京城下,開始與清兵展開肉搏戰,城牆上也有著不少槍砲手,仍持續對著丐幫射擊,慌亂中,孫總管中彈倒地。
「孫總管!!」劉益大喊一聲。
「老……老爺……」掙扎了一下,孫總管隨即嚥了氣,連眼都沒有閉上。
儘管劉益想趕至他身旁,但死去的孫總管早已被湮沒在人海中,劉益只能強忍淚水繼續向前衝著。
隨著槍砲的聲音持續越久,越是聽到一些人的慘嚎……
「喂!說話啊!別留下我啊!你說話啊!」一名乞丐抱著一個不動的人哭喊著。
「兄弟!不是說一起撐過去的嗎?你怎麼可以先走了呢?!你起來啊兄弟!」另一名乞丐激動的喊著,聲淚俱下。
「小雙!你怎麼留下爺爺一個人了!你醒醒啊小雙……」一名白髮老乞丐死命的搖著一個少年的屍體。
槍聲與哭嚎始終不絕於耳,每個丐幫弟子幾乎是含著淚在與清兵纏鬥,許多弟子都抱著與另一人的承諾,承諾要一起撐過去,撐到看見太平的世界,在那裡,天下太平,絲毫不需要丐幫……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要自相殘殺?!」一名乞丐流著淚對清兵喊道。
「砰!!」子彈從出聲的那名乞丐眉心穿過,那乞丐兩眼一睜,噗一聲倒地。
哭的久了,所有丐幫弟子皆落淚,哭得再久,連清兵也跟著落淚,沒有人願意赴死,尤其是持著干戈對著自己的同胞時,必須殘酷的選擇你死我活,不是我殺你,就是被殺,賣力揮動武器的每一刻,不受控制的眼淚也自眼眶滾滾落下。
槍聲與哭聲持續了一整個早上,直至日正當中,戰爭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臨於城牆上的列強將軍看的不太耐煩了……
「你們清朝的兵真是沒用,連個暴動都整治不了!」一個懂得中文的日本將軍憤怒的向烽火台上的將領吼去:「你們管不動,我們就自己來!」日本將領朝城內的日本兵喊了一句,所有的日軍立刻移向另一城門處,走出城外,提槍向丐幫殺去。
其餘列強見狀,紛紛對自己國家的軍隊喊去,一隊隊的士兵從不同城門繞出,圍剿幾十萬人的丐幫。
「喂!!!你們看看周遭!!」後方的乞丐往前面喊道。
聽到聲音的乞丐紛紛掉頭而視,看到各國的士兵不約而同分五路殺來,所有的弟子都慌了,持著兵器,手卻發著抖。
「眾弟兄!!別怕!衝啊!!」洪曦高舉手中長刀,正砍翻一名日兵。
「喔喔!!」幫主及時的一喊,令許多弟子回過神來,十幾萬人向五方八國殺去。
丐幫正面臨圍剿之勢,北面為清兵,西方有英美法,南退有義德奧,東去有日俄,丐幫兵勢雖勇猛,然而幾十萬兵四散去抵擋九面兵馬,雖有人海之勢,形勢卻也漸趨下風……
「糟糕……這下不好,再這樣下去,丐幫將被殲滅,我得想個辦法才行。」李醉缽在兵荒馬亂之中冷靜思量:「對,擒賊先擒王,士氣要緊,得先把鬼子兵的將領擒下才是。」
想法一定,醉缽揮舞手中長劍向東奔去,急速奔跑中鎖定了離前方不遠的日本將領,一個劍花擋住了日兵的刺刀,又一個翻身滑至日本將領腳下,膝蓋猛一用力,整個人跳將起來,一劍朝日本將領脖子砍去……
「噗……」劍尖劃開了喉嚨,日本將領的脖子霎時成了開口笑,血灑得滿地,醉缽順勢割下日本將領的頭,高舉在手。
「喝啊啊啊!!」醉缽在人群中爆喊一聲,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喔喔!!」丐幫的人看到了,紛紛吶喊,士氣大增。
「砰!!……」一個槍聲自李醉缽背後傳來,頓時間,醉缽的雙膝軟了下去。
一陣冰涼從胸間傳來,醉缽把眼張的老大,手中緊抓著日本將領的頭,一直跪在地上……
「酒鬼哥!!!」小六淚喊一聲,朝醉缽處直奔去。
繞過一切障礙,小六奔到了醉缽面前,眼中不斷有淚水浮出,只見小六不住的喊著:「酒鬼哥!你別死啊!酒鬼哥……」醉缽嘴角朝上揚了揚,流出一注血水:「咳……小六,我……我只是累了……」
