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叫淚嚎璞玉嬰......」
告別了太傅後,錢萬人找了一個偏僻且無人的地方。
現在的他正背靠在某個院外的柱子旁,似乎是在等待什麼。
午後的斜陽照進了皇宮,在柱子後方拖出一條長長的黑影。
「九泉,是你告訴他們的嗎?」
錢萬人望著遠方幽幽開口。
「包括我們的行跡以及霍爾海雅的情報?」
「回大人,是的!」
黑影當中無人,卻有一個聲音傳來。
「您剛進城時我便收到了消息,並第一時間向國師匯報,國師則在例行報告時,將此事順帶告知給了陛下等人知曉」
「霍爾海雅有金開元的事情,又是誰告訴你的?」
錢萬人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難道是"黃老仙"?」
「是"小散財",大人」
聽見此話,錢萬人的右手立刻往腰間一摸,一串由五枚小銅錢所綁成的「五方錢」微微震動著,就像是在回應錢萬人的觸摸似的。
「包含那位羽蛇對您的請託及相關情報等事項,大人......我是否做得太過頭了?」
陰影中的聲音更謹慎了些。
「不,你做的很好,省去了我很多麻煩!」
錢萬人語帶褒揚,然後自嘲的輕笑了聲,繼續說道。
「哈!想來也是,黃老仙不問凡間俗事,只要沒事就不會離開那艘高速戰艦,怎可能有那種閒心跑來管我的私事」
「那國師呢?那傢伙現在正在做什麼?」
「國師正在為柳府一事做準備,還招見了幾位客人」
「誰?」
「不清楚,只知道先前見了一位官家、現在正在招待另外二位新客」
「哼,這老頭早就都算好了是吧?」
錢萬人鄙夷的輕笑一聲。
「好啦,我要回府上一趟,有事需要先見萬事通一面」
說完,他離開柱子、重新站直身體,並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你有空的話去趟柳府吧,要是情況失控就立刻出手鎮壓」
「不知為何......我有點不好的預感」
「要優先保下羽蛇嗎?」
黑影中的聲音帶著一絲試探。
「不能,也不需要」
錢萬人語氣堅定。
「做你該做的就好,莫要有私」
「沒事了,退下吧!」
「屬下遵旨!」
說完,聲音沉默了下來。
對方已經離開,錢萬人也邁步離去。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若是能得二位相助,對舊柳府的行動必能更加順利!」
國師說完,眼含期盼地望向季伯常與霍爾海雅二人。
「如此我也能更好的替妳向上邀功,至少能爭取到讓大多數人對妳的身影視若無睹的程度,這樣我也好給真龍以及錢萬人各自一個交代」
說完,國師清了清喉嚨。
「但我的本意並不是逼迫妳進行選擇,而是近期國策有變、朝廷不斷在大炎六道中調兵遣將,我也是竭盡心力才能及時調集到那幾位能人,來支援進攻柳府的行動」
「想必季金刀也能看的出來,朝廷這麼急著將你調回來,就是怕後面出了什麼事情耽誤了你的回鄉行程,不好對三光將軍交代」
季伯常點了點頭,表情有些複雜。
「我理解,您是想替我們爭取一個雙贏的局面」
霍爾海雅露出理解的神情,但還是有些疑惑的繼續問道。
「可我對於這些......"魘術"實在沒有任何了解,到了現場恐怕也只會弄巧成拙」
「不會的,妳的事蹟我早就有所聽聞,能抵抗死魂靈禁錮靈魂法術的人,我親眼見過的不超過五指之數,而妳正是其中一個!」
國師的語氣中滿是真誠的欽佩之情。
「更別說妳本身就是一名頂尖強悍的戰士及施法者、善於對抗與破解源石技藝,加之還有錢萬人的金開元鴻運護身,簡直就是對抗外道術士的不二人選」
「且這些所謂的魘術、邪術、外道術,不管妳想怎麼稱呼都行,這些術法的本質其實與源石技藝大差不差,只是兩者所引導的能量與展現出來的形式有所不同罷了......」
話到此處,國師突然想到了些什麼。
「我也聽聞羽蛇一族以蒐羅天下歷史為己任,要是這件事情辦得漂亮,國師府內有一個從不對外開放的書庫,蒐羅了不少古怪秘事、與不能被寫進史書裡面的離奇紀錄」
「這些都是國師府曾遭遇過的奇案,我可以親自過去說服書庫的總管,讓她對妳開放部分記錄與藏書的閱覽權限,妳意下如何?」
