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奇二手雜貨屋II．沙漏（下）

怪奇二手雜貨屋II

雜貨七．沙漏（下）


　　吵雜的餐廳似乎是影響不了施德仁，正確來說，他的精神狀態完全恍神中。一頭飄逸直髮的張亭君正不慌不忙地把一小塊平價卻美味的牛排送入口中。

　　「我說……小德。」

　　一聽到莫名奇妙的小名，施德仁終於回神，微蹙眉，口氣透露著不耐：「我說過不要這樣叫我。」

　　「不這麼叫你，你哪會回神？」拿著紙巾擦拭嘴角，張亭君眼神銳利地盯著施德仁，「想什麼？」

　　「沒事。」施德仁一點也不想跟張亭君商討，他現在只想來根菸解悶……不對，早在他高中的時候，有個雞婆的好友逼迫自己戒菸，害他減少一項「人生樂趣」。想至此，施德仁忍不住低罵，「混蛋葉千眼！」

　　「是？」

　　「啥？」沒想到會有人回應自己，施德仁抬起頭，馬上發現一位端著餐盤站在自己旁邊的國中生，和一位黑衣裝束，頭髮凌亂不堪，隨意紮起的男子。男子施德仁有印象，他在怪奇二手雜貨屋有瞄到他一眼，但是愈看清國中生的臉，施德仁眼睛愈瞪得老大。「你……咳咳！」

　　老天！怎麼會有人像到這樣？撇除掉年齡不管，眼前這個國中生的臉簡直就跟十二年前的「葉千眼」長得一模一樣！不，應該說是「幼齒」版的葉千眼！艱困地嚥下方才差點噎死自己的口水，施德仁又發現一件讓他下巴足以掉落到地面的事。

　　「葉、葉千眼？」國中生制服上繡的名字，讓施德仁震驚到聲音都變了調。「不、不，不可能，那傢伙怎麼可能不老反而年輕！」

　　「嗯，我是不知道大叔在煩惱什麼……但是我的確叫葉千眼。」葉千眼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卻讓施德仁全身爬滿雞皮疙瘩，「大叔你把我錯認成老爸了吧？」

　　「老、老爸？」什麼東西？施德仁感到自己的冷汗沿著臉頰滴落，這小孩在說笑嗎？看他樣子至少有十三歲，如果他是「葉千眼」的孩子，那不就「葉千眼」在高中時期生的？那個優等生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是啊，我爸也叫做葉千眼，高中唸這邊的學校，我也是在那時候出生的。」葉千眼笑得更加燦爛，燦爛到施德仁和張亭君有差點閃到眼睛的錯覺。

　　「說謊。」黑裝束男子：亥蓮，用著只有葉千眼聽得到的音量調侃，卻換來後者冷不防用力踩住自己足背的下場。

　　「是嗎？你是葉千眼的兒子啊，那傢伙居然這麼讓人意外……算了，反正他從以前就是讓人難以捉摸的傢伙。」見到故友的後代似乎讓施德仁心情轉好，他扯出難得的笑容。

　　「你認識這小弟弟啊？」看著雙方互動，張亭君理出個答案，是的話，她就可以常常找這可愛的孩子，而另外一位的長相也令人驚艷，只是不修邊幅的模樣打了點折扣。

　　「我認識他爸，啊，我忘記自我介紹，我跟你爸以前是高中同學，我叫施德仁。」點明關係，施德仁並不想多搭理張亭君，看她那副模樣，八成想來個「十年養成計劃」。「不過你爸也真奇怪，居然用自己的名字取名。」

　　「我們家代代都承襲這個名字。」葉千眼再度展露迷死人不償命的笑靨，身旁的亥蓮則是一臉受不了的模樣，這樣的代價就是自己足背被踐踏的力量更加加強。

　　葉千眼這傢伙是想毀掉自己的腳嗎？亥蓮雖然表面上不吭聲，耐性卻磨到極限，他禮貌性地對施德仁和張亭君點點頭：「不好意思打斷這份難得的『巧遇』，我們之後還有事情，先行一步。」

　　不給施德仁有多餘時間反應，亥蓮不動聲色地抽開一直被葉千眼摧殘的左腳，隨即轉身，順便拖著葉千眼離開。但才走沒幾步，亥蓮突然停止前進，結果葉千眼因為後作用力，硬生生撞上亥蓮的背，手上的餐盤也差點打翻。

