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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翻譯「時間的盡頭的菲布拉莉」(2)

作者:只成一事│2024-03-30 20:20:05│巴幣:0│人氣:26
紅移世界
作者:山本弘
出版時間:1989

閱讀上注意:為節省字數而省略,請參照(1)

5 越過風暴之牆

 戰術支援車輛<貂熊>使鋼鐵的巨體震動,在不會歇止的風暴之中一心一意地前進著。沒有道路什麼的。過去是紅色荒野的地表,現在化成了一面泥濘。現在是夜晚,天空暗沉,只能看到燈光照出的些許範圍。感覺到就像是世界只有存在泥巴的大海。
 自從三輛<貂熊>突入進<停滯颱風>的暴風雨圈之後,已經經過了將近三〇小時。包圍庫加茲羅克的風暴的牆壁的厚度,是八〇~一〇〇英里(一三〇~一六〇公里)。是走高速公路的話,花不上兩小時的距離。但是通往庫加茲羅克的幹線道路全部都因為懸崖坍崩或洪水而被切斷。所以必須給如此,像是爬行在無止盡的泥濘的來前進。履帶激烈地迴轉,不停地四濺著泥巴。陷進深深的泥巴,而變得動彈不得,也不是一回兩回。
 即便如此,還是能夠勉強持續前進,是多虧<貂熊>的性能。使用了陶瓷的大馬力的燃氣渦輪(Gas turbine),對惡劣的路面強悍的液壓懸吊系統.減震器,還有適合泥地還是濕地地帶的龍鱗(dragon scale)。履帶的組合,成功地越過了大多的障礙。到這台車輛被導入為止,<地點>的調查是超乎想像的困難任務。
※龍麟 從原文dragon scale直譯,懶得查不知道正確是指什麼零件。
 車內不斷地搖晃了,可是即便那樣,還是可以說是舒適。明亮、溫暖,而且沒有預想的狹窄。猛烈降下的與像是機關鎗的亂打著天花板,可是那個聲音也被厚實的複合裝甲給阻擋,而不怎麼介意。從地板下傳來的強而有力的引擎聲響也是,對躺在床上的人來說是作為舒服的震動來被感覺。
「到哪邊了?」
 因為來自頭上的私語,用床邊的煤油燈的照明來讀書著的諾曼嚇了一跳並且抬起了臉。巴特從上部睡床來探出臉的窺視著。
「你醒了嗎」
「睡不著。我會介意這個搖晃」
 當然,介意的不盡是搖晃。巴特想到隔壁的個別室的菲布拉莉的事情,而在心中描繪了她縮起身體躺在折疊式的床,然後發出可愛的呼吸的模樣。在這裡又是,親子沒有被允許同一間房間了。空間有限之上,因為調查對之中女性只有兩人,於是被分到了跟塔妮亞相同的個別室。
「現在是上午五點。順利的話,是差不多要穿過風暴的時候吧」
「真久呢……」
 那麼說之後,巴特把眼睛朝向了條狀的小窗戶。因為車內很溫暖,因此防彈玻璃的內側隱約地沾著露水。雨水在玻璃外成為好幾條水流並滑落,而在那個的另一頭是無底的黑暗。
「不用那麼擔心。菲布拉莉是比你想的要更加堅強的孩子。雖然不是自誇,可是她是我的學生。關於她的能力,我是自認比你要更清楚」
「那份自信是哪裡來的?」
「與其說自信,更像是期待呢。是希望。若是她的話,就能夠拿掉<地點>的面紗ーー不對,不是她就做不到。我是那麼相信」
 諾曼對菲布拉莉的過大的期待,最近有一些感到了煩躁。巴特的心情變得厭煩了。在懷疑菲布拉莉會下定決心去<地點>,會不會是諾曼唆使的。就算沒有說出口,感覺到他的下意識的思考的菲布拉莉被影響了,這是十足可以想像的。
「為什麼要那麼憎恨<地點>?」
「憎恨? 我嗎?」
「當然」
 巴特從上部睡床滑下來,坐到了裝滿器材的旅行箱。因為車內是禁菸,於是從胸部口袋取出口香糖來嚼。給躺在床上的諾曼做俯視之後,變成了精神科醫生的心情。
「我可不讓你說是客觀地在看待哦」他逼問了。「你在談話的時候,不是總是把菲布拉莉跟<地點>放在兩個極端嗎。我們這邊是菲布拉莉,那邊是<地點>……」
「……原來如此」諾曼深思了。好像現在第一次的注意到了自己的思考。「或許確實是那樣。沒想到會被你指出來。到底誰才是心理學者啊!」
「那麼,你是承認是那樣對吧?」
「啊啊,我不否定。被你這麼一說,才發覺<地點>對我而言是好像天敵」
「天敵?」
「啊啊……之前說過嗎,我在高中時代,因為父母的工作而有三年左右在鹽湖城(Salt Lake City)?
「啊啊,感覺有聽過」
「我生長的地方是加利福尼亞的小城市,那裡的人種偏見是不怎麼張揚。至少小孩的我不用去在意。有黑人還是原住民的朋友,跟他們也都沒有拘泥的交朋友了。特別是跟叫作吉姆的沙斯塔(Shasta)族的少年感情很好……。
 所以,我去到鹽湖城的時候嚇了一跳。如同你知道的,那裡是摩爾門教(Mormonism)的大本營,我進去的學校有一半也是摩爾門教徒。好幾次和同學說話,都受到了震驚。他們可是會清楚的說印地安人比白人還低劣。是打從心底那麼相信的唷。在摩爾門教的教典,寫著印地安人是從耶路薩冷來的以色列人的子孫,是碰到了神之怒才被改變了膚色」
「但是,摩爾門教徒對黑人還是印地安人從以前不就是很親切嗎。我那麼聽說的啊?」
「啊啊。但是,那是基於偏見的親切。只要引導他們到正確的神的教誨,總有一天神之怒應該會解放,轉變成白色美麗的肌膚。救濟那些悲哀的有色人種是我們的義務,是這樣唷。
 我很痛苦。我的家系是純正的WASP(白人盎格魯.薩克遜(Anglo Saxons)新教徒)。正因為那樣,才會對跟自己相同膚色的人們,被愚蠢的偏見給囚困一事感到悲傷。對自己的白色皮膚感到了可恥ーー因為特別是思春期的多愁善感的時期。
 請不要誤解。我不是在說只有摩爾門教不好。不管是天主教還是新教,不管是佛教還是伊斯蘭教,結果都是同樣的東西。把沒有任何科學根據的謊言給稱作『真理』,用人種還是性別還是身分來把偏見強押給人
「那不會太極端嗎?」巴特皺眉了。「耶穌應該說過『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
「確實。我想耶穌是打從心底的那麼期望並且說的ーー但是,後世的人擅自附加了註解。『只不過,黑人還是印地安人是人類之下的存在,所以不需要平等』……在西部開拓時代,可是禮拜五鞭打黑人,禮拜六殘殺印地安人的人,在禮拜天會若無其事的去彌薩。
 不只是人種偏見。世上是氾濫著無數離譜的思想。金字塔是宇宙人建造的。重力山(在新罕布夏州的石造遺跡)是腓尼基人的住所。人無法皮膚呼吸的話就會死。紐約的下水道有白色鱷魚。占星。姆和亞特蘭提斯。大腳怪。創造論。維里科夫斯基……不管哪個,只要想一下還是調查,就都會知道是奇怪的事情
※重力山 原文是mystery hill,中文為Gravity hill
 新罕布夏州 New Hampshire
 腓尼基 Phoenicia
 維里科夫斯基 Велико́вский
 我想了很多。為何他們可以從掛在眼前的明天事實來持續移開眼睛呢? 因為高學歷的人也很多,所以我不認為是無知。並且,也不能完全說是利己主義還是邪惡的動機的錯。因為追根究柢,他們是甚至連自己犯下了錯誤都沒有發覺。
 確實靈魂的不滅還是死後的救濟是很有魅力的思考。給人都會有的對於死亡的恐懼做減輕,然後顯示出了應該前往的道路……可是,什麼證據也沒有。理論上也是胡說八道。不管哪個宗教都只是說『相信我』。輸給了那個誘惑的人,會取得靈魂的安息,取而代之的是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價。不可以承認這世上有超越理論的東西。不然會放棄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頭腦去判斷善惡。而那個結果,就是染上把有權勢的人說的話給囫圇吞棗的習性……」
 原來如此,線連上了,巴特如此心想了。「所以才走了心理模控學這條路對吧? 為了瞭解人思考事物的機制」
「是啊。要是所有人類都能夠正確的思考,就能讓許多悲劇從這世上消失……因為當時,有教心理模控學的只有德克薩斯州。於是離開雙親,轉到了這裡」
「然後,為什麼<地點>是天敵呢?」
「不懂嗎? 請看報紙還是雜誌! <地點>的出現多麼被宗教家還是超自然主義者被奉承了。至今科學一直被判了宗教過來。地動說、解剖學、進化論、大爆炸理論……每當科學進步,就盡是出現對宗教而言不方便的證據。現在是已經到了物質的構造還是宇宙誕生的秘密要被解開的地方。就像過去拉普拉斯(Laplace)對拿破崙說的,變得不需要『創造主這個假說』了。
 而那個時候出現了的,就是顛覆科學常識的<地點>。那個對他們而言是反科學、非合理的象徵。是原先應該因為科學而被給予了致命一擊的古典的『神』。
 老實說,我比起是否能讓<地點>消滅,是認為是否能解明才比較重要。當然如果<地點>就這樣停留在地上的話,會有許多人因為異常氣象而死去吧。可是,人類應該是不會滅絕。不管是怎樣惡劣的環境,我認為人類都能存活下去。
 但是,如果科學上給<地點>的解謎失敗的話,非合理主義就會得到勝利吧。世界將會返回到暗黑時代。被迫相信無知才是美德的悲哀的人們,會轉身背對科學,一邊因為飢餓還是疾病而受苦,一邊持續盲目地崇拜<地點>……我會想到那樣的未來圖」
「所以才要讓菲布拉莉去嗎? 全面感應正是你所說的『正確的思考』是吧?」感覺到菲布拉莉被當成道具,巴特變得不愉快了。
「她是最後的希望。能夠對抗想要吞噬世界的暗黑的力量,我認為只有她」
「是很好的思想……可是,那個思想在根本上有錯誤」
「咦?」
「你是自認在否定宗教吧,可是你的思想完完全全是"菲布拉莉教"。把那孩子視作偶像,在崇拜著。但是,那孩子不是神也不是超人。是人類。是我的女兒」
「…………」
「假如,你的期待在給那孩子施加多餘的壓力的話,我會憎恨你唷。我比起全人類,那孩子一人才是重要」
 尷尬的氣氛流過了。有點說太過頭了嗎,巴特如此心想了。可是,說出口的全部都是真實……。
 那個時候,他注意到了變化。雖然汽車還在搖晃,可是直到剛才都聽見的雨聲,曾幾何時的已經沒有了。看向窗外之後,發現倒是殘留在玻璃窗表面的雨滴,正要被強風給吹散的時候。
「雨停了哦!」
「進到了颱風眼吧。不覺得身體有些變輕嗎?」
 諾曼起身,然後讓手臂穿過了夾克。像是要給內心的迷惘做敷衍的,呼ー的大大地嘆息。
「似乎終於抵達了ーー來去駕駛艙吧」

