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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飛鳥】汝等至少當個人吧! 11

作者:飛鳥│2025-01-08 16:24:05│巴幣:1,028│人氣:565


  「於是團長先生就用『輪迴』的力量把四災圈困於央世界裡,我們至今也仍然在尋找能夠打敗四災的方法……」

  喔喔?

  眾人聚精會神地聽著,只有高泉雙手抱胸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高泉那時就注意到了。
  翡翠故事裡說的騎士,與自己做過的事情其實有一點點相似。

  雖然因為能力的不同,高泉沒辦法做出像白騎士一樣的輪迴,但他過往的冒險同樣是以「時間」堆出來的。他在獲得「煌之刻」後挑戰越發艱難,逼得他只能不斷回溯時間、不斷重來、重來、重來,最終才把完整的煌之刻給找齊,但他承擔的代價卻遠遠不如表面上來得輕鬆。

  就連他搭檔都不知道,高泉在自己的旅途中曾經——

  死亡過32114次。
  重來過49869次。
  換算現實流動的時間,總共耗費約616年。

  這616年的時間內,他幾乎都在被殘殺著,被各種強大的敵人所殺、因觸犯陷阱而亡、為夥伴獻出生命。他從來沒對誰傾訴過,因為他不想讓別人擔心,所以默默地承受。

  真要說起來——

  高泉是天照召喚出來的英雄裡,唯一一個「不會輸」的人,不管是像翡翠或侘寂那般強大,還是尚或伊甸那般有能,面對巴爾,都有可能會輸。但高泉不會輸,他能用痛苦為代價苟延殘喘地存活下去,這是煌之刻賦予他的實力,也是賊王那過人意志力的體現。

  不輸,也不會勝利、不會死去。

  既然只有他能做到,且他也有自知之明,那他就沒理由逃避責任,於是他自告奮勇接下刺探巴爾的任務。

  他首先必須要做的,就是拖延,將擁有巨大力量的巴爾圈困起來,然後再開始漫長的實驗以及死亡循環。僥倖的話,他能在實驗中就直接取走巴爾性命,不僥倖的話就是慢慢摸清巴爾的秘密,找出解方,再回到「現在的時間」組織夥伴,對巴爾發起有效的總攻。

  然而——

  「哈、哈……」

  已經整整兩週過去,實驗都是停滯狀態,高泉把能想到的都做了,卻還是找不出巴爾「法則」的規律性。

  正面對決沒有效用。
  死角偷襲沒有效用。
  時間詛咒沒有效用。
  魔法。
  物理。
  規則。
  全部,都對祂沒用。

  就好像寫了款遊戲,卻沒設定好魔王的參數,忘記給魔王「弱點」,以至於玩家只能不明不白地去送死,也不知道是遊戲的缺失。這就是高泉現在面臨的處境,彷彿霧裡看花般承受著壓力。

  而另一方面,巴爾根本懶得理會高泉在對自己做什麼測試,只是一次一次、不斷用最殘酷的手段來殺害高泉,想逼迫高泉的精神力先一步屈服,以解開此牢獄。可惜的是,高泉仍然沒放棄希望,終於在死亡多次後發現一個古怪。

  「……?」

  只有高泉回到「過去時段」的情況,巴爾會追著他回到同個時段,並且讓法則發揮效用,此前任何攻擊巴爾都不屑一顧,就只有這種情況祂會去應對,讓高泉覺得事有蹊蹺。

  他以此繼續嘗試。

  死亡1436次。
  重來2337次。

  耗時一個月左右,高泉總算在比對下得出一個結論。
  極其恐怖的結論。

  魔君巴爾——

  祂能夠免疫所有「與自己處於同個時間段的攻擊」,也就是說只要處於同個時空祂就能達到真正無敵,這項法則被稱之為「唯我獨尊」,意即只要祂存在,祂就會是這世界上最強大的王。

  這項能力有弱點,也就是高泉回到過去偷襲的手段,因為過去的高泉與現在的巴爾處於兩個不同時段,攻擊應該要「奏效」才符合法則,但巴爾卻在成為四災碎片後額外獲得了一份力量,那就是——