霍爾海雅本就沒有拒絕的打算,只是有些疑慮想要先行釐清,現在還有了如此意外之喜,她便立刻打消了自己的猶豫。
「那真是非常好的條件,我想不到什麼不同意的理由」
所以在聽完之後,她就高興的點頭贊同。
「那就先謝過國師的好意了!」
有些緊張的季伯常看了看國師、又看了看霍爾海雅,才終於放下了心來,放心的點了點頭。
「那就有勞二位能人了!」
國師露出愉快的笑容,抬手施禮向二人致謝。
「這份恩情,老夫沒齒難忘!」
兩人也抬手向國師回禮。
但霍爾海雅一個轉頭,卻發現身邊的季伯常突然消失了。
「失禮了,我還有幾句話想單獨告訴妳,這些話題季金刀不適合在場」
看著霍爾海雅藏在眼中的戒備,國師展示出了毫無隱藏的態度。
「......」
霍爾海雅謹慎審視著對方的一切,表情、眼神、語氣、肢體語言等一切舉動,但她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隱瞞或敵意的表現,又或者是對方真的把自己的意圖隱藏得很好。
但讓最令霍爾海雅感到戒備的,還是關於對方的面容。
儘管她能清楚的看出對方屬於龍族,且對方的臉上五官俱全、生有龍角,但她就是沒辦法形容出這張臉的具體模樣,就算自己正在看著這張臉也一樣。
不是毫無特點、放在人堆中完全認不出來的那種,而像是有個黑洞在不斷地吸走自己腦中對此人面容的記憶與印象,導致她完全沒辦法"認知到"這個人的面容到底是什麼樣子。
「那麼,您想說什麼呢?」
「我先解答妳的疑問吧!」
國師露出微笑,語氣平穩的說道。
「我使用的幻術本質與錢萬人的跳財神很相似,而我這套幻術的修練之法,就是我付出了我的"面容"之後才換來的」
「所以我不是想向妳隱瞞什麼,而是我已經沒有了容貌,季金刀大概也是靠我身上的這件黑色法袍才能認出我來」
「原來如此,多謝國師解惑」
聽完此話,霍爾海雅這才放下了戒備,點頭表示謝意。
「我沒有懷疑您的意思,只是一時間難以適應眼前的情況,才不免心生疑慮」
國師也點頭表示理解,然後繼續說道。
「妳是個聰明人,所以明人不說暗話,因為瞞妳也沒有多大用處,這些明顯的形勢妳輕易就能推斷出來,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把話講明白,減少猜忌」
他來到霍爾海雅面前,彎下腰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妳可能會覺得,我正在利用妳,或是將妳置入進什麼陰謀當中......但絕非如此,單純只是因為我真的太缺乏人手了!」
看著椅子上的國師苦笑一聲,無奈的癱了攤手。
霍爾海雅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也坐在了一張椅子上,二人面前還多出了張乾淨的桌子。
「自朝廷頒布"二十八策"之後,整個大炎上下全都忙了起來,而我國師府本就人手不足,雖能調用部份禁軍協助行動,但也要有正當理由才能讓他們出行」
「更別說我們能調用的禁軍才剛回京,且大多都還在城外的高速戰艦上進行江南二案的收尾,他們正在處理錢萬人帶回來的幾件"妖身骨",還有些怪異的古老遺物」
「我們會評斷其危險程度,若沒有危險就收容研究、反之則立即銷毀」
「本來柳府一事是沒有這麼急的,只是情報顯示有位江湖術士隱藏其中,正在蒐集材料修練些外道邪術,且此人似乎有真術在身,因此有一定的危險性存在」
國師抬手,自己與霍爾海雅的面前便各自出現了一杯冒著清香的熱茶。
「這些邪術與源石技藝法術,在千多年前的大炎都曾被同樣歸類於"大道天師"之脈,我的"燭影戲"還有錢萬人的"跳財神",甚至是其他各種各樣殘酷而黑暗的法門......皆是如此」
「但從朝廷正式設立了"天師府"之後,天師們便開始大規模整治起道門亂象,將所有殘酷惡毒的法門列為外道,一見到就必須窮追猛打、趕盡殺絕!」
「但光殺是殺不完的,不然世上就不會有妳這種延續了四百多年的殘酷傳承了,是吧?」
國師無奈一笑。
「柳府裡面藏的就是這種殘酷的外道術士,修邪術修到連人性都修沒了、一出手就是毀家滅門,讓什麼都不懂的天師去對付他,那跟送死無異」
