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風(楓)巽之痕 封神篇 肆之章 黃金瞳

藍色的結界之中黑白兩條身影對立著，白衣人金色長髮無風自動，兩手長劍輕垂，兀自閃著銀光，對面黑色人影渾身黑光泛動，雙拳緊握，散發著無匹戰意。

「來，來受死。」結界中，金髮閃動的郭楓伸手勾了勾食指。

「來就來！」

土地邪神揚手便衝將上來，左右手各捏了一把墨黑色的月牙狀氣芒，當著郭楓門面招呼而去，而郭楓也是揚手一束金色劍芒迎上。

一時之間，湛藍的光幕裡，金色的光束和黑色的月牙狀氣芒交互來去，所有襲向兩人身前的光束和氣芒都在第一時間被擊散，餘下的有如無頭蒼蠅一般，四出亂射飛散，打得四周藍幕亂顫。

「怎麼，如果就這麼一點本事的話，我可要動真格的了。」只見郭楓意興闌珊的又撥掉一道向自己飛來的月牙，道。

土地邪神睜著紫氣四溢的雙眼，怒道：「凡夫俗子，能有何本事？」

語畢，將兩手月牙合而為一，一道圓月般的黑色氣芒隨之形成，在邪神的雙手推送之下，以鋪天蓋地的氣勢向郭楓襲捲而去。

郭楓左手將劍一橫擋住了來勢洶洶的黑色圓月，神色自若地道：「那就露一手給你瞧瞧吧！」

秋水神劍訣 – 劍嘯神州！

極招毫不保留的再次出手，因為郭楓知道自己剩沒多少時間，充其量也不過再兩三招的交手可能就抑制不住”生命之源”的衝擊了，是故務求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他解決。

只見整個被藍色所籠罩著的空間裡頓時佈滿了無數的金色光束此起彼落，而且絲毫沒有停歇之勢，將空間內擠得是一點空隙也沒有，更遑論還想在其中橫行的黑色圓月了，幾乎全都成了黑色粉末。

交織的光束之中，土地邪神的身影被擊了個粉碎，但充滿四周的邪氣卻完全沒有消散的感覺，反倒是更純粹的凝聚了起來。

「這樣才對，否則我就沒有機會再試其他劍招了。」郭楓停下手中長劍，看著空氣中逐漸重新凝聚成一團的黑球道。

黑球在空中轉了幾轉，突然加快速度，從球體裡射出了數百顆帶有強烈氣旋的小黑球，每一顆都拖著長長的黑色尾巴，彷彿有生命的個體一般，飛快的衝向地面上的郭楓。

「這一劍，我從來都沒有足夠的術力去施展，今日終於有幸一睹其威力了。」郭楓看似隨意的後退，卻巧妙地避開了所有黑球。

一邊避開飛來的小黑球，郭楓一邊低頭道：「注意了…」

郭楓將劍在手上轉了一圈，在身前帶出了一圈金黃色的光盾，然後使之浮在掌上停於胸前，但見光芒急速收斂凝聚在長劍之上，將整把長劍化作耀眼的金黃，而郭楓也擺出了射擊的姿態，目標正是飄浮在天空中的黑球。

黑球見狀也不甘示弱的在天空凝成了人形，只聽他道：「大膽刁民，竟敢在本土地面前放肆！」

「大膽妖孽，竟敢在本魔士面前假位成神！」郭楓也笑著回嘴：「再不準備，我可要來了。」

「來就來！」土地邪神怒喝道。

土地邪神雙手在空中同時畫下兩道符籙，然後兩掌一纏化成另一道更巨大的靈符，以蓋天之勢遮住了藍幕裡所有的天空。

「土地神行符？」郭楓看見頭上比屋子還大的符籙，微微詫異道。

「好見識，不過也僅止於此！」土地邪神笑道。

土地邪神突然又將自己重新化成一團黑球，竟溶進了天空的符咒之中，只看見天空那一片覆蓋整個天際的神行符突然一陣怪異的扭曲，從原本方正的正規符文狀態變成一個偌大的圓形圖騰，大得幾乎要撐破郭楓所佈下的藍幕結界，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藍幕罩著黑圖，還是黑圖籠著藍幕了。