  祂也能跳轉時空。
  你回到過去時段,我就跟著回到過去。
  你去往未來時段,我也跟著一起前進。

  無論高泉怎麼做,都會處於「和巴爾同樣的時空」,唯我獨尊的弱點,在祂獲得該能力後已然不存在。巴爾現在就是完全無敵的超越者,沒有辦法傷害祂、自然也沒有辦法奪取祂的性命。

  「哈哈……」

  這下,連高泉也只能苦笑了。

  面對如此絕境,高泉腦中出現兩個選項,一是自我犧牲繼續圈困巴爾,但他知道自己不如那位騎士,他總有崩潰滅亡的時候,屆時巴爾將會脫困,塔塔魯斯也無法獲得拯救。
  至於第二個選項,是更簡單卻更困難的——

  相信同伴。

  釋放巴爾,然後與同伴一起重新構思解答。

  這意味著,高泉必須將自己的責任分出去,讓同伴、讓塔塔魯斯共同承擔,面臨全盤皆輸風險。對正常人來說此選項壓力較小,但對高泉而言卻是無比艱難的,他畢竟是救世英雄,不想看到世界因自己陷入危機。

  "哈啊!?就算汝現在說這種好像主角才會說的話!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說到底汝這傢伙!"

  當高泉第1572次被巴爾的「命律之槍」殺死時,腦中突然響起這句話,令他無奈地笑了笑。

  「好好好,別罵啦、別罵啦。」

  那是天照曾經罵過自己的話,當時他對天照鬼扯著「相信同伴」的玩笑話,如今自己卻沒能給第二選項更多信心。仔細想想,自己那種「不想看到世界因自己陷入危機中」的心態,不也是種「主角的廢話」嗎?

  去相信吧。

  只要相信,就會有實現的可能性。

  啪嚓——

  高泉用刀刃切開時空結界出入口,然後向巴爾比出「來啊」的手勢。
  這並非真正的難題,他還有選項,他還有同伴能信,不如央的困境。

  倘若這樣都不前進,那位白騎士一定會嘲笑自己吧。

  ###

  「……所以,汝就把巴爾放出來啦?」
  「……抱歉。」

  「不,汝這樣做是對的,汝在那跟祂兜圈子到死,外面的人也不知道祂所持之法則力為何,至少現在知道了,或許還有辦法解決問題。」

  「嗯!謝謝高泉先生願意相信我們,一起加油吧!」
  「好!」

  高泉鼓足精神回應翡翠,同時看向掙脫亂流的祂。

  巴爾,祂從回歸後就沒有再對眼前三人發起攻擊,只是一手凝聚著能量,一手自然地垂下,目光緊盯著翡翠。

  對巴爾來說,唯一有可能戰勝自己的人只有翡翠,因為翡翠所持「奇蹟」正意味著將不可能翻轉。雖然是發動之後就不可理喻的力量,但只要搶在奇蹟發生前毀滅世界就無後顧之憂。巴爾是這樣想的,於是祂蓄積能量,準備只用一次攻擊就將整個塔塔魯斯消滅殆盡。

  但是,巴爾卻誤會了一件事實。

  所謂的奇蹟,並沒有那麼方便,對翡翠自己而言,要喚醒奇蹟就必須打從心底相信某一種可能性。她不能修改認知、也不能假借催眠、更不能欺騙自己,必須真的相信才有可能發生。

  「……」

  翡翠做不到,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能堅定的信仰,所以巴爾的警戒,反而奇蹟般給兩人喘息機會,不然祂直接猛攻,誰也無法擋下來。

  「高泉先生。」翡翠悄聲喊著,示意這是個機會。
  「試試看吧。」
  「汝等……」

  看高泉與翡翠躍躍欲試的背影,天照不自覺伸手,但又把手收回去。她雖然讚許兩位人類的勇氣,但其實她更明白「按照高泉的結論,巴爾根本不可能被打倒」的事實。她感到害怕,眼前兩人的背影,與當初那支視死如歸走出去的隊伍,在她眼中重疊成一樣的景色。

  "神明大人!放心交給我們吧!"
  "一定能行!"
  "…………!"
  "呀啊啊啊!好、好痛!不要!"
  "我不想死!我、我想要回家!"

