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小說：灰路/上篇 (三)

「嗯...」

陽光從房間窗戶灑落，好像睡了很舒服的一覺似地，祭司感到神清氣爽。

「...」

賴在床上有些不想下來，陽光暖暖的，被子有著自然的香味。
柔軟的床鋪。

「不行...」

想不到什麼繼續賴床的理由，祭司打起精神要自己爬起來。
兜起長袍穿上，祭司輕輕撫過長袍上次被偷襲扯破的地方。

「...」

有空，再補吧...


「早安...」

收拾好東西推開客房門，外面早已有許多僕人在作打掃跟內務。
小心翼翼地走過僕人們打掃的地方，祭司有些盲目地尋找著。

「啊對不起、請問米爾大人的辦公室在？...」

「在走廊盡頭，你找他什麼事？」

「啊...我...我想跟他說些話...」

「他現在沒空！你下次再來吧！」

「啊...」

被警衛檔在外頭，祭司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本來想告訴那位神官自己不該再打擾了，可是不說一聲就走了太沒有禮貌。

「拜託你...讓我跟他說一下就好...」

再度哀求著警衛，警衛卻還是搖搖頭不答應。

「拜託您...」

「吼！你很煩耶！米爾大人沒有空見你們這種窮酸小百姓，快走！」

一再請求似乎終於讓警衛忍無可忍，有著傷害力的言詞就這樣出現了。
雖然還是覺得心頭有點緊，但祭司並沒有因為這樣的話語而退縮。

「那、至少請您幫我轉達好嗎？...」

「你有什麼廢話要說？」

「我...」

祭司正想說話，卻先抬頭看到警衛身後走來的人影。

「他是重要客人，不許無禮。」

那個細細的聲音，此時卻又充滿威嚴。
祭司似乎感到很意外，那位神官他？...

警衛嚇的趕緊賠不是，神官只是點點頭，優雅地走下走廊的階梯。

「昨天我太忙，有點脾氣，真是很不好意思。」

淺色頭髮的神官笑笑，伸出手致意。
祭司愣了下才趕緊反應過來，握住神官伸來的手。

「我今天比較有空，帶你四處逛逛吧。」

「啊...」

祭司本來想說不要了，但不好意思破壞神官的好意，只得點點頭。

看著正在吩咐隨從的神官，祭司心中似乎對昨天那個冷漠的印象改觀了。

也許米爾大人也跟阿淵一樣很好...

聽到神官在呼喚自己，祭司趕緊回過神跟向前去了。



「哇...」

可以說是第一次好好逛著中央街道，祭司不斷對著路邊的小販發出讚嘆。
走在前面一點的神官只是偶爾回過頭笑笑，似乎對那些高級飾品不以為意。

「有什麼喜歡的嗎？」

捉弄似地問著，祭司趕緊搖頭。

「看看就好了...」

皺著眉頭笑笑，祭司又再仔細端詳了下攤位上的飾品。
一旁的神官只是搖搖頭，伸手拿起了祭司看了好幾次的一支飾品。

是一條用水晶串成的十字珠鍊。

「啊...米爾大人您也喜歡這個啊？」

似乎正開心著，祭司不由自主地問著。
神官只是笑笑。

「老闆，這條多少錢？」

「既然是米爾大人要買的，當然算你便宜啦！這是礦山產的白水晶，給大人算這個價格吧...」

祭司看著神官爽朗地付了錢把珠鍊帶走，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
也罷...說不定米爾大人自己也很喜歡這條鍊子吧...


