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風(楓)巽之痕 封神篇 拾壹之章 下餌

「啊啊…女媧娘娘，女媧娘娘顯靈了！」

「娘娘，請受小民一拜。」

「多謝娘娘再造之恩，多謝娘娘…」

喜獲甘霖的百姓們向殷彩靈落下之處湧了上來，此起彼落的謝恩之聲，真把她當成女媧下凡似的，不住地膜拜。

人們爭先恐後的擠了上來，卻又深怕褻瀆了神祇，全都只在她身旁十步的距離便跪拜了下來，一時間聞風而至的人們越來越多，彷彿所有朝歌城之人都聚了過來一般，女媧娘娘普施甘霖的消息立刻傳遍全城。

「不，我不是…」殷彩靈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的情況，一時傻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另一頭，破廟裡…

「不過，話說回來…」郭楓收了劍，把指頭含在口中，含糊不清地道：「紂王會不會太幽默了點？」

楊戩望著天空那不斷落下的雨滴，若有所思的隨口答道：「什麼意思？」

「我說…胡喜妹，不是說刻意製造”天不雨”，是因為紂王想見女媧娘娘嗎？」郭楓看著自己已經止血的手指頭。

「紂王太過分了。」楊戩從思考中回過神來，罵道：「上不正則下歪，無怪乎天下惡吏輩出。」

「楊兄弟，似乎知道些什麼？」郭楓問。

「也不就是和殷姑娘相似的遭遇吧！」楊戩餘怒未消的叱道。

郭楓瞥了一眼楊戩的神情，語帶玄秘的問：「你知道？」

「仙界知道的事情不少。」楊戩答。

「所以才讓你來？」郭楓又問。

「也許是也許不是，總之是上面讓我下來的。」楊戩不滿道。

「呵…目的呢？」郭楓再問。

「天曉得？只有山上那些老頭才知道了。」楊戩不耐地道。

郭楓想了一想，笑：「哈哈…倒是，我想到了些甚麼。」

「什麼？」

「外面的百姓們把剛才領著”濕鬼”出去的彩靈當成女媧娘娘顯靈降雨，現在正把她圍著膜拜呢。」郭楓對楊戩神秘的眨了眨眼睛。

楊戩不解道：「你…？」

「既然紂王想見娘娘…那咱們就帶娘娘去見紂王吧！」郭楓語畢，忽然把手向上一揚，喚出了一身綠袍的小夏。

郭楓低下身子，對小夏道：「幫我把彩靈帶過來好嗎？」

「好是好。」小夏不假思索的脫口便問：「不過你在打什麼鬼主義？」

郭楓聞言哈哈笑道：「把謠言弄得更真實一些囉！」

而外頭，還被不知情的民眾們包圍的殷彩靈也立刻明白了郭楓的心意，當下對眾人報以歉意的一笑，旋即跟著前來接應的小夏進入契約之陣，回到了破廟。

不過這樣的情況看在眾人眼裡，卻是以為娘娘救了朝歌的子民後收到了大家虔誠的心意，故回以溫柔的笑顏，隨後便施展神通憑空消失在眾人的眼前，返回天上去了，整個過程真有如神蹟一般。

更堅定了在場每一個人的信心，於是之後，一個最真實的謠言…


蒼天不雨，黃天旱土百姓苦，
娘娘顯聖，普施甘霖渡眾生。


數日後，朝歌大雨漸歇，禁城內仍是水氣氤氳，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濕潤氣息，屋簷瓦上晶瑩的水珠映著牆邊角落裡淌著水的小水道，庭間樹林葉縫隨風擺動，不時閃爍著陽光灑下的金色光芒和愉悅的水珠，彷彿是在歡慶著迎接這天降的甘霖。

