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橋】作業—回憶
人的內心受到打擊時，有時候並不會馬上發作。真正的悲哀來的太慢，通常
都是錯愕、麻木，接著一段時間的消沉和痛苦後，才能真正的再度站起來。
但是……傷口依舊在。什麼時候發作？什麼時候再度感覺到那一份痛，依照
個人的狀況和環境，再度想起的時候並不一樣。有可能一個月後、一年後、甚
至十年後，一股淡淡的憂傷，配合著浸濕的淚框，無法回到當時、那種單純的
自我、一種溫暖的感覺。
或許人的內心有這種構造，時間老人才會將這樣的感覺弄淡。人心會變、環
境會變，當時的時空卻永遠不會改變，就像是一種永恆，內心的永恆。那裡有
你和我、一個不會再改變的事實。
＊＊＊＊＊＊＊＊＊＊＊＊＊＊＊＊＊＊＊＊＊＊＊＊＊＊＊＊＊＊＊＊＊＊
一個悶熱的下午。該說夏天還沒走，還是説秋天的秋老虎讓我在這一間廚房
感到無比的抓狂？
明明是星期六，公司卻要加班？實在搞不懂這樣一個年紀的單親媽媽能做什
麼？幼兒園星期六的費用也比平日貴，我還要將孩子送到那裡，趕著去公司將
後天所謂的期限內的工作補齊？真是夠了！
我無力的將豆芽菜炒過後，順便煎了一個荷包蛋。看一看時間……十二點半，
半個小時後我要將孩子送到幼兒園去。
「吃飯了！快點吃一吃，媽媽要帶你去學校。」我對著電視前面看著海綿寶
寶的兒子喊著。他唯一留個我的愛的結晶，其他東西都沒有。如今只有這個孩
子是我活下去的動力。四歲了……似乎也能懂得『為什麼我沒有爸爸』的年紀
了。
兒子小小的手拉開椅子，坐在餐桌前。突然嘟著嘴巴。接著把雙手交叉在胸
前，不開心的説著：「又是豆豆菜？人家不喜歡。」
「小孩子不可以挑食，豆豆菜也很營養喔！你看，媽媽最喜歡吃了呦。」說
完我將豆芽菜放進嘴裡，嗯……好像真的吃了一段時間了，明天改成別的菜好
了……
「不要！不要！人家不要豆豆菜！人家要吃那個！」兒子將手指向電視螢幕，
螢幕裡的小丑喊著『藍藍路～～漢堡一天要吃四個喔！』
我把電視用遙控器關上：「吃飯的時候不可以看電視！快點，媽媽送你去學
校後，我還要去公司加班。七點接你後再帶你去吃麥ｘ勞。」說完我又放了一
口豆芽菜進嘴裡，年輕的時候也常吃速食店，造成自己營養不良的單薄身軀，
我可不希望兒子以後也變這樣。
「不要不要！人家不要吃豆豆菜！」仍然在那裡哭鬧著……
我實在不想承認因為悶熱還是過於疲勞的關係，情緒上面已經有點控制不住，
似乎為了這一切的一切而感到憤怒、無奈。
我甩了兒子一巴掌！清脆的耳光聲。
「媽媽已經夠累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快點吃飯！等等到學校去！」
兒子哭得更大聲……我的天呀……年輕的時候學的心理學放那裡去了？對於
三歲的小孩感到無力的我，有點讓人難以啟齒。優秀的委員長加上在校生代表，
怎麼會就這樣輸給一個三歲孩子呢？連我都想大哭了。
「我最討厭吃豆豆菜！我最討厭吃豆豆菜！」兒子邊哭邊喊著……
一瞬間，我感到這句話如此熟悉……不愧是我的兒子，耍任性的程度跟我一
模一樣……電流彷彿通過我全身，眼前的景象模糊了起來……
＊＊＊＊＊＊＊＊＊＊＊＊＊＊＊＊＊＊＊＊＊＊＊＊＊＊＊＊＊＊＊＊＊＊
「我最討厭吃豆芽菜！我已經説過了！」我雙手交叉在餐桌前面，非常的不
開心。這是我第幾天吃豆芽菜了？
對面窮酸的男人讓我不敢相信，到底是什麼風把我的心吹向這個又呆又笨的
