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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英雄.光獵客<序-5>
作者:月藍之神│2009-12-06 15:04:54│巴幣:0│人氣:261
<序>
一個男子坐在書桌前,手拿著筆輕輕敲擊桌面,望著窗外的星星發愣。
這書桌有著不錯的位置,正對面就是能直視天空的小窗,在夜晚更像是群星近在眼前,頗為浪漫。
書桌和筆不斷發出「答、答、答」的聲響,一本書靜靜的躺在桌上,等待男子完成它。
但男子像是還沒想出完美的結尾,又像是沉墜在自己的記憶中,只是一味的看著星空,讓光芒在眼中閃爍。
不知道星光對男子有著什麼樣的意義,希望?愛情?或許正好代表著男子的愛人也說不定。
雖然星星不多,但每一道光芒都不失它們的職責,努力照耀所有抬頭仰望的人,充分的協助月亮。
有人說一顆星星表示一個人,也有人說一顆星星象徵一段愛情,不管怎麼說,星星都是美麗的,正面的。
沒有人會去憎恨星星,即使是人生不順的人,看著那些亮晶晶的小東西,也會不自覺的愉快起來。
也難怪男子看得久久不能自拔。
一陣子後,男子終於回過神來,眼中的神采表示著他有了最好的靈感。
停下敲擊桌面的旋律,提筆在書上飛快的填字,像印刷機一樣,迅速而不潦草。
一字又一字,一行又一行,空白的部分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結局。
終於,這本書被填滿了。
有了最為美好的結局。
看著完成的書,男子滿足的笑了,但任務還沒結束。
他把書翻轉過來,看著封面,深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從作家的身分中脫離。
翻開第一頁,男子仔細的逐字閱讀,他現在已經是個讀者,而不是作者了。
他想辦法忘記書中的內容,使自己像其他人一般,好好的體會這個故事。
但這是有些困難的,因為任何人都無法將自己的記憶給忘掉,尤其是最深刻的回憶。
那也沒辦法囉,男子還是靜下心,靜靜的開始看書,也順便重溫書中的--
回憶。
<1>
「什勞子的傢伙,大夥,扁到他肯吐出錢為止。」
漆黑的窄巷中,幾個一看就知道是地痞流氓的混混,圍成一圈對中間的人拳打腳踢。
不知道又是哪裡的倒楣鬼惹了這一群凶神惡煞,只能默默的接受命運的悲哀。
我看一眼這發生的事,便能匆匆走過巷口,以免惹禍上身。
這種事,我可管不著。
離開了巷口五六公尺,我擔憂的轉頭看看,但我能做的,只有懦弱的低下頭幫那人祈禱,至少不要死的太慘。
我並不會氣自己的懦弱,以及缺乏正義感,因為我相信每個人都一樣,能不多管閒事就不管。
我並沒有很厲害的打架技術,只要兩個混混就可以把我打得很慘,更別談那種拿著槍跑來跑去的流氓。
只能在心中罵台灣警察的沒用,連個混混都擺不平,虧他們還敢領國家俸祿,把自己的不平衡感丟給警察就對了。
或許時間一長,漸漸的許多人民意識到,必須管好自己,不要無故招惹那些黑幫份子,也就不會遭到拳腳相向。
但安分的時間不用太久,那些混混就會覺得生活太無趣,依然會對無辜的民眾出手。
治標不治本。
我繼續走在平淡的街道上,路邊的檳榔攤燈光形形色色,妖豔的檳榔西施坐在裡頭搔首弄姿,就是為了吸引多一點客人。
台灣就是這樣的地方,或許以前還會有些熱血,為了生活奮鬥下去的動力,但現在的台灣人可以說是沒有。
充其量為了錢在過活,我也不例外。
走在路上隨時都可以看到嘻嘻哈哈的混混,穿著格子褲,踏著藍白拖,盡情的揮灑「台客」風貌。
說真的,我不懂有什麼帥氣。
但我也不想多看上他們一眼,因為眼神往往是禍端的根源。
拐進一條小巷子裡,停步在一扇門前。
生鏽,老舊,紅色的油漆幾乎全部剝落,也沒人想要多花錢去補漆,得過且過是眾人的心態。
拿出鑰匙開了鎖,推門發出嘎嘎的聲響,沒有什麼月光下,頗有三流鬼片的感覺。
不過我不怎麼害怕,因為我最起碼開過上千次這個門,看過上千次裡頭的雜草叢生。
沒有管理員,典型的老舊公寓,連電梯也沒有,我只能慢慢的走上四樓。
一個月三千的便宜租金,或許只是因為樓層數字的不吉利,但我從來就不迷信這種東西。