<貂熊>的駕駛座排列著複雜的儀器還是顯示器,比起汽車,更像旅客機的駕駛艙。有四個大人並排的寬度。正面的窗戶是橫向的細長又小,駕駛是只依賴著監視攝影機。駕駛員與導航員之外還有接線員,不斷地看守著觀測裝置的顯示。
「早安」諾曼對他們隨意地打招呼了。「到哪邊了?
「您早」接線員回頭之後做了簡略式的敬禮。「已經相當接近了。雖然豐還很強,可是穿過雨了。現在,正在爬很接近庫加茲羅克南邊的丘陵的斜坡。您看,就是這裡」
 他張開地圖,用手指來按壓了那一個點。在一二萬五〇〇〇〇分之一的地圖上,到庫加茲羅克大約一根手指左右的距離。
「直線距離剛好六英里。只要爬上這個山丘,就會看得見城市吧」
「<地點>的影響呢?」
「重力已經降低到八八%。磁氣的影響也有出現。有被防護的電子機器雖然還沒有問題,可是雷達還是通訊機已經不行了。顯示器也開始出現雜訊」
 如同他所說,在電腦的監視器畫面上,霧一般的白色粒子狀的雜訊正在流動。剛好那個時候,一邊的履帶爬上了巨大的岩石的模樣,車體上下劇烈地搖晃了。
「不會有問題吧?」巴特緊抓住座椅的椅背來好似不安地說了。
「要是在這種地方拋錨的話,可會回不去哦」
「請不用擔心」一邊操控方向盤,駕駛員一邊說了。「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在倚賴電腦之類。結果,駕駛的還是人。就算攝影機還是電子機器不能用了,也還有肉眼。只要引擎能轉,就能前進」
「真可靠」
「喂,席德。你上去砲塔看一下後面」接線員對導航員說了。「變得收不到來自二號車和三號車的信標了。後部監視器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你幫忙用肉眼看看,有沒有好好跟上來。雖然我是覺得沒問題」
「OK」
 導航員從位子站起來之後,就跑過狹小的通路,輕快地爬上在前部車輛的後端的梯子,鑽進了從車體上部來突出成圓頂狀的對空.對地兩用的二連裝三〇公厘機關砲的砲座。
「畢竟,這輛車子沒有照後鏡啊」
 那麼說之後,駕駛員笑了。
『沒問題。看得到車燈。兩台都有跟上來』從車上對講機來聽到了導航員的聲音。『雲出現隙縫看得見星星。黎明很近吧。好像有變亮一些……喂,看前面! 很厲害哦!』
 在駕駛艙的四人挺出身子到了窗戶。剛好是<貂熊>爬上了山丘的時候。不可思議的光的集合體在遙遠的前方隆起。駕駛員不自覺地踩了剎車。
 掉落在大地的銀河,看成是了漁火。好幾百的光在盆地的深處搖曳,燃燒著。在周邊部雖然像紅色一般,可是越接近中央就越放出白色的光輝。以火災來說,卻看不見火炎還是煙霧,也不向電氣的光那麼清晰。在船員的傳說裡出現的"聖艾爾摩之火",或許就是這種感覺。有時候,會閃耀出奇妙的螺旋狀的雷。四人被畏懼與感動給打動心,恍惚一般的注視著那個光景。
「那個就是庫加茲羅克ーー<地點>唷」
 接線員像是說悄悄話一般的說了。
 夜晚的<地點>看起來會是這樣。光的真面目是紅外線。城市之中有鋼筋還是汽車之類的殘骸,並且現在也還在持續釋放著高熱。從那裡發出的紅外線,原本的話會因為波長太長,肉眼會看不見,可是由於時間流動快速,於是被壓縮到十分之一,而變成了可視光線的波長。也就是所謂的藍移(blueshift)。雖然是已經作為預備知識來知道著,可是實際看到後,印象又是相當不一樣。
「雖然曾經在電視看過……」巴特感覺到口中變乾涸了。「要怎麼說……很詭異……在閃爍呢」
「是蜃景」接線員說了。「光正在空氣層產生曲折。因為那裡面是像烤箱一樣的東西」
「……看來差不多要把大家叫醒會比較好」
 駕駛員為了警告後續車輛而讓後部車燈點滅了。
「接下來不慎重前進不行……」

 所幸在走下坡的途中,什麼問題也沒有發生。當走下和緩的斜坡到中間左右的時候,多雷克少尉命令了停車。在從<地點>的中心開始五英里的地點,到城市還有一小段距離。不但因為磁氣障礙很嚴重,監視攝影機完全無法使用,車體的表面還開始帶起些微的熱,於是他判斷說再繼續開下去會有危險。
 選擇平坦的場所,三輛<貂熊>散開成扇形的停車了。長夜過去,天空開始變明亮了。為了提防萬一,決定等完全變亮了才到車外。時間已經混亂,時鐘派不上用場。
 早餐後,托車的後部門一被打開,最先飛奔出去的就是菲布拉莉。用中意的粉紅的蝴蝶結來綁頭髮,穿上特別訂製的小孩子用的戰鬥服。是以灰色為基礎色調的馬賽克狀的都市迷彩,像前衛畫家的作品一般。在泥土上嘗試蹦跳。重力確實有變小,有了像是內臟往上飄的感覺。
 正在吹著強烈的風。栗色的頭髮翻動,衣服的肩膀左右啪啪的飄盪了。菲布拉莉抱住自己的胸部,打寒顫的顫抖了。
「喂,不可以先跑出去吧」
 多雷克少尉小小地敲了她的頭。
「妳的任務是主角哦。保護你們民間人士是我們的職務。首先是我們出去,確認安全之後妳才出來。這是原則。知道了嗎?」
「Yes,Sir,少尉」菲布拉莉敬禮了。「下次我會注意」
「妳明白就好」
 那麼說之後,他就讓菲布拉莉穿上了夾克。她用無言的微笑來表達感謝之後,再次環視了周圍。
 附近已經完全變亮。在暸望度好的山丘的山腰,零散地有小的灌木叢。在地平線上的庫加茲羅克像是海市蜃樓的搖曳著。詭異的藍移的光,也混入在光亮裡而變得看不到,從這個距離看起來不是什麼異樣的光景。剛才的螺旋狀的閃電斷斷續續地閃耀,低沉的雷鳴讓空氣振動著。
 不如說天空才是壯觀。高度達五萬英尺的巨大暗雲的牆壁,把四方給繞一圈的捆繞著。像是把骯髒的破布給大量地堆積起來一般,沒有普通的雲的那種柔軟感。仰望著的話,就會有像是從頭上撲壓過來的感覺,總感覺平靜不下來。雨的簾幕從雲的最下方垂掛下來了。有時候,小小的閃電也會發出光。
 天空的顏色也很奇妙。明明颱風的中心應該沒有雲,可是印象是就好像被巨大的塑膠圓頂給覆蓋著。從南方的天空到天頂,有些帶著橘色,在北方的高空有用像是噴槍吹過的水色的帶子,那個拱橋狀的從東方橫切到西方。
 其他人也零零散散地來到了外面。查德維克博士已經開始作業。與助手們一同搬運出重力計,固定在地面,然後進行著細微的調整。雖然取有威嚴的名字,不過總之也不過就是精密的彈簧秤。當然,是用塑膠與玻璃與陶瓷。
「〇.八〇三G」
 博士讀出秤的游標之後,一邊記在筆記本,一邊嘆息了。
「真讓人焦急呢。若是最新型的雷射準直儀(laser collimator)的話,就能用一〇萬分之一G的經度來測定水平方向的偏差。只要使用那個,就能夠簡單地證明出<地點>的質量正在變輕了……」
「抱怨也是無濟於事」塔妮亞安撫了。「就當作回到一九世紀的來做吧。邁克生還是紐康可是沒有使用雷射還是電腦的測定了光的速度唷」
※邁克生 Albert Michelson
 紐康 Simon Newcomb
「真的是那樣。或許我們太過習慣使用便利的機械了ーー我想想,要來準備時頻譜(Spectrogram)嗎。差不多太陽要探出臉了吧」
 過了一陣子之後,東方的雲牆上出現了太陽。查德維克博士把望遠鏡的圓筒前端給朝向了那裡。透過縫隙的太陽光經由稜鏡來被分解,把美麗的彩虹給投影在機械的後端的螢幕。凡人看起來只是單純的光的遊戲,可是對專門家具有巨大的含意。
「你們看,這個大偏差!」
 查德維克博士用鉛筆的前端來點了排列在光譜中,像是條碼一般並排的深暗色的線ーー夫朗和斐譜線(Fraunhofer lines)。
「四八六一埃斯特朗(angstrom)的氫的吸收線,偏移到了光譜的黃色領域。這個在藍色與綠色之間的兩條線是鈣離子(calcium ion)。而且,原本應該要在紫外領域的鐵的吸收線出現在可視領域」
「是跟類星體(quasar)同等的都卜勒效應(Doppler shift)呢」塔妮亞也掩蓋不住興奮。「波長的偏移是多少?」
「以F線為基準的話,大約便常到一二〇〇埃斯特朗左右」因為也無法使用計算機,因此查德維克博士用紙與鉛筆做計算了。「一・二五倍對吧。果然跟重力的測定值一樣」
「正在紅移嗎?」聽著兩人的對話的巴特,感覺好似不可思議的仰望了太陽。「看起來沒有想的紅呢……不,是有點橘色嗎?」
「這點程度的紅移,肉眼是很難區別」塔妮亞說。「普通說說到紅移的話,會單純認為是顏色變紅色。可是人類的眼睛能感覺的領域,也就是在四〇〇〇〇到八〇〇〇〇埃斯特朗附近,太陽的輻射能量的分布是幾乎平坦的。所以,就算往紅色那邊偏移一些,也不會知道差異。不如說天空的顏色的變化還比較顯著」
「這片白色的天空是紅移嗎!?」
「對。雖然天空的藍色是太陽光線因為空氣中的分子還是灰塵而瑞利散射(Rayleigh scattering)的緣故,可是原本應該是要偏向藍色那一邊的瑞利散射光,因為可視領域全體產生了偏差,因此均等地混雜了紅色稻子色的光,於是看起來像白色。要是再靠近<中心>的話,太陽還有天空都會清楚地變成看起來是紅色。這個,也是因為紫外線的大部分被超高空的臭氧層給吸收,沒有傳達到地上。伴隨著可視領域往紫色那一邊偏移,光譜也會從紫色那一端開始欠缺
「菲布拉莉要看那樣的太陽嗎?」
「是呀」仰望太陽,塔妮亞感概萬分般的說了。「是普通的小孩無法有的體驗吧」

「心情感覺好不可思議」
 菲布拉莉眺望遠處的庫加茲羅克,像是作夢一般的說了。
「在這附近,時間已經是比外面世界還要快二五%的在流動。可是,我們完全發覺不到那個……如果從外面的世界的人來看的話,我們,看起來會是用饒舌在說話吧
「我先說好一點,菲布拉莉」
多雷克少尉蹲下身體並且對她的耳朵細語了。
「我之前也曾經去過那裏。那裡的危險,比起肉體面,更是精神面。要前進到常識不管用的未知空間。太陽的顏色會改變,身體會飄起來。會出現什麼,會發生什麼是不知道。就算是我們軍人也是害怕。說到那個壓力的話,妳是想像不到吧」
「我知道」菲布拉莉說了。已經從少尉的語氣,理解到那份不安的巨大。
「就算那樣也要去嗎? 真的? 要反悔的話就趁現在哦
「不反悔。我已經下定決心了。而且,我覺得我撐得住壓力」
「是就好」少尉嘆息之後站起身了。「不了解妳的父親的心情呢。假若我是父親的話,我絕對,不會允許做這麼危險的事」
「……爸爸才沒有允許」
 菲布拉莉看似悲傷的微笑了。
「就算是現在也沒有允許……」


6 紅色的太陽

 測定器材還是幾天份的糧食、醫藥品等等從拖車之中被搬下了。士兵們分擔的揹負那個。調查隊的預訂是到日沒為止要歸還,可是在<地點>內,那是相當於好幾天。
「再次確認攜帶物!」少尉怒喊了。「金屬製品全部都留下。打火機、原子筆、刀子、時鐘,全部都要。鬍子刮了嗎? 會有段時間不能刮哦」
「這個項墜不行嗎?」一名士兵把掛在脖子的金色細鎖鏈給展示了出來。「女友送的,是真正的黃金」
 若是純金的話,電器抵抗只有鐵的一〇分之一左右,在高周波磁場之中也不會多麼過熱才是。
 少尉碰觸了那條鎖鏈。「溫度有些變高哦?」
「是我的體溫。因為都不離身的戴著」
「是就好……在第一次還是第二次的遠征的時候,似乎在途中有了牙齒變痛的傢伙。本人以為是銀牙,可是是銀粉(Amalgam)。被牙醫騙了」
 士兵思考一下之後,嘆息,接著從脖子拿掉了那條鎖鏈。
「好ー,列隊!」
 確認到準備結束之後,多雷克少尉發聲了。八名士兵迅速地就橫向的排成一排,稍息立正了。
「我們去<地點>,這不是第一次。所以,我沒有想要嘮嘮叨叨的談有關心得的話。那個也不是我的作風。可是,這次跟至今的探索有一個不同點ーー就是有鎗」
 少尉砰一聲的拍了垂掛在肩膀的空氣鎗。
「可以嗎,不要誤解哦。這東西不是要和外星人戰鬥的東西。就算碰到了外星人也不要攻擊。就算感覺正在被對方攻擊也是,到最後一刻都不要扣板機。把正當防衛什麼的思考給丟掉。不要因為恐懼而判斷錯誤。
 為何? 因為外星人是否真的懷有敵意,我們是不知道。要解開他們的意圖的人是學者們,不是我們士兵的工作。不要輕易妄為。就算想要握手而伸出手,對於對方或許也會是侮辱的動作。相反也是有可能。或許他們是那樣地打招呼」
 少尉迅速地豎起了中指。士兵們都笑了。
「那麼,是為了什麼才要帶鎗去呢?」士兵的一人說了。
「為了萬一的時候」
「萬一的時候是?」
「要給那個做判斷的就是優秀的士兵吧。不是嗎?」
 少尉看似惡作劇的微笑了,可是那個眼睛的光輝是嚴肅的。
「只是要扣板機的話笨蛋也做得到。我們專家的士兵跟史特龍不一樣的地方,是知道何時才應該扣下板機。好好思考那點ーー那,走囉!」
※史特龍 席威斯.史特龍
 因為那個信號,士兵們零零散散地散開,站到了給應當護衛的四名民間人士做包夾的位置。乍看下,看起來是隊列還是什麼都不是,可是是有被好好計算過的,有統率的動作。
 菲布拉莉敏捷地鑽出那個圈子,小跑步的跑近了父親。因為是低重力,所以腳浮起一些,像是慢動作的動作。抱住像是迎接而蹲下身的父親的脖子,快速遞給臉頰做親吻。
「傍晚就會回來。爸爸」
「啊啊」
 巴特只能那樣說。是要他說什麼? 沒有能給現在的感情做表現的言語。如果說出什麼,好似眼淚就會滿溢出來。
「要走囉,菲布拉莉」
 少尉走到了兩人的側邊。朝向巴特敬禮之後,刻意的用事務性語氣來說了。
「要借用您的女兒。一定會歸還」
 巴特無言的點頭了。菲布拉莉微笑了。那是虛假的微笑這件事,彼此都了解。是沒有打算做欺騙的微笑。是假裝被欺騙了的謊言ーー溫柔產生的謊言。
 菲布拉莉轉一圈的轉過身體,跑回了列隊。少尉發出信號之後,列隊就動起來,開始走下了山丘。
 菲布拉莉沒有回頭。一步步的,著實的,從父親離開了。揹著跟身體不相襯的大背包,在圍繞在周圍的大人之中,那個模樣看起來格外的小了。栗色的頭髮隨風翻動。在其遙遠的另一頭,有了搖曳的庫加茲羅克。閃電又在地平線發光了。
 在目送的巴特的心,不安與疑惑捲起漩渦。這個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不管有什麼理由,是不是應該不要讓菲布拉莉前往? 就算要把她綁起來,打倒在地,是不是也應該阻止……?
 現在也不遲。大聲呼喊吧。呼喊那孩子的名字。追上去靠蠻力帶回來。<地點>是怎樣。管他地球、人類會變成怎樣。我只有這孩子才是重要的……。
 可是,巴特沒有能做到。並不是因為愛不夠,而是正因為愛著,所以才做不到。在兩個力量之間,心好似要被撕裂。
 在遠處雷鳴轟隆作響了。