窮宅男？我從日本留學回來後認識了他，一個什麼事情都不太會、每天只會在
公司畫一些看不懂得設計，還會看小孩子動畫的男人？宅男！我愛上了宅男？！
到底怎麼回事呀！
「那是因為你的愛不夠呀！嘿嘿。」這傢伙！拿幸運星的台詞？接著又對著
我說著：「妳看看，豆芽菜本身是綠豆，對不對？」
「嗯。所以咧？」廢話。我還不知道？難道仙豆不成？
「那小小的身軀，在任何惡劣的環境下成長，水就算只有一點點，他仍然毫
無怨言的茁壯。哪怕是棉花還是快乾掉的土，只要肯努力，他就會成長成如此
漂亮的豆芽菜。」說完夾了一根細長的豆芽菜在燈光下照耀著？
「所以説，我們要學習豆芽菜，那種堅忍不拔的個性。總有一天一定能跟豆
芽菜一樣，成長、茁壯。」
「然後被一個宅男夾在筷子上？再說變成那根醜不啦機的豆芽菜，那裡值得
驕傲？」我實在連生氣都懶得生氣了……
「喂！説什麼呀！妳看看，只有像我這樣的設計師，連豆芽菜都能炒的如此
美麗，真是藝術。想跟我談美麗的東西，妳還早個一千萬年呢！」說完哼起了
『創聖』的主題曲：『從一萬又兩千年前開始，我就愛著你－－即使過了八千
年，我仍然會更加愛你……」不過是對著豆芽菜唱的？！
突然他問著：「那麼，有一點喜歡上豆芽菜了嗎？」
「嗯。有一點，只有一點點。喜歡上豆芽菜。」好像吧？
我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用手點著他的鼻子：「嘿嘿！也不想想我是誰？
我可是雪姐呢！想跟我談心理學，你還早得很呢！『因為是個少爺』。」我冷
笑了一聲，順便用手拿著杯子，晃了一下果汁裡的冰塊。
「阿阿！！超級不甘心的啦！不准用夏亞的台詞説我！」看他一付不甘心的
表情，果然對付宅男還是要用宅男的方式。
「難得放假，你要帶我出去玩嗎？」我回到座位上，繼續吃著豆芽菜。
「咦～～我原本想看零之使魔的耶……第二部還沒看完……」我還沒等他說
完……已經從我的包包拿出了一條我在日本買的小鞭子。
「看來我一直把你當人……是我錯了！你只能當狗！當一條宅狗！」我拿著
鞭子開始要打他，他卻左閃右閃的：「哇阿阿～我的大小姐，就這個不要呀！
我們出去玩就是了嘛！」
「不行！要處罰！啊！不准躲！」
小小的房子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
「妳搞什麼飛機？現在都幾點了！說好兩點以前要到，妳足足遲到了二十分
鐘！混蛋東西！妳還想不想要工作阿！！」老闆難看的表情，實在讓我很厭惡。
但我還是一直跟他道歉、陪不是。
「對不起……因為送小孩子上學，沒注意到時間……真的很對不起……」我
一直跟他低頭陪不是。
「下次再遲到，妳就不用來了！也不想想自己單親家庭的身份。給我注意一
點！」罵完他轉頭走過去，走沒幾步停下來說道：「對了，因為今天遲到，今
天的薪水減半。普通遲到十分鐘就算曠職，我還給妳一半是可憐妳。給我好好
工作。」
我低下頭説著：「謝謝老闆……」我走回座位上去，同事們都冷漠的表情。
確實，這社會就是這樣，對於一個單親家庭而言，除了能給予同情，並沒有更
好的實質意義。更不用説這間利益至上的公司。
七點……我跟兒子約七點，能做的完工作嗎？……
＊＊＊＊＊＊＊＊＊＊＊＊＊＊＊＊＊＊＊＊＊＊＊＊＊＊＊＊＊＊＊＊＊＊
「咦？晚上也打工？」我狐疑的望著眼前這個宅男，「該不會偷偷想對小女
孩下手吧？」