　　「臭亥蓮！你搞什麼……」葉千眼揉著微微發紅的鼻頭，低著聲音抱怨。

　　「怎麼了嗎？」察覺亥蓮的異狀，施德仁開口詢問道。

　　「有些事情，不知道答案會比較好……譬如說，車禍？」亥蓮輕描淡寫地述說著，卻讓施德仁和張亭君臉色大變，「晚安……施先生、張小姐。」

　　一直到亥蓮和葉千眼遠離後好一陣子，施德仁斷線的思路總算接回來一點，他眨了眨雙眼，用手把僵直地嘴巴靠攏。

　　車禍？為什麼那個較亥蓮的男人會知道自己出過車禍？那個菲克店長說的嗎？

　　「什、什麼啊！那個人？」張亭君音調拉高，字辭間伴隨著些微顫抖，「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什麼車禍的……害我想到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咦？」張亭君不尋常的反應，讓施德仁腦袋像是被觸動某個機關似的，一些片段記憶像快轉的影片般掃過他腦海，「……一個月前的車禍……妳也在現場？」

　　眼前的人並沒有馬上給予回應，張亭君拿起檸檬水，啜飲了一小口，把原本的異常表情和話語全數吞入肚中，不著痕跡地深吸一口氣。「你怎麼會這麼想？如果我在的話，應該跟你一樣在現場待救吧？你不會忘記你整臺車被落石擊中後，落石並沒有停歇，你可能被其中幾個石塊擊中，才會倒臥在路旁，那時候情況這麼危急，我如果也跟你在一起的話，根本就逃不出去不是嗎？」

　　「的確。」話雖這麼回應，但施德仁看著眼前表現兩極化的張亭君，心底更添增一分不信任，「不過應該跟妳有關，我唯一會經過那條山路的理由就是去接送妳。」

　　「你這是懷疑我害你出車禍嗎？施德仁！」張亭君臉上不再有笑容，臉上一分一毫的曲度都散發出刺痛肌膚的氣息，「那條山路你走幾次了？我有逼你走嗎？到我家住處只有那條路可行嗎？何況誰叫你雷雨天選擇山路行駛的？更何況那天你自己開快車，才會閃不了落石……」

　　「開快車才閃避不及？」施德仁重複張亭君的語病，他不禁冷笑出聲音，「說的好像妳也在車內嘛，還是聽記者、警察的說詞？煞車痕跡？妳可別告訴我妳也忘記，我車禍當天的行駛方向是接妳出來，不是回去。」

　　「那又如何？你確定你有接到我？」張亭君字字充滿防禦性，彷彿受到刺激的貓一樣，不容許任何人攻入她的領域。

　　「那妳能解釋妳為何不來醫院探望我？直到我要出院才出現？那天身上多處包紮是怎麼回事？很剛好也受傷嗎？」施德仁似乎找到自己開始厭惡張亭君的癥結，一切都跟那個車禍有關，而張亭君也是關鍵點。

　　「反正你認定跟我有關就對了，那我再怎麼辯白也沒用！」張亭君憤而站起身，下一秒，她眼前便多了個沾滿檸檬水而狼狽不堪的施德仁，「反正比起你那心愛的妹妹！我對你而言一點也不重要！」

　　「亭君？」施德仁跟著起身想揣住張亭君，但馬上被甩開。

　　慌亂的場面以其中一人離去以及週遭的私語做結束，施德仁看著餐桌上悄悄滴落的水，讓他有種那是眼淚的錯覺……像張亭君這樣一個好強的女孩子會哭？他真的愈來愈奇怪了……而且，張亭君臨走前也說了……

　　他有妹妹，一位他腦海怎樣也收尋不到記憶的妹妹。

　　「唔！」

　　突然而來的頭痛，讓施德仁站不住腳而向後仰躺，眼前景色逐漸模糊成一片……


　　「求……求你們！救救我哥哥！」

　　「不，一定有辦法！拜託你們！就算要拿我的生命來換也無所謂！」


　　女學生的聲音竄入施德仁的腦海中，他簡直不敢相信，那女孩說了什麼？用了多麼可怕的代價請求？

　　「咦？」

　　原以為自己會跟地面來個親密接觸的施德仁，發現身上沒有傳來預料中的疼痛，反而像是浮在空中似的，這才睜開眼，然後又換來凄冽的慘叫：這是什麼？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像個嬌羞的新娘橫躺在亥蓮的懷中，這是整人節目嗎？