「而現在的大炎上下忙成一團,柳府又突然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化,就在我與真龍討論此事之際,正好收到了錢萬人帶著你們入京的消息!」
「但───」
霍爾海雅正欲開口,卻立刻就被國師給打斷了。
「但妳曾是梅蘭德基金會最高級別的特工之一,現在也負責羅德島與梅蘭德之間的對接事務,為什麼我不選季金刀就好、而是要冒著風險把妳也拉入局內?」
國師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
「妳要知道,我認識錢萬人已經很久了,但我從沒見過他如此信任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甚至不惜如此魯莽的先斬後奏,也要不顧一切幫妳的忙」
「但再怎麼說,妳的事情本就只是錢萬人的私事,我本不應多加干涉才對......直到我得知了金開元的事情、還有關於妳的情報為止,我才真正決定插手」
國師露出欣慰的笑容,看著霍爾海雅。
「羽蛇的瘋狂行徑我早有耳聞,妳們一族就像是在追求成仙之道,而妳則是所有人當中最接近的一個......近到只差臨門一腳,就能夠"踏破仙門入天關"的地步」
「但妳沒有,妳在最後一刻放下了幾百年來的執著,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事情,更別說妳還是拿著金開元找到他的,也難怪錢萬人會如此重視妳的事情」
「我很欣賞妳的選擇、也不想讓錢萬人這個老朋友失望,所以我就決定幫妳一把、順道還能替我解決一個麻煩,兩全其美的雙贏局面!」
國師稍微抬手示意對方,品嘗一下桌前的茶水。
「只要妳能順利解決這件事,我就對外宣稱妳是國師府特聘的文史顧問,如此一來有功在身、名正言順,這樣妳在廟堂內四處走跳,我也才好給其他人一個交代不是?」
「真不愧是大炎國師,果然眼界寬闊,令人無比佩服......」
霍爾海雅拿起茶杯,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立刻撲鼻而來。
伴隨茶湯入口,其中竟沒有任何一絲苦澀,讓霍爾海雅又忍不住多品了幾口。
「這茶真是美妙,令人回味無窮」
「說實話,要是沒有"國師"這個名頭,我也不過是個江湖草莽罷了」
國師也拿起茶杯,細細的品著茶水。
「這茶是錢萬人他們從江南帶回來的茶葉,聽說是當地民眾為感念他除了妖邪禍患,所以送了一大車當作謝禮,妳還想喝就去跟他要一點吧,他正愁著送不完呢」
「看起來,錢先生的實力似乎相當之深不可測」
霍爾海雅戀戀不捨的放下了茶杯。
「那為何不讓他去支援柳府一事就好了呢?」
「這個道理非常簡單,讓我反問妳吧」
國師抬手拿出了一壺茶,給自己又滿上了一杯。
「要是在特區總統府的旁邊,突然有間超商發生了持械搶劫案,梅蘭德基金會就直接會派妳或是錫人去親自去調查這起超商搶案背後,有沒有什麼陰謀存在嗎?」
「更別說他才剛從江南回來,我就又讓他趕去處理這種雜事,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說完,國師將面前的這杯茶往前一推。
「這杯是留給季金刀的,請替我向他再表達一聲謝意!」
看著國師推來的茶杯,霍爾海雅突然感覺這杯子有點眼熟。
「這是茶館的杯子───」
霍爾海雅一抬起頭,突然發現自己竟回到了茶館的座位當中。
耳旁傳來了一陣陣喧鬧的聲響,台上的說書先生也早已不見蹤影,面前的桌上則放著兩人聽書時喝茶的茶杯,一空一滿。
她瞬間有一種做了場夢的感覺,但口中那茶香餘韻卻正在向霍爾海雅證明,方才的一切不完全只是自己腦內的幻覺,而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
「嗯,我們怎麼還在茶館裡面?」
身旁的季伯常也如同大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望向了霍爾海雅。
「欸?國師不是說有點事情要跟妳單獨聊一下,怎麼他剛跟我說完,我們就回來了?」
他看了眼時間,從說書先生下台到現在,也才過去了幾分鐘。