「什麼阿！我又不是蘿莉控。我還不是想多賺一點錢，讓我們過點好日子。」
「騙人！你之前吵著要買『ＥＶＡ劇場板』的模型，我不給你買，是不是因
為這個原因呀？」看著眼前他的囧樣，猜對了。
「沒……沒有啦……我、我想說……對了……妳不是也想升級電腦嗎？妳都
抱怨巴哈姆特跑的有點慢、連漠河橋的新聞都發的慢慢的……作家們交稿也很
慢不是嗎？」吞吞吐吐的……而且理由也好爛。
「我想，漠河橋的作家交稿慢，跟電腦升級沒關係吧？」把我當笨蛋呀！我
拿起了鞭子，打算好好教訓這隻宅狗！
「嗚哇阿阿～別用那個！」他已經從座位上跳起來，又打算跟我來一場追逐
賽？
我拿起鞭子衝向他時，突然感到一股噁心的感覺……我用手摀住嘴巴，似乎
有一種反胃要吐出來的感覺……我放下鞭子，他走到我旁邊。並溫柔的抱著我
説：「這下子，晚上兼差的事情一定非去不可了。」
「不要……我要你陪著我……每天吃豆芽菜也沒關係……」我在他懷裡哭了
起來……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我邊哭邊這樣想著。
「傻瓜……小雪……不，要叫妳老婆了。」
「誰説要嫁給你？你這隻宅狗！」我又拿起鞭子，他速度迅速到連我都不敢
相信的地步？！一瞬間離我有幾步遠？
「慢著！拉拉還在宇宙等我呢！」他又開始説些聽不太懂的話？
「你這隻宅狗！」我又開始追著他跑起來。
小小的房子裡，現在是三個人的世界。
＊＊＊＊＊＊＊＊＊＊＊＊＊＊＊＊＊＊＊＊＊＊＊＊＊＊＊＊＊＊＊＊＊＊
「雪媽媽，您說好到七點，都已經九點了，還沒來嗎？今天超過兩個小時的
錢也請您等等來算一下好嗎？」幼兒園打的。我坐在捷運中，只感覺一切都好
無奈。
我又不停的陪不是……掛上手機後，手機又響了。嗯，是媽媽打的。
「小雪。上次跟妳説的小劉，人四十多歲，家裡是作農業的。人也不錯，就
是比較喜歡喝酒。他們家答應説妳兒子不要帶過去，可以考慮跟妳的婚事。」
「不……我不願意。」我有氣無力的回答。
電話內傳來憤怒的聲音：「妳自己也不想想！一個未婚生子的單親媽媽，能
給你的兒子受多少好的教育？你自己光養活自己就沒有能力了！再說，明年妳
就三十了，還有什麼男人會要妳？」
「……我不要就是不要。」
「隨便妳！妳到時候就不要再跟家裏拿錢！家裏已經沒錢了！都怪妳，認識
一個短命的！」喀嚓一聲，電話斷掉了。
兩眼空洞的我望著前方……是嗎……兒子好的教育嗎？……年輕就是本錢也
沒了嗎？……
到了幼兒園門口，果然只剩我兒子。他一個人看著海綿寶寶。教育？我雖然
受過日本的專業心理學教育，但是帶著兒子的我並沒辦法從事心理諮詢的工作。
也許……也許……
心中五味雜陳。兒子的教育、年輕的夢想。如此的遙不可及？
＊＊＊＊＊＊＊＊＊＊＊＊＊＊＊＊＊＊＊＊＊＊＊＊＊＊＊＊＊＊＊＊＊＊
「妳這掃把星！把我兒子還來！」原本應該稱作婆婆的人，瘋狂的指著我罵。
我無助的跪坐在地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當時我不去阻止？
晚上的打工再加上本職是個小美工，長期的睡眠不足會導致精神恍惚。這些
我都學過！我也都知道！但是……為什麼沒有阻止……他呆呆的用摩托車撞上
大卡車……什麼都沒説，就靜靜的躺在那。
我頭腦一片空白……原本該稱作公公的男人來到了我的身邊。
「雪小姐，我希望妳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越遠越好。這樣對彼此