同時黑圖又射出無數的黑色細線扎入大地之中，頓時四周的空間土地彷彿剛經歷了一場大乾旱一般，土壤龜裂溪水乾涸，遍地草木枯黃生氣全無。

此正是土地神行符運行的光景，暫時借助管轄內所有事物的生命之源來擊退入侵者的強大法術，而這也是唯有土地神才能有的能力，目的是為了讓最接近百姓的神祇能夠在第一時間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百姓。

只是邪神將土地神行符黑圖化之後，竟藉由神行符開始毫無節制擊區大地的生命之源，像這種借命取命的法術，其威力之大就連上位神祇也得敬畏三分，只不過無論情況再如何危急，土地神也絕不可能不管萬物之死活如此大量汲取生命之源，是故一般的土地神行符也決無法做到如此大量的生命汲取之能。

但眼前的土地邪神可不是真正的神祇，在這種情況下，祂寧願犧牲這片土地也決不願犧牲自己，畢竟土地可以再換過，自己要是被消滅了，可就再也不能重頭了。

「這就對了，才不枉我把命都搭上了…」郭楓輕笑一聲：「咱們就黃泉路上一起作伴吧！」

秋水神劍訣 – 天劍…

只見郭楓右掌微微一握，順著身體的姿勢將長劍望天空投了出去，就在漂浮的長劍脫出郭楓掌心之際，突然綻出無比光彩，射出兩輪金黃色的光陣在空中一正一反的轉動，將穿過陣中的金劍化作一把足以開天闢地的白金色巨型長劍朝黑圖疾馳而去。

一黑一白兩道光影在空中撞成一團，頓時之間星月失色天地昏暗無光，對撞的兩股力量就像是雙無形的巨手，將周遭的空間用力的壓縮、捻碎，將放眼所見的所有事物都吞了進去了似的，聚成一股深邃而漆黑的”洞”。

就在所有一切都被吞噬殆盡之際，忽然一切都恢復了原狀，”洞”消失了，而原本吞噬空間的情境也不復存在，眨眼之間一切全都彈回原位，但是卻也同時將藍色結界震成粉碎，所幸回彈威力幾乎全被破碎之前的藍色結界所抵銷，餘威並沒有波及得太遠，大約出了十步左右的距離便只剩下一陣狂風而已了。

「郭楓！」殷彩靈在外圍好不容易等到結界破了，立刻拔足衝了進去，卻只看見塵土飛揚，既沒有郭楓的身影，也不見土地邪神在何處。

看著四週放眼望去盡是一片黃土飛揚，樹木枯黃了無生氣，就連早上才和郭楓兩人合力整裡好的屋子也已經被夷為平地，心中不免有些難過，險些便要哭了出來。

殷彩靈忍著眼淚一點一點一圈一圈的往外找去，最後終於在屋旁溪流的上游處找到了金髮仍未退去的郭楓。

「怎麼跑來了？」郭楓坐在乾涸的溪畔，沒有起身也沒有回頭，只是望著前方淡淡的說了一句。

殷彩靈看見郭楓一副悠哉模樣的坐在溪邊，不禁替自己這樣辛苦奔走感到不值，怒氣匆匆的走將過去，正待要開口罵人時，卻聽郭楓說道：「別靠過來…」

「你怎麼了？」原本還覺得生氣的殷彩靈才聽到郭楓的聲音便立時感到不對，語氣也立時多了幾分溫柔與關心，對這樣體貼的纖細之心，郭楓心中一陣感動。

「這個，拿去。」但郭楓依舊沒有回頭，只是隨手拋了一顆掌心大小的光團過來。

接下光團的瞬間，殷彩靈似乎看見郭楓金黃色的長髮下隱隱約約有著幾縷白髮飄動，還正待要開口問起時，郭楓卻搶先說道：「把它丟到天上，自然會散回大地，明天一早這裡就可以恢復原樣了。」

