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刀子,一雙橙還是如此灰暗的神羅看著緣刀身不斷滴落的腥紅,「啊啊......」
總是這樣,她總是看著一片紅,看著一片殘破,她才會意識過來自己方才幹了什麼。
神羅從未害怕奪去誰的人生,被拉入這一邊世界的她早已將這件事當作身處其中之人無需多言的共識。她害怕的,從來都是不受控的自己,以及那樣的她參與的所有戰鬥。
儘管被打中的肩膀還是很痛,但知曉自己本就在失血時異常好戰的神羅這回是刻意讓自己受傷,而正是這般主動,讓她感覺自己承受的苦痛遠比曾經不反抗直至暴走的時候輕得多。
只要越早行動,自己受的傷就越輕——想到這裡,神羅便豁然開朗。
戰鬥是能夠享受的,她能夠享受生命不被威脅的喜悅,這是不去思考就能得出的簡單道理,打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多想,而教會她這一點的,正是樂。
神羅還記得樂丟球時興致勃勃的樣子,也許戰鬥對他來說的意義和她並不相同,神羅也還不清楚他喜愛打鬥的緣由,不過她能肯定的是,樂教給她的一切,沒有一樣讓她感到疼。
隻手揪緊胸口,光芒流回了橙色的眸子之中。
「樂......」指尖的血液浸濕了白衣,在心口暈染出了血花,低下頭來的神羅勾起淺淺的笑容,「下次見面的時候,請聽聽我分享今天的事吧!」她微微垂下眼簾,「跟唯一愛我的你,好好的......」
此時,忽地有個陌生的男人不急不徐的走了進來,讓沒了戰意的神羅不由得縮起身子。
後來,她很快就知道,這個察覺到她可能性而前來見她的男人,名叫麻樹。
「就說了,不要隨便撿奇怪的人回來,頑劣的低下品性早就難以根治了。看吧,現在出事了。」一面無奈的吐了口氣,麻樹一面放下了對講機。
作為孤兒院的管理者,屬下在未通報情況下私自抓了個孩子進來已經讓他十分丟臉,如今那孩子還鬧了這一齣,著實讓麻樹的臉面掛不住,這事他非要親自來處理不可。
推開了房門,麻樹不慌不忙的走入。
映入他眼簾的,是滿地的屍身,而在那些腥臭裡頭仍站著的,只有一個嬌小的身影。
「喔?」看著那孩子的身形,麻樹挑了挑眉。
事出突然,彙報來的緊急,他也只是聽見有個孩子反叛,就先讓人把門鎖上好把目標困在裡頭,等待他親自過來處理。
他沒有想到,鬧事的會是個身材纖弱的小女孩。
注意到有人進門,神羅一驚,雙手發顫的重新握緊刀子對著他。麻樹見此狀,心中的疑惑與好奇更是加深。
她那副瑟瑟發抖的模樣,絲毫不像是有解決配槍人員的能耐。
除非她在裝無辜好讓對手降低戒心。
在與她尚有點距離時停下腳步,麻樹面上掛著從容的笑意、指著地面上的人問道,「這些都是妳殺的嗎?」
看著這個未曾謀面的男子西裝筆挺的,面上比之前見過的人員都來得斯文,看上去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也沒有攻擊她的意思在,這讓神羅稍稍放下了手。
至少,現在他好像沒有要傷害她。
「是的,我想......是的。」對那樣的自己並沒有記憶,神羅回答的沒有自信。
可那並沒有因此落下的禮貌成功引起了麻樹的注意。
「是誰教了妳禮儀嗎?」
「啊......是的。」
「是那邊那個傢伙嗎?」
「......是的。」
眼前過分瘦弱的小女孩指認了那個衣著與保全截然不同的死者,麻樹感覺那個胡來的職員到底還是做了點有用的事。
他本來其實只是想在了解情況後就把這個惹事的大麻煩幹掉,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太好了,我正因為那傢伙私自亂來而頭痛不已,妳幫了大忙呢!」
「欸......?請問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妳做的很好。」