一天在中央城逛下來腳也酸了，在噴水池邊休息著。
神官像是很久沒逛街似地買了許多東西。
都是出手大方，但其實攤販們都會給他打折。

幫忙神官提著那些大包小包，祭司淺淺地笑笑。

「米爾大人...要回去了嗎？」

「嗯，好啊！」

神官也略顯疲態，伸手整理了下披散的長髮，神官站起身，祭司也趕緊跟上。


一回到城裡就有許多僕人來接走兩人手上的物品，神官回頭看看祭司。

「今天你也住這吧，阿淵短時間不會回來，你就當作在中央度假吧。」

「咦...這怎麼好意思...」

祭司有點緊張，但神官只是點點頭，吩咐了下自己等會要到哪辦公以後，又消失在走廊盡頭。



走回房間，祭司看看自己身上的長袍，索性拖下來準備補。
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圓，讓人心情很平靜。

一邊使著針線，祭司輕輕地亨著歌。
是現在的孩子們幾乎不曾聽過的古老的歌。

月亮升到了半空中，祭司的修補也完成了。
門一開有僕人送了晚餐進來，祭司趕緊說謝謝以後，緩緩地吃著。

吃著吃著，祭司不忘朝窗外看看。
中央城的夜空有城堡堆疊成的天際線閃爍著，晚上攤販的光害也顯得還好。

「嗯...」

飯菜很美味，祭司不一會兒就吃光了。
擦擦嘴巴，夜晚的風從窗戶的縫細透了進來，不斷敲著祭司的眼皮。

還是...先睡吧。



「早安～」

已經在中央城住了三天，雖然米爾大人很忙，但祭司一點也不介意。
雖然還是常常被警衛誤認為跑進莊園的平民而被趕出去，但最後米爾大人都會來為自己解圍。

「謝謝您，米爾大人...」

今天又是在門口被檔下來，等了許久米爾大人還是出現了。
祭司有些不好意思，想想也許乖乖在城裡等到阿淵回來比較好...
至少，米爾大人可以少困擾一件事情。

「欸，等等你先別走。」

「嗯？」

跟著米爾大人走進城裡，正準備告別回房間的時候，米爾突然叫住了祭司。

「還有什麼事情嗎？」

祭司有些疑惑，抬頭看看神官。

「嗯...阿淵他明天就會回來了，不知道他有沒有要作什麼，你可以先稍微收拾一下東西。」

米爾說著，不知道為什麼，當米爾提到阿淵的名字時，語氣比較特別。
言語感覺冰冷了些。

「啊...好的。」

祭司點點頭，雖然敏銳地察覺到，但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告別米爾大人後，祭司回到房間稍稍收拾著行李。

坐在床上，祭司看著窗外的明月。
很晚了卻睡不著，想到明天阿淵就要回來了，祭司突然不知道自己要作什麼。

該逛的那天米爾大人都帶自己走過了，又深怕阿淵在騎士團那裡有別的事情要忙。

「......」

祭司搔搔頭，明天再說吧...自己也在這裡叨擾好久了，也該回斐陽去，或是到別的地方去旅行。

回斐陽...

祭司看著窗外的眼神突然失了焦距。

回斐陽，會有人在等自己嗎？
斐陽是一個人多，居民親切的地方。

卻不是自己的歸宿。

沒有特別熟悉的人，沒有深交的朋友。
即使“回”到了斐陽，那又怎樣呢？...

縮起身子，祭司覺得有些難過。

腦海裡模糊地浮現著阿淵的身影。

為什麼對阿淵這個只有一次相處經驗的人這麼在意？
是因為，阿淵把第一次見面的自己，當作個老朋友一般在相處嗎？
體諒自己的不熟練，不在意自己的身分。

一點也不介意地，跟這樣的自己相處。

也許阿淵並不知道，僅僅只是這樣的動作，卻讓自己感動好久。
沒有人脈，沒有相識可以閒話家常的朋友，最多也是組個隊伍，之後就像不認識的人一般。

卻只有阿淵...