都好。」
「但是……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他唯一的骨肉……」
「我醜話先説在前頭。你的出現對於我們來說是一種傷害。我們家恨妳，也
同樣的希望妳能跟著他一起去死。」他停了一下，繼續説著：「再說，妳也沒
證據肚子裡的雜種是誰的。我是覺得，妳真的愛他，就去死在一個沒人在的地
方吧。」說完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雖然現場吵雜的誦經聲及嗩吶的聲音，我的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我不能扼殺他留給我的這個小生命。他說好要把他精湛的藝術統統都教給這
個小生命……也說好我的心理學也要好好的教他。
我抬頭望了望天空，心中知道他不會叫我跟著他一起去。我還有一段路程要
走，照顧好這個來到世界的小天使，是我唯一要付的責任。
＊＊＊＊＊＊＊＊＊＊＊＊＊＊＊＊＊＊＊＊＊＊＊＊＊＊＊＊＊＊＊＊＊＊
「好吃嗎？」我在回家的途中買了一個快樂兒童餐給他。
「嗯！媽媽給妳！」他的小手握了一根薯條給我，我用嘴巴接住。
星期日的菜我沒有買。看了看冰箱，又只有豆芽菜。明天再買吧。回頭時看
到兒子也跑來冰箱前面。
「媽媽，那個就是豆豆菜嗎？」小手指著冰箱裡的豆芽菜。
我點了點頭：「對呀。就是豆芽菜。」說完我拿起了一根説著：「你看，亮
晶晶得很漂亮吧。」
「可是媽媽弄的豆豆菜黑黑，醜醜。」
「呵呵……媽媽手藝太爛，對不起喔。」我將冰箱關上，拿出一根跟他解說
著：「豆芽菜小小的對不對？」
「嗯。小小。」
「他在以前更小，通常要很努力很努力才會長大喔。所以不可以欺侮豆芽菜，
他也是很努力、很努力，長大後才會變成漂亮的豆芽菜呢。」
「嗯。豆豆菜以前更小嗎？」兒子拿起豆芽菜端看著。
「更小呀。跟你一樣小小的。你也要快點長大喔。好了，去洗臉刷牙，準備
要睡覺了。很晚了喔。」看一看時間，今天真是累壞了呢……
「嗯。快點長大。」兒子走到廚房門口，突然停了下來。
「媽媽，我有一點點喜歡豆豆菜。」兒子說完，跑去廁所了。
「是嗎？……一點點嗎？你的方法真有用呢。豆芽菜的解說。」朦朧中，彷
彿看到他擔心的臉龐。是嗎？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呀……
「別擔心，我可是雪原雪呢……你一直都在等我嗎？要一起去看絕種的大嘴
鳥嗎？」不是只有這一輩子而已，約定好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會在一起。等我
的痛苦我很了解，不過我還有照顧兒子的責任在。
一直一直都在我們的身邊……我的淚流了下來，原來你一直都在。
『老婆……ＥＶＡ劇場板的模型……還有零之使魔第二部……』
「哼哼……你這個宅狗，我會連鞭子一起給你的。」我走到他面前，閉上眼
睛。彷彿他就溫柔的抱著我一樣……
眼淚停不下來……這是幸福的眼淚。
小小的房子裡，一直都會有三個人的回憶。直到永遠。
人的內心受到打擊時，有時候並不會馬上發作。真正的悲哀來的太慢，通常
都是錯愕、麻木，接著一段時間的消沉和痛苦後，才能真正的再度站起來。
但是……傷口依舊在。什麼時候發作？什麼時候再度感覺到那一份痛，依照