　　「吵死了。」沒有手可保護自己耳朵的亥蓮，二話不說就把手中的「噪音源」扔到地面，「老兄，要睡覺回去睡，別往別人身上躺。」

　　「真是不好意思啊！」施德仁狼狽地站起來，拍掉衣服上的塵埃，這才發現自己再度成為眾人焦點，這讓他感到十分不自在，「抱歉，打擾到大家了。」

　　一看是沒什麼後續發展，餐館裡的顧客目標又回到自己的餐點上，施德仁這才又坐回座位，看著剛才才道別的兩人。

　　「什麼……」

　　「把沙漏拿去給菲克修吧，大叔。」不等施德仁問出問題，葉千眼馬上就搶先說話，「再這樣下去你就輸掉了。」

　　「什麼輸掉……你、你也知道我跟菲克的打賭？」施德仁目光反射性地移到亥蓮身上，像是質問什麼。

　　「我沒跟他講，是這小孩第六感準到令人毛骨悚然。」亥蓮馬上回答施德仁無言的疑問，但其實他也沒講真話，葉千眼根本就不需要問人就可以竊讀到他人的想法。「你剩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

　　「少突然智力退化，老兄。你確定沙漏還好的嗎？」說罷，亥蓮一把拎起葉千眼，並且摀住他的嘴巴阻擋他的報怨，大步邁向門口離去。


　　被亥蓮這樣一提醒，施德仁連忙拿出外套內袋中的沙漏：幾乎有一半的沙到達另一端，而透明的玻璃更出現細碎的裂痕，好像只要手稍加施力，沙漏馬上就會應聲碎裂似的。

　　剩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嗎？

　　他要想起那個女孩到底是誰？還是就此打住？反正他真的也記不得那位「妹妹」，自己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更別說有什麼感覺……但是他很在意，很在意剛才擅自侵入自己腦中的話。

　　用生命換，為什麼？隨隨便便就拿自己的生命交換……

　　「爛透了！」施德仁咒罵一聲，他最厭惡別人隨便相信他人的話，就跟人做交換條件，用性命做擔保更是蠢到沒藥醫的地步，他那對白痴父母就是隨意相信別人的條件，最後才被逼的自殺了結。

　　像他父母、像夢中那個女孩，都是他最厭惡的！那他何必為了討厭的人，輸了跟菲克的賭約？一點都不划算！

　　　　　　　　　　　　　　　　◇　◇　◇

　　怪奇二手雜貨屋裡，再度出現最近常有的組合：菲克、施德仁，以及滂沱雷雨。

　　「好像您出現的時間幾乎都下雨呢，施先生。」菲克讓紅茶表面出現漣漪，才又慢條斯里地飲用著。「所以，今天您來的目的是什麼？」

　　「把沙漏還你。」施德仁遞出用著棉布包裹的東西。

　　「喔？」菲克不疑有他，把布團移近自己，小心翼翼的抽開棉布，裡頭沙漏身上除了有些裂痕外，可說是完好如缺。「哎呀？」

　　「另外就是……把姿佳還我！」

　　拳風讓菲克的髮絲揚起，施德仁的拳頭被近藤薰阻擋在距離菲克鼻尖幾公分處。施德仁咬緊下唇，不氣餒地進攻下一拳，但近藤薰只是反手揪住施德仁的衣襟，瞬間把施德仁壓制在地。

　　「薰，不要對客人這麼沒禮貌。」菲克面對突然而來的異變似乎早有準備。

　　「王要我保護您的安危。」近藤薰並未正面回應菲克，但意思也很明顯：在施德仁沒放棄攻擊菲克前，近藤薰會一直制服施德仁。

　　「嗯──算了。」輕吹一口氣，菲克手中的沙漏即碎散，他笑了笑，「我該恭喜您恢復記憶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答應姿佳的請求？那一點都不合理！兩條性命怎麼能互換？姿佳的未來，並不是我的未來啊！」不顧雙手被扣押以及方才撞擊所造成的疼痛，施德仁對著菲克吼著，「姿佳不應該就這樣消失……」

