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這種空投方式的人是個智障。
佩絲特正在六千公尺的高空朝地表行自由落體運動,她覺得自己有資格做出一些──足夠的、合理的抱怨。
狂風下周圍的景色(其實除了天空跟雲外沒什麼景色)高速倒退,佩絲特張開雙翅駕馭氣流,刃翼貓的雙翼很簡單的就讓風暴與重力成為助力,讓她還有閒情逸致在短暫的懸浮感中回憶會議室裡的經過。
復盤再三,不管怎麼想都是那個叫羅賓的傢伙的錯。
佩絲特做了一個決定,她回來的時候一定要把毛球還是別的什麼──最好是又濕又難清洗還會留下怪味的東西吐在羅賓那看件起來很貴的褲子上。
正當佩絲特沉浸在惡毒至極(無論以貓還是惡魔的標準來說都很惡毒)的報復計畫中,一道由地面發射的光束直貫長空差點把飛天貓貓打成飛天豸艹田豸艹田,什麼鬼?她回過神,密密麻麻的機兵正從地面上的要塞起飛。
粗略一數大概有四百五十七台,這數字怎麼看都向臨時用腳填的,所以佩絲特也不怎麼在乎到底對不對,她注意到的是那些機兵身上散發的兩種截然不同的背律能量,想必就是六座提到的『混合神能與魔力作為動力源』的新型機械士兵了。
黑白雙色的光束如同逆勢上升的流星朝天空擊發,同行的冒險者(被迫空投的倒楣蛋)想展開烏爾班防守,但連烏爾班的烏字都沒喊出來就被蒸發個乾淨。
好喔,真她媽熱烈的歡迎。佩絲特想。她將展開的雙翼收束在身側加速俯衝,和野生的、如同小獅子一般大的刃翼貓不同,佩絲特只有一隻家貓的大小,背著陽光想要瞄準如此小的目標可不是一般的困難。
而且說實在,他們準頭滿差的。
從機兵視角來看,佩絲特應該跟灰塵差不多大,她自己都很疑惑那些機器的火控有沒有辦法隔著三公里瞄準一隻貓,這時周圍的同行者──那個叫愛麗絲的貴族,親身示範了一下被光束打中會發生什麼事,佩絲特記憶中十分強力的武裝就這樣化成了飛灰。
好險我是貓。
佩絲特想著無關緊要的事穿過了機兵的防線,要塞那鑲嵌在山體上的巨大防護門已經被炸開了,真不知道六座動用了什麼重型火力,可能是一發軍隊級的禁咒?她止不住思維發散,胡思亂想著張翅減速,滑翔飛進要塞的通道。
錯綜複雜的金屬管道鑲嵌在岩壁上,忽明忽亮的霓虹指示燈讓一切都陷入藍紫色的光芒中,時而明亮時而隱沒。佩絲特往深處望去,只見要塞中央有一個巨大到延伸至入口處的坑洞,深不見底,大量細長的金屬橋梁和浮空平台構築出蛛網般的結構。
此時先一步踏入戰場的冒險者已經和防衛機兵戰成了一團,時不時就有黑白雙色的光束、各種魔法、南方科技武器或東方武技形成的衝擊波橫空而過。
佩絲特完全沒有想被捲進去的意思,她還記得自己是突入組的成員,目標是排除障礙直衝最深處趁目標轉移前確保弒神實驗的資料不會外流──要是被上傳到網路上開源那就糟了,佩絲特想像了一下央城的小學生在暑假期間上網學習製作神能抑制器當作自主研究的畫面,連惡魔都不禁露出了微笑,她沒有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她跑向岩壁振翅一躍,很難說佩絲特是用飛的還是三角跳上去的,總之小刃翼貓躍上天花板的管道,翅膀刷刷兩下斬破通風管並鑽進去,直接往內部突破。
走沒多久前方的管道就變成了Y字形,簡單的左還是右的選擇,佩絲特的惡魔直覺告訴她哪邊都一樣,能通往目的地但右邊會更『有趣』一點,同類的味道沿著通風管道傳來,地獄那帶著硫磺氣味的微風另貓想起了久遠的過往,佩絲特想都不想就選擇往右邊走。
刃翼貓的行進本應是悄然無聲的,但只能說不愧是同類。當佩絲特確信自己越過某到界線後,接二連三的爆炸襲擊了通風管,她隨著崩裂的管道落到地上,抬眼就看到奇形怪狀的惡魔擋在前方。
「咿哈!本大爺是廢氣惡魔!小貓咪我們來好好玩玩吧!」
