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以骸。另一個有趣的東西。我喜歡你單刀直入的提問,因為這樣可以省去不少兜兜轉轉時間。」吸邦布的男子似笑非笑地說道。「要我說的話,你們那個侵蝕病毒真的是挺厲害,不過……我不認為那個什麼空洞災害是自然現象,至少最開始的時候肯定是人為的產物。啊,扯遠了。話說跟你提到這件事的傢伙,是不是對空部的吊兒郎當小哥?」
「沒錯。」看來吸邦布的男子確實是淺羽悠真在追查的人。
「你知道『以太適性衰竭症候群』嗎?」吸邦布的男子提問道,而後未等萊特答覆便逕自繼續說了下去。「老實說我其實不太瞭解那是個什麼樣的病症,但似乎有些人藉由抽取具有這種症狀的病患的脊髓液製作危險藥物;而那種藥物的副作用可能會讓使用者在極短的時間內遭到侵蝕、成為以骸。」
「……!」跟前陣子被首領沒收的那一批藥物很像!
「看來是挺清楚呢。」一反適才吸邦布時的傻憨模樣,注意到萊特反應的男子眼神在那個瞬間銳利了起來,不過很快又繼續埋頭吸邦布的他看上去甚至比最一開始呈現的模樣更蠢;大概又過了幾秒,他才終於稍微克制繼續吸邦布的衝動斂容說道。「嘶……哈……咳咳,失禮了。那個對空小哥之所以跟你說我能夠自化身為以骸,大概是為了說服你來調查我吧!善於戰鬥的紅圍巾小哥。」
他知道紅圍巾?
「……」吸邦布的男子,恐怕是萊特至今為止遇過的敵手中最危險的那種類型。
「啊,請不用擔心,我不是你們任何人的敵人,只是無意間浪跡於此的一介流浪漢,哈!」吸邦布的男子安撫道。「讓我說明一下吧!對空小哥之所以認為我有以骸化的能力,大概是看到我的身體出現你們所謂的侵蝕症狀或以骸化的跡象;不過實際上與他觀察到的現象相反,我的身體是在脫離那個狀況,而不是在化身為以骸……簡單來說,就是我具備解毒的能力;雖然接受軍方的一些實驗後讓我的身體出現了侵蝕症狀,但最後被我的特殊體質給淨化了。如果不信的話,你可以隨便拿個毒藥讓我試試,比如剛才說的禁藥。」
說著,吸邦布的男子將一瓶深褐色的藥水放到地墊上。
「……」萊特並沒有上前拿那瓶藥驗證對方是否所言非虛,而是選擇繼續蒐集情報。「你之所以離開軍方,是為了避免成為實驗品嗎?」
「沒錯。」吸邦布的男子聳聳肩,視線再度銳利了起來。「不過既然你來此事受到對空小哥的委託,我猜你肩負著把我帶回去之類的使命,又或者要把我給殺了?」
「嗯,差不多。」吸邦布的男子看似傻,實則恐怕比露西還要精明、狡猾更甚狡兔屋的妮可,敷衍人的手段高過淺羽悠真……在這樣的情況下,對他說謊沒有半點好處,反而可能招致對方的不信任,所以乾脆直接承認。
「哈,果然。那麼你已經決定把我的情報賣給軍方了嗎?又或者決定待會就把我的脖子給擰斷?」吸邦布的男子聽完萊特的說明後神態自若地詢問道,彷彿他單純是在問候萊特前陣子和鈴觀賞了哪部電影。「只要成功的化,說不定能讓你獲得一生都花不完的財富哦?」
「我可不是會用金錢價值衡量是否該採取行動的那種人。」除此之外,儘管待在暗處盯梢的劍客沉默不語也沒有靠近的跡象,但萊特總覺得要是自己真打算動手,她肯定會掄劍砍過來;雖然萊特有對附刀劍兵器的本事,但直覺告訴他,無論如何最好都不要跟那位劍客交手。
「我有個能讓你不需要左右為難的提議,年輕的紅圍巾。」吸邦布的男子好整以暇地提議道,同時從懷裡取出一管紅色的液體。「我先給你一管我的血液,讓你帶回去給對空小哥暫時交差;但先別公開我在這裡的消息,取而代之的是告訴他,等我逮到螺旋笛手之後就會主動告知軍方我的行蹤。」
「……你打算讓軍方協助你追捕螺旋笛手?」如果軍方急著要人,必然會投入相對應的成本,或許螺旋笛手確實會因此而提前落網。
「沒錯,這是個雙向的互惠過程。」吸邦布的男子說道。「如果他們願意付出心力處理對邦布造成威脅的組織,那我也願意對他們的研究提供協助。」
「……螺旋笛手跟你之間有什麼過節嗎?」
「沒有直接的過節,但我在初來乍到新艾利都時,有隻邦布幫了我很大的忙,而根據那隻邦布的描述,他的邦布夥伴被螺旋笛手帶走後,一直沒有半點消息……這就是我此刻會待在這裡的原因。」吸邦布的男子說明道。「軍方那邊嘛,我不是沒興趣,但報恩這件事對我來說優先程度更高,純粹就是這樣而已。說到這裡,我認為自己已經充分提供了對你而言必要的訊息,接下來就看你如何決定了,年輕的紅圍巾。」
***
皓月幻臨風、星輝朔燦爛,歸途總漫漫,何處是彼岸?