個人的狀況和環境，再度想起的時候並不一樣。有可能一個月後、一年後、甚
至十年後，一股淡淡的憂傷，配合著浸濕的淚框，無法回到當時、那種單純的
自我、一種溫暖的感覺。
或許人的內心有這種構造，時間老人才會將這樣的感覺弄淡。人心會變、環
境會變，當時的時空卻永遠不會改變，就像是一種永恆，內心的永恆。那裡有
你和我、一個不會再改變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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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悶熱的下午。該說夏天還沒走，還是説秋天的秋老虎讓我在這一間廚房
感到無比的抓狂？
明明是星期六，公司卻要加班？實在搞不懂這樣一個年紀的單親媽媽能做什
麼？幼兒園星期六的費用也比平日貴，我還要將孩子送到那裡，趕著去公司將
後天所謂的期限內的工作補齊？真是夠了！
我無力的將豆芽菜炒過後，順便煎了一個荷包蛋。看一看時間……十二點半，
半個小時後我要將孩子送到幼兒園去。
「吃飯了！快點吃一吃，媽媽要帶你去學校。」我對著電視前面看著海綿寶
寶的兒子喊著。他唯一留個我的愛的結晶，其他東西都沒有。如今只有這個孩
子是我活下去的動力。四歲了……似乎也能懂得『為什麼我沒有爸爸』的年紀
了。
兒子小小的手拉開椅子，坐在餐桌前。突然嘟著嘴巴。接著把雙手交叉在胸
前，不開心的説著：「又是豆豆菜？人家不喜歡。」
「小孩子不可以挑食，豆豆菜也很營養喔！你看，媽媽最喜歡吃了呦。」說
完我將豆芽菜放進嘴裡，嗯……好像真的吃了一段時間了，明天改成別的菜好
了……
「不要！不要！人家不要豆豆菜！人家要吃那個！」兒子將手指向電視螢幕，
螢幕裡的小丑喊著『藍藍路～～漢堡一天要吃四個喔！』
我把電視用遙控器關上：「吃飯的時候不可以看電視！快點，媽媽送你去學
校後，我還要去公司加班。七點接你後再帶你去吃麥ｘ勞。」說完我又放了一
口豆芽菜進嘴裡，年輕的時候也常吃速食店，造成自己營養不良的單薄身軀，
我可不希望兒子以後也變這樣。
「不要不要！人家不要吃豆豆菜！」仍然在那裡哭鬧著……
我實在不想承認因為悶熱還是過於疲勞的關係，情緒上面已經有點控制不住，
似乎為了這一切的一切而感到憤怒、無奈。
我甩了兒子一巴掌！清脆的耳光聲。
「媽媽已經夠累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快點吃飯！等等到學校去！」
兒子哭得更大聲……我的天呀……年輕的時候學的心理學放那裡去了？對於
三歲的小孩感到無力的我，有點讓人難以啟齒。優秀的委員長加上在校生代表，
怎麼會就這樣輸給一個三歲孩子呢？連我都想大哭了。
「我最討厭吃豆豆菜！我最討厭吃豆豆菜！」兒子邊哭邊喊著……
一瞬間，我感到這句話如此熟悉……不愧是我的兒子，耍任性的程度跟我一
模一樣……電流彷彿通過我全身，眼前的景象模糊了起來……
＊＊＊＊＊＊＊＊＊＊＊＊＊＊＊＊＊＊＊＊＊＊＊＊＊＊＊＊＊＊＊＊＊＊
「我最討厭吃豆芽菜！我已經説過了！」我雙手交叉在餐桌前面，非常的不
開心。這是我第幾天吃豆芽菜了？
對面窮酸的男人讓我不敢相信，到底是什麼風把我的心吹向這個又呆又笨的
窮宅男？我從日本留學回來後認識了他，一個什麼事情都不太會、每天只會在