選擇了左邊的門,我從鑰匙串中挑出另一把圓圓的鑰匙開門,右方的門內不斷傳出吵雜的聲響,但我也沒興趣猜測鄰居在做些什麼。
一樣,能不多管閒事就不多管。
小小的客廳,小小的廚房,小小的房間,小小的浴室。
昏暗的燈光,老舊到發黃的牆壁,這就是我家。
正確的說,是我睡覺的地方。
沒有電視,沒有電腦,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單調的床,足夠我窩過下半生了。
我不認為我有辦法可以換到更好的房子,畢竟以一個水電工一天五百的薪水,還要付爸媽留下來的債務,我甚至連結婚兩個字都不敢想。
回到這個家,千篇一律的從櫃子裡拿出泡麵,燒開熱水,坐在椅子上吃起「豐盛的晚餐」。
望著禿禿的牆壁,距離上次看電視是三個月?還是四個月?我記不起來。
不過說真的,在這個21世紀,沒有電視的人少之又少,而我正是那少之又少的其中之一。
認真講起,我對於這樣的生活很不滿意,但我沒得選,只能像多數人一樣麻醉自我,不斷的催眠自己這樣的生活是很舒適的,又或者告訴自己,比起非洲那邊的生活,這樣的日子不知道有多美滿了。
很窩囊。
或許,該來改變一下這種日子了。
這個念頭已經想過了數千遍,沒有一次成功改變,脫離苦海。
面對人生的大課題,我永遠是輸家,敗者。
這次呢?
會不會比較不一樣?
我無法得知。
或許,真的會改變吧。
<2>
一個水電工,能有的要求是不多的。
雇主並不會給你好臉色看,幫忙他們修理東西,還有機會被污賴偷竊。
因此我的行為必須非常小心,修完東西就走人,也就不必聽人的閒言閒語。
我還是有自尊的。
「電線桿?那也是我的工作?」我詫異的問。
在我詢問今天的CASE是什麼時,答案居然是修理電線桿。
「別囉唆,不然就別拿今天的工錢。」胖子工頭一臉不屑的回答,然後自顧自的走掉。
「......」雖然不想,但我還是提起了工具箱,看著手上的地址出發。
這就是低層工人的悲哀,反正薪水是工頭在管,他愛給你什麼樣的工作,你就得乖乖去做。
因此平常就要多討好他,才會常常拿到輕鬆錢又多的case,但我非常厭惡那種表面工夫,我寧願多做一些,也不願阿諛那個胖子。
難怪我每次都拿到粗重的工作。
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個剛從政大畢業兩年的高材生,只能做水電工這種玩意兒?
吃力不討好,拿得錢又少,想當初讀書拼得多辛苦,換來的是這些沒用的成果,那還不如去多學一點技藝,自己開公司賺錢也比較好。
但現在開公司也沒有什麼好,不是被收購,就是破產倒閉,有哪家新公司能拼得過中國大公司?很少,少之又少。
扯回來還是得怪前任總統馬小九,搞什麼大三通,通到自家台灣倒光光,中國公司趁勢攻進來,錢通通給那些匪子賺走,亂七八糟。
現在他卸任,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堆爛攤子給新總統,搞得政府焦頭爛額,人民遊行天天上演,我這種情況也不過是幾百個人之中的一個。
何況那些中國大公司不會別的,就會一個字,賤。
商品的品質拼不過人家,就耍賤,司法搞跨對手啦,一把火燒光庫存啦,什麼下三濫的招數的能使出來,而政府光是搞自己就快不行了,哪裡還有空來幫台灣商人主持正義。
孫先生如果地下有知,肯定會搥胸大嘆吧。
走一陣子,我就看到了那根該修的電線桿。
是的,「該修」的電線桿。
我的工具箱掉在地上發出「碰」好大一聲,旁邊的路人還回頭看我怎麼了。
怎麼了?說電線桿怎麼了還差不多。
但我實在無法承認眼前這支搖搖欲墜的電線桿叫做電線桿。
這、這怎麼看都像要倒了啊!空中的電線隨著電線桿晃啊晃的,連接處的鋼鐵,四枚鐵釘只剩下一枚在苦苦支撐,整支電線桿看起來就是病得很嚴重,到現在還沒倒似乎是奇蹟了。
「不會吧,難道我要爬上它?」我傻在原地,呆呆的看著那根「搖桿」。
屁啦,爬上去就必倒無疑了,就算我只有10公斤,但我絕對不相信一根鐵釘可以撐住10公斤。
可是不爬上去要怎麼修?我又不會隔空取物的特異功能,更不會所謂的念力,或許用輕功上去不會倒吧?但我不會輕功。
怎麼都沒人修啊,依我看這附近居民的態度,似乎對這景象見怪不怪,也就是好一段時間了,難道都沒人敢修?