而就在禁城的深處，一座富麗堂皇的大殿之中，一個壯朗渾厚的音傳了出來，語氣之間的激動，更是三歲小孩也能分辨的：「什麼？坊間真是如此流傳的？」

「小的就是偷了熊心豹子膽，也絕不敢欺瞞陛下。」跪在大殿之下，是一個身著士兵服裝的男子，正恭恭敬敬的伏在地上答話。

殿上，紂王聞言彷彿想到了什麼一般，兀自沈吟著，反倒是一旁的妲己輕輕的揮了揮衣襬，柔聲道：「好了，你下去領賞吧！」

遣走了通報的士兵，妲己媚眼一轉，嬝然轉過身子，伏到了紂王盤坐著的腿上，柔聲道：「陛下…」彷彿是在撒嬌，又好像是在催促著什麼似的。

「嗯…御妻，妳怎看這”娘娘”？」只見紂王臉色平淡的輕撫著懷中佳人的長髮道。

「陛下，這普天之下練道修術者眾，以”崑崙”和”金鱉”兩山為首，成仙者也不過寥寥十數來人，其中能呼風喚雨者稀。」妲己享受著紂王的掌溫，兩道美目輕柔地闔著，口中呢喃：「可近些年，並未聽聞兩山有甚麼仙人下凡來了，妾身對這事自然感到興趣了。」

「何況，陛下不也想見見女媧娘娘嗎？說不准，這在城裡喚雨的真是娘娘下凡呢！」妲己說著，伸出了玉指向紂王的鼻尖點了過去。

「哈哈哈！御妻之言，真是深得我心啊！」紂王哈哈一笑，隨手將殿外的傳令招了過來，沉聲道：「來啊！傳寡人旨意。」

大殿外，一名士兵急忙跑了進來，雙拳一抱，在金殿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把這賜雨的仙子請來，不管是否女媧娘娘，寡人要好生地替天下百姓謝謝她。」紂王朗聲道。

當日响午，紂王尋仙的消息便已傳遍整座朝歌城，城中百姓無不議論紛紛，但那都是台面下的事，台面上自是將紂王抬得老高，又是稱讚紂王愛民如子親自張羅酬謝神明，又是歌誦紂王仁心德政引來神蹟。

朝歌的士兵將尋仙佈告貼得滿城都是，就連郭楓等人藏身的貧民窟也不例外，一張白色佈告就貼在他們藏身的破屋正前方，黝黑的”尋仙”兩個大字寫在上頭顯得格外的刺眼。

破屋裡，楊戩側身靠在窗邊，兩道如寒星般的目光穿過窗戶落在佈告上，像是自言自語地道：「尋仙，朝歌連月旱荒不雨，有聞城南天仙賜雨救民，今天子有令，特尋仙人入宮，親表謝意。」

「你怎看？」楊戩把頭一轉，目光落到了郭楓的身上。

「我這人向來喜歡方便，既然都上鉤了，豈有不去之理？」郭楓又露出了他那副帶著邪氣的笑容。

屋內，包括兩位太子在內所有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綠柳便出聲問道：「上鉤？你又想到什麼詭計了？」

只見一屋的人都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郭楓忙道：「不不不，沒什麼、沒什麼的。」

「滿腦袋鬼點子。」綠柳嗔了一口，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給郭楓，道：「還有，今天黃大人來了消息，說讓我們將兩位太子送到城外，他會派人接應太子離開朝歌。」

「離開朝歌…是嗎？」郭楓微微沉吟了一下，接過信道：「的確是只能如此了，那大人有說是送兩位太子上哪裡去嗎？」

綠柳搖了搖頭，「大人沒有說。」

「嗯…」郭楓低頭拆開了黃飛虎的信，飛快的掃了一眼，然後收了起來。

「郭楓，黃大人何時來接我們？地點呢？」殷宏問見郭楓收了信卻不再說話，便問。

郭楓對殷宏笑了笑，眼露精光，道：「今晚，出城往西去，路上會有人接應。」

「楊兄弟，要幫忙淌個混水嗎？」應了大太子的話，郭楓忽然笑著問。

「不了，崑崙山有命，我等會就走。」楊戩有意無意的望了兩位太子一眼，道。

郭楓把楊戩的神色納入眼中，淡淡一笑：「那麼，今晚我和小柳送兩位太子上路，彩靈、小夏，這裡就交給妳們了。」

「我？」綠柳詫異地偷偷瞥了站在郭楓身旁的殷彩靈一眼，但見她臉色平淡絲毫沒有異樣，然後又發現自己的舉止不妥，趕緊將目光收了回來，轉移話題道：「讓彩靈姊姊和你去，不是更…更好嗎？」