  天照皺著眉,眉宇間難掩悲傷,那群被她召喚的勇者再也無法回家,那如今的高泉與翡翠又如何?會否也一去不回?天照很想多說點什麼,但她說不出,她仍然被過去的經驗束縛著。

  「那,天照。」
  「唔!怎、怎麼了……」

  高泉轉頭看向天照大神,笑著擺擺手,「退開點,在這會被捲進去。」

  是啊。

  英雄是不會向神求救的。

  高泉咧齒笑著甩動刀刃,翡翠也將頭髮束成馬尾,隨後毫不猶豫迎向巴爾。

  兩人。

  僅僅兩位英雄,就想要挑戰獲得神力的四災碎片。

  像這樣懸殊的戰力差距,即使是在央也前所未聞。然而,伊甸與尚在守城,侘寂沒趕過來也代表遇上了麻煩,高泉與翡翠立刻就明白,眼下只有自己才能應對,繼續拖延下去,巴爾會蓄積能量,然後輕而易舉毀滅一切,到那時做什麼都來不及,不如現在拚死一搏!

  「英雄戲劇(Hero Dream)!」
  「延時千兵(Replay and Replay)!」

  翡翠為高泉施展奇蹟庇佑魔法,使高泉如「英雄」般不會被任何攻擊擊中,而高泉則捏碎黃金鐘,使自己做過的動作兩秒後重播一次,每一刀、每一斬、每一擲都會延遲兩秒後再現,高泉的速度越快,累積的攻擊次數也就越多,到最後幾乎完全覆蓋巴爾可見的視野。

  「蟲子?」

  但若這招真能傷害祂,巴爾早在停滯時空就被高泉殺了。

  只見所有攻擊都一樣,在接觸到巴爾以前就被黑暗吞沒,祂甚至懶得理會,只是持續發射赤紅色魔力荊棘,意興闌珊地反擊。祂專注於蓄能,因為祂明白兩人的目的是要讓自己分心。

  巴爾猜得沒錯——

  既然無法擊倒,兩位英雄只能先阻撓,至少讓巴爾放棄手中已蓄積的能量,阻止祂瞬間毀滅全世界。然而,巴爾也是同樣,祂也在拖時間。

  「巴比倫辭典.閻(Yamm)。」

  南方海域激湧,隨著巴爾喊聲變成深淵般的一片濁黑,大量由黑水構成的章魚鬚竄出海面攻擊兩人。兩人雖藉由奇蹟躲避,但它們不理會,反而攻擊冰面,讓兩人逐漸失去可立足之地。

  「這傢伙也是在拖延我們。」
  「唔,那人家也加入攻擊。」

  兩人迅速地用眼神溝通著,在高泉點頭同意後,翡翠立刻解除庇佑,轉而將所有魔力都堆積在「攻擊」行動上。她的雙眼再次盛燃,翠綠色的光芒從眼中不斷向上飛昇至天際。

  「巴爾先生,人家要上囉。」
  「質點丫頭。」

  那是開戰至今第一次,巴爾將另一手舉起來警戒著。只見翡翠頭頂上泛起不自然的黑雲,是為願力的具現。它隨翡翠引導變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亮、最後傾盆大雨沖破雲面而落。

  「無盡的故事啊,
   化為冰雨而落,化為淚水而落,
   為我摧毀千軍、為我治癒萬心、為我同生而同死。
   燈塔騎士奧義—— 慈愛的暴風雨(Love and Whip)。」

  能媲美神祉的魔力放出,讓整座赤旗嶺都降下暴雨,翠綠色的雨珠就像是會自動區分敵我般,治癒我方傷口、貫穿敵方肉身。一時之間,遠在另一頭的尚萬強與伊甸都能察覺翡翠正與強敵戰鬥,她的魔力之強擴散至全境,看在巴爾眼裡,就是令人厭惡的阻礙者。

  「真是、噁心、的光芒?白騎士、至今、仍想礙吾?」
  「不准亂說少女噁心啦。」

  翡翠皺著眉頭,偷偷與高泉使眼色後立起了長杖。

  瞬間,巴爾周遭那數千數萬的雨滴全數凝結半空,它們化為帶有「奇蹟力」的冰柱型尖刀,將巴爾團團包圍,「翡翠!現在!」隨後,在高泉扭曲周遭的時間流速後全數放出!