也對,這種博命的事情誰做得出來啊,胖子工頭八成是接到政府命令,才把這個大問題丟給我處理吧。
真是太陰險了。
算了,我可不想在這裡送掉性命,頂多只是少拿一天的工錢,更何況我還有存下來的錢能吃飯,玩命不值得。
反正最後被政府罵的不是我,是胖子工頭,我沒必要為了那種人犧牲。
提起地上的工具箱,我看一眼搖搖欲墜的電線桿,踏上歸途。
政府老愛浪費人民的稅金,蓋這種沒有任何用處的電線桿,看模樣還挺新的,居然殘破成這樣了。
回去後管那胖子怎麼罵,我就是不理會,看他能怎樣,大不了我在去找一個工作。
不知道會不會傷到人......
這個念頭突然從胡思亂想中冒出來,那根電線桿遲早會倒,如果壓到人怎麼辦?
那、那也不關我的事啊,如果是我去修,那死的人不就是我,不行!
可是如果只是在一旁的無辜小孩呢?
不安的念頭持續在我心中擴大,罪惡感也成正比提升,是啊,如果只是一個小孩子,怎麼能承受得住高壓電的襲擊?
不對不對,不會那麼剛好啦,有哪個小孩會蠢到跑到快倒的電線桿旁溜達,如果這麼白痴那也給他死一死好了,省得以後浪費國家糧食。
如果是小嬰兒呢?不知道危險性的小嬰兒呢?
罪惡感塞滿了我的胸膛,不安的情緒不斷在我體內回蕩,小嬰兒......小嬰兒......?
下意識的,我回頭看電線桿,然而映在我眼簾中的不單單只是搖搖欲墜而已,我可以看到那根唯一栓在鐵片上的鐵釘,已經承受不住電線桿的重量,慢慢的往上抽離。
不用十秒鐘,那根電線桿就會倒在我眼前。
然而,電線桿下面,一個穿著藍色衣服的小嬰兒開心爬來爬去,完全不知道他即將變成電線桿下的亡魂者。
離電線桿有段距離的婦人,仍然和其他人聊得沒完,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來要發生的慘劇。
我看著這一切,看著越來越傾斜的桿子,看著天真無邪的嬰兒,看著無知的婦人。
大喊已經來不及了,時間像是凝固了,桿子的倒下是慢動作,慢下來,在慢,慢......
我的瞳孔映著眼前的一切,心臟的跳動聲很大很大,又或者周圍的聲音都是安靜的,我的感官只剩下心臟跳動聲,和瞳孔的縮放。
桿子和地面的角度不停的縮小。
70度......55度......45度......
我看了一眼婦人,她們依然沒發現這齣慘劇。
40度......38度......35度......
小嬰兒好奇的抬頭看著即將倒在他身上的電線桿,伸手想要摸摸即將碰觸到他的高壓電線。
33度......32度......31度......
時間停了,心臟停了,血液停了,瞳孔停了。
30度........................