「呵…讓彩靈陪我去的確是很好，不過，我比較希望彩靈能留在這，幫我做件事。」郭楓笑得神秘，看得眾人滿心疑惑。

楊戩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問道：「你還有別的打算？」

「楊戩…我的餌，還沒放完啊！」郭楓轉身把手一擺，故作高深地道。

「什麼意思？」綠柳把柳眉一皺，湊了過來問。

「我從來不敢小看對手，更何況是當朝天子？」郭楓兩手朝天做了個揖道：「而且，我向來喜歡方便，要是失手的話，鬧得好還可以再試試，要是弄不好了...能不能脫身還得聽天命了。」

「所以，你是說…」楊戩似乎想到了什麼。

郭楓打了一個響指，道：「對，我總是給自己多留一個後着。」


後來，眾人才發現…
他的後着，幾乎深不見底。


子夜，破屋裡的桌上擺著數把短劍，桌旁殷彩靈正替郭楓將短劍一一藏進衣服底下，而綠柳則正在另一處替兩位太子準備隨身的行李。

「兩位殿下，都準備好了嗎？」綠柳將包袱打了結，遞到太子的手中，「這裡頭裝了些換洗的衣物和銀子，您們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屋後，殷洪和殷郊已換上平民的打扮，向綠柳道了聲謝便接過包袱，各自背到背上，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嗯…」郭楓披上了外袍，再將兩把長劍繫上，也跟著起身道：「靈兒、小夏，這裡就交給妳們了。」

兩人乖巧地點了點頭。

「走，出發。」兩位太子一聲令下，四人同時將黑色的斗蓬披在身上，在月色的掩護下，四條人影悄悄地出了破屋。

萬籟俱寂的夜裡，黑色佔據了一半的世界，剩下的一半全是銀白色的月光和凍人膚骨的冷風。

月光灑下，雙目雖視物能卻難以辨物，放眼所及的，盡是黑與白的幽靜。

冷風吹過，在這萬物皆靜的夜之世界裡，卻只能扯動路旁不甘寂寞落葉。

黑色的世界，在這首善之都裡卻顯得太空曠了些，兩位太子甚少夜裡出門，更遑論是出宮行走，一時之間，竟被這深邃的黑暗世界給懾住了。

「這就是黑夜嗎？真的靜得可怕，簡直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殷洪跟著郭楓的腳步無聲前進，口中喃喃道。

在殷洪身後的二太子殷郊也是一樣，他緊張的加快了腳步，身手捉住哥哥的斗篷，顫聲道：「哥，我會怕…」

「殿下，別擔心，這條路我常走，跟緊就行了。」郭楓輕聲安慰道。

殷郊聞言，天真的問：「郭楓，你常來朝歌嗎？」

「不，殿下，我說的不是朝歌。」郭楓微微的把頭一搖，道：「我走的是暗路。」

不在乎的口氣，看似漫不經心的背影，映入走在最後綠柳的眼簾裡，看起來卻是那麼的苦澀。

夜，持續著。

四人走在黑與白的世界，以白為引踏黑作路，很快的便來到朝歌西門。

西門下，兩道木製的紅色大門掩上了一扇，只留下一半的通道供行人進出。通道的正中央攔著一道木拒馬，拒馬兩旁零散的站著幾個衛兵，還有一個看似領隊的傢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呼呼大睡。

郭楓四人躲在不遠處的角落，僅僅露出了半顆頭來觀察。

「唔…比起先前紂王下令封城的時候，散漫多了。」綠柳看了幾眼，便躲回牆後道。

「一會我先出去，你們在這等我招手，你們再過來。」郭楓順手將兩位太子一起拉回了牆後，道：「記著，出去的時候，一定要跟著我的腳步走，知道嗎？」

「嗯。」三人雖有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郭楓接著從懷裡拿了個小袋子，又伸手從牆角的陰暗處捏了幾捏，然後飛快的送入袋中。就這樣來回做了幾次，只見那小袋子竟漲得鼓鼓的，好像裡頭塞滿了棉花一般。

「郭楓，我看你也沒拿什麼東西，就這樣一捉一塞的，怎麼袋子就鼓起來了？裡頭有東西嗎？」殷郊看著好奇，低聲問道，一旁的另外兩個人也跟著看了過來。

郭楓將袋口捏住，然後炫燿似的在三人面前晃了晃，道：「這叫”暗骨”，顧名思義，是影子的骨頭。」

「只要像這樣把暗骨弄成粉狀…」郭楓將袋子用雙手捧在掌心用力的搓了一番，然後着西門比畫著：「再接著灑在地上，就能形成一條暗之路，一般來說沒有人能看見這條路上的東西才對。」