「酒鬼哥!別說話,你會沒事的。」小六猛扯著自己的衣服當布巾,急忙要給醉缽包住傷口。
「小六……改天,我們再一起拼酒……」還沒說完,醉缽朝小六懷中倒去,沒有再動過一絲一毫。
「酒鬼哥!!!」小六抱著醉缽的屍體對著蒼天吶喊,聲音出於槍聲與哀嚎之外,響徹整個丐幫。
「小六!小心!」遠方一個聲音傳來。
猛回頭,小六發現一個日兵正拿槍對著自己,食指正要扣下扳機……
「砰!!」日兵突地怔住了,胸前的白衣染出一塊海棠,往小六身旁倒去。
小六向旁一看,是方桐鼐開的槍,及時救了小六一命,小六也趕緊奔出日軍之中。
隨著時間過的越久,丐幫的人數越來越少,從原來的近八十萬兵力,已被各國的槍砲殺得不到一半,而弟子們皆累得疲憊不堪,士氣大損,雖然幫主的喊話及一些人適時的砍下列強將領頭顱得以暫時維持士氣,丐幫的氣勢卻仍在不斷減少。
「喂!洪曦!不行了!不如先撤退吧!」劉益向幫主處喊去。
「唔……」幫主猶豫了,如果這時候不堅持到底,那麼之前一切的是不是就將付諸流水?霎時間,洪曦下不了決定:「再撐撐看!」幫主咬緊牙關道。
「好吧……那就再撐一陣……殺啊啊!!」劉益又竄入陣中衝殺。
時間過的越久,雖然各國士兵皆有死傷,但人數都不及丐幫來的多,丐幫兵馬早已被殺到不到二十萬人,眼看已是毫無退路,傾巢而出的丐幫沒有絲毫保留的派出所有兵馬,剩餘的二十萬人眼看滿地屍體,反而激起生存鬥志,與各國兵馬僵持不下好一陣子……
「各位!為了死去的弟兄們!為了天下蒼生!殺啊!!!」幫主舉著刀子狂喊著,頭髮也比平常更亂了,臉上還濺著不知道是誰的血。
又殺了一陣,槍火聲一直沒停,原本一大塊的丐幫人馬被團團圍住,殺的只剩下一圈人馬,上空看去如同九色皮球的圓心。
「洪曦!再不撤就來不及了!」方桐鼐對敵中抽空對洪曦喊道。
「洪曦!留得青山在啊!」劉益也應聲喊道。
「這……」洪曦咬了咬牙,吼道:「好……好吧!大家快撤!朝東方撤!」
人馬隨即形成一把尖刀,試著從陣仗中切開一條活路,然而身處其內的洪曦洪幫主渾然不知,自己挑的地方正好是人群最聚集的地方,無論怎麼切都切不開,衝不出去……
「糟……這下糟了……大勢已去……難道是天注定?」幫主慌了,縮小的瞳孔慌張的四處張望,找不到出口,丐幫被包圍在層層銅牆鐵壁裡,一口一口的被吞噬,沒有一個弟子逃得出去,丐幫將被殲滅,存在、創立了有幾百年的丐幫,於今將被列強、清朝殲滅的消失殆盡。
「破……破了!」此時,另一方傳來喊話。
「真的嗎?!」洪曦急忙將馬掉頭轉向,喊道:「大家快往開口殺出去!」
剩餘五萬人的丐幫在西北角殺出重圍,很快的開出了一個口,弟子們死命的試圖竄出那開口,有些人成功,有些人在途中便被刺刀刺殺,一陣慌亂之中,幾近兩三萬的丐幫弟子們成功殺到了外面。
然而就在開口將要擴大之時,原本東方的兵力趕至丐幫辛辛苦苦開出的口,一個掩殺,開口又被蓋了住,被圍在內的丐幫子弟嚇得魂飛魄散,各個面色蒼白,頓時間手足無措起來,只由得各國列強不斷撲殺……
「這……天意啊……難道真天意……」幫主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洪曦,別這麼說!我們還有機會衝出重圍的!」劉益扶起丐幫幫主,對著他吼道。
「對呀,我們人數尚足,一定能衝出去的。」方桐鼐也應了劉益的話。
「不是……這場起義……我們輸了……丐幫輸了,百姓輸了,蒼生輸了……」絕望的幫主口中喃喃說著,兩眼發愣。
「勝敗乃兵家常事啊!洪曦!振作點!」方桐鼐慌忙喊道。
又過了一陣,被圍在內的丐幫弟子已剩不到千,紛紛棄械投降,再抵抗已是無用,直到所有人都丟下武器,被保護在內的幫主雙唇不住的發顫,像是發瘋了一樣,兩眼發愣看著前方,口中喃喃著話,表情帶著絕望與崩潰,更多的,是哀傷……
「想不到……」劉益以袖掩著面開始啜泣。
