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哭?」
「......」
「現在停止哭泣的原因,是因為我來了嗎?」
「......你想說什麼?」
試圖怒視著藍染,那目光卻也不夠兇狠,和乃知道自己從來就無法惡狠狠的瞪他,她也從來就無法招架笑臉盈盈的藍染。
可今天她才發現,嚴肅的藍染讓她更加不知所措。
「妳想當死神的原因——原來只是想待在我身邊啊。」
「......偷聽別人說話還大剌剌地說出來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背地裡被人說了閒話,我想我有權利置問。」
自己重要的心情被形容為「閒話」,這讓和乃抿緊了雙唇。
「那麼如果不是閒話,你就沒有權利過問了,不是嗎?」
「的確——妳只是在談論自己有多麼希望我能永遠陪在妳身邊而已。」
「......!」
不僅僅是將自己方才所說的話完完整整聽了一遍,就連她的心情,或許他也早就也注意到了。和乃是想說點什麼,但此刻全哽在喉頭,連一點反抗的詭辯都做不到,因為她根本沒有那樣的餘裕像往常那般應對藍染。
她只是,覺得一路以來拼命表示到如今拼命掩飾的自己在他眼裡似乎愚蠢至極。
她怎麼會不瞭解藍染玩弄他人的惡趣味?
「你還要愚弄我多久——?」心底深處其實明白打從一開始她的雙眸便瞞不住藍染,和乃再度紅了眼眶大叫,「為什麼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要欺負我?」
本想藉接下來的反應強迫自己認清事實,但眼淚才剛要落下,和乃卻看見藍染的眼裡沒有絲毫戲謔。
伸手用指尖輕輕抹去她的淚珠,藍染注視著她並說道,「欺負?我不認為說錯什麼了。」放下了手,他壓低了嗓音,「妳難道——並不是希望我一生都陪在妳身旁嗎?」
那無比認真的樣子令和乃一愣,都忘了自己本來正在掉淚。她搞不清楚藍染為何這麼說,他又為何要用這副表情對她說。
那滿是期待的炙熱,她未曾見過。
與藍染沉默的對視片刻後,她顫抖的在唇瓣一張一合後點了點頭,甚至都無法好好用言語簡單的回應,只是睜著濕潤的眼懇切的看他。
「......是嘛。」藍染瞇起了映著和乃臉龐的眼睛,「我不清楚妳為什麼希望我這麼做。」
那態度忽地又像是在玩弄她似的,比起委屈,和乃更多的是著急乃至生氣。
「你明知道的......!」
「我不知道。」
「你知道!」
一下子貼近,惹得和乃一顫,可藍染不過是伸出手來捧起她的臉。垂下眼簾後,他輕聲說道,「妳從未說過理由,我又怎麼會知道?」
期待、盼望、渴望......當和乃開始無法辨別那雙總彷彿深不見底的眼背後藏著什麼時,她的心底下意識的將一直以來與他相處後的經驗全數翻了出來,並在腦海裡快速的總結。
「你應該要知道的,因為我......」眸子不斷閃動著,和乃撐著逐漸紅潤的臉頰緩緩脫口而出,「我喜歡你......」
回答的聲音還沒聽見,額頭倒是忽地互抵。藍染平日裡溫柔的指尖反常的施了更多的力,讓和乃都要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面頰在發燙,還是他的掌心將她包的過於嚴實,又或是那雙滿是她的眼過於專注。
「我沒有聽見妳說了什麼......」直勾勾的將和乃裝入雙目,藍染嘶啞地說道,「再說一次。」
到了這個時候,和乃才意識到他一直沒有騙她。
高傲如他這般的少年,即便沒有表明一字一句,和乃也無法再對他流露而出的真意裝聾作啞。
同樣撫上他的面頰,和乃緊抿了一會兒嘴唇後,這才泫然欲泣的用發顫的聲音開口,「......我喜歡你,惣右介......!」
那總是冷冷看著他人的眼也有被光芒照的明亮的時候,但和乃還是第一次見他如自己一般圓睜著眼睛發愣。
「惣右介......?」
「只有這樣而已嗎?」
「你......!我根本不是在開完......」
又快又猛的,還未來得及出口的話被堵入喉中,就像是被這份窒息感悶的喘不過氣似的,雙頰愈發通紅,連呼吸與思考都忘卻,僅剩下柔軟與溫暖流入胸腔,在心頭化開的全是甜。
藍染一向深愛著她。
陌生的濕熱攪入她的心窩,儘管和乃不清楚他到底是從哪裡學會這些東西,她最終還是選擇全心只想著他仍舊如此笨拙的溫柔。
想著他依然如此的愛她。
那張總是緊緊關押真心話的嘴,在日後才好好吐露那些不必要的擔憂,又或者說,是層層疊加的固執與恐懼。
藍染一直認為,和乃待在他的身邊不過是因為她沒有其他選擇。
打從一開始相識,和乃就不是孤身一人。也許她的心裡明顯比較渴望與自己同樣高度的人,可是跟他比起來,她更能夠融入人群,更能接受不同帶來的不完美,也因此,藍染總看著和乃想要進一步與他人打交道。