「那個水色的帶子是什麼呢?」
 查德維克的助手的傑利.波拉克,仰望天空然後說了。他也是第一次來到<地點>。
「從剛剛就很在意。一開始以為是眼睛的錯覺,可是確實有。好像彩虹的畫出著拱橋,是什麼光學現象嗎?」
「那個正是<地點>是球狀的證據唷」查德維克一邊說,一邊回答了。「在從<地點>的中心開始的等距離的場所,時間會用相同速度流動。那個是我們在的場所相同速度層的斷面。從那裡的空氣來的瑞利光,理所當然的會是藍色。硬要說的話,因為參雜了從那個背後的較慢的時間層的波長較長的光,所以變得相當白就是」
「可是,若是那樣的話,來自拱橋內側的光應該要更帶有紫色吧? 因為比這邊時間快」
「不可以忘記瑞利光是太陽光線的散射唷。因為內側比起這裡更欠缺著光譜中的藍色那邊的光,所以散射也是幾乎不會發生。結果上,只有來自那背後的白色光會顯眼」
「原來如此,是那樣啊。明明是很簡單的事」傑利敲了自己的頭。
「在這裡被常識囚困住的話,會判斷失誤哦」查德維克像是說給自己聽的說了。「趁現在好好觀察,應該很快就會看不到了」
 在水色的拱橋下,庫加茲羅克的方角,閃電正在接連不斷的閃耀。雷鳴使空氣震動,一行人的緊張不容分說的高漲了。
 馬上,就要到那下面去。

 一行人走下山丘並且進入了平地。冷冽的風反覆著變強變弱,有時會用激烈的衝勁來把沙粒打過來。即便如此還是沒有預想的惡劣。是因為從颱風吹過來的風寒有濕氣,壓抑著塵埃飛揚吧。若不是那樣,應該會變成因為沙暴風而什麼都看不到的狀態。
 很感謝重力確實在變小。因為背上的行李愈來愈輕。連一開始把要帶去的器材給丟出去的查德維克等人,也變得會後悔地說,早知道就帶來了。
 如同查德維克所說,伴隨著接近庫加茲羅克,要識別在天空的水色的拱橋也逐漸變得困難了。天空從背後逐漸染上紅色,太陽也是,明明才剛升起,卻像是夕陽的顏色。
 因為不時,會停下腳又觀測重力還是光譜還是磁氣,因此一行人的行進方式很緩慢。在主觀時間走了約四個小時的時候,抵達了被廢棄的農場。確認地圖之後,明白到是哈尼卡特農場。是從<地點>的中心三英哩的地點,庫加茲羅克的眼睛與鼻尖。少尉命令了稍作休息。
 對圍繞農場的高度四碼左右的木柵,菲布拉莉幾乎沒有助跑的,輕身的跳過了。重力是已經變得那麼小了。要給身體在走路的時候會跳起來做壓抑會有困難的程度。
 好似晚霞的紅色天空下,荒廢拓展著。放眼望去,除了他們之外沒有活著的生物的身影。小麥田是當然,到樹木還是雜草,全都枯萎了。在外界是三個月,可是在這裡已經過了半年。缺乏光合成所需的能量的紅光,與持續好幾十小時的夜晚,對植物的育成是太過嚴厲的條件。強風給枯萎了的小麥穗搖晃,麥田全體發出著沙沙的乾燥聲。
 菲布拉莉放下背包後,就放下腰坐到被丟下不管的拖拉機的輪胎,在膝蓋上攤開了午餐。若是有其他機會的話,或許農場作為郊遊的場所是最恰當的。但是,面對這個荒蕪的風景,無論如何食慾都會衰減。附帶的與父親的一事也還糾結在心中。感覺到這個寂寞的風景,像是反映自己的心。
「公主,您的感想如何?」
 少尉有朝氣的搭話過來了。菲布拉莉雖然想要勉強做出笑容,可是不順利。沒辦法的只好一邊注視自己的腳尖,一邊咬了幾口餅乾。
「……很寂寞的地方呢。火星就是這種感覺吧」
「紅移率已經超過兩倍。也就是說,現在看到的光全部都是紫外線。接下來會越來越暗哦。因為波長越短的光,越是容易被臭氧層吸收」
「嗯,我知道」
 少尉把手放到了菲布拉莉倚靠著的拖拉機的引擎蓋。
「已經變得相當溫暖了呢。接下來,已經不能再碰鐵還是鋁。城市的中心會是很慘的狀態吧。因為大樓的鋼筋全部都正在發出高熱,雖說有吹著風,可是也是像在烤箱裡面的東西……」
 為何這男人會說著早就知道的事情呢,菲布拉莉理解了。因為他也很害怕。語氣雖然開朗,可是拼命地忍耐著進入到<地點>的不安。所以盡是說要讓菲布拉莉感到畏懼的事情,想要把不安轉嫁給比自己弱小的小孩ーー當然,並不是有惡意,是下意識在做的。可是,就連甚至本人都沒有發覺的那樣的心理,菲布拉莉都是一目瞭然。再度明白到人類的軟弱,於是她悲傷了。
「我說,少尉ーー」
「是亞蘭」
「亞蘭。剛才的事情,其實怎麼想的,外星人的事情?」
「為何要問那種事呢? 我不是科學家。是軍人」
「我想知道。想知道各種人的想法。因為或許會成為什麼的參考。作為士兵的想法是如何呢?」
「我想想……因為在地球引起了這麼大的騷動,終究無法說是像ET那樣友好的存在吧。但是,我也不覺得是單純的侵略。若是要毀滅人類,應該有更聰明的作法。讓<地點>出現在海上或是奧克拉荷馬的鄉下城市的必然姓是什麼也沒有。就算有拘泥北緯三五度線的理由,重要的目標在其他方面應該還有更多才對。東京,或是德黑蘭,或是洛杉磯,或是洛斯阿拉莫斯(Los Alamos)ーー
「或是布宜諾斯艾利斯(Buenos Aires)、或是坎培拉(Canberra)?
「對。他們絕對不是像是人類的模樣吧。或許甚至不是生物。機器人,或者或許是眼睛看不見的像是能源的存在……跟我們是異質的存在。所以,無法認識到彼此的存在。<地點>會碰上庫加茲羅克,大概是偶然吧。他們連給我們造成著麻煩都沒有注意到吧。就像人類踩爛了螞蟻窩也不會發覺那樣ーー」
「不是哦」菲布拉莉清楚地說了。
 少尉讓眼睛變圓了。「為什麼?」
「外星人跟我們是異質的存在這點我贊成。他們是怎樣的模樣,目的是什麼,我也猜測不到。只有一點確定的,是他們ーー雖然不知道是『他』還是『他們』ーー可是有認識到人類的存在。然後,也知道正在給我們添麻煩」
「根據是?」
「<虎油>唷。那個是道歉的印記」
「妳說道歉!?」
「想得到其他嗎? 那個不是外星人的一部份是確實的。明顯的是人工合成物ーー而且,還是為了人類而製造的。他們不只是知道人類,對人類的身體的構造還是知道的很透徹唷。人類吃什麼東西,一定是很清楚沒有錯。只不過,沒有注意到胺基酸有D和L的兩種類的樣子」
「妳說那個……<虎油>是食物嗎!?」
「對唷。就像這樣ーー」
 菲布拉莉把正在吃的餅乾給剝成兩塊,把一半遞給了少尉。
「要把好意表現給對方,分享食物是最好的不是嗎?」
 少尉收下餅乾的碎片,然後茫然地搖頭了。「難以置信。若是知道人類到那種程度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對我們說話? 為什麼不回應呼喊?」
「因為就算知道生物學上的構造,也不知道要怎樣搭話才好唷。說話的方式實在差太多,全然無法理解。我們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他們聽不到我們的聲音……」
「那個叫高次元杭士基文法的東西嗎? 若是妳的話能夠理解嗎,菲布拉莉?」
「是那樣就好了,我是那麼想……」
 菲布拉莉好似有一些寂寞的說了。
「若是你的話會怎麼做,亞蘭? 要怎樣和螞蟻搭話?」
 他無能回答。
「少尉,請過來一下。在儲藏室裡有奇妙的東西」
 名叫布利休的下士來叫人了。少尉做出感到奇怪的臉並且朝向了儲藏室。菲布拉莉也準備跟在其後面。
 下士抵擋住了她。「小妹妹,妳看了也無濟於事唷」
「為什麼?」
「因為跟妳是沒有關係的東西。是R指定」
※R R15、R18的R
「屍體對吧?」
 被猜對真實,下士吃了一驚。
「沒關係讓我看。全部的東西不看不行」
「不行。因為狀態很糟」
「哼嗯……哎呀,那是什麼?」
 菲布拉莉指向了頭上。下士驚訝的仰望了天空。她趁那個空隙穿過下士的腋下,追上了少尉。
「不行,菲布拉莉!」給儲藏室窺視了一眼的少尉,慌張地抓住她的肩膀並且壓回去了。「妳不能看」
「少尉! 我知道你是在為我顧慮ーー」
「是亞蘭」
「我現在是跟"少尉"說話」她憤然的說了。「我是為了什麼才到這裡的? 只是要像個公主讓你貴重的護衛?」
「那是ーー」
「對不起。我說太過份了。可是,請明白。在這裡的東西我什麼都要看過才行。看許多東西,知道許多事,然後思考。那就是我的工作。就像保護我是你的工作那樣。我說,能懂嗎?」
「懂是懂ーー」
「若只是要看照片,聽報告的話,就沒有必要特地到這裡。不直接用這隻眼睛看是沒有意義的。不管是多麼悽慘的東西。我說,拜託」
「但是,妳的父親ーー」
 說到一半,少尉含糊了。菲布拉莉的顏色的眼神,擁有凌駕任何言語的強制力。
「我知道了。妳就看吧」
 他放開了菲布拉莉。兩人一起進到了儲藏室。
 異樣的腐臭正在瀰漫。散亂的稻草上,橫躺著消瘦的屍體。雖然已經有覺悟,可是菲布拉莉果然受到了震驚。過去活著,會動,會笑還是哭泣的東西,會轉變成這樣嗎? 被輕微的暈眩給襲擊,於是她有些站不穩了。
「還好嗎? 想吐的話,吐出來也可以哦」
「……我沒事」
 她用乾涸的聲音來說了。確實有了嘔吐感。長時間地注視腐敗一半的屍體,是厭惡感之上的令人感到痛苦。但是,她堅決地不把眼睛給移開了。
 聽到消息,其他人也聚集到了儲藏室。衛生兵推開大家,蹲下身到了屍體的側邊。
「沒有外傷。血跡也是,沒有像是爭鬥的痕跡。或許是病死。差不多是死後兩個禮拜嗎」他納悶歪頭了。「確實很奇妙。是從哪裡來的? 而且,這個奇妙的打扮是? 流浪者也都要更好哦」
 屍體只是穿著破破爛爛的長褲與長靴,跟裸體是同樣。把骯髒的特百惠(Tupperware)給好似貴重的抱在胸口。而且手腳的細度有一些異常。
※特百惠 做保鮮盒之類的美國居家用品品牌。
「是外星人的變身嗎?」
 布利休下士有一半是認真的說了。他想起了小時候用錄影帶看到的『來自遊星的物體X』。
「不對,是人類唷」菲布拉莉用蒼白的臉,一邊搖搖晃晃,一邊走近了屍體。
 少尉看向屍體的腳,與散亂在地上的稻草,而明白到是如她所說。
「原來如此。是在這裡用盡力氣了嗎……那麼,福爾摩斯。讓我聽聽,這人是從哪裡來的?」
「從裡面……」
「什麼?」
「<地點>的裡面唷。這個很瘦的手腳是在低重力之中生活了好幾十年的緣故」
「好幾十年!?」
「對。就算對我們是僅僅三個月,在<地點>中心那個也經過了一〇〇倍的時間。雖然睽違幾十年的想要到外面,骨頭卻已經整個變脆弱,變成連二分之一的重力也撐不住了ーー從庫加茲羅克避難的時候,確實有幾個行蹤不明的人不是嗎? 雖然因為那個騷動而記錄變得亂七八糟,沒有能做確認就是」
「妳是說他至今都在<地點>裡面嗎? 怎麼可能! 說起來,那麼長的時間,是吃了什麼?」
「把那個特百惠打開看看」
 少尉半信半疑的從屍體的手裡扯下合成樹脂的容器之後,遵從了那個指示。在容器裡有的,是黏稠的黃色物質。雖然腐敗了一半,可是有看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虎油>……」有誰低語了。