飄揚於風中的紅色圍巾,看似纖細,實則強韌,一如其持有者自身的存在,以及這道鮮明色彩所代表的意義。
「……」淺羽悠真接過吸邦布男子當時交給萊特的血液以及他在委託開始之初交給萊特的黑色手機,罕見地陷入了沉默。有些人屬於不說話給人印象很好、一旦說話就覺得不太行的感覺,說的或許就是他這種類型。
「他的話我帶到了,後續決定怎麼做,看來取決於你。」吸邦布的男子雖沒有比那些向萊特下戰書的人更健壯,但他那彷彿能看透人心的洞察目光,卻遠比那些人更危險,關於這點,萊特相信淺羽悠真也能從他轉述的內容感覺到。
「呀!不愧是常勝冠軍,果然找你出馬事情就會有進展呢。」約莫過了兩秒後,淺羽悠真便再度展現出他往常待人接物的態度。
「客套話就省省吧!」說完,萊特未等對方回應便轉身離去。「接下來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
淺羽悠真無法藉由黑色手機的定位找到吸邦布的男子……如果那支手機有暗藏定位裝置的話……因為萊特在外環搜尋「逃犯」的下落時,一直都將手機放在野火鎮的餐廳裡。
這邊要澄清一點,萊特主要並不是為了避免被追蹤才這麼做,而是因為他把那支手機當作留言板了;至於具體來說自己寫了些什麼,萊特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唯一能講的是,他留言的對象是鈴。
委託的事,萊特並非沒有把握,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前一刻還在自己身邊說說笑笑的搭檔,說不定會在下一秒就命喪於以骸之手……諸如此類的事總是不斷發生;基於同樣的道理,即便自己對任務再有把握,也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成了無法踏上歸途的亡靈。
或許正因為有這樣的認知,所以萊特才會每回跟鈴道別時都會跟她約定「下次再見」吧?讓自己有繼續活下去的意志,也藉此避免做出蠢事。
總之,幸虧這次的委託平安落幕……萊特在刪除預先於手機內留下的那些文字時,內心終於鬆了一口氣。
那些話,比起留言,他更想親口和鈴說。
在經過一連串的事件與收尾後,萊特終於抵達了自己內心從早到晚都念念不忘的地方。
「叮咚!」錄影帶店的門鈴聲聽起來平平無奇,但有些時候,人們最需要的就是這種平淡,因為能撫平激動、焦躁或甚至憤怒的情緒,同時也能藉由營造出平凡的假象掩藏不方便讓人知道的秘密。
運氣不錯的是,前來應門的是今天的壽星。
「萊特!」或許是戴著墨鏡所生的錯覺也不一定,在看到萊特站在門外的那個瞬間,鈴原本就水亮的雙瞳就像映了煙火般那麼燦爛,臉龐也跟著亮了起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都已經戴著墨鏡了,為什麼還會覺得她臉亮了起來呢?肯定是太累的緣故,又或者錄影帶店內的光太強了。
「怎麼可能,既然已經答應妳,就算可能遲到,我也不會缺席的。」萊特垂下眼,看著面前戴著派對帽的錄影帶店長。「生日快樂,鈴。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沒關係啦!別把遲到的事放心上。」鈴笑著安撫道。打從她發現萊特對過去團員身故的事念念不忘後,就開始特別留意萊特的神情變化;而她這個習慣,偶爾會讓萊特感到難為情。
然而被鈴關心的那種感覺,萊特並不討厭。
「謝謝妳邀請我。生日會非常熱鬧呢!可以明確感受到大家的感情非常好。」錄影帶店內歡快的聲音順著門縫流瀉而出,
「大家都已經玩瘋啦,哈哈。」鈴側開身子並後退半步讓萊特有辦法進門……然而就在萊特打算跨進門口的那刻,似乎改變了主意的她卻迅速往前跨出兩步,同時順帶關上門,沒料到她會這麼做的萊特就這樣與鈴撞了個滿懷。
「……!」
「萊特,辛苦你啦。」在經過一個……又或者兩、三個深呼吸後,緊抓著萊特衣物的鈴緩慢地抬起頭,越過墨鏡的鏡片直視他的雙眼。「今天在外環奔波了一整天吧?身上還有曬太陽的味道唷?」
「曬太陽的味道早就沒了吧!」萊特輕輕扶住鈴的肩膀,以免她突然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到他身上。「妳聞到的肯定是燃油味,又或者是我的汗臭味。」
鈴的身材並不是特別矮小的那種類型,但大概是萊特太高了的緣故,有時難免有種她特別嬌小的錯覺,這讓萊特總會害怕自己不小心傷害到她,無論是肢體上,抑或是心理上。
或許只是萊特多慮了也不一定,畢竟鈴其實是個內心堅強的人,只不過……雖然在這個氣氛正好的場合感覺說什麼都很有機會,但時機卻有點不對;因為萊特怕自己很可能會因為今天日子特殊而把持不住,除此之外……對於自己在鈴生日這天遲到所生的愧疚感,也讓萊特覺得自己沒資格在今天那樣說。
可惡,要是心理上的檻跟物理上的一樣容易跨越就好了。
「哪會,萊特屬於味道很淡的那種吧?之前給你載的時候都沒有聞到汗臭味唷!」鈴笑道。
「那是因為外環的風很大,味道都被吹散的關係。」萊特找了個理由。「那個,鈴,我有個問題想問妳。」
「嗯?要問什麼?」
「那個,妳……吸過邦布嗎?」
「……嗄?」大概比絕大多數人都理解邦布結構的鈴,對萊特投以一個奇怪的眼神。「萊特,難道你對伊埃斯……」
「等等,不是妳想的那樣,麻煩先聽我解釋……」
「噗……哈哈哈!」看到萊特露出慌亂神情的鈴忍不住捧腹大笑。「看來這次你碰上了很有趣的事情呢。」
「比起有趣,我覺得更像是離奇。」
「沒關係,我有一整晚的時間聽你說。」鈴甩了甩手中的車鑰匙。「要去光映廣場的江邊走走嗎?我開車!」
(代理人異聞第1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