「...阿淵...」

祭司不知道，只是每天過著平凡日子的自己，被一個人衝撞出的漣漪，會如此久久不散。



「嗯...」

忘記自己怎麼睡著的了，早晨的陽光好刺眼，也許是昨天輾轉難眠的關係。
祭司翻了個身想再休息一下，卻被外面的聲音吵醒。

「怎麼了啊...」

勉強起身，揉揉酸澀的眼睛，祭司仔細聽著。

感覺像是許多人很開心地在歡呼，感覺很熱鬧。

「對哦...」

騎士團今天回來，看樣子應該是有很好的表現，大家才這麼興高采烈。


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祭司推開客房門走出去。
看到遠遠的中庭有許多人圍著一群騎士與十字軍在歡呼。

「啊...」

看到大家開心的笑臉，祭司顯得很開心，慢慢地走向人群。


「你們是英雄！太棒了！」

「成功打倒了巴風特，騎士團萬歲！」

人群間此起彼落地喊著，把整個內城中庭宣染地熱鬧繽紛。
祭司小心地擠到人群間看著，原來被大家稱作騎士團的人們並不只有騎士，還有一些神職人員與鐵匠鍊金等等。
許多人笑著奉上花束，內城中庭儼然就成為了個小型迎賓會。

「...」

祭司嘴角掛著笑容，靜靜地在人群間看著，下意識地尋找著那個身影。

「海淵大人！這次您實在太勇猛了！連如此強悍的巴風特也要敗在您的十字底下呢！」

身旁有人這麼喊著，祭司趕緊往那個方向看去。
果然就看到那位頂著一頭耀眼金髮，對大家投以溫暖微笑的十字軍。

「哪裡，這是大家的功勞。」

即使如此，十字軍仍然很開心似地，輕輕翻下大嘴鳥的背。

「城裡都還好嗎？」


「當然好，托你們的福啊。」

是個熟悉的聲音，細細地有些慵懶。
祭司朝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一樣淺色的長髮與俊俏的臉龐，果然是米爾大人。

「哥！」

十字軍看到兄長，很開心似地走上前。
神官也伸出手溫柔地摸摸十字軍的臉頰。

「有道小傷口呢...是哪隻不要命的魔物弄的？」

「啊！...這是我不小心被草割到的啦！」

十字軍笑笑，輕輕貼上神官放在自己臉頰的手。

看著不遠處十字軍與神官互相說著話，也不知怎地，祭司突然覺得好像回到在中央街道的時候。
縮著腳步不敢向前；心頭，覺得好緊。


要是我也可以這樣跟阿淵說話...

「......」

捏緊了有些破舊的長袍，祭司低下頭。
開始在腦海裡製造許多話語想掩蓋自己的複雜心情。

是啊...他們是兄弟，這樣親近是正常的。
米爾大人真是個好哥哥...這麼照顧弟弟。

有這樣的兄弟真的很好...

越想，卻覺得的難過。
頭好暈，有些站不住腳。


「阿業？你沒事吧？」

身子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扶住，祭司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看到站在眼前的人竟是海淵。

「阿淵...」

嚇了一跳，祭司還以為十字軍沒有看到他呢。
沒想到...

「對不起...我沒事...」

祭司皺皺眉頭，自己站好。
剛剛到底是...