7 <螺旋雷>

 菲布拉莉等人出發之後的一陣子之間,巴特悶不做聲的,沒有跟任何人說話。午餐的時候也是離開大家,悄悄地在<貂熊>的巨體的陰影啜飲了罐頭的番茄湯。每當聽見雷鳴,就驚跳的使肩膀顫動了。實在沒有心情吃完全部,於是在茫然的時候,湯完全冷掉了。
 對他的那個模樣看不下去,一名士兵來搭話了。是今早,談過話的<貂熊>的接線員。
「是擔心令嬡吧? 您要看嗎?」
 巴特抬起了臉。「看什麼?」
「望遠鏡唷。看得到他們的身影」
 接線員用大拇指指示了背後。在三輛<貂熊>停車著的場所近處有桌子狀的岩石。幾名觀測員把器材設置在那上面,觀測著<地點>。也有正在窺視著望遠鏡的人。
 巴特猶豫了一下之後,往那個岩石的方向走去了。岩石是比外觀要更巨大,像是沉沒一半的船一般的陷入著山丘的斜面。攀爬上去並沒有多辛苦。觀測員在岩石上這的那的操作著他所不知道的機械。巴特無視他們,筆直地接近了望遠鏡。
 感覺到氣息了嗎,正在窺視望遠鏡的士兵回頭了。看到巴特的臉之後微笑,不發一語的讓出了場所。望遠鏡好似相當沉重,被用三腳來被固定在岩石上。跟時常設置在觀光地的暸望台的付費的望遠鏡很相似。巴特彎下腰,戰戰兢兢的探頭窺視了那個。
 一開始看得不是很清楚。由於蜃景,世界全體像是漣漪一般的搖曳著。看著看著眼睛習慣起來,變得能分辨像是住宅的東西,然後明白到在那之間有黑色且細長的小影子好幾個的四處動著。
 巴特失望了。確實知道是人類,可是哪個是菲布拉莉是難以分辨。小人影不斷地四處跳,貼近又分離,或是伸縮著。就連數人數也做不到。
 即便如此,為何會那麼好似忙碌的動作著呢?ーー那麼思考之後,巴特驚覺了。是時間的加速現象。他們已經,進入到比這裡要快速好幾倍的時間的場所。
「距離多遠了?」
 他對還是窺視著望遠鏡的士兵詢問了。
「雖然因為光線曲折而無法正確測定,可是嘛,是二・五英里吧。是這裡與<地點>的中心的中間點。從那個動作來看的話,看來是這裡的兩倍速之上的在動作
「已經到那樣的地方了嗎」
「接下來就是關鍵唷。因為準備要進到最危險的地域」
「<螺旋雷>嗎……」
 巴特又變得不安了。至今有好幾個人類成為了<螺旋雷>的犧牲。從今早已經耳聞了數不完的雷鳴。就算再怎麼是全面感應能力者,也是無法閃避落下來的雷吧……。
 從鏡片來抬起臉之後,看見了在城市的周邊還有紫色的店框在閃耀。普通的雷就算歪來歪去或是有分支,也是幾乎筆直地落在地上。但是那個雷,是好像音樂的高音符記號那樣,奇妙地扭曲的形狀。而且是發生在完全沒有雲的地方。過了十幾秒之後聽到了雷鳴。
「有什麼取得聯繫的方法嗎?」
「我想想。無線電不能用,聲音也傳達不到……要是有強力的紫外線燈光的話,或許能傳送簡單的信號……那就是限度吧。這麼閃爍的話,摩斯信號是不能用」
「遠處的燈什麼的是發覺不到的吧。明明是大白天」
「也不能那麼說唷。因為那一代應該已經變得昏暗了」
「昏暗?」
 巴特驚訝了,馬上想起了電視上科學解說家說過的事情。太陽的光進入到<地點>之後會紅移而波長變長,可是反射出來的時候會因為藍移而變短,所以加減為零,從外面來看會是普通的亮度。但是對於裡面的人而言則不是,時間被加速了數倍的菲布拉莉等人,現在來自太陽光的可視光線全部都變成是紅外線,用肉眼能看見的會只有紫外線。然後太陽的紫外線的大半因為會被臭氧層遮斷,所以幾乎傳達不到地上……。
「感覺頭腦要混亂了」巴特搖頭了。
 士兵苦笑了。「在混亂的不只是你唷」
 那個時候,雷鳴又轟隆作響了。巴特驚覺然後回頭了。那個時候手臂碰到接目鏡,望遠鏡有些搖晃了。
 慌張地探頭窺視了鏡片,可是望遠鏡的微妙角度有了變化,於是看不見人影了。士兵好似感覺可憎的咂嘴了。距離相距太遠。要再次把人影捕捉到視野。首先是不可能吧。

 協議的最後,決定了屍體先綑綁並放置在儲藏室,回程的時候再做回收。一行人離開農場,走在接續到城市的鄉村道路。
 伴隨前進,天空就愈來愈紅,變成了鮮豔的血的顏色。明明自從天亮,主觀時間是經過了半天左右,太陽卻甚至連天頂都還沒有抵達。像是紅燈,就算直視也不覺得眩目。
 附近逐漸變昏暗,變得肌膚感覺寒冷了。風景什麼都染上暗紅色,就好像透過紅色的玻璃紙來看東西一樣。庫加茲羅克的是接地釋放的藍移的光,也再度變得肉眼可見了。紅色與橘色與白色的電飾(illumination),像是在給一行人做歡迎的閃耀,搖擺著。
 伴隨著遠離聳立的雲牆,風急速地變弱了。這是從以前就被知道的氣象學上的悖論。風會捲起渦流然後被低氣壓吸入,可是風速越大,越接近迴轉的中心,離心力就會變大。也就是說只有微弱的風能靠近低氣壓的中心。
 當然時間的加速現象也準是關係著。譬如就算風只有用一定速度來流動,因為只要接近<地點>的中心,時間就會變快,因此風會相對的變慢。
 士兵的一人說出要試射空氣鎗。因為是正當的意見,於是多雷克少尉許可了。是被設計成在強烈的磁場之中也可以使用的武器,當然也被做過好幾次測試,可是實際被帶到現場,這是第一次。萬一的時候是否能好好使用,有必要趁現在做查驗。
 排列在路邊的田地的木樁成為了目標。士兵們一個人一個人的依序瞄準並射擊了那個。與磅磅的沒有魄力的發射聲,木片從木樁飛散。
「真是簡單呢」
 在側邊觀看布利休下士的步鎗的操作的菲布拉莉說了。只是看過一遍,她已經完全理解了使用方式。
「嘛,因為只是給模型鎗稍作改造」下士聳肩了。「雖然無法穿透鋼板,可是就算那樣,也還是能殺人……」
 士兵們儘管知道對外星人不管用,還是會倚賴武器的理由,菲布拉莉充分地理解了。那個或許跟主張對<地點>使用核武的政治家的心理很相似ーー大家都很不安。怎樣都好,會想要可以依賴的力量。
「子彈的速度大約多少?」塔妮亞詢問了。
「我想想,確實聽說是秒速〇.二英里。幾乎是音速。不過真正的步鎗的初速是馬赫二到三,所以是無法比較」
 那麼說之後,下士拉起嘴角的笑了。
「我說老師,我注意到了有點有趣的事情。要從地球的引力逃脫的速度,確實是秒速七英哩對吧? 可是<地點>的中心的話,子彈的速度是二〇〇倍,也就是秒速四〇英里。朝向天空射擊的話,子彈就會飛到宇宙!」
 塔妮亞微笑了。「很遺憾的不會那樣。外觀的重力是越接近<地點>的中心就會越大唷」
「外觀的重力?」
「對。現在的時間加速率大約是三倍,從外頭來看我們的話,看起來會是三倍速的在動作。也就是說,物體掉落要花的時間應該會變成三分之一對吧?」
 她撿起掉在地面的石頭,拿到胸部的高度之後放手了。石頭有些緩慢地,花了將近一秒來掉落了。
「若是一G的話,石頭一秒約會掉落一六碼。但是,這裡掉落相同的距離卻要花上一・七秒。從外頭來看的話,就會是那個的三分之一,也就是用〇・六秒來掉落。也就是說從外頭來看的話,重力反而看起來會是三倍。這就是外觀的重力。當然,在<地點>的中心,因為外觀的重力會變成二〇〇倍,所以逃脫速度會是其平方根……我想想,會是一四倍。秒速一〇〇英里左右嗎。就算子彈的速度變成秒速四〇英里,也是飛不出宇宙」
「哈哈啊?」下士變成目瞪口呆的表情了。
「可是,我認為會到不錯的高度。大概到平流層的上面附近……當然是無視空氣抵抗的情況ーー」
 塔妮亞的講義因為傑利發出的大聲而被切斷了。
「查德維克博士,艾葛巴特博士,請看看這個!」
 一行人接踵的聚集到了傑利的周圍。他興奮的手指著的,是排列著的木樁的其中一根。像是被用斧頭劈開,全體燒焦著。
「是落雷呢」查德維克皺眉了。「而且還很新。這附近已經是危險地帶的意思」
「好ー,所有人從道路離開。快!」
 多雷克少尉驅趕了大家。士兵戴上匍匐前進用的厚實的塑膠護具,在比道路低一階的乾燥地面上,間隔幾公尺的趴下了。菲布拉莉等人也模仿那個,放下揹著的行李,抱到臉前。確認到所有人都趴下之後少尉也抱著背包的俯臥了。
 這是對於<螺旋雷>的唯一的防禦手段。至今的調查隊因為小看打雷而吃足了苦頭。走在沒有高挑的建築物也沒有樹木的平坦鄉下道路的人,對雷電來說是絕佳的攻擊目標。
 雖然也有被探討了帶著用導電性陶瓷所製成的避雷針來行走的方案,可是根據電腦模擬,明白到了趴在地面這個原始的方法是最為安全的。就算要花上時間,比起站著走路,遭遇到落雷的機率也會變成幾百分之一。為了讓萬一的時候的損害達到最小限度,盡可能的不要貼在一起也很重要。
 從至今收集的資料,明白到<螺旋雷>雖然不存在模式還是週期性,可是雷電會掉落的場所是被限定著。就是從<地點>的中心開始一・五英里以上,二・五英里以內的甜甜圈狀的地域。從中心開始的一・五英里以內是幾乎沒有落雷。也就是說在這個寬一英里的地域,只要如同字面的聽天由命,忍耐的做匍匐前進就行了。