  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高泉與翡翠從未商量過,他們的構想是讓每根冰柱都小幅穿越時空,有些回到數秒前、有些則回到數分鐘前、試圖打破巴爾所持有的「法則」,理論上,還有奇蹟在輔助,應該是有機會成功的——

  「真可笑。」

  沒有效用,那畢竟只是臨時想出來的配合,翡翠的願力不夠堅定,高泉的時空操作也不夠完備。只見巴爾搶在冰柱被送往各個時空前,先行發動法則,使那些撞上法則的冰柱粉碎,向著周遭噴濺開來,而巴爾也抬起手,分出一小部份蓄積魔力,瞄準翡翠釋放出去。

  「巴比倫辭典.默(Mot)。」
  「嗚——唔——!」

  黑色的魔力光束筆直命中翡翠,那發光束挾帶「死」的力量,若翡翠沒有奇蹟護盾在保護肉體,就會直接被祂擊斃。

  吱吱吱吱!翡翠很久沒見過了,自己的奇蹟護盾一點點龜裂,但她完全沒有任何要退縮的模樣,就這麼與巴爾抗衡,直到奇蹟護盾被黑光柱貫穿,人們愛戴的燈塔光芒也熄滅為止。

  「翡翠——」

  一直藏起來觀戰的天照驚呼著,在半空顯露身形,她剛出現,就感受到巴爾敵意的目光轉過來,可她顧不得那麼多。

  她想救她。

  「……!」

  想救,但,動作卻停滯著不前。

  天照彷彿能看到,那群自己當初沒拯救的人在背後盯著自己。同樣的情形、同樣的危機,若這次出手,他們的死算什麼呢?神明的原則又算什麼?自己曾經答應父母的誓言、自己的一切,都會隨之土崩瓦解。

  在天照的遲疑下,翡翠高速墜向黑海,卻在即將落入海面時,一直潛藏的威沛從海洋中浮起,將失去意識的翡翠接住保護,隨即驚恐地看向巴爾,因為巴爾也注意到牠的存在了。

  「愚蠢,果然是、沒有智商的、畜生、死吧。」
  「別滿口髒話嘛,再陪我玩玩?」

  黃金的時鐘點亮,無數大大小小的鐘面在半空中浮動扭曲著。巴爾愕然,因為祂此前就吃過這招苦頭,這招針對的是「區域」而非巴爾存在本身,所以法則先前沒有發揮作用,而這一次,祂因過度專注於翡翠,而又不小心疏忽了,有個小偷,最擅長趁隙而入。

  「汝——」

  高泉。他將自己與巴爾之間的時空切成一小段碎片,如同先前那樣將之剝離送進停滯空間。他看到翡翠受傷時就已下定決心,這次他不會放巴爾出來,他會永無止境地撐下去,直到自己死去、或巴爾死去為止。

  「高、高泉!等——」
  「哈,天照,抱歉啦。」

  高泉神情複雜地苦笑,黃金時鐘陣列開始急速扭曲,他與巴爾的身形也跟著變得模糊不清,即將永遠凝滯,「麻煩轉告尚大哥、小伊甸、侘寂大姊和翡翠,一定要在我撐不下去前想到辦法啊!」

  「高——」

  噗咻!

  與先前一模一樣的場景,高泉與巴爾消失於「現在」時段,差別在於,這次高泉再也不會解開對巴爾的束縛,他將以性命為代價,封印住對方。

  「唔!」天照咬牙切齒,緊捏住拳頭高舉著,隨即又鬆開。

  「本座、本座!這樣子……」

  天照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無助地看著陷入昏迷的翡翠、再看看高泉最後消失的那地方。她感到憤怒不已,憤怒於自己因遵守原則犧牲了朋友、憤怒於自己怎樣也沒能伸出手。

  神不治世。
  神不干政。
  神不左右。

  此時此刻,天照是最接近於「神明」的神明,因為所謂神明就是如此,祂們旁觀著人世間百態,聽取信眾們祈禱、然後施捨神威,卻不是每一次都會應驗,這就是神明的理想型態,一位冷血的觀眾。

  「…………」

  天照降落至翡翠身旁,稍稍檢查翡翠的傷勢,隨後沉默地跪坐著不語。

  天照感到好累又好痛。

  累的是其原則的殘忍、痛的是沒有人苛責她,高泉直到最後也沒求她,讓她心頭彷彿被千刀萬剮般滲著血。她沉默地反思了數秒,隨即咬緊牙關振作起來,她握住翡翠的手,準備治療她的傷。

  嘟嘟嘟嘟,LINE!

