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無愧的理由(序與一)

問心無愧的理由~序.
序：

問，我在問，我的人生是否就是我的業？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讓我承擔吧。

我的工作見不得光，我也知道，我這樣的軀體，一樣見不得光。我的一切，我所 擁有的一切，金錢、身份、人生，全都見不得光。


只有我愛的人，我希望讓他們見到陽光，即使我成為陰影下的灰燼也沒關係。


我叫問心慚，陋蛆是我的代號，是一個退休了的殺手。錢方面如果只有我的話， 目前是沒問題的，但我還有個昏迷不醒的妻子，以及一個天生智障，遺傳了我的心臟病的十五歲喜憨兒子。因為醫藥費太貴了，再這麼下去的話，我就算不吃不喝，這筆錢也只夠撐個五年。

為了他們，我偶爾還是得揭揭榜，殺殺那些上了榜的人。但我可是很挑的，我揭的都是些跟我一樣見不得光的人的榜子，而且有一點很奇怪，那就是我要揭的榜從來不會缺。


見不得光的地方太擠了。


選擇繼續當個殺手，是因為我這付身體再也無法做什麼其他的工作了。因為我除了人老力衰以外，我還滿身是病，而且天生不良於行，單隻手無自由運用。

埋怨？不對，這是我的業，我必須接受。

但就另一個角度來看，也不是不好。因為我的腳不良於行，所以我從來不會因為追逐而引發心臟病；因為我的一隻手半殘了，所以我可以在裡面偷藏許多東西；也因為我這付模樣，我的老闆總是付我多於市價五成的酬勞。


我要有感恩的心？不，這是我應得的。


房間好暗啊，但我還是能從那厚重的窗簾看到一絲陽光。我昨晚夢到我的一生，沒父沒母，受盡販人口子虐待，就連當時在裡面的小童也對我嫌棄不已，讓我非常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喀啦…嘰….喀喀』


傳真機？已經不知道幾百年再沒客戶用來送單的傳真機動了，黑暗中，我看到傳真機發出連接的亮光，因為沒有紙而拼命捲著收紙滾輪。


「怠慢了客戶可不好，」於是我趕緊翻身起來，爬到傳真機旁，將傳真機底下佈滿灰塵的印表紙抽幾張放上去。


『喀！嘰嘰嘰嘰嘰嘰嘰。』


我坐在地板上，收取了傳真，靠著傳真機的光線看著，「莫名其妙。」我小罵了一聲，將紙揉成一團丟到一旁。


內容是這樣的：

一行看不懂的圖或是字。
一行數字。(passid-7-14-33-46-56-19)


當然，我並不知道這張傳真是一個殺人單子，而且是一份影響我一生最大的單
子。

榜子揭開了。


好吧，殺手問心慚，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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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選這間陰暗老舊的餐館實非我意，但我想，既然他不希望引耳目，那我也就識相點，隔著碗鱔魚麵，關著天窗說暗話。

他是我的聯絡人，叫王國堅，我都叫他煎餃，是聯絡網中掌管上層殺手的大主管兼一個組織的老大。我救過他好多次，也因此他能爬這麼高。我們的關係，一向是他往上爬，我在他後面把扯後腿的除掉。



「你生活怎樣？」他問。


「不怎樣，糟的繼續糟。」

他不說話了，只是默然，一陣子，他又搶在我前面說話了。一向是這樣子的。


「我知道，陋蛆，我只是關心你啦。」他拿出他的手機，看我也拿出我的手機後說：「這次的目標，如你所好，是個暗人。」他按了按手機，將裡面的圖片檔傳
到我手機裡。


別懷疑我一個快六十歲的老人為什麼會懂這玩意，這東西叫藍芽手機，可以在範圍內傳圖片，如果雇主因為某種原因不能見我，也能在幾公尺的範圍內將圖片傳給我。這是一項很方便的發明，照片、名字、資料，應有盡有，不過我通常只需要後兩項。


我看著手機的讀取畫面問道：「有多暗？」


他撇了撇嘴，努力想著什麼形容詞似的，想好好說出他對這目標的私人感覺。他又想了一會，這時我已經在看照片了，奸惡臉、奸惡態，還有能殺他的幾個理由。當然我也有殺他的理由，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錢。


「特別暗。」他說。


「哼，」我笑了一下，我很少笑的，我會心地說：「好笑話，煎餃。」照片上這傢伙能活到現在算不錯了，算一算他也快七十了，時候到了，惡報來了。

他沒說什麼，只是也跟著我笑。

煎餃，不能說他是雇主，也不能說他是聯絡人，算一算，他既不收取我半點傭金，還幫我介紹高價單子；不過他本身就是半個殺手，而我只是偶爾接他的單，幫他立點名聲的退役殺手。


所以嚴格講起來，一半一半，既然煎餃他雇用我就是我的雇主，同時也因為能從我打下的單子上得到好處，所以也算是聯絡人。我當他是我老弟。


也就是為什麼他給的單子我沒有不收的。


確定四周都沒有可疑人之後，我起身就走。麵還是熱的呢，我這麼提醒煎餃，然後拐著我的黑檀木杖走離這一片黑暗，朝下一個黑暗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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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多，我開始瀏覽手機內的照片，並不在乎別人對我這陋體的指指點點，我最近血壓控制地還不錯，以致於看到照片上這傢伙的臉之後沒有氣急攻心。如果早個兩天投單的話，我想現在我應該是在救護車上急救我的心臟吧。


林財民，他就是抓我的那個人口販子。


我當殺手，並不會為了報仇而殺人，殺人並不好玩，所以以前那些得罪過我的人，根本不用擔心夜半我敲門。

不過，今天就算這老不死的命大，混到人蛇集團首腦，更沒有應了我幼時的詛咒，活到個七老八十的；這搞爛我的人生罪人，今天碰到我，我就要讓你歸西。這就是註定，不是因為算他衰。


當然，如果今天單子不是他的話，我是不可能會去殺他的。惡有惡報，時候未到嘛。

楠梓車站前，整個等車的過程當中，我不可控制地想著要怎麼殺他、該用什麼殺他，整個人陷入了雪仇的快感當中，笑得我臉紅面熱。

這一天總算讓我等到了。

要殺了這個林財民不難，只是要殺的話，照資料上來講是盡量能自然就盡可能地自然。當然我也要顧慮到煎餃的慣用手法，煎餃殺人的方式就是在一個密室內，讓別人以為目標是因為意外或是自然死亡的。密室殺人，這就有點難度了。

我手上有好幾包毒藥，無色無味且藥到命除，想來他死時是不會有太大痛苦，但這太便宜他了，於是我想起了點二二手槍，聽說是世界職業殺手首選的一把槍。


這把槍子彈小，打進腦袋裡不但不會穿透，還會在目標的頭殼裡亂跳一通。如果他不死，這應該能讓他痛到一蹋糊塗。


「呃…？」我看著我的手，我是怎麼了？我不應該如此暴戾才對啊。



車來了，人還滿多的，所以異樣的眼光也多了很多。我不怪他們，他們會這樣只是因為我這付殘缺的身體罷了，他們沒有像古代把我這類人燒死就不錯了我想。

我坐上了車，挑了個角落數來第二位位置坐下，用大衣跟預先準備好的圓頂帽遮蔽我的陋體，確認了這車是北上往台北之後，我縮在靠窗的位置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