身上充滿排氣管以及各種拉風的管子,隨著囂張的語氣廢氣升騰,散發出遠超硫磺的刺鼻工業廢棄物味道。
佩絲特的視線越過張揚的惡魔往後看去,牆上掛著成排整齊的槍械與刀具,透明殼裡黑白雙色光芒混雜的能量罐像瓦斯罐一樣堆放在角落,那想必是混沌機兵的『電池』吧,這裡應該是敵人的武器庫。
這倒讓眼前的惡魔不滿了。
「小貓咪,不要東張西望啊!」他張大雙手,全身的管道噴出大量廢氣,五顏六色的氣體灌滿了整個屋子,而引擎的轟隆聲響起的瞬間,來自地獄的魔力點燃了所有的廢氣。
但佩絲特也不是隻普通的刃翼貓。
她是惡魔,被降靈術給予了刃翼貓的身軀,但她的靈魂毫無疑問屬於惡魔──駕馭硫磺與火,司掌知識與書,和那邊的廢氣惡魔屬於同族。
在氣爆的瞬間屬於惡魔的力量就展現開來,刃翼擴張如同液體一般撲向後方的牆壁,大量管線與槍械刀具還有能量罐被吸收進那對霧銀色的雙翼,然後逆流向小小的貓咪身軀。
惡魔的火焰抗性被激發,刃翼包裹身軀形成能全方位防禦的金屬卵。火焰、銀翼、焚風轟炸了整個空間,金屬卵被爆風吹飛狠狠撞上牆壁,足夠的緩衝讓佩絲特安然無恙,但被她順手捲進來的渾沌能量罐在碰撞後散發出非常不妙的神靈氣息,黑白雙色的光線交替閃爍,眼看就要爆了。
啊,這可不行。佩絲特沒有在這裡死於自爆的想法,她驅使體內的毫微機械集結電波產生強烈磁性,司書惡魔轉眼間掌握了本不屬於她的南方機械知識,剛才被吸收的大量槍械和管道被吸收並再構築,魔卵破殼,砲塔聳立於大地之上。
「欸?」視線彼端的廢氣惡魔發出沒能馬上搞清楚狀況的叫聲,但在反應過來之前瀕臨極限的能量罐就被佩絲特射了出去。
黑白雙色的爆炸頓時壟罩了半個武器庫,廢氣惡魔也急忙閃避,但是他的右肩以下還是化為烏有。
「哈哈哈,真有趣啊!」廢氣惡魔誇張的大笑起來,另一邊佩絲特因為近距離接觸神靈之力,被能量的相衝搞得半死不活。廢氣惡魔可不管這點,他揮舞著廢氣體凝聚的刀刃朝懨懨的刃翼貓砍來,從管道裡噴濺而出的氣體也化為火舌,那氣勢就像一輛著火的戰車。
真不愧是浩劫地獄的主戰派,廢氣惡魔你肯定是排氣管跟煙囪雜交生的。
佩絲特想著,沒說出來。她是有教養的、尊貴的魔女大人的圖書管理員,是找到魔生目標的惡魔,不是沒教養的野生惡魔。所以在交鋒的瞬間她只是對廢氣惡魔比出中指──貓的貓掌當然做不到,所以沒魔看的出來那是中指。
靛藍色的火焰在刃翼貓的身上燃燒,以自身的魔威抵抗同族掀起的火舌,刃翼帶動貓軀做出飛快的三維立體機動閃避接連的刀鋒,猛然切進廢氣惡魔的下盤,貓嘴一張就朝廢氣惡魔吐出一團東西,就像普通的家貓吐出毛球。
然而那不是毛球,而是神魔之力在佩絲特體內互衝的殘留物,帶著可怕的湮滅之力餘威,被佩絲特用魔力包裹著吐了出來。
廢氣惡魔瞪大了眼睛(如果那是眼睛的話),湮滅之毛球落在他的腹部,就像消滅愛麗絲的臂鎧還有半個武器庫一樣,廢氣惡魔的整個腹部被挖空,他順著慣性躺倒在地,過了好一會才艱難的翻身。
「啊,沒想到貓會吐毛球。」
那模樣就跟2.5條一樣,佩絲特看過那部漫畫,惡魔間的交鋒比詛咒和咒術師還要迅速驚險,少少的幾招就能分出勝敗優劣。
這樣的傷勢對生命力頑強的惡魔來說遠還不到瀕死的程度,放著不管廢氣惡魔應該就會自己跑走了。佩絲特回想六座給予的情報,協力惡魔因為不持有技術所以不需優先追擊,她自己也決定放著不管。
「啊啊,作為同胞給你個獎勵吧。」就在這時,廢氣惡魔朝佩絲特比了比軍火庫彼端的大門。雖然毀了一半,但那裏還毫髮無損。
「你會通往中央室。」廢氣惡魔說。
還真是謝謝你了。佩絲特頭也不回地跑向門邊,自彼方傳來濃郁的酒香。
任務還得繼續才行。佩絲特又開始了胡思亂想,酒香越發濃郁,很快就超過了能用語言描述的境地。
那想必,是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