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紅吻‧三

下了山，華便帶著青楊搭上早已等候多時的馬車。

一坐上馬車，雖然應該放鬆下來，胸口似乎卻還有根弦線緊繃著，青楊大氣也不喘一下，表情略呆滯地凝視前方。

「青楊今天不太專心啊，」華擺出不雅的坐姿。「不是第一次殺人了還會怕？」

「不是的，少爺，青楊不怕。」

只是那句「代替品」，將他平靜無波的心給點了一下。

華不知道姓氏、不知道眷屬，看似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但其實一直都是單獨一人，而他自己也不在意單獨，在青楊成為他的隨侍之前，沒人能在他身邊留下歲月的痕跡，華的一切都是謎團，與年紀不相襯的武功，與微笑不相襯的殘忍，與普通容貌不相襯的極大魅力，衣著品味不佳卻很多權勢人家都希望能跟他攀上關係，矛盾存在於他，他就是個矛盾又合理的存在。

因此青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默默地跟在華的身邊，一切都聽從他的安排，伺候他起居，跟他學武功，別人不管說什麼他都不會聽進去，華的命令吩咐才是第一，他連在睡夢中思念親人都覺得罪惡，不知道那是最根本的人性。

「是嗎？」華的手又不安分地在青楊臉上亂摸。「那怎麼是這個表情呢？」

「青楊很抱歉讓少爺不愉快。」他低下頭用稚嫩的聲音說。

「你要是在意那種事的話，我可得把話講明，你們性子是有點像，不過你是取代不了他的。」

「青楊不曾妄圖取代少爺重要之人。」

其實華是在無理取鬧，事實上青楊本身並沒有多大的在意，他本來就沒有想過要取代什麼的，雖然稍微驚訝著少爺心中原來也有重要的人，不過這五年的時間也夠他發覺那極偶然之下才會露出的表情。

不管少爺多麼遊戲人間，多麼殘忍無情，總有時候像個人吧。

「毛都還沒長齊這嘴巴倒是利的了。」華一雙褐色瞳孔的眼瞇起，略顯不快，手捉住青楊的下顎一捏。

「青楊不敢。」他吃痛地回答。

「不敢？」華低笑挨近，兩人臉的距離近到青楊都數得出華眼瞼的睫毛有幾根。「想知道你們像在哪裡嗎？」

頰肉被捏出了紅印子，他沒有掙扎，只是反射性地收縮頰部肌肉減輕疼痛，主僕倆都很清楚，華就算真的動起殺意，青楊也不會有絲毫的反抗。

「真的好像呢，那個什麼也不在乎的模樣。」華繼續貼近，手下力道乎輕忽重，使得青楊幾乎無法借力避開。「似真似假，好像很在乎我，卻也不是那麼回事，對我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跟想法呢？」

「青楊、只有單純崇敬著……」

「謊話就收回去吧，」他的下巴搔了艘青楊的鼻樑又離開。「為了什麼才收了你，本少爺可不想想清楚答案然後太早無聊哦。」

手指從下巴移上嘴唇撐開，摸上貝齒，華肆虐地任由手指蹂躪著嘴唇。

「是太早熟還是身體晚發育了？才沒幾天在注意，外表還是一樣小巧，骨子裡已經完全變成充滿俠義之心的大男人呢。」

「少、爺……」青楊脹紅著臉，華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發自內心，卻也都含帶著諷刺和羞辱，要說男子氣概，連成熟都沾不上邊的他是遠不及少爺的。

「還是讓女人想追卻又不敢跑著追的那種。」

「青楊沒有──」

「沒有女人在追嗎？或者你以為，我在說我自己便是那個想追又不敢追的女人、嗯？」

他顫抖不已，完全無法應話，華少見的咄咄逼人讓他很恐懼，原因是出在哪裡？他犯了少爺什麼為何還沒想到？

「呵呵，這眼神還挺像被欺侮的小動物。」

他突然又放開手，笑得很孩子氣。「就放過你吧。」

「……」青楊摀著嘴唇不發一語。

「啊啊，真是的，」華唉聲歎氣。「青楊啊，細雨故意弄煩我，他的小相好也很吵，害我手癢得要命，才讓你被我給欺負了。」

「青楊無所謂。」他很明白少爺還沒有真正放過他，保持謹慎地回答。

「才殺一個根本不痛不癢，」華摸了摸青楊發紅的臉頰，動作皆是愛惜的輕柔。「可是你要是殺兩個，我的衣服也會沾上腥味了，只好委屈你，以後可別乖乖讓我這樣弄，要懂得反抗啊。」

華的個性很複雜也很單純，就是喜怒無常，甚至他剛剛那番話到底是憤怒還是單純想玩弄他的反應才說的，青楊完全沒辦法窺知一二也不會回答。

那個強得不像話的實力應該也是造成他如此的性格，看方才笑忘峰上那群人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就知道了，起初青楊還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換了立場想想假若少爺也是同等遭遇的話便也覺得憤怒，少爺是做得過分，但對他而言這世上本就沒有分寸兩個字。

「這幾天見的全是男人，膩了膩了，」他又像個孩子般耍賴道。「本少爺要去麗南江坐畫舫！」

後面的話是說給車夫聽的，麗南江的畫舫，青楊忍不住恍惚，五年來隨著少爺去過天下任何一地，就是畫舫沒再上過第二次。

他只敢肯定少爺現在是真的放過他了，但他永遠也不能明白原因。五年的時間還不足夠了解華，而若沒有得到親口的准許，他也從不妄圖去了解。

「青楊！」

「是、少爺。」青楊嚇一大跳，回過神下意識地回應。

「這次你也要一起上畫舫，要跟我同一間房間。」

「是。」青楊恢復了平常平靜的神色，雖然這五年還沒辦法讓他做個最稱職的隨侍，起碼少爺跟那些男女相好的時候他還能站在門外保護他的安全。

「反應都不好玩了，」華像個孩子般耍鬧。「想想第一次帶你上妓院的時候居然躲去馬房，現在都不怕羞了呀……」

「少爺希望青楊避開就避開。」

「我有說這回事嗎？叫你站哪裡就站哪裡。」

青楊苦笑，全身漸漸放鬆，幾分倦意漸漸湧上，不再逼自己保持清醒。

溫柔的、霸道的、殘酷的……哪一個面貌才是真正的少爺？他不知道答案，也許永遠都沒有答案。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