「碰!!!!!!!!!」
一旁的婦人聽到這驚天巨響,轉頭看到的是跟地板平行的電線桿和漫天塵土,她立刻聯想到自己的小孩,不久前就在那裡玩。
「小淵--」婦人激動的衝上前,但馬上被旁邊的朋友拉住,因為他們知道中間的高壓電線可能會傷害到婦人。
婦人不斷的想要掙脫眾人的手,像發狂般拼命大叫她兒子的名字,但塵土仍然阻擋了大部分的視線,無法確認自己小孩的生死。
有誰會想到,一根電線桿會突然倒塌?
而且就那麼剛好,自己的孩子就在底下?
飛舞在空中的灰塵就像再跟婦人開玩笑似的,慢慢的落下,儘可能的遮掩小孩的身影,讓婦人多擔心一分。
漸漸的,塵埃飄落,視線逐漸明朗,婦人急切的尋找小孩的身影。
電線桿旁,一個小嬰兒依舊天真的笑著,對媽媽揮舞著小手,高壓電線一團團的纏在桿子上,並沒有傷害到小嬰兒。
謝天謝地。
婦人掙脫了其他人的手,衝上前去抱住小孩,臉色嚇到蒼白的不得了,小嬰兒什麼都不知道,依舊天真的笑著。
其他人也跑到婦人旁邊安慰婦人,確認小孩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其中一個男人喘了口氣,說:「真是太驚險了,幸好你們家小淵命大沒被壓到。」
說完,其他的人跟著附和,婦人只是抱著小孩,不斷的說幸好幸好。
小孩從電線桿下活了一命,那枚罪魁禍首的鐵釘安安穩穩的躺在一旁,地面被電線桿撞出一些龜裂,可見如果被電線桿壓到,後果不堪設想。
一個女人不停的拍著婦人的背,讓她鎮定下來,而雙眼回頭看了看驚天動地的電線桿,然後突然放聲尖叫:「啊--」
聽到尖叫,其他人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龜裂的地面上,高壓電線纏著一圈又一圈的桿子下。
一隻被高壓電烤得焦黑的手垂在地上。
那是我的手。
<3>
「快、快快。」陌生的聲音。
這是哪?
我睜開疲憊的眼睛,看到的是不斷移動的天花板。
怪了,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記得......我不是去......去......修電線桿!對!修電線桿!
那時有一個小孩在電線桿底下,而電線桿倒了,就在快要壓到的時候,我......好像衝了出去?!
對!我好像衝了出去,把小孩推開數公尺遠,救了他一命。
......再來呢?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我勉強看了一眼身旁,兩三個穿白衣服的人不停的奔跑著......奔跑著?
不對,是我在移動!
在我旁邊的人似乎是醫生,而我......躺在推車上!?
我大概可以聞出濃濃的藥味,而這種藥味只有在一種地方會出現。
推斷下來,那我現在......不就在醫院?
我怎麼會在醫院?
眾多疑問頓時冒了出來,我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情。
「快,快進來!」我無法抬起頭,所以我看不到是誰在說話。
我只能一直看著天花板,突然間天花板換了......或者該說,我進去了一個房間。
病房?
「快,心肺復甦器。」這個聲音吸引住了我,什麼心肺復甦器?
但我馬上知道什麼心肺復甦器了,我感覺到兩個圓圓的東西壓在我胸口,緊接著的是......龐大的衝擊力!
這種衝擊力使我整個身體往上跳動,像是瘋狂的電流在我身上亂竄一般,我想大叫很痛,但我叫不出聲來。
「再一次。」
痛覺還沒停,衝擊力又過來了,痛!很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快停啊!
「再一次。」
我再次受到衝擊,強烈的暈眩感讓我幾乎要昏過去,我還可以感覺到舌頭麻麻的,是電流,肯定是!
「停,改用光學儀器,快。」聽到停字令我如獲大赦,但光學儀器又是什麼東西?
我不顧疼痛的瞇起眼睛,發現我被推進一個很窄的地方......好像是一個透明的盒子裡。
這次又想幹什麼?
「啟動光源。」我開始厭惡這個聲音。
突然間,周圍突然亮了起來,很亮很亮很亮!
相信我,那種亮不是一般的燈泡亮,我沒有辦法形容他......就好像是像太陽光,周圍到處都是太陽光!
我原本瞇起的眼睛瞬間閉起,但還是來不及,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閉起眼睛,我以為就好了,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我感覺到全身肌膚有一種東西在侵入......是光!我肯定是光!