「最後竟然……」方桐鼐緊咬著牙,遺憾之情溢於言表。
* * * * * * *
終於,戰爭停止了,丐幫也從此千秋作古,逃出的三萬人四散在中國各地,就人口而言,如同小石投入大海般,『噗』一聲隱沒,全中國的丐幫被殺的幾乎不剩,很難東山再起,或者,毫無可能性可言,在列強方面,各國宣稱打了勝仗,幫助中國平定內亂,又是一個讓白銀飄向海外的好藉口。
至於投降的丐幫,較沒輩分的在戰場上北京城外早已站至一排分批槍絕,其中剩下不到百人拉至地牢中,以各種極刑處死,甚至有些丐幫俘囚被日本要求拿去做實驗,做什麼實驗,日本倒也沒說,朝廷也不想多問,直送了去,詭異的是,都沒有回來,而至於說到幫主、劉益等人……
北京城內東市上黃沙滾滾,幾個扣著囚犯木板的人,手上、腳上掛著鐵鍊子,正步履緩慢的走到審判場,圍觀的旁人愈趨增多,紛紛跟著走,眾人都想湊個熱鬧,沒有人知道這些囚犯犯了什麼罪……
「……」幾名囚犯都沒有說話,絕望的低著頭,朝審判場走去。
風帶著沙呼呼吹著,其中幾個囚犯年紀看上去頗大,斑白的鬍子被黃沙吹著更顯得蒼老。官兵在後面趕著,有點不太耐煩。
「呸!他奶奶的快點!想拖延時間啊?午時問斬可是拖延不得的。」官兵眼看已日正當中,更加急促的催著。
「……」一名囚犯回頭,冷冷看著那名官兵。
「怎麼?你待怎地?」官兵不悅的看著那名囚犯。
「……」囚犯沒有說話,回過頭來繼續向前走。
終於走到了刑場,已有知縣坐於此等候,官兵命囚犯跪下後,向上稟報幾名囚犯皆已到齊,隨後退到一旁去了。
「劉聰學,無端惹禍,假借起義之名怪力亂神,處以斬首示眾。」知縣拿著擺至於案上的紙唸道,『聰學』是劉益的號。
一個個名字逐一被欽點,皆告以重罪,斬首示眾,知縣每唸完一個,便丟一個令牌,劊子手抽下木板上的罪板,手起刀落,人頭落地,血自每一個囚犯身上流出,沿著黃沙,散成一片片海棠……
「方明誠,私自調兵,功打朝廷,有造反之心,危害家國,凌遲處死,明日申時行刑。」『明誠』,方桐鼐的號。
說完,方桐鼐便被兩名官兵架著走了,知縣繼續唸下去,終於到了最後一個……
「洪懷平……」知縣突然頓了頓,眼睛看著眼前的犯人,那犯人不知道為什麼的,對著他笑了笑,嗤之以鼻的笑,知縣慌張的趕忙往下唸著罪名。
「喂……那個要砍頭的人是誰啊?」擠滿人的刑場外有人低聲問到。
「噓……我聽說是丐幫的幫主,洪曦。」
「他犯了什麼罪?」人群中又有人問。
「不知道……」
洪曦凝視的雙眸凝望著天,眼神中不住的透著哀傷,但那令人敬畏的眼神卻不是在哀傷自己的死亡,在哀傷什麼呢?在場只有洪曦自己知道。
「長風寒沙……」忽然間,洪曦口中喃喃自語起來:「……萬里奔揚,四海是鄉……五湖遊散亂髮……蒼穹吹雨,布袋裹義,碗缽為曲……九流之外民家……」
一人站到了洪曦身旁,頭套黑布袋罩住了臉龐,只在雙眼處挖孔,裸著上半身,兩手舉著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官場專用斬首的刀,沾染過無數無辜的血,現在,刀上又將添上一筆,斬下無罪的首級,斬下為天下蒼生受罪的頭顱……
「行刑!!!」一塊令牌『喀啦』一聲掉到地上。
「嗖———」手起,刀落,只有大刀與風的磨擦聲。
在刀子落下的下一頃刻,自人群處傳來一個聲音,不,不只一個聲音,很多很多聲音,不知從人群中哪裡紛紛冒出來,都在念著同一句話,唱著同一句話……
「長風寒沙,萬里奔揚,四海是鄉,五湖遊散亂髮;蒼穹吹雨,布袋裹義,碗缽為曲,九流之外民家。」自人群中,傳來這樣的歌,雖不大聲,卻很堅定。
「通通退了去!」知縣一揮手,叫官兵趕走圍觀群眾。
「去!去!不然通通抓了辦了!」官兵手抓著腰間刀鞘罵著。
「長風寒沙,萬里奔揚,四海是鄉,五湖遊散亂髮;蒼穹吹雨,布袋裹義,碗缽為曲,九流之外民家。」歌聲一直沒有停下……
