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樂章》──畢維斯

　　烏雲悄悄盤據維也納的天空，看來將有一場雨。

　　黑髮青年優雅地自一幢白色別墅的陽台起身，踏著玫瑰紅般的絨毛地毯，緩緩朝著音樂室的方向前進。

　　沒有隔音的音樂室，對外僅隔著一層薄薄窗帘，除了佇在角落的幾櫃樂譜與譜架外，房間的正中央擺放了一架顯眼的純白平台鋼琴。

　　「那傢伙好像沒帶傘。」青年謔笑地自語，而後輕輕將面前的鋼琴架起，並掀開琴蓋。

　　深沉的音色響起，伴隨著窗外自天落下的陣陣悶雷，彷彿將人帶進了另一個空間。

　　雨開始從天降下，細微的沙沙聲，漸強成了一曲澎湃地交響樂。

　　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正進行到高潮，演奏著和著旋律擺動身軀，雙手輕靈的躍動於琴鍵上。

　　雨風吹動窗簾，替演奏者背景增添了一分精采。整間音樂室的場景宛若一幅美麗的畫，縈繞出動人的色調。

　　「現在大白天彈什麼《月光》，月亮連個影都沒瞧見。」音樂室的大門被推開，一名沾著雨水的銀灰髮色青年，一臉不悅地望向正悠哉彈著琴的室友。「畢維斯，你不是說好要來接我的嗎？」

　　黑髮的畢維斯，在聽見室友冷冷的怒語後，非但沒有表示歉意，還一副理所當然的為自己辯解。「啊…我是有說要去接你，可是那指的是好天氣時～你知道我雨天不出門的，亞恩。」

　　亞恩撥動被雨浸濕的瀏海，蹙起眉，很不客氣的盡朝畢維斯的方向大步跨去，並一把將琴上的樂譜拿開試圖打斷他彈奏。

　　「畢維斯！」

　　「很可惜，我已經背好譜了呢。」畢維斯優雅地笑著，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勝利。「我說你啊，身為一名小提琴家，不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怎麼行呢？還是先擦乾身體吧。」

　　「我自己會注意。」亞恩不領情的甩頭就走，琴譜則是在離開前放到了一旁的置物櫃上。

　　「唉，東西要懂得物歸原位啊。」畢維斯無奈地停下彈奏的雙手，起身將琴譜收回一旁的木櫃裡。「這個亞恩，到教堂去跟人家談的怎樣了……」

　　真是令人擔心。

　　畢維斯幽幽地將目光放向窗外，心想，這雨何時會停？

＊　＊　＊　＊　＊　＊

　　畢維斯與亞恩同為來到維也納的留學生，六年前他們就在同一個音樂學院認識，並結為好友。而今他們一人為剛出道的鋼琴家，一人為應考獨奏文憑的小提琴家；縱使兩人的相處模式總讓外人覺得他們倆不合，但沒有其他人能像他們一樣瞭解彼此。

　　「你今天是去聖史蒂芬教堂吧。」畢維斯坐在交誼廳的長沙發上，品了口香醇的咖啡。

　　被米色壁紙所包圍的交誼廳，有一座古老的壁爐與吊燈。褐色的沙發椅為了讓人方便說話而排成了「ㄇ」字形，中間的矮桌上放著畢維斯使用的瓷盤與銀匙，另一頭，則是擺放著亞恩慣用的茶具組。

　　亞恩將泡好的紅茶緩緩注入杯中，清淺的紅褐色在光線的照耀下顯得閃閃發亮。他沒有回應畢維斯的話，顧自地喝起茶來；在亞恩的觀念中，任何多餘的問句都是可以不必回答的。

　　畢維斯捧著杯一貫地優雅笑笑，似是繼續等待著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亞恩皺起眉，將繪有幾何圖形的茶杯置於桌上。「沒什麼大事，只是去看看而已。」

　　「看什麼？屋頂上的琉璃瓦嗎？」畢維斯打趣的說著。「聖史蒂芬大教堂好說也是名列全球第二高的哥德式尖塔教堂，也是維也納的地標之一，偶而去走走的確有益文化薰陶。」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亞恩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俯下上身，用長長的銀灰髮絲遮掩住自己的表情。「我是去討論下一次的彩排時間。」

　　因為家族友人的關係，亞恩常有機會能接到演出；但是亞恩本身卻相當不認同這種利用親友或是其他方式去獲得的演出機會。按照過去的經驗，他會將那些送上門來的機會一一拒絕，但換來的卻是外界對自己的各種批評。

　　尚未出道就如此傲慢，什麼演出都拒絕。

　　沒拿幾個文憑，卻肖想靠關係博得演出。

　　這些批評讓亞恩接也不是，不接也不行。在這個世界裡，要是頗具份量的一個人說了一句話，就足以讓一名演奏家得道升天或是萬劫不復。

　　畢維斯也知道亞恩的難處，所以總是在背後用著自己的方式默默幫助他。

　　「既然難得的演出機會，就放手好好去拉吧。」放下手中咖啡杯，畢維斯慵懶的躺臥在沙發上。「不管別人怎麼說，演奏音樂的人是你。既然沒有能力解決，好好盡到本分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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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多芬《月光奏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