他一點也不想把心思投注在不穩定的關係裡——這麼想著,藍染始終自認自己只是覺得與和乃待在一起很舒適,但並不是非她不可。
直到他很快的在真央靈術院發現和乃或許真的也不是非他不可。
藍染對此感到極度惱火。
偏執的他,在盛怒下一心想著的是報復擅自變得更加幸福的和乃。
更加融入人群、增加給予異性的回應、刻意疏遠她......藍染的目的是要讓和乃意識到即便她的周邊圍繞再多嶄新的關係,她都應該要因他的變化而心煩意亂,她必須要明白沒有他是不行的。
在平靜的面色之下,憤怒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他的神經,甚至連那雙茶色中一閃而逝的錯愕與悲傷,都被激進的視為應得的結果。但是,當藍染真的看見和乃哭泣的模樣時,那一愣促使先前壓抑的心情得以一擁而上,他這才終於肯承認,每每看著她受傷的神色他都不好受。
藍染要的從來都只是能夠穩住自己多疑的心的肯定,他只是在埋怨一向填補了他內心的和乃為何不願直截了當的消除他的疑慮。
可他萬萬沒想到,比起自己的焦慮,如今的他更加在意和乃是否受到傷害。
也許,他從來都只是怕倆人同時受到傷害罷了。
在吐息依舊急促的情況下離開了唇瓣,藍染輕輕以指尖再次撫過方才觸碰的柔軟,接著摩挲起和乃滾燙的臉頰,「謝謝妳,和乃。謝謝妳選擇了我。」
事實上,他過去的想法等同從未相信過和乃,未曾尊重過他們之間的情感,不過,他也總算是跨出了信任的那一步,總算願意坦然的去擁抱自己最原始的渴望。
然而,和乃可不認為他這樣夠好了。
「要謝我的話......」按住他的大手,仍意猶未盡的和乃委屈的眨了下眼,「就好好告訴我你有多麼喜歡我......」
勾起的唇角是無奈,是疼愛,是心動......趁著彼此的呼吸頻率仍舊一致,藍染無聲的回應了她的期望,無聲的表明了他的強烈意向。
即便和乃想聽到的是更加表面的言語,但眼下就算了。
因為她知道從今往後能夠聽到更多。
「行了,我不想再聽啦!」一左一右的用食指塞住耳朵,平子彷彿在逃避似的誇張的向側邊彎曲身體,「照你們這種講法,再秀個幾百年的恩愛我都聽不完啊,笨蛋!」
見他已然露出一臉嫌惡,藍染與和乃看了彼此一眼後,默契十足的再回過頭來對自家隊長揚起了嘴角。
在藍染被拔擢為五番隊副隊長、和乃升為三席後,倆人便決定結婚,和乃也早已將姓氏更改為藍染。許多隊士一時間不大習慣,偶爾還是會叫錯,好在平子本就經常稱呼他們的名字,在轉換上他並沒有受到困擾,不過,也許正因為如此,這對夫婦才想著換一種方式欺負他。
「欸?但是兩位的故事明明很棒......」
「我也是這麼想的。總是和大家唱反調不是好事喔,隊長。」
「少在那裡一臉得意,惣右介!你也是共犯啦!」
平子對著藍染扯著吊兒郎當的嫌棄表情,和乃則笑著摸了摸對他們的戀愛故事還意猶未盡的小隊士——總是崇拜著兩人的雛森的腦袋。
「之後我可要休息一段時間了,當然要趁這個時候好好煩隊長你啊!」收回了手,低下頭來的和乃慈愛的撫摸自己的腹部,「一想到沒辦法讓隊長覺得困擾,這段日子就變得好難熬啊!」
「妳是惡魔嗎?」
「孩子踢的很用力呢,他不同意你的話喔,隊長?」
「那你就是小惡魔,臭小子!」
平子與自己妻子鬥嘴到自己孩子身上來,藍染止不住微笑,像是在阻擋指著和乃肚子的平子一般,他站到兩人中間,隨後也伸手輕撫她的腹部。
「等孩子出生了,絕對不能給隊長看。」平子這才剛挑眉,藍染立即笑的狡黠,「會染上擺醜臉的壞習慣的。」
那眉頭立即蹙了起來,平子扯著嘴角大叫道,「啊?誰稀罕看那種皺皺的小東西啊,笨蛋!」他彎腰對著和乃的肚皮就是扮鬼臉,「你們一家都是來剋我的是不是?我醜死你們!」
一陣眼歪嘴斜惹得氣氛快活,歡快的就像往常一樣,就像往後的每一天一樣。
直到那孩子長大成人,也都沒有改變過。
再次睜開眼睛時,天色已微亮。
和乃逐漸從朦朧的睡意中甦醒過來,接著便緩緩坐起身子,看著自己的掌心,就像是方才夢裡的溫度還留存於手中一般。
那些笑聲也同樣真實,彷彿真的發生並存在於她的腦海裡似的歷歷在目。
感覺自己做了個很幸福的夢,和乃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和藍染分享,但慢慢清醒過來的她意識到藍染早已被關入無間,這使得她垂下了眼簾。
「不好好活到他回到我身邊的時候可不行呢......」這麼說著,和乃輕輕的笑了。
看著升起的太陽,茶色的眼眸沒有一絲憂傷與迷茫。
(番外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