  卻在此時,天照一直斷訊的「八咫鏡」發出了聲音。天照錯愕地發現,翡翠瞇著眼睛微笑看她,雖然虛弱卻與她心意相通。

  天照的振作,喚醒小小的奇蹟,那份奇蹟只是一封短訊。

  「月讀……」

  那是天照的妹妹月夜見尊拜訪「紡車」所得的預言,天照茫然地讀著,在數秒後皺起眉頭,緊握著八咫鏡起身面對。

  神明,也有神明幫助人的方法。

  「本座去去就回。」天照嘴裡啣著八咫鏡捲起衣袖,在翡翠的注目下,用神能包覆住自己的手,然後,將手探向高泉與巴爾消失的方位,「嗚!」時空亂流像刀刃般割傷天照肌膚,她這麼做將面臨被時間沖毀心智的風險,但是——

  所謂神明,無論何時都應該為人類指點出一條明路。

  「拜託了,要將本座的光送進去。」

  並非幫助,而是指引。

  此乃神諭。

  ###

  「哈……」

  高泉從未想過自己會栽在這裡。

  他在時空亂流中不斷向下墜落,因為是「區域性」的時空轉移,周遭還有許多翡翠的冰刀飄浮,不時割傷他的身體。

  從他開始掙扎到下定決心為止,也只不過是兩到三秒以內的事,然後他做了,將巴爾與自己圈困起來,隔離於世外。

  那是多麼孤獨的決定呀?自己將因此而死去,但會拖到很久很久以後,而在死去前,還得忍受永無止境的痛楚。

  1573、1574……

  巴爾的紅色鎖鏈射過來,又殺死高泉兩次、三次,但高泉也沒怎麼想要理祂,只是倒轉時間修復自己的傷口,抱著胸繼續下墜。

  「……」

  他想起天照最後的表情。
  天照,一定會很自責吧。

  高泉未曾向夥伴們說過,天照與他家鄉那位搭檔,個性有一點點相似。

  傲慢、固執、卻又善良。

  唯有善良的神或是人類,才會為這種事困擾許久。

  高泉對天照死守的原則,其實是打從心底贊同的,應該說他對「有原則的人」都保持尊敬,因為原則很重要,要成就任何偉大的事業,都一定要有某種原則支持,所以他不會責怪天照袖手旁觀。

  但是,現在該怎麼辦呢?
  高泉邊苦惱地思考解方,邊被黑色火炎燒成枯骨,又倒轉時光復活。

  說實話,真是痛得要死。
  如果可以救救自己的話,他當然也不想坐以待斃。

  「嗯?」

  有別於燒灼全身的黑火,高泉突然觸及一股溫度,那是更祥和的熱、是某種舒適的溫暖,令他不自覺去享受。在他的視線中,隱隱約約可看到一絲光芒,明明這裡是停滯的,光芒卻緩緩流動著。

  「這是……」

  高泉還記得這樣的光彩,那是自己退休後的某天、悠閒的下午時分,他突然被這道光召喚,並來到塔塔魯斯,那是天照所灑下的陽光,但為何會在這裡?

  高泉伸手觸摸那縷光芒,除了感受到溫暖的氣息,還有聲音迴盪著。

  此地並無受流刑之囚徒。
  此地僅有逃離央之門徒。
  掙脫永恆。
  渡世而眠。
  直至奇蹟,隨照耀而立。
  直至終局,隨眾人而選。
  悖論無常,劍未必是劍。

  這是……某種預言……嗎?

  高泉茫然地眨眼,雖然沒有任何註解文字,但他能透過陽光讀懂「天照想把這段話傳給自己」的心意,也明白這是謎題的解答。或許,天照沒有看懂,但告知人們預言本就是神明該做的事,而她也相信高泉能讀懂,因為就像翡翠所說的,她其實信任著這位吊兒郎當的賊王。

  1601、02……

  死亡的疼痛讓高泉難以思考,但他很聰明,他在每次倒轉時光修復自己的一瞬間短暫思考,慢慢拼湊出邏輯序列。

  他全神貫注思索著其中意義,因為他也同樣相信著天照。

  悖論?