捏著刀的力度是小了,但眨著不解大眼的神羅本能的在看著麻樹笑容時向後退了一小步。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妳的。」朝她進了一步,笑臉盈盈的麻樹攤開了雙手,「妳擁有很棒的殺手潛力,作為這裡的管理者,我可是非常高興有像妳這樣的孩子出現啊!」
管理者一詞傳入耳裡,神羅隱約記得職員曾有和她提過,她也記得,這座孤兒院旨在培育殺手。
實際上,神羅早就對頻頻傷害她的職員的一切產生不信任,只是從前接觸的人不多,她別無選擇的仰賴他提供的資訊。現在,眼前的男人說的話似乎能和曾聽過的訊息對應上,這反而讓她感到混亂。
他和職員傳遞出的情報是一致的,而她則因此不知究竟是他們都說了實話,還是他們都在矇騙她。
麻樹很快的察覺到她依然不信任自己,也能從她渾身浴血的繃帶知曉那個該死的職員曾經的所作所為到現在還在給他添麻煩,不過,他倒是也沒有覺得事情棘手。
「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麻樹,目前負責管理這家孤兒院。」笑意不減,麻樹又走近神羅一步,「妳叫什麼名字?」
「啊......」對於他的靠近還是有些膽怯,比起握刀,她轉為將之與手一同壓在胸口前,「神......神羅,我的名字是神羅。」
「神羅啊——是個好名字。」當即又衝她微笑,隨後麻樹環顧了下四周,「但不管怎麼說,這動靜還是鬧的太大了,妳再繼續住在這裡不合適。」看著除了人以外什麼也沒有的空蕩蕩房間,他思索了片刻後又開口,「明明是人才,妳應該要有更好的去處才對。」
看上去斯文的男子表現友善的朝她伸出了手,神羅在他的手與笑臉間來回看了好幾輪,最終,她遲疑的交出了手,於此同時,疼痛與疲憊襲上腦門,她就這麼失去了意識。
也許,她只是不想面對自己又一次的沒有更好的選擇罷了。
麻樹下令抹去神羅曾經生活於孤兒院的所有痕跡。
命令的理由是為避免這個反抗個案造成其他孩子動亂,他要求所有參與人員不著痕跡的處理。對外宣稱保全們是因集體貪污而被解雇,職員則因未能管理好此事、壓力過大而選擇離職,所有死亡的人員都被安上了離開孤兒院的理由,後來執行此命令的職員們也很快的被調離孤兒院。在缺乏情報下,誰也沒有對這些人的離去多加揣測。
至少,孤兒院的孩子們都並不知道另有隱情。
神羅的存在,就這麼一直被麻樹隱藏著。
看了神羅的個人資料,以及過往職員「教育」她的監控畫面,麻樹除了注意到只要喊她「小神羅」,她就會害怕的說一不敢做二,他也理解到為何當時的她並不能確定是自己殺死了現場人員。
只要流了點血,平日裡溫和的神羅就會立即失去理智。
肌肉密度、白肌數量、腎上腺素都異於常人,小小的身軀在暴走時會擁有媲美普通成人的力量,神羅每次都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精準的抓著東西往對手的要害刺,而且在此期間的事她似乎都不記得。讓她恢復成原來柔弱神色的方法,就是足夠多的腥味刺激的她回神,又或是待她筋疲力竭後倒下,這段過程並不會太長。
她是個好操控的孩子,是個潛力十足的殺手,也是個難以控制的變數。
和其他孤兒院的孩子相比,神羅有點教養的模樣讓麻樹看她還算順眼,他本想著先培養好神羅對自己的忠誠,再把她送進JCC,讓她在裡頭好好表現,以便成為自己未來的助力。但他發現神羅的狀況實在太過特殊,難保她在做出成績以前,就先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傷口在JCC 大開殺戒,因此麻樹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就不為JCC添亂了,直接將神羅從孤兒院體系中剔除更合適些。
看著眼前的神羅因聽見「小神羅」三字而瑟瑟發抖的聽候發落,麻樹滿意的笑了。
這個未來可能的ORDER 級別人選若如此麻煩,那他自己留著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