光像是活的一樣,數萬道光擠進我的身體裡,不停的擠壓再擠壓。
我感覺身體漸漸「裝」滿了光,越來越滿,就像一個氣球一樣,越來越大,但沒有人去戳,就不會爆炸!
龐大的窒息感壓迫著我,我無法思考除了痛覺以外的東西,全身毛細孔彷彿被撐得大大的,光不停的鑽入再鑽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間,像是找回了聲音,我不顧一切的瘋狂大叫,希望能減輕一點痛楚。
那些光隨著我大叫,像是「溢」出來似的,從我嘴中不停的離開,體內的膨脹感也就漸漸減少。
聽著,這一切都是用感覺的!感覺出來的!
我不停的狂吼,將光線釋放出去,不然即使沒人來戳,我肯定也會爆炸!
就像是一個氣球一樣,你把他一直裝進空氣,最後一定會爆炸,而你將氣球口打開,裡頭的空氣就會不斷洩出,是一樣的道理!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窒息感漸漸消失,我也就停止吼叫,像一個萎縮的氣球一樣,動彈不得的直直躺著。
這時的我只想好好的睡一晚覺,但無奈身體狀況告訴我睡不著,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到精神異常的好,偏偏卻又動不了。
非常矛盾!
「先生......先生?」那個厭惡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難道是在叫我?
我嘗試用最大力氣撐開眼皮,也只有撐出一條縫,不過這樣就夠了。
一個高大的男子,看上去就是一副醫生樣,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我。
我努力震動喉嚨,用盡力氣終於發出一個疑問句:「嗯?」
發出聲音後,那個醫生似乎更加驚訝,說:「你看得到東西?可以講話?」
再一次,我用盡力氣去震動聲帶,又哼出一個字:「嗯。」
剛剛狂吼的力氣不知道跑去哪了,還是都吼完了?
飽受驚訝的醫生,似乎看得出我沒有力氣說話的模樣,體諒的說:「你先睡吧,能講話時在講話。」
我對這個醫生的看法轉變了,至少不是很討厭的人,我闔上沉重的眼皮,想辦法催眠自己,讓自己睡著。
就算是一個喝幾百杯咖啡的人,還是會睡著的。
漸漸的,沉沉的,我進入夢鄉。
<4>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終於醒了。
伸了個懶腰,我發現四肢都能正常運作,大概看一下周圍,擺設很正常的病房。
一台電視,床右面放著一台小櫃子,左面的架子由透明管連接,為我打著點滴。
我苦笑,拔掉點滴管,現在的我精神奕奕,根本不需要打點滴,或者該說我一生中,從沒這樣健康過。
空閒下來了,我開始仔細思考發生的事,這段時間實在太離奇了,尤其是那種感覺,光的感覺。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毛細孔依然渺小,並沒有想像中的被光撐開來。
我在心中暗自好笑,感覺終究是感覺,哪有可能會發生這麼離譜的事。
閒著無聊,我開始好奇的東看看西看看。
這間病房比我的房間還大,整潔的棉被,白淨的房間,令人有安心的感覺。
小櫃子上放著電視遙控器、花瓶,以及飲水機。
倒了一杯水來喝,其實我不怎麼口渴,你知道的,一個人無聊時總會想找事情來做。
啜飲著水,我把腳抽離棉被,從右面翻身下床。
站在地面上,並沒有任何不舒坦的感覺,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甚至比之前都來得好。
但就在當我開始嘗試走路時,我的右腳卻勾到小櫃子,身體往前仆倒,手裡的陶瓷茶杯呈現完美的拋物線飛出去。
糟糕!
然而,奇特的事發生了。
周圍,一切,在我眼中變得很慢很慢。
茶杯緩慢在我眼前落下,秒針緩慢的答答行走,我的瞳孔彷彿放慢了一切動作。
茶杯慢慢的墜落,眼見就要撞破時......
下一秒,我已經站在茶杯墜落處,而茶杯呢?
在我手裡。
好快!
這是我當下非常驚訝的。
我回頭,看著離我有三四公尺遠的小櫃子,剛剛我就倒在那裡,現在我是站在這裡。
怪了,我是怎麼過來的?