「一般來說？」綠柳發問。

「所以才說我先走啊！」郭楓撓頭苦笑：「被發現的話，至少我一個人逃不了，殺也能殺光他們啊！」

刺客的思維，果然與眾不同，三人無語。

「但是影子少了骨頭，影子就再也不影子了，你們瞧！」郭楓隨手扔了一顆石頭到方才取骨的角落，只見石子滾了幾滾又跳了一跳，落在那陰暗處。

只見那石子雖滾入陰暗的深處，但是其外型、模樣卻是如此清晰，彷彿一道被抹在黑色的一抹白，那陰影彷彿不存在一般，清楚如提燈去看一樣。

「不過這種情形不多見，所以就不需要去深究了。」郭楓適時的打住了三人的好奇心，畢竟類似的狀況都被無知的人給冠上了”靈異現象”的名號，無端地去戳破，並不見得是好事。

郭楓將袋子裡的暗骨都揉成粉末之後，便起身準備出發，離去時又交代道：「記住，暗之路只是讓人容易忽略，並不是真的看不見，所以動作一定要越小越好。」

只見郭楓在暗處把暗骨的粉末塗在地上，沿途避開了守城衛兵的巡邏路線，抹出了一條漆黑的”暗道”。

三人舉目去看，只見郭楓的身影彷彿和黑暗融在了一起，若不是刻意去看的話幾乎是要被忽略了，再加上郭楓所做的暗之路又多落在牆邊陰暗處，更是難以察覺。

遮蔽天空的黑色夜幕和郭楓巧出奇招的暗之道路再加上散漫的守備，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兼具，毫無失敗的理由。沒有多久，郭楓已經鑽出了城門，三人隨後也跟著溜了出來。

「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出來了…」走出西門一段路，殷洪仍不時地回頭觀望，臉上的憂慮顯而易見地道：「這就是我們朝歌的城防嗎？」

綠柳見狀輕輕一笑，柔聲道：「容易嗎？如果沒有郭楓的話？」

「是啊！是啊！哥，要是沒有郭楓的話，就是守成的衛兵再少一半，我們也不可能毫不驚動他們的出城啊！」

「嗯…也對。」殷洪為難的笑。

四人又走沒多久，來到一顆醒目的大樹下，年紀最小的殷郊率先跑到樹下，一屁股下去，道：「我累了！郭楓，我們休息一下。」

「呵呵…不用了，這兒就是目的地了。」郭楓漫步跟了上來，目光也同時掃了周圍一圈。

綠柳和殷洪也跟著走了過來，殷洪走到殷郊身旁坐了下來，兄弟二人小聲的交談、嘻笑著。

而綠柳則是一邊觀察著四周環境一邊踱步來到郭楓身邊，臉上一副狐疑的表情，問道：「的確是這裡吧？」

「嗯…」郭楓低應一聲，原本背負在身後的雙手卻同時垂到了腰間的雙劍上，道：「血的味道…」。

「保護太子。」郭楓不動聲色的吐出四個字，雙手更已經做好了拔劍的準備。

綠柳聞聲立刻轉身向兩位太子所在的大樹疾奔而去，但是樹上卻跳下了兩道黑影，速度比綠柳更快上不只一籌。

綠柳心知追趕不上，當下停步拿出玉盒，綠光閃動的瞬間，驚夢弓已然滿弦！

「郭楓，左邊！」綠柳嬌叱一聲，白色的驚夢箭光應聲射出。

“咻---！”

只有一個利刃破空的呼嘯聲，空中卻有兩道銀白色的光跡，和兩個被擊退的人影。

「好箭法！差點就沒命了。」其中一個黑影看著自己手上穿了個大洞的兵器讚道。

「好劍法！」另一個黑影，則是若無其事的將肩頭上刺著的一把短劍拔了下來，道：「不過武成王派來的高手也死在我們手上，你們自然不會例外。」

「既然如此，你們還在等什麼？」郭楓拔劍走上前去，將綠柳和兩位太子擋到了身後，臉上熟悉的笑容再現。


來，為了我的後着…

…開始下餌！

＊＊＊

對不起，我終於趕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