然後他又注意到面前那盛有熱茶的茶杯,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撲鼻而來。
「等等,我們該不會還在幻象裡面吧?」
季伯常疑惑的望了望周圍,又看了眼桌上的茶杯。
「我以前聽天機閣的老天師們說,國師使的一手頂級幻術,能混淆虛實、真假難辨......」
「但親身體會了一次之後我才知道,好傢伙!這哪是甚麼幻術啊?就連藍卡塢的科幻電影都不敢拍成這樣啊!」
「大概在說書先生收尾那時,我們就已經陷入幻術之中了」
霍爾海雅指了指季伯常的身體。
「剛才出門時我沒有聞到你身上那"平靈香"的味道,但現在又能聞到了」
「喔,真的欸!」
季伯常摸了把身上的香盒,並將手指放到鼻尖前搓了搓。
「剛才在那間書房裡,我只能聞到一絲淡淡的檀香氣味,卻沒有聞到我自己身上的香氣......」
「但這杯茶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國師留給你的,聽說是錢先生從江南帶回來的好茶」
霍爾海雅微笑著將茶杯推到了對方面前。
「他還要我再向你轉達一次謝意!」
季伯常小心翼翼的端起茶杯,先是觀察了一下茶水的顏色、又拿近仔細聞了聞茶香。
「這看起來還真是好茶......」
說完,他專心致志的品嘗起了這杯茶水。
「口感清爽、餘韻無窮......且絕對不是什麼幻術!」
「季先生,所謂國師府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存在?」
霍爾海雅端起自己的那個空杯,可這個杯子當中卻沒有方才的那種茶香。
「我在梅蘭德時可從沒聽說過,炎國內部竟還有這種高深莫測的高手群體存在」
「別說妳了,要不是親歷了這一遭,我恐怕一輩子也不會知道啊......」
季伯常喝光茶水,又品了下杯中餘香之後,才緩緩放下茶杯。
「這也是我聽那些天機閣的老前輩們說的......說是千多年前,在初代真龍舉起對歲獸的反旗之前,國師負責的工作就是監督對天地神鬼的祭祀活動,確保流程完整並順利執行」
「但在除歲之後,大炎再也不祭天地鬼神、只祭人間聖賢,因此也不再需要國師的存在了,而在初代真龍死去之後、國師也因為悲痛欲絕而猝然長逝,國師府內的門人亦隨之四散」
「而現在的國師府,名面上是一個負責紀錄與研究古代鬼怪神話的文史書院,而書院的每一任院長,就會被眾人尊稱為是"國師"」
「但也有一些關於"國師"本人的傳說,像是最初的那位國師其實根本就沒有死,而是一路活到了現在,還在黑暗中輔佐著一代代的真龍,替大炎處理那些超乎常理的鬼神之事」
「但也有一說,就是一代代的國師之間都傳承著相同的幻術,而他們都會利用這種幻術來偽裝自己,讓所有人認為國師一直都是同一個人,從來就沒有換過......」
「這就是國師府在一般朝廷百官眼中的樣子,再更詳細的情況我就不知情了,妳直接去問錢萬人可能會更清楚些」
「原來如此......」
霍爾海雅點了點頭,認真的思索著。
「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說,我知無不言!」
季伯常露出微笑。
「為什麼國師要叫你"季金刀"?」
「喔,這個啊!」
季伯常拿出了一塊腰排,正背面分別寫著「執法金刀」與「天機閣」這幾個字。
「我之前跟妳說過,我是天機閣的第三任執刀人,但執刀人其實就是"劊子手"的雅稱,負責處決那些......被邪魔徹底汙染的將士」
他露出苦笑,並將腰牌重新收了回去。
「這些被邪魔污染的人,死了以後靈魂也不得安生,而我擁有的能力就是能在殺死此人的同時,徹底根除其身上的汙染,讓他們的靈魂得以不被邪魔攝走」
「而朝廷會這麼急著把我調回來,就是因為我前陣子已經殺滿了三百個人,他們害怕我精神不穩定,保不齊哪天就會受到邪魔的汙染影響,也變成一個坍縮的怪物」
「儘管我不是很想承認這一點,但這確實對我的精神有不小的影響......」
「當我面對那些人時,他們中有少數人還能保持最後一絲清明,請求我殺死他們、給他們最後的體面,但更多人早已失去理智......」
「我在他們的眼裡已經變成了他們最痛恨、最厭惡、甚至是最恐懼的敵人或怪物,他們會辱罵我、唾棄我、甚至恐懼我,哀求著讓我不要羞辱或傷害他們」