殷彩靈聞言便將光團托上空中，剎那間，光球迸裂灑出七彩螢光，千絲萬縷彷彿天女織衣一般佈滿黑夜的天空，如雪似雨般的輕柔且綿密緩緩降下，溫暖又舒服。

在爛漫的光華過後，只見四周開始恢復生機，原本枯黃乾裂的大地又逐漸豐沃了起來，小溪流也沿著河道重新開始流動，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好像剛才的災難完全沒有發生過一般，唯一不同的只有被郭楓拿來當作結界使用的屋子，已經連同整個庭院消失在地表上了。

「喂…你沒事吧？」殷彩靈小心翼翼的靠近。

「沒事，只是不想在結束之前讓妳看到我這副模樣。」郭楓笑著，聲音裡帶了幾分滄桑與無奈。

「為什麼？你怎麼了？在山裡那幾個月你不也是把我…」殷彩靈說到一半小小的臉蛋上忽然出現一抹緋紅，把話頓了一頓，才又繼續說道：「現在卻怕讓我看見你了？」

殷彩靈的話，讓郭楓的身子像是遭電極一般，震了一震。

她大步走上前，一把捉住郭楓的肩膀轉了過來，卻驚見一張蒼老的容顏，絲絲白髮從額上垂下，年邁的象徵在他臉上來去交錯，若不是自己和他相處久了，還真的認不出來眼前這一位白髮老人會是郭楓。

「郭楓，你…」殷彩靈瞧見郭楓的模樣立時跪了下來，雙手捧著郭楓那蒼老的臉龐，不可置信地問：「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瞧妳嚇的，所以才不讓妳過來的啊！」郭楓鬆開殷彩靈的手，笑道。

「虧你還笑得出來？都變成這德性了，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殷彩靈不解地問。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那是”生命之源”造成的吧？」

「啊啊…害我變成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來了。」郭楓聽見聲音，在殷彩靈的攙扶下回身站了起來。

站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名身著黃色官服的老人，面目和藹笑容可掬，左手拄著一把木頭拐杖，笑盈盈的看著二人。

「唉呀～唉呀～」只聽那老人搖手笑道：「快別這麼說，這可真是折煞老夫了。」

「老頭，趕不及遞補土地神位可是你的事情，無故把我推下水害我搞成這模樣的可是你啊！」郭楓哼了一聲，語帶不滿的道：「不這麼說，難道還要我恭喜你成功回歸神位嗎？」

「先別生氣，你瞧這不是換我來幫你了嗎？」土地神笑著道：「先讓我來看看你的狀況吧！」

「老先生，你有辦法嗎？」殷彩靈聞言終於綻出了笑容，急忙跑了過去拉住土地神的手問道。

土地神拍了拍殷彩靈的手，笑道：「別急，讓我看看先啊！」

「喔！」殷彩靈俏皮的土了吐舌頭，這才鬆開手站到一旁。

土地神走到郭楓身邊繞了一圈，摸著鬍子道：「這應該是”生命之源”過度外放的情況。」

「”生命之源”是一把兩面刃，能夠在瞬間提供毫無底限的力量給其持有者，即便是要超越神之領域也不是不可能…但同時卻會因為”生命之源”充斥全身而造成身體過度活化，而提早衰老。」土地神發覺一旁滿臉困惑卻又充滿期待的殷彩靈，只得開口解釋道：「所幸郭兄弟的修為有一定的程度，陽壽少說也有個七、八百年，所以這才能承受住”生命之源”的急速老化。」

殷彩靈瞭解的點了點頭，倒是一旁郭楓不屑地道：「所以呢？」

「所以，眼下只有一條路。」土地神笑道：「由老朽來替郭兄弟返老還童。」

「咦！你能…？」殷彩靈不可置信的看著土地神。

「哈哈…精靈姑娘別這麼誇張，郭兄弟幫了老朽的大忙，這點回報是應該的。」土地神滿臉笑容的回應殷彩靈的表情。

「說得好聽，你倒是先教教我要怎麼把生命之源壓回去吧？」郭楓則是滿臉不屑的回道：「還有，她不叫精靈姑娘，她姓殷。」

「抱歉，失言了。」土地神歉意地看了殷彩靈一眼，問道：「不過說道方法，你不是清楚得很嗎？」

發覺土地神的視線，殷彩靈滿臉疑惑的轉向郭楓，小巧的臉蛋上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