 一行人一邊一點一點地推著各自的行李,一邊趴在地面的錢進了。有時,在某個不遠的地方,渦流形狀還是被扭曲成彈簧的電光會閃耀,跟定音鼓的亂打也很相似的雷鳴轟隆作響了。每一次他們都會顫動並且停下動作,然後更加壓低的趴倒了。雖然知道有聲音的時候是已經太遲,可是身體還是無意地做出反應。
 重力低下到三分之一,雖說身體還是行李變輕了,爬行一英里的距離還是很辛苦的勞動。並且也有沒有受過軍事訓練的民間人士。每前進幾十公尺,就必須要停下來休息。正是像蝸牛一樣的緩慢行進。
 在主觀時間經過了一小時的時候,誰都疲憊,感到了厭煩。就算有護具,手還是會磨破,手臂會疲憊。感覺到在做蠢事,而想要衝動地站起身ーー但是,多雷克少尉是絕對沒有允許。在上回調查的時候,一名科學家大意的伸懶腰的瞬間,被雷劈而當場死亡了。少尉在近距離目擊了那個瞬間。如果落雷稍微偏移一點的話,或許他就死了。
 一行人目擊了好幾次落雷,可是所幸的是掉在近處的落雷是一個也沒有。但是,等發掘到的時候,地面是到處有放射狀的燒焦痕,而感到背脊發冷。下一道雷或許會掉到自己背上。就像是俄羅斯輪盤。
「我說,你們知道這種事嗎?」
 在第幾次的休息的時候,一名士兵想要消解緊張而說了。
「年輕男女在原野的正中央卿卿我我的時候,突然打雷了。男人大叫了。『危險。雷會落到金屬。把金屬的東西全部丟掉』兩人就丟掉了手錶還是飾品。然後男人又接著說了。『衣服的拉鍊還是胸罩的扣子也是金屬。全部不脫掉不行』女人因為害怕於是照男人所說的做了。於是兩人變成裸體的趴在了原野。『不行,再低一點』ーー」
「喂,不要說了,羅布。也有淑女在哦」
 知道那個笑話的結局的少尉譴責了。可是,菲布拉莉已經理解了結局。直覺太好,在這種時候會困擾。心想不想要被知道臉發紅,於是她佯裝不知情的仰望了天空。
 那個瞬間,閃光與大聲響切開了大氣。在距離隊伍的前頭不到三〇碼的場所,幾億伏特的光柱刺立了。世界被眩目的光給填滿,像是天空崩塌的轟隆聲使大地震動了。塔妮亞發出了悲鳴。僅僅一瞬間,幾乎所有人,與暈眩一同,嘗到了像是身體被緊綁的感覺。在剛好抬起了臉的菲布拉莉的眼膜,綠色的殘像強烈地烙印了。
 沒有那樣就結束。強烈的靜電殘留在附近一帶,頭髮像是被用墊板摩擦一般的倒立起來,肌膚像是被針扎了。在落雷地點的周圍,人類的身高左右的迷你版的雷,發出啪啪的聲音來跳舞著。強烈的臭氧的味道刺激鼻子。那些一些一些地變淡薄,最終消失了。
 總算取回了平靜的一行人,戰戰兢兢地抬起臉來看了落雷地點。地面被打穿成圓形,形成高爾夫球大小的撞擊坑(crater),在那周圍烙印著放射狀的黑線條。撞擊坑還隱約地冒出著煙。
「如同報告書看到的……之前也有發生那樣的現象嗎?」塔妮亞回頭,用有些破音的聲音來對少尉詢問了。
「啊啊ーー雖然只是一瞬,可是有了奇怪的暈眩,感覺到像是被誰壓迫身體。究竟是什麼呢?」
「落雷的大電流局部性的攪亂磁場,那周圍的時間加速效果一時性的被中和了也說不定。於是在我們體內,只有一瞬間的出現時間快速的部分與慢的部分,所以神經作用被打亂……可是,那個第二次的放電現象是什麼? 光用雷和磁場的交互作用是無法說明」
「原因我想是空氣本身」菲布拉莉一邊揉還在眼花的眼睛,一邊說了。
「妳說空氣?」
「對。確實是在MIT(麻省理工)的報告裡吧? 關於打雷的發生原因的模擬」
 塔妮亞點頭了。MIT的地球.大氣.行星科學部,用電腦給電荷積蓄在<地點>周邊的大氣的機制做了模擬,然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成功。跟菲布拉莉兩人看了那個的CG。
 假定大氣裡存在充分的量的臭氧的話,那個會經由迴轉的高週波磁場的力量來分離成正電與負電。正電的電荷會流入地下,而負電的電荷則會被推擠到數千公尺的上空,然後積蓄在用半球狀來圍繞<地點>的領域。如此這般的,地上與空中會產生好幾億伏特的電位差。積蓄在空中的負電的電荷,會和地下的正電的電荷互相拉扯,然後想要流入地面。那個時候,負電的電荷因為會選擇通過最大的領域的道路,因此落雷主要會集中在<地點>的周邊部分。
 這個說法的缺點,是無法解釋為何最初會產生大量的臭氧。一般打雷的原因的電荷,被認為是雷雲中的冰晶相互碰撞的時候產生的。但是<地點>的正上方不存在雲。雖然原子彈爆炸的時候產生的強力的伽瑪射線也會使空氣產生電離,而成為落雷的原因,可是並沒有被觀測到那類東西。MIT的學者,雖然曾經提案說是高週波磁場使臭氧加速,然後經由那個與空氣分子相互碰撞而產生了更多的臭氧,如此增幅過程的一種,可是計算的結果,是明白到光是那樣是不會順利產生雷。
「跟菲布拉莉說的一樣。跟高週波磁場不同的,有某種讓空氣變成臭氧的未知要素。而落雷產生的大電流會一時性的活化那個作用……似乎不會是單純的輻射那種東西。只要知道那個要是什麼,或許會成為解開<地點>的謎團的線索」
 塔妮亞從一時的恐慌狀態脫離,熱心的長篇大論了。就像步鎗對於士兵而言是消解不安的護身符,議論與思索對她而言是從恐懼逃離的手段,菲布拉莉如此心想了。
「好,差不多要出發了」
 少尉發聲了。一行人又,重新開始了漫長又無趣,而且不安的前進。

 用主觀時間花了五小時左右,他們好不容易才通過危險地帶,進入到了庫加茲羅克的住宅街。節制今日的調查對(除了行蹤不明的一隊)都在危險地帶的中途折返了,因此是沒有踏入<地點>如此深的例子。到<地點>的中心,只剩下僅僅的一・五英里。
 他們在那裡目擊到了UFO。


8 最初的接觸

 天空更深一層的變暗,太陽光也整個衰退了。四處留有火災的爪痕的無人住宅街,沉浸在令人聯想到暗房的紅色昏暗的底部。在這裡也果然,草地還是行道樹都全部枯萎著。
 重力已經下降到〇・一G。這是比月面還要小的數值。要普通行走已經是不可能,所有人像小孩子一樣的跳躍著。雖然路上有許多鏽蝕了的汽車蹲伏著,可是要飛越過那個是一點也不費力。
 也不全然是好事。不僅每一步兩腳會離開地面,還因為揹著沉重的行李而重心變高,於是反而變得容易跌倒了。菲布拉莉也旋轉了一次,可是多虧那樣而學到了要領。如果變得好似要跌倒的話,就老實地用手撐地面,靠反動來迅速地起身就行了。要是想要不跌倒而重整姿勢的話,就會下意識地用力踢地面,然後反而變成難堪的結果。
 其他人是更加不得要領。傑利轉了三次,那個倒過來的方式,因為盛大的過頭,因此每一次士兵們都笑了。但是,到習慣低重力為止,他們也是轉了好幾次。像菲布拉莉那麼快學上手的人是沒有其他。
「我知道訣竅了。不會再轉了唷」
 才剛那麼一斷言,傑利又倒轉了。這次是最嚴重。在往前傾倒的時候,使盡力氣的踢了地面,於是大跳躍了。傑利一邊發出丟臉的悲鳴,一邊描繪圓弧飛去,越過鐵柵欄,滾落到了一個住家的庭院。「九・三!」有誰如此說了。一行人爆笑了。
 就是那個時候。UFO的出現。
 從道路的另一頭,發出藍光的多面體的大群接近過來了。漂浮在地上三層樓左右的高度,一邊一圈圈的迴轉,一邊用腳踏車左右的速度來無聲無息的飛行著。
「別動!」少尉吶喊了。
 所有人在原地凍僵了。UFO連注意到他們的模樣也沒有的,通過了頭上。多虧如此得以詳細的觀察了。
 UFO全部是五架。其中一架是正八面體,在其周圍四處飛竄的四架是正四面體。不管哪個都是單邊一碼(三〇公分)左右。用半透明的物質所形成,從內部散發著藍光。完全沒有聲音,也看不到像是氣流噴射管的東西。
 通過了頭上的UFO,在一間住家的屋頂上靜止了。在那一家的煙囪上有黑色塑膠袋正在發光,發出啪啪聲的隨風飄盪著。正八方體在煙囪的周圍開始了慢慢描繪圓弧的運動,其他四架則滯空在其周圍,跳動或是迴轉或是上下起伏,做著各自想做的動作。
 查德維克博士取出塑膠的照相機,開始入迷的拍攝了。其他人是一動也不動的,注視著UFO的奇妙的舉動。
「之前有看過嗎?」
 塔妮亞輕聲細語。而少尉點頭了。
「在比這裡更外圍的地方看到的。那個時候正四面體有八架,除此之外是一樣。雖然有搭話,可是完全沒有反應」
「或許是聽不見聲音。搞不好沒有看見我們的身影」
「明明對塑膠袋有興趣嗎? 真是被瞧不起了」
「或許只對會動的東西有反應。像是青蛙的眼睛那樣」
「是怎樣在飛行的呢?」
「準是磁力。做出跟這個高週波磁場同步的磁場,用那個的反作用力來飄浮。那樣<地點>之外沒有被目擊的解釋就說得通。一定,是只能飛行在這個強烈高週波磁場與低重力之下」
「覺得是生物嗎? 還是說只是機械?」
「不知道……」
 UFO還在屋頂上。八面體雖然持續著圓運動,可是四面體的動作是完全零零散散,看起來是沒有統率。有上下左右激烈地動作的東西的話,也有幾乎停止著的。
「看起來好像跳舞……」少尉低語了。
「在恥笑我們呢」士兵的一人說了。
「就好像在看電腦圖形呢」塔妮亞說。
「那個形狀或許是在表現分子構造」查德維克說。
「就好像RPG用的骰子」傑利說。
 而菲布拉莉的感想與誰都不同。她聯想的是「手指」ーー一隻大拇指,與其他四隻手指。
 她想起了在很久以前被塔妮亞說的古老SF小說的故事。是四次原生物會出現的故事。住在三次元的人類看到的,只有那個生物的斷面。若是那個生物用手指戳三次元的話,人類的眼睛,看起來會是五個球體突然出現在空中吧……。
 當然,並不是要說那個多面體是超次元的立體的斷面。可是,這個比喻是沒有離真相太遠吧。雖然五個多面體看起來是零零散散,可是是一個巨大的存在的構成要素,而且那個動作明顯具有含意。
「塔妮亞,那個在左端的三角形,知道嗎? 現在沒有動的」
「啊啊」
「接下來會往右邊動作。然後是轉一圈的上升」
 菲布拉莉還沒有說完,那個四面體就動起來了。慢慢地移動到群體的中央,接著突然U字形迴轉,朝向上面。
「接著是右邊,然後停一下,在突然往下墜落。一圈圈的旋轉,接著再一邊跳一邊移動到左邊。回到左端之後,這次會往上ーー」
 四面體就好像是被菲布拉莉給操縱著一般,如同她的言語來動作了。
「菲布拉莉! 妳,能夠預測那個的動作嗎!?」
 菲布拉莉聳肩了。「是感覺。就好像雲霄飛車。像是把軌道鋪在空中的感覺」
「不敢相信! 我看起來是沒有規則的運動」少尉說。
「有法則唷。可是,意思我不知道」
「那,假如要襲擊過來的時候,事前能知道嗎?」
「大概……可是,沒有要襲擊過來的氣氛」
 布利休下士往前出來了。「少尉,請讓我靠近那個」
「你說靠近?」
「是。在近處觀察的話,或許會知道什麼。假若菲布拉莉說的是對的,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少尉思考了一下之後說了。「好,你試試看ーー查德維克博士,請把預備的攝影機借給這傢伙」
 下士接下照相機,給所有人敬禮之後,重新朝向UFO的方向,利用低重力來大大地跳躍了。跳到高度七碼的磚頭的牆壁,從那裡跳到屋頂。是像貓一般的動作。
 UFO對下士的動作產生了反應。輕飄飄地散開,用五架形成正五角形並且包圍他。可是,那是僅僅數秒的事情,下士緊貼到屋頂並且停下動作之後,又回到煙囪,重新開始了到剛才的動作。再度把興趣轉移到塑膠袋的模樣。
 下士慢慢地拉起了上半身。UFO就在近處飛竄,是伸手可及的地步。他在極近距離拍攝幾張照片之後,心想時候差不多,於是手放到腰部,拿起了垂掛在腰帶的雲室。讓前端靠近八面體,用力拉活塞。
 那個動作刺激到了UFO。四面體的一個像是被彈開的跳出群體,描繪大大的圓弧,再從下士的背後回來。
「背後!」
 有誰叫喊了。而那是失敗。就那樣下去的話,明明四面體會通過下士的側邊,可是因為他回頭了,於是撞到了肩膀。他受到驚嚇而從屋頂打滾的落下,掉到了中庭。UFO的群體對那個追趕過來。
 少尉不經意的丟了石頭。沒有要打中的意識,只是打算使UFO的注意力轉移。可是偶然的打中了四面體的一個。那個四面體似乎失去了平衡,一圈一圈迴旋然後撞到住家的牆壁,然後粉碎了。其他四架馬上上升,以八面體為中心重新組成隊形之後,轉眼間就飛走了。
 大家往倒下的下士跑去了。而他是活力十足。在這個低重力,就算從屋頂掉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撞到UFO的肩膀是一個瘀青也沒有。所有人放下心了。
「查德維克博士,使用雲室的時候,我看到了三條左右的白線。很明顯是從那些傢伙放射的」
「是嗎? 那是大收穫呢」
「博士,請看這個!」
 塔妮亞把壞掉的UFO的碎片撿過來了。厚度一英吋左右。像冰一樣的透明。可是,已經沒有發光。拿到了手裡的查德維克吃驚了。就算考慮到重力的大小,也是像空氣一般的輕盈。
「是氣凝膠(Aerogel)!」
「我也是那麼想」
「是什麼,那個?」少尉露出了訝異的臉。
「把四乙氧基矽烷(Tetraethoxysilane)等等的二氧化矽(silica)做為原料的乾燥凝膠(Gel)。用地球的技術也能簡單做出來。因為體積的九〇%以上是空氣,所以非常輕。有很大的斷熱性和音響阻抗(impedance),曲折率也是特異。作為輻射測定機的檢測元件來被使用著。直到剛才都一直發出藍光的,準是契忍可夫輻射(Cherenkov radiation)。內部有荷電粒子的放射源不會有錯」
「這是空的。裡面的東西飛走了的樣子呢」塔妮亞說。「一定是那個產生出磁器,飛在空中的。可是,到底是什麼呢?」
「不會是微型.黑洞之類的吧?」傑利好似感覺害怕的說了。他有一些想像力過度的地方。
 查德維克苦笑了。「如果是的話,我們已經因為霍金效果而被吹飛了唷。因為黑洞在蒸發的時候,會引發一〇〇〇〇百萬噸左右的爆炸」
※霍金效果 霍金輻射
「是呀,可是不使用線圈就能發出這麼大的磁力是ーー」
「請、請等一下」
 給感覺有些暴走的議論,少尉踩了剎車。
「請讓外行人也聽得懂的做說明。結果,這是人工物嗎?」
「不知道,那是如何呢」塔妮亞說了。「畢竟無法斷言說沒有用二氧化矽來被構成的生物呀
 少尉嘆息了。這樣的話跟什麼都不知道是一樣的。
「總之,從這裡移動吧。雖然我覺得應該不會,可是他們或許會因為夥伴被殺而來復仇」