知縣慌忙下了位,騎上馬便回府裡去了,而在東市迴盪的義歌,無論官兵怎樣驅趕,終究沒有停下來,響徹一回又一回……
知縣趕回了家,慌忙的跑進大堂,被一個小童叫住……
「爹。」小童拉了拉父親的手。
「呃……」知縣搖了搖頭,回了神,回答自己的兒子:「怎麼回事啊?」
「爹,我不懂,孔子言子路為『義之所向,行所當行。』是什麼意思?」
「這個啊……就是說明,只要是義之所在,即使眾人皆反對,也要義無反顧的去做,義存在的地方,就該是我們讀書人在的地方,知道嗎?」
「知道了,爹。」小童聽完父親的指點後,又回到了自己書房。
知縣想了想,嘆了口氣,漫步走回自己的廳房,關上門,一回頭,遠遠就看見桌上擺著一個東西……
「……」知縣沒有說話,默默的走向桌子。
靠了過去,桌上擺的是一個碗,一個很舊很舊的碗,晚上有幾個缺口,一般的官位人家不會留這種東西的,以免別人說寒酸,為什麼會有一口碗在此,知縣自己心底明白,知縣一直凝視著,口中也喃喃唸起:「長風寒沙,萬里奔揚,四海是鄉,五湖遊散亂髮;蒼穹吹雨,布袋裹義,碗缽為曲,九流之外民家……九流之外民家……」說著,扶著案桌大哭起來。
* * * * * * *
離開刑場,小六失魂落魄的沿街走著,他是在三萬人中被沖出沙場之外的,他並不想要飯,起碼這個時候不想,經過一個說戲的,正一群人聚著聽他說話……
「話說這三國演義初回,說的是『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翁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這一開頭……」
小六繼續走著,走得累了,便坐了下來,失神的看著鋪石地板,嘆了口氣,想流些淚,卻流不太出來,只好默默的唱道:「長風寒沙……」突然間,小六像是放開了什麼,好像反正也沒差了,嗓子越拉越大:「萬里奔揚,四海是鄉……」
沒想到,這一開口,有聲音應和了,四五個歌聲陪同和道:「五湖遊散亂髮……蒼穹吹雨……」唱著唱著,小六嗓門拉得越大,應和的人越多:「布袋裹義,碗缽為曲……」接連唱了幾回,整條街都迴盪著歌聲,無論是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跟著哼:「九流之外民家……九流之外民家……」
整條街都這般唱著,小六緩緩抬起頭,一瞥眼看到了遠方的客棧,看到了過去,醉缽與自己正抱著兩壺茅台拼酒。風吹了吹,吹動著客棧掛著的旗,吹動著沙,吹著小六眼角上掛著的幾粒晶瑩……
當天,北京城內外,頌著同一首歌,傳唱大街小巷,人人都這樣唱著,官府禁不了,也只能裝聾作啞由著,歌聲一直在北京城與已隱沒的八袋石窟間,迴盪著,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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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表達小六最後隻身一人的孤獨淒涼感,但好像也不夠濃
因為身旁的人都死去了,自己獨一人活在世上,我認為比死了還要悲哀
寫的其間正好熱愛悲慘世界,總覺得裡面充滿了悲慘世界的影子,想要象徵著什麼,卻又相當模糊
可能有讀者解讀成太模糊不清,也有人能解讀成正因為模糊,所以影射著所有事吧
總之,這篇小說若能給人一些甚麼樣的啟發,那就是有用的了
(可能其中我有把對專題老師的憤恨放進去吧………
)
那………接下來就是各位朋友誠懇的評語囉~
(當然也希望有人跟我聊聊我那個奇怪的小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