　　「我是生意人，有交易當然不放過，另外，這場賭約您完完全全輸了，施先生。」菲克透過只剩下空殼的沙漏，盯著施德仁，「記得我對您說過什麼嗎？您將會永遠失去兩項東西……一個就是您那場意外的記憶，另外一個……呵呵呵，看她的選擇了。」

　　「什……啊！」

　　山壁、翻覆的車、不斷滾落的石塊，緊抓住自己雙手的小手，滂沱大雨打濕兩人的身體，施德仁不知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己為什麼突然從怪奇二手雜貨屋中來到這，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被掛在斷崖，但單看到眼前那張他好不容易想起來的熟悉面容，施德仁感到眼眶躁熱。

　　「姿佳……」

　　「哥，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耍任性……讓你跟亭君姊吵架……你也不會因為為了趕時間送我回家，在下雨天走這條危險的道路……」雨奪走了溫度，施姿佳顫抖著身體，努力撐著，但她卻感到雙手發麻。

　　因為自己無聊的忌妒，覺得施德仁快被別人搶走了。施姿佳從以前就不喜歡張亭君。今天，也就是車禍這一天，是張亭君的生日，施姿佳明知道施德仁要替張亭君慶祝，卻也故意要求施德仁接送自己，目的就是藉口一起慶祝張亭君的生日，實則不想讓他們兩人獨處。

　　是的，施姿佳的目的達到，甚至可以說超乎她的想像，張亭君因為不高興策劃已久的慶祝突然殺出程咬金，施德仁又不想在惡劣的天氣下放施姿佳一人，兩人大吵一架後不歡而散。天氣逐漸惡劣，施姿佳吵著想趕快回家，心情正處糟糕狀態的施德仁大概是昏了頭，開上路程最快卻也最危險的山路回去。

　　路上，施姿佳不小心脫口而出自己今天無理要求的原因，讓施德仁十分生氣，他無法諒解平日乖巧的妹妹居然因為只是想要自己多陪她，使他和張亭君吵架。施德仁想要騰回去對張亭君道歉，卻沒想到施姿佳居然做出大膽又危險的舉動：和施德仁搶方向盤。

　　失去控制的車無法閃避落石，意外就這麼發生了。

　　當然，施德仁在尚未被落石擊中前，有打電話跟張亭君求救，但因為才大吵過，張亭君以為施德仁是在騙自己，搏取自己同情，並未相信他們兩兄妹面臨了意外，事情最後，演變成施德仁為了保護施姿佳而被落石擊重，差點滾落山崖之際，施姿佳死命拉著施德仁，而菲克，就是出現在這個時機。

　　「好啦，相同場景，相同情況，不一樣是你們的記憶，我開店的『第一位』客人。」菲克立於空中笑著，彷彿是處在不同空間似的，豪大雨絲毫無法沾濕菲克，「施姿佳，同樣的問題再問妳一次：妳要活著？還是讓施德仁活著？」

　　「我……」

　　「讓姿佳活著！」施德仁怒吼著，不讓施姿佳做出抉擇，「本來應該就是我會死，不要扭曲既定的路！」

　　「哥……是我害你的……」

　　「那是我笨！大雨天還開山路！」

　　張亭君才在餐館數落過自己的話，施德仁忍不住拿來現學現賣，但也意外的理解倒為何自己會突然厭惡起張亭君：他氣張亭君為何當時不相信自己，可是卻能理解，畢竟是自己失信在前。

　　「呵呵呵……哈哈哈！」看著眼前的場景菲克大笑出聲音來，「面臨危機的時候，人類才會開始被他們的『道德』和『惻隱之心』玩弄，混亂、悲傷、懊悔、憤怒，你們人類有趣的地方就是這些矛盾的情感！」

　　「閉嘴！你這個變態！」看著菲克的神情，施德仁便可理解菲克根本就是把他和施姿佳的反應當作是實驗過程，像極了一場研究！

　　「呵呵呵，隨便您怎麼稱呼，客人，這就只是像是你們人類想了解某些動物習性而執行的實地觀察罷了。」菲克對於施德仁地咒罵完全沒有反應，只是更加深笑靨，「再不決定的話，施姿佳也會一同被拖下去喔？」