 雖然紅色太陽還高高地掛在天空而不動,可是體內時鐘在告知著黑夜。他們決定了移動到有一些距離的場所,然後張開簡易帳篷做野營。
 在這一代,鐵的溫度已經超過一〇〇℃。周圍也有燒焦遺下的建物,因為鋼筋因為過熱而膨脹,混凝土出現裂痕,因此大意的踏足進去是危險的。因為沒有在燃燒的建物當中,或許還有沒有爆炸的過熱了的危險物,所以是更不能進入。
 結果,少尉選擇的野營的場所,是燒毀之後的折扣店(discount store)的前面的停車場。在眺望度好的地方搭帳篷,是違反軍隊的常識,可是不覺得那種道理以UFO為對象會管用。若是考慮到火災還是崩塌的危險,少尉判斷了應該盡可能在空曠的場所。
「真是不可思議的孩子」
 一邊吃放在塑膠的調理包的豬肉,多雷克少尉一邊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了。
「確實是很厲害的天才,可是看起來完全不是那樣。不過,要是當作一般女孩子來對話的話,會突然滔滔不絕的說很困難的事情而不知所措……好像什麼事情都看得穿」
 當事者的菲布拉莉,在有些距離的地方。在混凝土的電線桿的頂端一邊縮著身子拘謹的坐著,然後茫然地眺望城市的中心,一邊吃著樸素的晚餐(這裡到日落還要花好幾小時)。雖然看起來危險,可是因為重力只有一〇之一G,因此掉下來也完全不會有危險。
「不可以高估她的能力唷」塔妮亞叮囑了。「她絕對不是超人。有全面感應這一點之外,完全是普通的女孩子唷。我見證過好幾次她的測驗,計算速度沒有特別快,暗記能力也不能說是優秀」
「可是,不是能那樣在一瞬間就明白各種事嗎」
「那是因為思考的方式跟我們不一樣唷ーー少尉,如果被要求做從一到一〇〇的數字的合計的話,計算要花多久?」
 少尉用湯匙的握柄來抓了頭。「我很不擅長計算。三分鐘、或四分鐘……或許會花更多時間」
「以前,德國的名叫高斯的天才數學家,據說在一〇歲的時候被老師提出跟這個一樣的問題,然後僅僅幾秒鐘就拿出了正確答案」
「嘿耶? 那還真是厲害
「外行人會那麼想吧。可是,有訣竅唷。一加一〇〇是一〇一對吧? 二和九九也是一〇一,三和九八也是一〇……然後五〇和五一也是一〇。也就是說只要把一〇一乘以五〇就行了唷。正確答案是五〇五〇」
「原來如此,被那麼一說的話確實簡單」
「對吧? 雖然不知道這個傳言是不是真的,可是我認為有點出真實。確實高思的心算很快,可是光是那樣不會被叫作天才。他是在給問題找出解決方法的能力上很優秀。
 電腦雖然在順著被給予的程式做計算這點上很快,可是並不會自己寫程式。所以就算是對於人類非常簡單的問題,也會繞遠路的做思考。所以只會做依序從一加到一〇〇的作業。人類若是看到花的話,就會想『啊啊,是花呢』,可是要讓電腦認識花是很辛苦的事唷。電腦是要給那個物體的形狀與顏色作解析,接著追求跟記憶著的所有物體的形狀的相關,跟被分類在<花>的類別的一連的物體的類似性做檢討之後,才總算會回答『我認為這個跟被稱作花的物體的機率最高』。是很難贏過人類的認識能力」
「意思是說菲布拉莉,認識能力比人類優秀……?」
「不如說,可以說是把人類與電腦的好的部分給組合起來著。因為人類很容易會給事物用單純的記號化來思考,所以時常被錯覺還是偏見給囚困,然後犯下錯誤。菲布拉莉的頭腦可以比一般人要處理遠更要複雜的情報處理。就像剛才的UFO的時候那樣,看得見我們看不到的模式。
 可是,不可以誤解。全面感應絕對不是超越人類的能力。就某種含意,可以說我們大家都擁有全面感應。高斯對於讚揚自己的偉業的人,是這麼說的。『假如世界上的人都能像我一樣埋頭在數學的話,早已經靠自己來完成了我所成就的發現了吧』」
※高斯說的那段話為日文翻譯,可能與源頭有出入
「可是,那個<虛數假說>又是如何? 世界上的科學家誰都沒有解開的謎團,菲布拉莉解開了對吧?」
「確實。可是,是被說的話就會覺得簡單的事情唷。譬如就算菲布拉莉不說出來,遲早都準會被誰發現ーー你,知道相對性理論嗎?」
「宇宙船接近光的速度的話,時間就會變慢,是那個嗎?」
「對。用公式寫的話就是這樣」
 塔妮亞用鉛筆疾筆的在筆記本寫下了公式。
t=√1-(v/c)².t0
※不確定正確,但盡可照原文了
「地上的時間是t0,宇宙船內的時間是t。v是宇宙船的速度,c是光的速度。當v跟c相比是充分要小的時候,因為根號內會幾乎等於一,所以地上的時間t0慧根宇宙船內的時間t相同。可是伴隨著v變大並且接近c,根號內會變小,宇宙船內的時間就會變慢。這是從很早之前就被知道的事情ーー可是,這是速度v是實數的情況。如果速度是虛數的話會如何?」
 少尉探頭窺視了筆記本之後皺眉了。「我想想,因為虛數的二次方是負的,所以速度變得越大的話,根號的裡面就會變大對吧……可是,虛數的速度是什麼?」
「把相對性理論給套用到超光速的話,物體的質量.時間.長度會變成虛數。而速度是移動距離除以移動所需時間,所以時間或距離有一邊是虛數的話,速度也會變成虛數。這種情況,恐怕把距離想作是虛數才是恰當吧。也就是說<地點>裡的所有物質,是用相當驚人的速度往虛數次元移動著唷
「妳說虛數次元?」
「對。就是給我們居住著的三次元空間,加上了時間的四次元ーー對那些全部都是正交的次元。雖然電磁學從很久以前就在方程式之中使用虛數,可是這個情況的虛數並不是計算上的東西,而是實際存在的東西。
 三〇年前左右,日本有一個技術師提倡了複素電磁場理論。過往的馬克士威(Maxwell)的電磁理論,電場與磁場的關係是非對稱。電氣的正電與負電是獨立存在,可是磁氣的N與S是沒有一對就不會存在。可是,若是假定除了我們所知的實數的時間與空間之外,存在虛數的時間與空間的話,電場與磁場就會變成對稱,電磁理論就會被整理得很完美ーー不過,虛數的能源是人類的意識的這個說法,是有點可疑就是」
「感覺有矛盾呢。虛數(Imaginary Number=實際不存在的數字)竟然會存在」
 塔妮亞微笑了。「發明虛數這個詞的人雖然是高斯,可是這個被說是他的最大的失敗。就像零實際存在一樣,負一的平方根i並不是想像上(Imaginary)的東西,而是眼睛雖然看不見,可是是有確實存在的數字唷」
「我懂了。我認同虛數次元是實際存在的吧。物體往那個方向移動的話,時間就會加快……可是,為何看不見那個動作? 庫加茲羅克看起來是一英吋也沒有移動」
「當然的。畢竟沒有在實數座標上移動。虛數軸上的移動,我們是看不到ーー你看這個」
 她撕下筆記本的一張紙之後,在角落畫了小小的人。接著把紙的中央刺出洞,讓鉛筆穿過那裡面。
「二次元的人類,只會知道自己所居住的平面的事情。這隻鉛筆不管被切斷在哪裡,因為斷面都是六角形,所以他們會片面深信這是六角形的物體。假如有長度無限並且什麼標記都沒有的鉛筆,然後把那個給ーー」她慢慢地讓鉛筆穿過了紙張的洞。「就算做平移,他們也不會明白到那個動作」
「那麼,妳是要說所謂的物體,是無限的延伸到虛數次元……?」
「感覺可以那麼做假定呢。雖然一般人認為基本粒子是像一個點,可是從四次元來看的話,所有的粒子是像繩子一樣的往時間軸的方向長長的延伸著。因為地球繞著太陽的周圍旋轉,所以那個軌跡在時間之中會變成螺旋。我們因為只能看到通過的螺旋的三次元斷面,所以才認為地球是一顆球唷。
 依照理論,基本粒子在極微小等級的話也不是點還是球,而是陽子的大小的一〇〇億分之一或是一〇〇億分之一,是像是一條小繩子的構造。這樣的超弦(Super string)原本是在一〇次元,可是被認為其中的六個次元收縮崩壞,於是變成了四次元。假若實數次元適用繩子來構成的話,虛數次元是繩子也不會不可思議」
「可是,重力的低下呢?」
「那個也很簡單唷。依照相對性理論,以高速擦身而過的物體的質量會增大。而那個比率跟時間的收縮是反比例的關係。也就是這樣」
 塔妮亞寫了其他的公式。


「若速度v是實數,質量m就會變大。若速度是虛數,相反的質量就會變小ーー從地球的其他場所來看的話,庫加茲羅克的質量會看起來像是變小了,可是從這裡來看的話,則是地球的質量看起來變小了。所以重力也會變小」
「請等一下。質量的變化是和時間的變化是反比例的關係對吧? 那樣的話,因為從庫加茲羅克來看外面的話,時間看起來會緩慢,所以地球的質量看起來不是應該會變大嗎?」
「運動在相對論是相對的唷。絕對靜止坐標系這種東西因為是不存在的,所以無法判定是哪邊在動作。觀測擦身而過的兩人,彼此看起來都像是對方在動作」
「這樣反而更奇怪。那樣的話,就算從<地點>的裡面來看外面,時間也應該是在變快吧?」
「這是從以前就有的<孿生子悖論>的反向表現。要是要嚴格做說明的話,就會變得必須要把光行差或是一般相對性理論給拿出來,所以會變得很複雜。說實話,那邊還殘留有議論的餘地。搞不好虛數次元的超弦不是直線,而是小型的圓環也說不定。要是圓環是用高速在迴轉著的話,因為那個動作會是往返運動,所以可以原樣的套用<孿生子悖論>的解法」
「哈啊……」
 少尉用好似困擾的臉來點頭了。已經是他的貧乏的科學知識無法理解的內容。
「也有其他解釋,就算物體接近光速,也只是運動能量增加,質量不會增加,所以認為重力不會增加的物理學學者也很多。那個情況,重力的低下的原因就不得不跟勞倫茲收縮求解」
「是接近光速的話,宇宙船就會縮短的那個嗎?」
「對。這個情況應該要叫作勞倫茲收縮嗎。從庫加茲羅克來看,擦身而過的地球看起來會是往虛數次元方向延伸。段面積就那樣的增加長度的話,體積就會增加。因為質量保持原樣的體積增加,所以密度變小,重力也會變小ーー只不過,採用這個解釋的話,就會有需要把虛數次元的密度給導入到重力場的方程式,現在的重力理論會陷入恐慌。
 解開謎團的鑰匙,我想大概就在這個高週波磁場。這是物體滑行到虛數空間,或是迴轉的時候產生的副作用的現象嗎。還是說,這個磁場是會像線性馬達那樣作用,把粒子推往虛數次元方向呢……必須要詳細的解開磁場的狀態,順著那個給過往的理論做修正才行呢。不管怎樣,我認為基本的點上,菲布拉莉的想法是沒有錯。
 當然,因為她沒有高度的數學的素養,所以無法寫複雜的方程式。取而代之的,是會用銳利的直覺來捉到解開真相的提示,給我們啟示。而用公式來給那個具體化,就是我們物理學者的工作唷」
「把她到到這裡,那個也是目的嗎?」
「對。雖然是知道了這個現象的大略的原理,可是重要的事情是還完全搞不懂ーー『是誰?』『為何?』……要知道這兩點才行。要從貧乏的情報來得到線索,菲布拉莉的能力是無論如何都需要」
「妳覺得她做得到那個嗎?」
「不知道,什麼也說不上來。可是,看到剛才的UFO那件事之後,就能夠期待。把以為是毫無意義的多面體的動作,那個孩子確實的判讀了。那個就是理解外星人的意志的第一步」
 塔妮亞回頭,眺望了在電線桿上像小鳥一樣坐著的菲布拉莉。
「是在想什麼呢。真想知道那孩子的心裡……」