公司畫一些看不懂得設計，還會看小孩子動畫的男人？宅男！我愛上了宅男？！
到底怎麼回事呀！
「那是因為你的愛不夠呀！嘿嘿。」這傢伙！拿幸運星的台詞？接著又對著
我說著：「妳看看，豆芽菜本身是綠豆，對不對？」
「嗯。所以咧？」廢話。我還不知道？難道仙豆不成？
「那小小的身軀，在任何惡劣的環境下成長，水就算只有一點點，他仍然毫
無怨言的茁壯。哪怕是棉花還是快乾掉的土，只要肯努力，他就會成長成如此
漂亮的豆芽菜。」說完夾了一根細長的豆芽菜在燈光下照耀著？
「所以説，我們要學習豆芽菜，那種堅忍不拔的個性。總有一天一定能跟豆
芽菜一樣，成長、茁壯。」
「然後被一個宅男夾在筷子上？再說變成那根醜不啦機的豆芽菜，那裡值得
驕傲？」我實在連生氣都懶得生氣了……
「喂！説什麼呀！妳看看，只有像我這樣的設計師，連豆芽菜都能炒的如此
美麗，真是藝術。想跟我談美麗的東西，妳還早個一千萬年呢！」說完哼起了
『創聖』的主題曲：『從一萬又兩千年前開始，我就愛著你－－即使過了八千
年，我仍然會更加愛你……」不過是對著豆芽菜唱的？！
突然他問著：「那麼，有一點喜歡上豆芽菜了嗎？」
「嗯。有一點，只有一點點。喜歡上豆芽菜。」好像吧？
我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用手點著他的鼻子：「嘿嘿！也不想想我是誰？
我可是雪姐呢！想跟我談心理學，你還早得很呢！『因為是個少爺』。」我冷
笑了一聲，順便用手拿著杯子，晃了一下果汁裡的冰塊。
「阿阿！！超級不甘心的啦！不准用夏亞的台詞説我！」看他一付不甘心的
表情，果然對付宅男還是要用宅男的方式。
「難得放假，你要帶我出去玩嗎？」我回到座位上，繼續吃著豆芽菜。
「咦～～我原本想看零之使魔的耶……第二部還沒看完……」我還沒等他說
完……已經從我的包包拿出了一條我在日本買的小鞭子。
「看來我一直把你當人……是我錯了！你只能當狗！當一條宅狗！」我拿著
鞭子開始要打他，他卻左閃右閃的：「哇阿阿～我的大小姐，就這個不要呀！
我們出去玩就是了嘛！」
「不行！要處罰！啊！不准躲！」
小小的房子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
「妳搞什麼飛機？現在都幾點了！說好兩點以前要到，妳足足遲到了二十分
鐘！混蛋東西！妳還想不想要工作阿！！」老闆難看的表情，實在讓我很厭惡。
但我還是一直跟他道歉、陪不是。
「對不起……因為送小孩子上學，沒注意到時間……真的很對不起……」我
一直跟他低頭陪不是。
「下次再遲到，妳就不用來了！也不想想自己單親家庭的身份。給我注意一
點！」罵完他轉頭走過去，走沒幾步停下來說道：「對了，因為今天遲到，今
天的薪水減半。普通遲到十分鐘就算曠職，我還給妳一半是可憐妳。給我好好
工作。」
我低下頭説著：「謝謝老闆……」我走回座位上去，同事們都冷漠的表情。
確實，這社會就是這樣，對於一個單親家庭而言，除了能給予同情，並沒有更
好的實質意義。更不用説這間利益至上的公司。
七點……我跟兒子約七點，能做的完工作嗎？……
＊＊＊＊＊＊＊＊＊＊＊＊＊＊＊＊＊＊＊＊＊＊＊＊＊＊＊＊＊＊＊＊＊＊
「咦？晚上也打工？」我狐疑的望著眼前這個宅男，「該不會偷偷想對小女
孩下手吧？」
「什麼阿！我又不是蘿莉控。我還不是想多賺一點錢，讓我們過點好日子。」
「騙人！你之前吵著要買『ＥＶＡ劇場板』的模型，我不給你買，是不是因