　　菲克的話讓施姿佳的淚水溢出眼眶，其實她很怕，體驗當過遊魂的感覺，讓她不想再死一次，但是造成這場意外結果的元兇是自己，可是依照既定的路，死的人應該是施德仁……她不想死！也不想施德仁因自己而死！

　　放手，自己絕對會夜夜做惡夢；不放手，連自己都會陪葬；和菲克交易，她又得回到那孤獨、寂靜，似乎要剝奪自己一切理智的黑暗空間……不，不要！她好怕，那個世界她不想再體驗！

　　或許是感受到施姿佳傳來的恐懼，施德仁看著施姿佳好一會，露出笑容：「姿佳，不用擔心，哥哥會保護妳的……只是幫我跟亭君說聲抱歉。」

　　「哥！」

　　還未意會到施德仁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手中的重量已經脫離自己的支撐，山谷傳來的迴響撞擊著施姿佳的理智。

　　「不要！不要啊──────」

　　雷聲淹沒施姿佳的叫喊，雨水沖刷掉滾落的淚水，那黑色的身影停頓一下便消散在空氣中，一切就像是一場鬧劇般結束……


　　白色，帶來了恐懼。

　　躺在床榻上的人倏地驚醒，驚喘著看著週遭青一色的慘白布景，以及刺鼻的消毒水味，那人狐疑地抓握自己的雙手，像是在確認什麼般。


　　「德仁！你醒了嗎？」

　　「我……」

　　「老天，我以為你又……我還以為我會再失去你……」張亭君抹去臉上的淚水，「……你居然選擇同樣天氣、同樣時間回到你跟你妹發生事故的地點……一樣又被人發現倒在路旁……」

　　「妹妹？」施德仁一臉困惑，「亭君，妳在說什麼？我哪時候有妹妹？」

　　「德仁？」張亭君張大了雙眼，難道施德仁真的如同上次醫治他的醫生說的一樣：因為受到太大打擊，忘記自己有妹妹？

　　「好奇怪……我已為我死掉了。」施德仁伸手拉住張亭君的手，「可是我又能感受到妳的溫度？」

　　決定不給施德仁壓力的張亭君抽開自己的手，如同往常般，不客氣地戳著施德仁的額頭道：「你當然還活著！而且害我跟上次一樣為了趕到醫院而出了小車禍！早知道也跟上次一樣，讓你一個人在醫院好好冷靜反省！」

　　「妳上次沒來看我也是因為妳發生車禍？」聽到張亭君的抱怨，施德仁這才發現張亭君身上多出不少包紮痕跡。

　　「比這次嚴重，上次還住院，為了不跟你碰面，我還故意轉去別家醫院。」

　　「……抱歉。」

　　「什麼道歉的話給我留到出院再說！而且我要限制你不得再開那條山路！」

　　雖然張亭君是使用命令的口氣，但施德仁卻感到窩心，但在內心漲得滿滿的時候，他卻感到好像缺失了什麼……一件他怎樣也想不出來的重要的事……



　　「哼。」

　　撥散空氣中的畫面，菲克心煩地瞪著眼前那抹白霧。

　　「拜託行行好，少說些什麼感謝的話，我是生意人，客人為大，麻煩您在其他怨靈暴動前離開行嗎？」

　　白霧微微晃動後，才失去了蹤跡，而菲克也把自己的臉埋入雙掌裡。

　　「求你！讓我哥忘記這一切，不要讓他記得我！就同第一次我跟你交易的一樣：用我的性命換我哥活著！」

　　施姿佳在雨中最後的要求，不過也是讓所有一切回到原點，只是多了份掙扎……擁有深厚血緣的人在救對方時都有所猶豫了，何況是完全沒關係的人？

　　那個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保護自己的白色身影，毫不猶豫替自己阻擋攻擊而染上大量鮮血的模樣一直佔聚在菲克腦海深處，他無法理解「祖父」為什麼保護自己，他們並沒有任何關係不是嗎？

　　「里歐！別待在這！離開！」

　　「不要喊那個名字，我厭惡那個名字！」菲克低吼著，卻引來屋內黑影們的騷動。

　　他討厭那個名字，害他失去重要的人的名字……里歐，他菲克．尤里西斯過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