 菲布拉莉在電線桿上,不被任何人干擾的默默地用餐了。會選擇這樣的場所並非心血來潮。而是想要自己一個人仔細地思考。由於電線桿裡有鋼筋,因此屁股下面很溫暖。
 從這裡的話就能清楚地看見城市的中心部。那是美麗的洪水。所有建物都身纏著朦朧的光的衣服。光在中央是閃耀著白光,可是周邊是偏向紅色,褪色著。好像停止了迴轉的旋轉木馬。安靜,又詭異,雖然輝煌,可試試死去了的光景。
 有時,<螺旋雷>會在遠處閃耀,把天空染紅。幾十秒之後,低音提琴一般的詭異的低音迴響過來。<螺旋雷>的雷鳴,是會作為比一般的雷要低二~三個的聲音來聽見。
 一邊用餐,一邊思考了各種事。根據不會被常識還是偏見給囚困的高次元.杭士基文法的思考,得以比普通人要更加快速、有深度、從多彩的角度來作檢討,並給許多東西做組合了。<地點>的事情、多面體的事情、<虎油>的事情、那具屍體的事情。諾曼的事情、塔妮亞的事情、少尉的事情、父親的事情……。
 但是,現在最為在意的,是從剛才開始就尾隨著自己等人的人物的事情。


9 廢墟的少年

 就算進到帳棚躺下,還是在意尾隨者的事,而久久才入眠。
 注意到那個人物的存在,是主觀時間的幾個小時前,遭遇到那個多面體UFO的隨後。在燒焦而化成了漆黑的兒童攀爬架(jungle gym)的住家林立的住宅街,與士兵們一同快步的橫越過的途中,一瞬間在視野的角落看到影子動了。若是其他的人的話,不是沒有發覺,就是就算發覺也會以為是錯覺而馬上忘記吧。但是全面感應得以明確地區別了。那個確實是人影。
 那之後她慎重地觀察了。一邊假裝眺望不一樣的方向,一邊不時地偷偷用側眼窺視了人影。他們移動之後,就如同預料的,那個影子也動了起來。從住家的屋頂跳到屋頂,跑在圍牆的後面,躲在汽車的殘骸後面,巧妙地跟過來了。當然移動是只有在菲布拉莉等人朝向其他方向的時候,有誰回頭的話,就會立即撲倒在地並爬進影子之中。因為附近是相當昏暗,影子也多,所以有注意到尾隨的人是只有菲布拉莉。
 在目擊好幾次之後,她變得相當明白尾隨者的事情了。她只是用從遠方來看一下動作,就可以猜到對方的性別還是大約的年齡,連心理狀態都是。人影是細瘦又小,似乎還是年輕男性。害怕這邊,做著警戒的同時,懷抱著強烈的好奇心的模樣。但是感覺不到明確的敵意。
 說實話,在來到這裡之前,她就抱有在庫加茲羅克是不是有生存者的懷疑。在夜間從飛機被攝影的城市的影像之中,混在藍移的斑點模樣的光,有了幾個在意的光點。用從宇宙還是平流層的觀測,因為會被藍移的光還是蜃景給妨礙,<地點>的中心附近的狀態是看不太清楚。假使就算有生存者,若是幾十人的量級(order),從那個肉體發生或是反射的紅外線,會埋沒在背景的雜訊,就算看影像,一般人也是無法識別吧。菲布拉莉也不是有確信。只不過,有了那個光點會不會是人類的茫然感覺。
※斑點模樣 正確是複數深淺不同的顏色的斑點相交
 量級 原文為order,源自數量級(order of magnitude),意思為規模、位數,說10的量級有10~99的意思,不確定內文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哪個。
 在農場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懷疑變成了確信。準是有其他生存者。他們至今會不被造訪好幾次的調查隊給發現,是因為某種理由才會警戒外人,藏起身子的吧。但是,看來裡面也有想要到<地點>的外面,被好奇心驅使而四處跟蹤調查隊的人。想要盡可能的跟他們接觸。
 會沒有跟少尉還是塔妮亞討論,是因為想要慎重處理。要是被得知這邊發覺到尾隨,事情會變得麻煩。或許會刺激對方的警戒心,然後被逃掉。雖說是小城市,可是有無數可以躲藏的地方。一旦他們躲起來,要靠僅僅十三人來找出來是很困難的吧。
(只有我能做得來嗎……?)
 菲布拉莉思考方法了。沒有怎麼思考到危險。畢竟對方沒有抱有敵意,武器也不會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才是。萬一的時候,也有用全面感應來保護自己的自信。問題是,自己是否有做那樣大膽事情的膽量……。
 好蠢! 她嘲笑了自己的膽小。自從決定要去<地點>的時候開始,不管怎樣的危險,不是應該都是有覺悟了嗎。
 她穩固決意之後,就小心不要吵醒睡在隔壁的塔妮亞,悄悄地從帳篷爬出了。天空依舊黑暗,生病衰弱成紅黑色的太陽在天頂附近保持靜止不動。就算現在取得飽足的睡眠,在外界也是一小時也沒有經過吧。
 兩名士兵在站哨。聽到嘰嘰咕咕的互相說笑話的聲音。吊著鎗的肩膀在緊張,笑聲裡也被隱藏著不安。菲布拉莉用袋鼠跳來往他們接近了。
「怎麼了?」士兵的一人用訝異的臉來問了。
「私事唷」菲布拉莉說。
「啊啊ーー要小心唷」
「沒事。什麼事都不會有的」
 菲布拉莉通過士兵們的側邊,橫越過道路,進到了在折扣店對面的燒焦的理髮店的側邊小巷。慎重的讓眼睛跑過附近。那個尾隨者還在嗎? 如果在的話,方便監視一行人的地方,會是那間折扣店的屋頂附近才是……。
 有了ーー折扣店的屋頂上,人頭動了。
 好,要怎麼辦呢? 問題是那兩個士兵。不馬上回去的話會被懷疑。必須要讓他們暫時不會發覺隱藏了身影。
 她探索附近,拿起合適大小的混凝土片之後,就用力往正上方丟了那個。接著佯裝不知情的跑回停車場,通過士兵們的側邊,往自己的帳篷接近了。感覺得到兩人的視線追著過來。她掀起帳篷的垂幕,做出要進去裡面的模樣。
 剛好這時候,在士兵們的背後,有了鏗一聲的堅固聲音。菲布拉莉十幾秒之前丟出去的混凝土片,掉到了柏油路上。士兵們顫動的回頭,注視了在理髮店前面像橡皮球一樣反彈的混凝土片。
 一人跑過去,撿起了那個。在手中翻轉好幾次,然後歪頭了。
「……只是混凝土的碎片」
「不是從那裡的建物的牆壁剝落的嗎?」
「或許吧」
 兩人儘管感到不以為然,還是丟掉混凝土,回去站哨了。兩人都沒有對看不到菲布拉莉的身影感到可疑。因為帳篷的垂幕搖晃了,所以片面深信是進到了帳篷裡頭。
 但是實際上,菲布拉莉是在兩人被混凝土片吸走注意力的期間,衝進了折扣店之中。