為這個原因呀？」看著眼前他的囧樣，猜對了。
「沒……沒有啦……我、我想說……對了……妳不是也想升級電腦嗎？妳都
抱怨巴哈姆特跑的有點慢、連漠河橋的新聞都發的慢慢的……作家們交稿也很
慢不是嗎？」吞吞吐吐的……而且理由也好爛。
「我想，漠河橋的作家交稿慢，跟電腦升級沒關係吧？」把我當笨蛋呀！我
拿起了鞭子，打算好好教訓這隻宅狗！
「嗚哇阿阿～別用那個！」他已經從座位上跳起來，又打算跟我來一場追逐
賽？
我拿起鞭子衝向他時，突然感到一股噁心的感覺……我用手摀住嘴巴，似乎
有一種反胃要吐出來的感覺……我放下鞭子，他走到我旁邊。並溫柔的抱著我
説：「這下子，晚上兼差的事情一定非去不可了。」
「不要……我要你陪著我……每天吃豆芽菜也沒關係……」我在他懷裡哭了
起來……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我邊哭邊這樣想著。
「傻瓜……小雪……不，要叫妳老婆了。」
「誰説要嫁給你？你這隻宅狗！」我又拿起鞭子，他速度迅速到連我都不敢
相信的地步？！一瞬間離我有幾步遠？
「慢著！拉拉還在宇宙等我呢！」他又開始説些聽不太懂的話？
「你這隻宅狗！」我又開始追著他跑起來。
小小的房子裡，現在是三個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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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媽媽，您說好到七點，都已經九點了，還沒來嗎？今天超過兩個小時的
錢也請您等等來算一下好嗎？」幼兒園打的。我坐在捷運中，只感覺一切都好
無奈。
我又不停的陪不是……掛上手機後，手機又響了。嗯，是媽媽打的。
「小雪。上次跟妳説的小劉，人四十多歲，家裡是作農業的。人也不錯，就
是比較喜歡喝酒。他們家答應説妳兒子不要帶過去，可以考慮跟妳的婚事。」
「不……我不願意。」我有氣無力的回答。
電話內傳來憤怒的聲音：「妳自己也不想想！一個未婚生子的單親媽媽，能
給你的兒子受多少好的教育？你自己光養活自己就沒有能力了！再說，明年妳
就三十了，還有什麼男人會要妳？」
「……我不要就是不要。」
「隨便妳！妳到時候就不要再跟家裏拿錢！家裏已經沒錢了！都怪妳，認識
一個短命的！」喀嚓一聲，電話斷掉了。
兩眼空洞的我望著前方……是嗎……兒子好的教育嗎？……年輕就是本錢也
沒了嗎？……
到了幼兒園門口，果然只剩我兒子。他一個人看著海綿寶寶。教育？我雖然
受過日本的專業心理學教育，但是帶著兒子的我並沒辦法從事心理諮詢的工作。
也許……也許……
心中五味雜陳。兒子的教育、年輕的夢想。如此的遙不可及？
＊＊＊＊＊＊＊＊＊＊＊＊＊＊＊＊＊＊＊＊＊＊＊＊＊＊＊＊＊＊＊＊＊＊
「妳這掃把星！把我兒子還來！」原本應該稱作婆婆的人，瘋狂的指著我罵。
我無助的跪坐在地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當時我不去阻止？
晚上的打工再加上本職是個小美工，長期的睡眠不足會導致精神恍惚。這些
我都學過！我也都知道！但是……為什麼沒有阻止……他呆呆的用摩托車撞上
大卡車……什麼都沒説，就靜靜的躺在那。
我頭腦一片空白……原本該稱作公公的男人來到了我的身邊。