中間的片段好像被瘋狂快轉一樣,一點印象也沒有殘留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扣、扣、扣。」很有禮貌的敲門聲。
停止思考,我走到門旁打開,是那個令我頗有好感的醫生。
「醒了啊。」醫生帶著和善的微笑,走進房間。
「嗯。」我表示回應。
「我可以坐嗎?」醫生走到小椅子旁,問我。
「請。」我也坐到床邊。
醫生看了看房間,隨口問:「還可以吧?」
我疑惑:「還可以?」
「我說房間。」
「喔喔,還可以,很舒適。」
「嗯,我是Dr.迪森,平常喊我迪森就可以了。」
「嗯嗯,我是林世新。」
我打量著迪森的模樣,大約三十來歲,留著短短的鬍渣,有點微胖,讓人有安心的感覺。
迪森似乎也打量了我一下,然後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幹麻抓著杯子?」
我這時猛然想起我還拿著杯子,尷尬的放回小櫃子上,說:「沒什麼,剛剛有些口渴。」
迪森並不懷疑我的說詞,說:「如果睡這間病房不習慣,我可以幫你換房,不要客氣。」
「謝謝。」禮貌上的答謝後,我立刻問:「我怎麼會在醫院?」
聽到問題,迪森有些驚訝的說:「你不知道?」
這不是廢話嗎?知道我就不用問了。
「嗯,我不記得了。」
「是喔,一個禮拜前有人打電話來,說那裡有人被電線桿壓到......」
「一個禮拜前!?我睡了一個禮拜!?」我打斷迪森的話,驚訝的問。
「是啊。」迪森詫異的回答。
「抱歉,請繼續。」
「我們派救護車到現場,發現你被壓在電線桿底下,甚至大面積的接觸高壓電線,當時你身體焦黑一片,眾人發現你還有心跳時,趕緊將電線桿移開,救你出來。」
迪森喘了口氣,繼續說:「送到醫院後,我聽到這件事,不相信的看了一下,居然是真的,我們立刻把你送進急診室急救,沒想到居然救活了。」
我呆呆的回想記憶,果然每一幕都相吻合。
「怎麼了,看你臉色不對勁,身體不舒服?」迪森關心的問。
「沒事,沒事。」我趕緊澄清,我還不想把那些奇怪的事講給他聽,至少我還沒想通前。
「嗯,沒事就好,那我先去忙,你慢慢休息,養好病了就能出院了。」迪森站了起來。
「嗯,掰掰。」我揮手。
「掰掰。」迪森笑著對我揮手,然後離開我的視線。
我呆呆的坐在床上,思考這一個禮拜發生的事情,每件事都超過我能接受的範圍。
被高壓電擊中還活著、奇特白光的觸覺、莫名其妙接住杯子。
不過迪森的笑容,真的讓人很有安全感。
或許吧,我有預感。
人生要改變嚕。
<5>
我站在房間的左端,盯著足足有十公尺的對面牆壁。
平靜的喘息,跟我內心的熱血膨派有著極大的差異。
吞了一口口水,我動作了。
我跨出右腳,準備開始奔跑。
但下一個瞬間,我面朝下趴在中間的床上。
是的,你沒聽錯,下一個瞬間。
我找不到合適的單位,用秒實在太長,因此我只能自創一個單位,瞬間,也可以說是百分之一秒。
離我五公尺的床,我花了大概百分之一秒的時間,踢到床板跌倒。
我撐著床站了起來,眼神閃爍中興奮的光芒。
三天了,我清醒著呆在這間病房裡三天了。
但我並不無聊。
自從接到杯子,我接二連三的發現各種怪異之處。
在房間散步,我只要一想要用跑的,瞬間,我就會跌倒,但都是在數公尺外倒下。
經過不斷的嘗試,我逐漸發現,是速度!速度速度速度!
只要我一開始跑步,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就會以非常快的速度前進!
然而卻像無法控制似的,每次都只能落得大倒而歸。
那種快速,不,應該說是極速!給我的震撼是超級無比大的!
這種速度,人類根本辦不到!