 遭遇過火災的折扣店的店內,是淒慘的狀況。牆壁還有天花板都因為煤灰而變得烏黑,展示櫃全部都粉碎,燒焦或是扭曲了的商品的殘骸散落在地上。從天花板垂掛著幾根細鎖。是吊著賣場的引導板的鎖鏈,可是塑膠的引導板早就融化掉落了。
 店裡的深處是外部的光傳達不到,是陰深的令人毛骨悚然。從胸部口袋取出透明導管狀的螢光燈(chemical light),讓它發出波一聲的做彎折。沒多久就因為軟管內部的藥品的反應,開始發出了綠光。小心不要被外頭的兩人給察覺的,用一隻手來覆蓋軟管,縮小光的範圍。
 一邊注意不要踩到東西發出聲音,或是碰到過熱的金屬,一邊在黑暗中慎重地前進了。能依靠的只有螢光 燈所投射的暗綠色的光。害怕黑暗的人類的本能,變成講道理也無可奈何的不安,勒緊小小的心臟。
 當眼睛習慣起黑暗的時候,找到了階梯。她利用無重力來跳過五階的爬上去了。二樓是衣服的賣場。原先掛著的衣服全部燒掉之後,只有燒焦的金屬製衣架接連地掛著的情景,是難以訴說的寂寞光景。不知何故的只有燃燒剩下假人的手臂,滾落在地上。
 從二樓再進一步往三樓。在爬完樓梯的時候,有了玩具賣場。這附近似乎火不怎麼有燒起來,牆壁還是天花板還斑駁的殘留有白色部分,商品也有幾個沒有燒乾淨。但是原先被排列在陳列台的塑膠的機器人還是蒸汽火車,只留下過任的金屬零件來黏稠的融化,在檯子的角落變成五顏六色的冰錐來流落著。
 鄰接的觀葉植物的賣場,被弄得一團亂。盆栽沒有一個不翻倒,植物像是紙張的枯萎著。地上堆積著薄薄的泥土。天花是一面玻璃,原本是溫室吧,可是玻璃全部都破裂了。準是激烈的雨從這裡吹進來,把大火給撲滅了。
 菲布拉莉一聲不響地站到了屋頂。腳下被出現裂痕的混凝土給覆蓋著,只是有驅動電梯的機械室,與有些骯髒的水槽的,荒涼的構造。看不到人影。但是,她確信尾隨者還在這裡。
 那個水槽的後面嗎ーー菲布拉莉深呼吸之後,慢慢地往那邊走起了。心臟不停跳動,一瞬間,現實感覺要崩壞了。心情像是變成了懸疑片的女主角。
 可是,這不是電視劇而是現實。沒有女主角必定會得救的保證。是無法期待奇蹟性的偶然,還是千鈞一髮的打破門趕來的健壯的英雄。能倚賴的只有自己自身的力量與判斷……。
 水槽在眼前。強風吹襲,戰鬥服的下擺啪噠趴噠的發出了聲音。在腳下破碎的混凝土摩擦,發出了嘎哩的不快聲音。潛藏著的人聽到了那個聲音吧。那也是計算之內。希望對方注意到,正在從背後悄悄地偷偷接近。
 她期望的,並不是奇襲,而是被奇襲。要讓警戒心強烈的對手安心,就必須要讓對方認為自己那一邊才是有利的。那個角色只有菲布拉莉才做得到。靠粗獷的士兵們,不管再怎麼演戲,都無法讓對手大意吧。
 突然,從水槽的陰影處,少年跳出來了。把手拿的陶瓷的刀子指在菲布拉莉眼前。在因為煤灰而髒掉的臉上,白色的眼睛目光似劍。比她要大兩歲或三歲吧。手腳細瘦又長,看起來營養失調。衣服是大人用的褲子與襯衫,把袖子還是下擺給撕破,或是用繩子綁在腰部,強硬地讓尺寸合身。到處都有破洞,因為煤灰和泥土而嚴重的骯髒。是在<地點>裡面出生,成長的吧。
 刀子的刀刃在從少女的臉的幾公分的地方,清楚地知道了前端在顫抖。她有些安心了。雖然被逼到絕路,而且在警戒,果然還是感覺不到殺意。只是因為預想外的事態而動搖著而已。她張大枯葉色的眼睛,盡全力地做出了膽怯的表情。
 少年那一邊也觀察了菲布拉莉。還殘留有年幼的臉。隨風翻動的頭髮。苗條的手腳。奇妙模樣的衣服。在胸部口袋發光著得不可思議的綠色軟管ーー視線匆忙地在那些東西之間來往了。
 罪惡感在少年的表情的深處擴散起來的模樣,菲布拉莉看到了。讓幼小又毫無防備的女孩子膽怯,是如此的過意不去。握著刀子的手一邊顫抖,一邊慢慢地垂下了。
「……不、不要發出聲音唷」
 少年小聲的說了。菲布拉莉小小地點頭了。少年徐徐地伸出左手臂,用髒掉的手來抓住了她的手臂。似乎對確實有人體的體溫與肌膚感觸一事感到安心,在嘴角露出了微笑。
「跟我來」
 少年拉了菲布拉莉。她沒有抵抗。兩人從屋頂的角落跳躍了。描繪漂亮的圓弧,落下到了在折扣店的背後的倉庫的板岩屋頂。腳有了衝擊,可是在一〇分之一G是沒有什麼大不了。從五層階梯來跳下的程度的衝擊。
 兩人又跳躍了。從建物的屋頂到屋頂,像出現在電影的忍者那樣,用慢動作來一個接一個的跳躍了。折扣店的建物急速地遠去,沉入到了背後的黑暗之中。塔妮亞醒來並發現菲布拉莉的失蹤,會是主觀時間的好幾小時之後吧。
 菲布拉莉注意到了少年想把自己帶去的方向。是被藍移的光給畫上色彩的庫加茲羅克的北側ーー<地點>的中心部。
 隨著兩人前進,拓展在眼前的藍移的光往後退,逐漸變得偏紅,然後從眼前消失了。是時間的速度差正在消失。從遠處看起來是發出紅色光輝的建物也是,靠近一看的話就發現僅是發黑了的廢墟。但是鐵的溫度應該是變得更高了,所以小心注意了不要碰到裸露的鐵。
 因為重力也變得更小了,因此也不得不注意走路方式。高高地跳躍在效率上不佳。就算只是往上跳僅僅幾公尺,到落下也要花好幾秒。若是大意地用力踢地面,是不知道會飛到哪去。要訣是趴倒在地面做爬行,用手還是腳尖來輕輕踢,讓身體交由慣性,盡可能的水平前進。與其說跑,更像是接近游泳的動作。
 天空已經變得烏黑。仰望之後,發現在像是四處撲上了天鵝絨的一顆星星也沒有的天空,飄浮著像是蓋上了薄霧的滿月一般的灰色的太陽。比起月亮還要相當黑暗,是像是被投影到夜空的探照燈的感覺。其表面不是只有一個模樣,有黑色的痘痕,還是發出白色光輝的部分。菲布拉莉以前曾經看過跟那個一樣的東西ーー從太空梭來被攝影的太陽的X射線照片。
 因為來自太陽的X射線幾乎被大氣給吸收,極微量才會傳達到地上,因此廢墟的城市是像黑夜一般的黑暗。伴隨著接近<地點>的中心,藍移的光就變得看不見了。在很遠的前方的幾個建築物發出紅光的程度。大部分的建造物都變成黑色的剪影,在低重力下像是游泳的來前進的兩個小孩的左右,像是惡夢般的巨大兒童攀爬架來聳立著。
 氣溫也已經上升,像是溫室之中的悶熱。菲布拉莉感到了疑問。光是鐵的誘導過熱,氣溫會這麼上升嗎? 恐怕沒有錯的,是有其他機制在作用。
 少年把菲布拉莉帶進了一棟建物。在入口上勉強地得以讀出了<BANK>的文字。裡面是像洞窟一樣的烏黑。面向南邊的寬廣窗戶雖然因為熱度而破裂,而昏暗的太陽光(嚴格上來說是太陽X射線)朦朧地照進來著,可是完全沒有派上照亮裡面的用處。菲布拉莉插在胸口口袋的螢光燈,幾乎是唯一的照明。
 少年總算放開了他的手。
「乖乖待在那裡。可以吧」
 那麼命令之後,少年就輕易地抬起大張的沙發,把入口給堵住了。接著跳到櫃檯的後面,拿著一大疊紙張回來了。用熟練的手的動作,在過熱了的不鏽鋼製的貨幣退兌換機的角落哧哧的做摩擦。沒多久紙張的角落就變黑,突然地點起了火。少年用那個把利用了威士忌的酒瓶給油燈給點火了。銀行裡面比剛才變得要更明亮了一些。
 這裡也有火災的痕跡,可是只是把牆壁的一部分給燒焦的程度,寬廣的地面還是櫃台依然是白色。毛毯還是衣服成山的被堆積在地板的角落,散落著髒掉的餐具還是瓶子還是特百匯。有參雜了汗水與髒物的生活的味道。少年似乎是住在這裡。是像是原始人的生活,菲布拉莉心想了。
 少年一邊沒有大意的監視著菲布拉莉,一邊打開了一個特百匯,從裡面抓出了黏稠的<虎油>。隨隨便便的丟進地上的平底鍋。有了啾嗚ー的聲音,明明也沒有火爐,肉卻開始煮熟。香味擴散到附近。
 意料外的突然,燒毀遺留下的窗戶的斷片開始咯咯作響的震動了。是好像列車跑過近處一般的震動。菲布拉莉驚覺了,可是對於少年而言似乎是稀鬆平常的事,沒有介意的模樣。她馬上發覺了理由。是<螺旋雷>的雷鳴,變成了人類勉強聽得見的範圍的低周波音。
 過了一陣子之後,少年用盤子舀起沒有煮熟的<虎油>,遞給了少女。
「吃」
 菲布拉莉老實地接下了盤子。那個是粗魯的好意的表示的同時,也是一種測試。少年,還在懷疑她跟自己是不是不同的人類。想要看到吃跟自己一樣東西的地方來安心。
 雖然肚子不餓,可是沒辦法。她呼呼地吹烤好的<虎油>之後,就撕掉一小片,放入了嘴裡。是像是漢堡的口感,如同預料的,不怎麼好吃。也有因為是沒有調味,可是也有因為內含的D型胺基酸不適合人類的味覺吧。想起了『鏡子裡的牛奶不好喝呢』這句愛麗絲的台詞。可是,因為少年這樣子的活著,所以放進身體裡也應該不會有害才是。
※鏡子裡~ 出自愛麗絲鏡中奇遇
 少年盤腿坐在地上,一邊大口大嚼的把自己的份給吃到撐起臉頰,一邊眺望了菲布拉莉的文雅的吃法。她實在是沒有心情吃下全部,留下三分之二之後放下了盤子。少年一片也不留下的大吃特吃之後,用舔的把盤子舔乾淨了。
 飽餐之後,少年靠近了菲布拉莉。一邊在她的周圍繞圈圈,一邊再一次仔細地,從上到下的做觀察了。已經失去恐懼心還是警戒心,而是正在被好奇心與作為男性的好意ーー應該說「一見鍾情」的感情給驅使著。
「……妳,是女人嗎?」
「看起來不像那樣嗎?」
 於是少年從背後來把身體壓向她,突然把手伸進到了戰鬥服的褲子之中。雖然已經有覺悟,可是菲布拉莉畢竟還是倉皇失措了。可是就算那樣也是沒有抵抗。少年總算理解,然後拉起嘴角笑了。
「真的是女人」
「……懷疑心真重呢」
「妳,能生,小孩嗎?
 菲布拉莉率直地點頭了。初次的月經也在一年之前就體驗過。
「理解了吧? 那樣的話,就停手吧」
「不行,還沒有。我要更加調查」
 那麼說之後,就開始用手指來粗魯地調查少女的秘密。菲布拉莉放棄了。少年完全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可是,由於從文明圈的道德觀來被隔離的成長了,因此不知道對異性表現好意的正當方法,而只想得到直接性的行動。為了不要被誤解,暫時之間不要忤逆,任其所為會比較好。
「我知道了。可是,不要太粗魯。要更加溫柔ーー」
「這樣嗎?」
「嗯嗯,對。就是那樣……」
(對不起,爸爸。我,是壞孩子……)
 菲布拉莉閉上眼睛,儘管感覺到罪惡感,還是委身給少年的笨拙愛撫。忍住好似要流出的淚水。雖然在被欲望驅使的手指動作的背後,深深地感覺到少年的純粹的好意,可是就算如此,對一一歲的少女來說還是不好受。
 少年在她的耳朵輕聲細語了。「……妳,是從雲的牆壁之中來的嗎?」
「是雲的牆壁的另一頭唷」她做訂正了。
「那,雲的另一頭有世界對吧? 有人對吧?」
「嗯,有很多」
「果然! 祭司那傢伙,騙了我們!」
 胸部被緊緊地抓住,於是菲布拉莉做出了苦澀的臉。「你說祭司?」
「威斯頓祭司。會教導我們各種事,或是命令我們。相信神、敬畏神、聆聽神的語言ーー那傢伙告訴我們,說世界因為洪水而毀滅了。這座城市是被選上的人才會存活的諾亞方舟」
「除了你之外也有人嗎? 大約多少?」
「天曉得,差不多四〇人吧? 因為成天有小嬰兒出生或死掉,所以不是很清楚」
 菲布拉莉對那個回覆感到了痛心。推估到了這裡的環境是惡劣的吧。畢竟不衛生,又只能吃<虎油>的話,營養還是維他命會有偏頗。也沒有像樣的藥物,就算生病了應該也無法接受到充分的治療。嬰兒的死亡率是相當高吧。
 而且也有強力的高週波磁場的影響。地球的磁場,據說跟生物膜的穿透性、還是酵素活性、血液中的纖維蛋白原(Fibrinogen)有關係,而且也知道數十或數百的赫茲的低周波磁場的變動,會給人體帶來許多影響。關於數萬赫茲的高週波磁場,在動物實驗雖然有了不會出現顯著的不良影響的結果,可是長期會有怎樣的影響是不知道。
 不只是那樣。低重力,落雷產生的電波、參雜D型胺基酸的<虎油>的長期攝取,不會結束的夜晚、熱氣……那些在長達幾十年的期間之中,會給人體怎樣的不良影響,是完全沒有頭緒。
「大家都相信祭司的話嗎?」
「大人他們。可是,我沒有相信。傑克大哥也是。傑克在很久以前跟祭司吵架,說『要去雲的另一頭』之後就走了。沒有回來就是」
 他說的傑克,是在那座農場死掉的男人吧。就算對少年,是"很久以前",在外頭的世界也僅是一個禮拜左右前的事情。
「只有你,跟其他人分開生活嗎?」
「對,因為我看那些傢伙的臉也會覺得討厭」少年重新開始愛撫了。「比起那種事,讓我聽聽外面的世界的事情。我只知道從大人那裡聽到的。太陽很亮對吧? 天空是藍色的吧?」
「是呀,太陽很亮。非常溫暖唷」
「也有花對吧? 不是圖畫還是假花,有真正的花?」
「啊啊,有哦」
「有很多人對吧? 也有各種吃的還是喝的東西對吧? 有電或是電視,車子會動對吧?」
「嗯嗯……嗯嗯,是唷」
 好好地應答變得愈來愈困難了。少年的差勁的愛撫開始出現了效果。菲布拉莉扭曲身體,在額頭浮出汗水,「啊啊……」的漏出了氣息。是出生以來初次嚐到的感覺。一一年之間被緊固關閉的秘密門扉,微微地打開了。僅一瞬間,心想了想要就這樣一直沉淪下去……。
「不行!」
 菲布拉莉回神了,抓住少年的手然後使勁推回去了。少年嚇了一跳並且想要壓制她,可是沒用。就算有身高差,靠低重力之下成長的貧弱筋肉,是贏不了少女的力氣。她一邊把身體給壓在地板,一邊發出風聲的甩動細瘦的手臂之後,少年就因為那個衝勁來飄起了。慢慢地往天空飛去,撞到天花板與牆壁的界線,像忍者一般的緊貼在那裡。碰到沒有預料到的抵抗而吃驚,一本正經地俯視了菲布拉莉。
 她鬆了一口氣,拉起了滑落的褲子。「對不起。請做到這裡就好」
「妳說什麼!?」
「這之上不行。請你明白」
「那種擅自的事情,我不允許! 女人是要絕對服從男人的!」
「那種話誰說的? 祭司?」
 少年沉默的點頭了。少女因為那一句話,至今相信的事情動搖了。慾望的槍尖變鈍,有了一些冷靜思考的餘裕。
「……你,比我強呢。為何不逃? 明明隨時都能逃」
「因為想要接近你」
「接近我……?」
「對。所以欺騙了你。不想要讓你有警戒,所以假裝很弱。可是,已經不會說謊了。請相信我」
 少年還不從天花板下來。「其實是討厭我的嗎?」
「沒有那種事。我知道了你是好人。可是,我的處女不能原樣回去的話,會有悲傷的人。所以,不能跟你睡」
「…………」
「而且,我想和你當朋友。如果做愛了的話,就不能成為朋友。你懂吧?」
「……嗯」
 菲布拉莉輕輕地腳踢地板,飛到少年的地方,抱住並且交疊了嘴唇。雖然不流暢,而且淡薄,可是是含入了各種心情的親吻。被含入在那個的含意,準是透過了嘴唇來傳達到了少年的心。兩人像是在跳華爾滋一般的一邊迴轉,一邊降落到了地板。
「……對不起。請這樣就原諒我。我是第一次和爸爸之外的人接吻」
 少年恍神了一陣子,可是最後聳肩,呼一聲的笑了。
「真是沒辦法。我輸了。我原諒妳。我們是朋友」
 菲布拉莉像是花朵的笑了。「謝謝」
「我是頓恩。妳的名字是?」
「菲布拉莉.達恩。因為是在二月出生,所以是菲布拉莉」
「妳說二月!? 好厲害。那麼妳,比我還要大很多。我是一〇月二日的黎明誕生的」
 突然,菲布拉莉笑出來了。頓恩發楞的注視。
「怎麼了?」
「因為,順序完全相反了嘛! 普通一開始先自我介紹,變成朋友,接著接吻,最後才會相擁嘛
 就算被說明,果然頓恩也是不知道哪邊奇怪。就算那樣也還是被菲布拉莉的無憂無慮的笑容給牽引,跟著笑起來了。

(2)結束,接續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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