「雪小姐，我希望妳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越遠越好。這樣對彼此
都好。」
「但是……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他唯一的骨肉……」
「我醜話先説在前頭。你的出現對於我們來說是一種傷害。我們家恨妳，也
同樣的希望妳能跟著他一起去死。」他停了一下，繼續説著：「再說，妳也沒
證據肚子裡的雜種是誰的。我是覺得，妳真的愛他，就去死在一個沒人在的地
方吧。」說完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雖然現場吵雜的誦經聲及嗩吶的聲音，我的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我不能扼殺他留給我的這個小生命。他說好要把他精湛的藝術統統都教給這
個小生命……也說好我的心理學也要好好的教他。
我抬頭望了望天空，心中知道他不會叫我跟著他一起去。我還有一段路程要
走，照顧好這個來到世界的小天使，是我唯一要付的責任。
＊＊＊＊＊＊＊＊＊＊＊＊＊＊＊＊＊＊＊＊＊＊＊＊＊＊＊＊＊＊＊＊＊＊
「好吃嗎？」我在回家的途中買了一個快樂兒童餐給他。
「嗯！媽媽給妳！」他的小手握了一根薯條給我，我用嘴巴接住。
星期日的菜我沒有買。看了看冰箱，又只有豆芽菜。明天再買吧。回頭時看
到兒子也跑來冰箱前面。
「媽媽，那個就是豆豆菜嗎？」小手指著冰箱裡的豆芽菜。
我點了點頭：「對呀。就是豆芽菜。」說完我拿起了一根説著：「你看，亮
晶晶得很漂亮吧。」
「可是媽媽弄的豆豆菜黑黑，醜醜。」
「呵呵……媽媽手藝太爛，對不起喔。」我將冰箱關上，拿出一根跟他解說
著：「豆芽菜小小的對不對？」
「嗯。小小。」
「他在以前更小，通常要很努力很努力才會長大喔。所以不可以欺侮豆芽菜，
他也是很努力、很努力，長大後才會變成漂亮的豆芽菜呢。」
「嗯。豆豆菜以前更小嗎？」兒子拿起豆芽菜端看著。
「更小呀。跟你一樣小小的。你也要快點長大喔。好了，去洗臉刷牙，準備
要睡覺了。很晚了喔。」看一看時間，今天真是累壞了呢……
「嗯。快點長大。」兒子走到廚房門口，突然停了下來。
「媽媽，我有一點點喜歡豆豆菜。」兒子說完，跑去廁所了。
「是嗎？……一點點嗎？你的方法真有用呢。豆芽菜的解說。」朦朧中，彷
彿看到他擔心的臉龐。是嗎？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呀……
「別擔心，我可是雪原雪呢……你一直都在等我嗎？要一起去看絕種的大嘴
鳥嗎？」不是只有這一輩子而已，約定好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會在一起。等我
的痛苦我很了解，不過我還有照顧兒子的責任在。
一直一直都在我們的身邊……我的淚流了下來，原來你一直都在。
『老婆……ＥＶＡ劇場板的模型……還有零之使魔第二部……』
「哼哼……你這個宅狗，我會連鞭子一起給你的。」我走到他面前，閉上眼
睛。彷彿他就溫柔的抱著我一樣……
眼淚停不下來……這是幸福的眼淚。
小小的房子裡，一直都會有三個人的回憶。直到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