細細思考推斷之下,我的身體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最有可能的,就是眾多光線那次。
當時的怪異感受,或許使我的身體組織發生了改變,但我不是醫生,我並沒有足夠的知識解釋這一切。
而我也沒有意願告訴醫生,他們會相信我的話才有鬼。
說不定看我親自示範後,他們還會把我當作怪物,送去研究。
告訴那種人,沒有好下場的。
我不是沒有要想過告訴迪森。
可是我實在不願意讓一個對我示好的人,把我當作怪胎看待。
因此我只能把這件事當作是秘密,封存在心底,等待適當的時機挖掘出來。
###
時間匆匆來,匆匆去。
又過了一個禮拜。
這些日子我過得算是愜意,天天有不用煩惱的三餐,只需要配合他們做一些檢查,比起水電工悲慘的日子天差地遠。
迪森經常來找我聊聊天,談談人生,而經過幾次談話後,我發現迪森其實是一個博學多聞的人。
他曾遊歷多國,精通六國語言,原本不愛聊天的我倒也喜歡聽聽他冒險的奇聞軼事。
不知不覺間,我也對他敞開心房,訴說這一切苦悶,而他也在一旁靜靜的聽我訴苦。
我們兩人成了要好的朋友,貧富之交。
即使是老朋友也會分離的,何況只是新交的朋友。
我跟迪森站在醫院門口互相道別。
「有空常聯絡啊,我一個人很無聊的。」我笑著說。
「你也是,缺錢就打給我,我正愁沒人幫我花錢呢。」迪森幽默的說,兩人一陣大笑。
「那麼,再見。」我伸出手。
「再見。」他也伸出手。
握手,象徵道別,也象徵能再一次見面的機會。
我轉身下樓梯,一階,一階,慢慢的踏步下去。
然而走到一半,我又奔回去了。
「迪森。」我把雙手撘在他肩膀上,神秘兮兮的說。
「什麼事?」迪森疑惑的問。
「相信我,我有預感,我將要做一番大事業,到時候你就要多多幫助囉。」我賊賊的笑著。
「......喔。」迪森一愣一愣的,但很有默契的沒追問。
「好,掰掰。」說完,我一溜煙的就跑掉了,留下愣在原地的迪森。
離開了天堂般的醫院,再次回到黑白的人生。
我該繼續去僵硬的做水電工?
不,我有計畫了。
回到破破爛爛的家,隨意檢查一下有沒有遭小偷之類的,不過我想也很多餘,因為實在沒有東西能讓小偷拿走。
於是我踏進家裡,沒多久就匆匆出來,踏著輕快的步伐,漫步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上。
穿流不息的人群,或許有學生,或許有上班族,或許有政治人物,或許有公司老闆。
但不管是誰,都一樣忙碌的生活著。
沒有多餘的時間享受人生,挺悲哀的。
差點忘了,我兩個禮拜前也是過著一樣的生活呢。
「於是愛恨交錯人消瘦,怕是怕這些苦沒來由......」
走在路上,身旁突然傳來一陣歌聲。
獨特的男性嗓音,不禁引起我的注意。
停下腳步,我尋找歌聲的來源。
「於是悲歡起落人靜默,等一等這些傷會自由......」
街頭,一個男子拿著吉他自彈自唱,前面放著一頂帽子,典型的街頭藝人。
路人聽聞歌聲,好奇的打量幾眼後,依然繼續他們的忙碌旅程。
我站到男子面前,好奇的盯著他看。
說真的,他的歌聲很好聽。
「於是愛恨交錯人消瘦,怕是怕這些苦沒來由......」
這應該是複歌吧?男子又唱了一次,歌詞裡帶有感情,我聽得格外入耳。
「這是什麼歌啊?」我忍不住開口問了。
男子停下彈奏,抬頭看著我,說:「口是心非,我自創的唷。」
像是炫燿,但帶著和善的笑容,不會令人反感。
「還不錯聽唷。」我送給他一個大拇指。
「謝謝。」他開心的道謝,有些像一個天真的小男孩,但實質上看起來很穩重。
我掏出口袋中唯一的一百塊,放到帽子裡,不知道原因,我就是想這麼做。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離開前,我突然回頭問。
「張雨生。」男子微笑回答。
「張雨生......」我喃喃唸過一遍,轉身離開街頭。
依稀,他又開始唱起口是心非,歌聲繚繞在我的背後,我忍不住跟著哼了起來。
他會成名的,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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