竟然讓阿淵在這麼多人面前出手扶住自己，祭司感到很抱歉。
心裡竟覺得阿淵出手扶著自己，會讓人覺得他交了這樣的窮酸朋友而丟臉。

「阿業你精神不太好的樣子耶，該不會哥哥都欺負你吧？」

十字軍半開玩笑地說著，回頭看看他的兄長。

不知道是祭司眼差還是怎地，似乎看到了神官眼中閃過了一絲詭異的眼神。

「...？」

「沒有啦！米爾大人對我很好！...我...可能是中暑吧...」

祭司趕忙澄清，但神官變的有些冰冷的表情他還是不能不在意。

「這樣啊...」
「哈哈...我誤會哥哥了，這幾天真麻煩你！」

十字軍笑笑，回頭跟神官陪著不是。
神官也淺淺地笑著回應，這樣快速的改變讓祭司都以為自己剛剛只是看到了幻覺。

「那阿業今天要讓你再等一下哦！我明天忙完就帶你去逛逛！」

「啊...」

就像米爾大人的時候一樣，祭司本想拒絕，但看到十字軍臉上有些期待的表情，祭司想說的話又吞了回去。

「嗯！...」

對十字軍笑笑，祭司趕緊找了個理由回房去了。





主城其中一條走廊的最盡頭，有著裝飾華美的大門。
門外有守衛專心地看守著。


「哥，你怎麼了嘛。」

「沒有。」

「騙人，哥哥這樣子一定又是發生了什麼事。」

「......」

走到書櫃旁的神官停下腳步，沉默了下回頭看看身後的十字軍。

「...他是誰？你跟他是什麼時候這麼熟？」

神官一開口就如此問道，十字軍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下。

「哥，你說...阿業嗎？」

「就是那個不成才的祭司。」

「哥，你別這樣說嘛...阿業他...」

「他是誰？」
「為什麼你要對他這麼好？他不過就是個窮人的平民！」

「哥...」

似乎知道再說下去沒有用，十字軍輕呼了一口氣，走向書櫃旁的神官。

「好啦...哥，我知道你又不開心了，別這樣。」

十字軍伸手輕輕抱住神官的身子，溫暖的微笑漾在十字軍臉上。

「......」

平常的威嚴似乎消失的無影無蹤，神官輕輕把頭靠在十字軍的肩膀。
神情就像是得到禮物暫時放心了的孩子般。

看著自己懷中稍稍安靜下來的神官，十字軍的臉上卻又放心轉為了些許的擔心。



「有人在嗎？」

夜晚了，聽到敲門的聲音祭司有些意外。

開了門看到竟是海淵更讓祭司說不出話來。

「...阿淵？」

「抱歉，今天哥哥好像嚇到你了，我有點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十字軍搔搔頭，有些歉意。

「啊...」
「沒關係啦...哪有...米爾大人今天都好好的啊。」

祭司回應著，試著先把神官那些異樣的反應忘記。

「這樣啊？...那是我多慮了嗎？...」
「阿業，其實我本來說明天要帶你去逛逛，可是剛剛團長來告訴大家說，吉分那裡又有事情...明天一早我們又得出發了。」
「真的很抱歉...」

十字軍有些歉意，直跟祭司道歉。

「不會啦！真的...阿淵你就忙你的吧！自己要多多保重呢。」

祭司有點慌，但是想到十字軍這樣在意自己，卻又有點高興。
掩藏不住開心的神情，又不好意思讓十字軍知道，祭司有些尷尬。

「阿業你的臉好紅哦，怎麼了？生病要趕快去休息哦！」

「沒有！...沒事...」

竟然被十字軍看出來了，祭司羞的不知如何是好。
低著的頭卻輕易地被十字軍抬了起來。

「我是說真的哦，如果生病了，趕快找醫生。」
「城裡有很多利害的醫生，阿業可別硬撐呢！」

「唔...」

眼前的十字軍靠的自己好近，祭司竟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
這是怎麼回事....

「好的...」

勉強自己收回腳步，又像是害怕十字軍真誠的眼神似地不敢抬頭。

「阿淵...沒事了吧？我想休息了....」

其實自己一點也不想睡，但卻沒有勇氣再繼續與對方說下去。
十字軍擔心自己的眼神是這樣直率，自己的心裡卻想著那些有的沒的。

一瞬間，祭司覺得自己不配當一個無私的神職人員。


「對哦...已經這麼晚了...」
「抱歉呢阿業，打擾你這麼久，明天我會加油的！」

「希望這次別再讓阿業等這麼久了呢！...」

十字軍笑笑，輕輕拍拍祭司的肩膀。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識，十字軍順手替祭司把額前弄亂的頭髮撥了整齊。


「那我先回去了唷！」

十字軍的動作太突然，以致於門已經關上，也聽不到十字軍遠去的腳步聲，祭司還呆站在房門口。

「......」

祭司的手有些顫抖，輕輕地撫過方才十字軍替自己撥頭髮的耳際，竟然燙的不得了。
伸手摀起自己的臉，發燙的讓祭司自己覺得很羞愧。

這只是你下意識的習慣動作吧？阿淵...

祭司想說服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臉上的紅暈卻褪不掉。


「阿淵...」


可以的話，我也好想...摸摸你的臉，對你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