「郭兄弟沒告訴過妳嗎？」土地神走向殷彩靈，問道：「只有和妳締結精靈契約，依靠存在於妳體內那罕見的”走雪”的強大靈力，絕對有機會壓制住”黃金瞳”的。」

「我可以嗎？」殷彩靈睜大了眼問：「只要締結契約就行了？」

「那當然。」土地神接著道：「沉睡百年方得一次現世的精靈，若全力以赴的話，不見得會輸給”黃金瞳”的生命之源吶！」

「不！」郭楓斷然的拒絕。

「為…什麼？」相較於自己的積極，郭楓卻拒絕得直接了當，讓殷彩靈一時不能理解，愕然的看著郭楓。

「你不明白契約對於精靈的重要。」郭楓搖頭道：「要是締結了契約，妳將不再是妳。」

「我…？」殷彩靈雖仍有疑惑，但確信郭楓說得不會是假，一時間還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土地神這時插進來道：「關於這個，老朽倒有個建議。」

「按照你們人間流傳的契約方式，確實是會讓被契約者失去自我意識沒錯。」土地神解釋道：「但那是因為你們所熟知的契約術少了一個重要的媒介所產生的後遺症，這個媒介叫做”契約之鑰”，只要找得到能夠擔任媒介的人，這樣契約便可以完全成立，不僅能夠守住被契約者的意識，更能使兩人心意相通。」

「不過”契約之鑰”可就不是我這種小神能擔當得起的了。」土地神搖了搖頭，繼續道：「所以，我提議另一個方法。」

土地神一邊說，一邊用木杖在地上畫了個圓形的圖騰，道：「就用這個來助郭兄弟將”生命之源”退回去吧！」

「不過，這還是得要精靈姑娘的幫忙，可以嗎？」

聽見需要自己幫忙，殷彩靈自是連忙點頭。

「那好，殷姑娘先站到這圈中。」土地神將殷彩靈牽到剛才畫的圓形圖騰裡站著，接著又在郭楓腳下畫了個圈，最後再畫條線將兩邊接了起來。

郭楓也安分的配合土地神的動作，反正只要不是讓殷彩靈訂下那種會賠上她本人的契約，其他的方法倒也是樂意去試試。

土地神站在兩人中間杵著拐杖，嘴裡喃喃念著些令人完全聽不懂的話語，語意和發音都令人摸不著頭緒，但是卻意外的使人感到平靜和安心。

約莫幾分鐘的時間之後，正當兩人都沉浸在土地神奇妙的咒語聲中時，忽然同時感覺一陣異樣，只不過一個是湧入，一個卻是退出。

只見殷彩靈身上湧出陣陣帶有寒氣白色光華，沿著土地神畫的線向郭楓緩緩流去，所經之處盡化為凍土。

就在寒氣就要進入郭楓的圈子時，土地神忽然將拐杖一伸截住了寒氣的流動，使之隨著木杖爬上土地神的手裡，寒氣在土地神的手中盤旋了一陣，除盡了極寒之氣後這才繼續往郭楓流去。

土地神分執兩人之手，道：「一拜神靈，祈天之承諾。」引著二人轉身，向天拜了一拜。

「二拜天地，求萬物之祝福。」再引二人向大地敗了下去。

「術者交拜，同生死之與共。」最後再徵得二人同意，讓兩人對拜，完成最後的步驟，土地神立即喝道：「奉天之諾、承天地之祝福，借彼此之力量，平息過剩之力。」

忽然，陣中光華乍現，星空萬里的月夜之下，郭楓臉頰兩側蒼白的鬢髮開始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比原來還要更黑的頭髮，臉上來去交錯的皺紋也逐漸淡去，而雙瞳之中，那象徵著災難的深邃金黃亦同時慢慢的黯淡了下去，恢復原有的黑色。

許久，光華散去，站在殷彩靈身前的卻是一個面貌清秀的少年，模樣神似郭楓，但年紀卻明顯小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