  劍刃未必是劍?那會是什麼?

  悖論、悖論嗎……

  "你這樣會引起時空悖論的"

  高泉突然回想起,在他的世界曾有人這樣警告過自己。所謂時空悖論,是指回到過去修改某件事以後,所衍生的問題。比如某人回到過去,在自己父親出生前殺害自己的祖父,既然祖父已死,就不會有其父親,也不會有他;既然他不存在,又怎麼能回到過去,殺死其祖父呢?

  時空會因此產生衝突,就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沒有一個解答。

  所以——

  高泉向來都非常謹慎,只會在極小的範圍內影響過去,比如說小東西、又比如說短短幾秒內才發生的事情,再比如——

  再比如,對一把劍動點手腳嗎?

  「啊!?」

  高泉又死亡數十次後恍然大悟,同時,他眼角餘光看到身旁一塊碎冰,那片薄冰被翡翠塑造成「劍」的模樣來攻擊,而這把劍的外型,高泉已看過許多次,因為它就在自己的兜裡。

  "唔唔唔?能感覺到元素魔力,是冰屬性。"
  "這是過去某位英雄留下來的。"
  "預言說拔劍的人能從魔王手中拯救世界。"
  "這把劍+9的能力是︰回到初始的狀態。"
  "謬論。"
  "劍未必是劍。"

  「哈,還真的就不是劍啊?」

  所謂聖劍、所謂「選王之劍」、所謂凜帝,其實就是翡翠的碎冰。

  高泉二話不說抓住飄浮的碎冰,然後讓煌之刻的金鐘高速倒轉著,將自己瞬間送回百年前、千年前的塔塔魯斯世界。

  開始、快轉、渡過數年的光陰。
  高泉完成了「謬論」改變過去。

  他在那裡以「無名勇者」身份,開啟一段新的冒險,他結識同伴、只用那把劍戰鬥給予民眾印象、發揚名為「雀牌」的麻將來提示自己、然後打倒當時困擾塔塔魯斯的某隻大型魔物,留下屬於「無名勇者」的傳說、最終,他將碎冰取名為凜帝,留下預言後刺入土中。

  「沒想到啊,我竟然要拯救這個世界兩次嗎!」

  啪嚓!

  高泉回到現在的時空,解除關押巴爾的牢獄,並將腰間「凜帝」刺入毫無防備的巴爾胸膛。

  「——!?」

  巴爾錯愕地望著胸口,那把「凜帝」,不對,挾帶翡翠奇蹟力的碎冰,在塔塔魯斯特殊強化規則的帶動下,+9時會獲得「回到初始狀態」的能力,而它的初始狀態就是被高泉刺進土裡那天,因為高泉在那天就已經將它的時間凍結,直到未來的自己接觸時,時間才開始流動。

  不是誰都能拔起凜帝,而是在高泉拔起它時,時間就已解除凝滯,所以伊甸、侘寂與翡翠才能輕易將它拔起,爾後,又在鐵匠將它+9時回歸至初始。

  回歸至千年前的那天。

  它與現在的巴爾處於「不同的時空」。

  「汝!使了!什麼手段!區區人類——!」
  「就是一點!神明的腦筋急轉彎啦——!」

  巴爾完全不理解原因,就這樣一片冰,怎麼可能傷得了自己呢?然而,它確實在給予自己致命傷,且還有奇蹟的力量攪和,讓祂完全無法修復傷口,只能看高泉重複用劍刃刺穿自己!

  「巴比倫辭——」

  霹啪!

  已然失去法則力護盾的巴爾才想唸咒,翡翠就撐起身將祂凍結,而高泉也沒打算給祂機會,將那把「凜帝」送入祂的心臟。

  不可!
  必須、想辦法!
  不可以就這樣——
  四騎士的力量——
  給吾!快給吾!四災騎士之力!