「且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我認識這些人、也曾見識過他們最具有勇氣與榮耀的一面,但如今在我眼前的卻是他們最悲慘的一面,這太───至少不該是這樣子的......」
季伯常一時語塞,霍爾海雅也沒有打斷他、只是默默地聽著。
但她看著對方的眼神飽含著極大的尊敬,以及深深的同情。
「我真的很不想承認,但這確實對我的精神影響不好,因為我對此很有罪惡感......儘管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因此我要是繼續待在北域,那就只會增加一個不穩定的風險」
「但防線的情況畢竟不容樂觀,我想我要是能待著,那能多一分力是一份力,可祖師爺也親自跟我說了,她不想哪天也需要親手把我送走,所以我最終還是回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隱藏起情緒並重新看向霍爾海雅。
「......然後我就在路上遇到妳跟錢先生了,且也要多虧我遇到了妳,才能跟著妳一起見到國師、我還趁機問了下對方,能不能讓我也拜入國師府的門下!」
「結果國師告訴我,如果柳府這件事我辦的漂亮,他就能考慮招我入門,但必須要確保妳的安全,還有讓我不用擔心妳的動機,因為妳可以信任!」
「喔?」
霍爾海雅也恢復了平常的表情,重新露出那優雅的微笑說道。
「所以你才願意把這些事情都告訴我嗎?」
「是!」
季伯常笑了笑。
「不過他們之所以稱我為"金刀",其實還有另外一個更直觀的因素」
「至於是什麼原因,我相信妳很快就能親眼見證了!」
太尉府內,一處庭院當中。
之前見過錢萬人的那名侍衛,此刻正抱著一大堆茶葉,回到了太尉府內的庭園當中。
但他正有些躊躇不定的思考著,自己該怎麼跟太尉交代方才發生的事情才好。
「鐵口直斷陰陽事、天眼玄機覓乾坤......」
一個穿著帽兜斗篷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石雕獸上大聲開口。
此人的身上披著一件深桃紅色、又有點偏暗紫色的深色外袍,將渾身都隱藏於其中。
且這個身影則較為矮小,發出的聲音還是帶著些許可愛與俏皮感的女性嗓音。
突然聽到這陣呼喊,苦惱的侍衛才瞬間警覺起來。
他已經在這裡站著將近一分鐘了,但直到對方開口之前,自己竟完全沒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而且這裡可是府內,雖然這處庭園中沒有其他守衛,但這人是怎麼繞過外邊守衛跑進來的?
但他至少能確定,這個人暫時沒有敵意,且來頭一定不小。
「敢問閣下,是何方神聖?」
侍衛正欲放下手中的東西,神秘女性卻先一步拋了個帆布袋過去。
「這樣拿著不方便說話,你用這裝吧!」
神秘女性拋出的帆布袋穩穩落在了對方手上。
「雖然只是去新開的飲料店購物時拿到的贈品,但我真覺得這袋子很好看,加上我自己又用不上感覺還怪可惜的,所以就送給你用了!」
「那就先謝過閣下了!」
侍衛俐落的將手上的茶葉裝好,並思考著面前之人究竟來自何方。
「閣下難不成......也是國師府的門人嗎?」
想到這點,他的聲音中開始帶著一絲顫抖。
「您是來清算我的嗎?」
「慧眼如炬,但事實正好相反......」
她語帶從容的正欲向前一步,跳下石雕。
可就在她邁步向前的那一瞬間,她的腳下用力滑了一下。
「你──唉呦我去────」
伴隨著響亮的「啪!」一聲,試著以揮舞雙手來保持平衡的神秘女性,最後還是以臉朝下的姿勢,整個人呈大字型狠狠的拍在了地上。
「嗚喔......嘶───」
她抬起頭,發出了一聲聽起來真的很疼的喘息聲,然後倒吸了一口冷氣、才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您、您沒事吧?」
侍衛有些尷尬的望著地上的女性,有些不知道該不該出手幫忙。
「沒事、沒事!」
她踉蹌起身、擺了擺右手,表示不需幫忙。
然後她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並確保帽兜沒掉下來之後才重新站定,繼續開口。
「咳哼!你們冒死入局,試圖為天下眾生謀得一份安寧,既有如此犧牲、就不該沒有響應」
「倘若天不響、地不響,眾生也不響......那就由我『萬事通』來給你們響一響!」
「原來是閣主,在下久仰您的尊名!」
侍衛立刻放下袋子,向對方恭敬行禮。
「但若閣主不是來問罪的,那您有何指教呢?」
「我這裡有件禮物,想請你們順便替我轉交給"牠"!」
萬事通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精緻的金屬小盒子。
「要想讓那頭老病號的本體能及時醒來,這就是最快的辦法」
她的手細膩白淨,指甲上還塗著非常具有活力感的粉色指甲油。。
「只要服下這東西,就能讓其本體恢復一定程度的行動能力,可要是出現了些不幸的副作用,那就會導致牠能再活的更久一點點,但這點藥量依然無法逆轉其大限將至的結果」
侍衛的身子瞬間一震,與面對錢萬人時那種沒有來由的極端恐懼不同,這次的恐懼是真正發自於他自己的內心。
太尉等人一直以來的計畫,「萬事通」盡皆知曉。
「別怕,說了我不是來清算你們的」
看著侍衛微微發抖的樣子,萬事通依然語調輕鬆地說道。
「你們在中秋百珍宴的打算、"第二相"過去幾十年來的小棋局,這些都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我要真想出手干涉,可不會特別等到這種時候,還一個人偷偷潛進來找你,是吧?」
「錢萬人不願協助你們,是因為他心裡更期望太傅的萬生得福、而我之所以幫你們,則是因為我更支持太尉的非我族類......畢竟沒有戰火洗禮、又何來的天下安生?」
「但這並不是說我很期望生靈塗炭的意思,而是有時候我們就得使點雷霆手段,才能夠一勞永逸的解決某些問題,不是嗎?」
「閣主......但這是為何?」
侍衛抬起頭,看著萬事通手中的盒子。
「您身為國師府的門人,這樣做豈不是違背了國師府的原則嗎?」
「不問朝堂政事沒錯,但國師府可沒有禁止門人不得處理自己的私怨......」
帽兜之下,那紫桃色的眼眸中冒出一絲狠戾的光芒。
「而此事,正關乎於我的私怨」
說完,她重新低下頭,讓帽兜藏起自己的眼神。
「你們也不會說出去的對吧?」
「對吧!」
「當然!當然!」
「可您既已經知曉太尉的打算,那不論於情於理,您都不應當支持太尉的想法才是?」
侍衛感到有些疑惑。
「畢竟──」
「──我也曾是牠們的同族?」
萬事通輕蔑一笑,語氣中參雜著一絲忿恨。
「若放在千年以前,那或許是吧......但唯獨對"歲"這該死的雜種不同,不論我是什麼都一樣!」
她向前一步,儘管語氣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但還是動作輕柔地拿起對方的手,並將那金屬盒子謹慎地放進了侍衛手中。
「只要把這個東西交到代理人的手上就足夠了,只有牠知道該怎麼服用"壽丹"才能正確起效」
說完,她深呼吸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我也在盒子上施過術了,除牠或牠的代理人以外都沒辦法打開,所以不用擔心這東西會被其他人濫用,但還是要確保這枚丹藥能順利的被交到牠手中,好嗎?」
「我會謹記於心,並轉達給太尉知曉......」
侍衛謹慎地收起了盒子,但還是忍不住心中疑惑而開口詢問。
「但──閣主,待那個時刻真正來臨之際,您不怕自己也會被列入清算之中嗎?」
「清算?清算什麼?」
萬事通發自真心的對此話感到了疑惑。
「早在千多年前被"歲"暗算的那一刻起,名為"杌"的巨獸就已經徹底死去了」
「而我則是在幾百年前,才自"杌"的遺骸與怨念之中再度誕生的全新個體......」
「因此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不過只是一位國師府的門人、但也是建立了天祿閣的閣主───」
───人稱「萬事通」的堂堂才女,大名鼎鼎的"時輕歌"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