  …………
  …………

  巴爾曾是個有「原則」的魔神,祂膽敢向無敵的救主發起挑戰、祂痛恨四災將自己化為碎片來操控。

  但是此時此刻,祂卻寄望四災的力量拯救自己,在心中吶喊著。諷刺的是,現實正如高泉當初所說,有「原則」的人才能成就霸業,失去原則的祂,竟然在這瞬間被四騎士的力量捨棄,只能感受生命一點一滴在流逝,眼睜睜看著祂瞧不起的那些人,將自己送入無間地獄。

  吾乃……
  魔君……巴爾……

  「不。」高泉緩緩將「凜帝」從巴爾心臟拔出,皺著眉頭看祂,「你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啊啊……

  光芒,將巴爾的視線給奪去,意識則消融於黑暗。

  ……
  ……

  「各艦隊回報!敵、敵兵正在瓦解!」

  被數億魔軍包圍的尚萬強停止射擊,沉默觀察周圍魔軍陸續開始崩壞,「同行艦隊們聽訊,別掉以輕心,繼續觀察敵兵。」

  尚萬強說完後,將對講機的頻道轉往伊甸專用那頭。

  「看來他們成功了。」
  「嗯,開心。」

  伊甸在城牆上看得比尚萬強更清楚,黑影們都在消融,被巴爾創造出來的魔軍消滅也意味「巴爾即將死亡」的勝利訊息。

  伊甸關閉通訊,坐在城牆邊緣,小腳踢呀踢的哼著歌,心裡為高泉與翡翠獻上喝采。

  「…………啊。」

  城裡,仰躺著倒在地上的勞莫嘆息,也感受著這件事。

  在牠身旁數百顆巨型骰子散落一地,全都低於5數字,而那漆黑的女人也站在牠面前俯瞰,手裡拿著小簿子書寫著什麼。

  「汝會如何寫吾等的故事呢?妖怪。」
  「一個君王的墮落。」

  「呵。」勞莫苦笑,眼中仍然能看見昔日榮光,「吾,追隨魔帝,其實早已經明白祂無法回歸最初之貌,但是,夢想卻仍然存在著,所謂王者就必須帶給人民各種夢想去沉溺,是吧?赤王。」

  「我會記得這句話。」

  被侘寂夫人藏匿於「竹林中」的亞蘭回歸戰場,見到奄奄一息的勞莫,便在侘寂眼神示意下邁步走上前,對準勞莫的心臟刺下一劍,這一幕看在所有士兵眼裡,又是新的夢想,在人心當中締結。

  「耶!高泉先生!」
  「耶!翡翠!」

  遍體鱗傷的高泉與翡翠,在巴爾已然消逝的冰面上相互擊掌,然後同時舉起手笑盈盈地看向他們倆的守護神,「耶!天照!」天照紅著臉別過頭,見兩人舉著手就沒有要放下的意思,只好回應。

  「別讓本座做這種事啦,但是,耶耶。」

  啪啪。

  天照用左右手各與兩人擊掌著,隨後欣慰地勾起微笑,「本座差一點又再次看著喜歡的人們在自己眼前一個個消逝,本座那時候想要出手,但本座的力量,遠不及巴爾般強大,如果出手了結果會如何?本座剛剛一直在想著。」

  有原則的那一邊,才能夠勝利。

  天照秉持著原則,沒插手戰鬥,會否反而喚醒了奇蹟?讓本該不可能勝利的結局悄然逆轉?

  天照不再去想了。

  「哈,就說只要相信我們就好。」

  高泉疲累地大字型仰躺在冰上,然後被冰冷得瑟瑟發抖,天照見狀無奈地笑笑並降下陽光溫暖他,卻不慎溶解冰面,讓三人都落入冰海當中,滿口海水,「總、總總總總總之!天照!就、就像我說的,總、總總是會有辦法的!」

  「汝這副樣子很沒有說服力啦!」
  「嘻,這下大家都變冰棒了呢!」

  黎明在此時昇起,塔塔魯斯真正的陽光映照於這片大地。
  那道光芒不只點亮於人心當中,也將故事推往最後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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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欹嵐
好好看好感動

01-08 17:37

飛鳥
謝謝欹嵐喜歡,下回最終回01-09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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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喜歡★jay820118 可決定是否刪除您的留言,請勿發表違反站規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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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ing123畜生是不會懂的
各種繁重事務與壓力已經幾乎把我給榨乾殆盡,卻還有畜生一直在給我增加壓力 https://imgur.com/WU8BQf2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0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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