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閒話－－中〉
在「神所厭棄的大地」旁，是一個名叫盧茵領的邊境地帶，在這裡的人民既不富足、也不幸福。
歉收的土地、狼人的威脅、無能的領主，這就是曾發生在盧茵領民身上的日常。
對於這一片毫無產出的土地，遠在聖都的聖座、或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樞機卿也少報以關注。來盧茵任職的樞機主教，基本上無緣角逐教宗的席位幾乎變成了一種約定俗成的傳統。
然後，在這片雖不至絕望、卻也沒有任何希望的土地上，來了一個了不起的司祭──平民出身、預言室的天才，自請到這樣蠻荒而惡劣的邊陲之地，預言了天然災害、預測到了狼人的襲擊；協助提升了農業、幫助振興了商業。
當時的人們都敬畏地這樣稱呼他──聖人塞勒涅、賢者塞勒涅、了不起地塞勒涅。
如果故事這樣平穩的發展下去，塞勒涅大概會在十年調任期滿之後被教廷召回，或許成為了不起的新秀在聖都服務、或是提早被委任為一個小教區的主教。
又或許，塞勒涅司祭會繼續留在這個邊緣地帶、繼續耕耘這一片好不容易富足起來的土地。
但是，如果故事這樣發展，今天我們就不會坐在這個冷得要命的小房間裡，連個爐火都不敢生起。
理所應當地，災難發生在了塞勒涅身上。
盧茵地區的邊境侯是一個毫無治理才能、卻貪婪愚昧、想要更進一步的無能貴族。
在領地逐漸富庶起來之後，邊境侯自然得到了法師、煉金術師的投靠──這在先前，可是他想都不敢想、請也請不起的高級技術人員。
就在邊境侯詢問這些煉金術師，怎麼樣才能根除松谷森林的狼人群落、增加自己的領地時，其中一個煉金術師提出了一個巧妙的建議、一個狠毒的建議、一個只要有良知的人都應該拒絕的建議。
「據說，航行海外的拓荒者曾把包裹天花病人的毯子，出售給遙遠島嶼的原住民，成功地消滅了整個島嶼上的群落、獨佔了那些島嶼上的香料。」
「這樣啊，那就這麼辦吧。」
愚蠢而貪婪的盧茵邊境侯，怕是沒有猶豫任何一個剎那，直接就採用了這個計劃。
同時，為了避免在計劃發動前就讓相關人員染上疫病，盧茵邊境侯也向樞機主教請求了援助，希望教廷能派遣聖職者為相關的工作人員施加祝福、藉此避免感染疫病。
只是，在樞機主教點頭之後，被任命去支援邊境侯的塞勒涅司祭，卻在得知了整個計劃之後全力反對。
塞勒涅司祭從各國與神棄之地諸大領主之間的互信與商業將全面停擺、說到可能誘發戰爭的風險、再論證了這在教義上如何行不通。
經過塞勒涅的據理力爭，原本就沒有什麼主見的樞機主教也開始猶豫了，並同意讓塞勒涅去面見邊境侯，讓邊境侯收回成命。
Side L
「然後呢？」黎安問道。
「然後，盧茵地區的邊境侯根本不願意聽年輕的司祭說話、也不願意相信這樣做會引發更多的爭端。滿腦子想要一展霸業的他只是倨傲地告訴塞勒涅，在盧茵地區，他說了算，從他領地上收取奉獻的傢伙少說話多做事。」
「然後呢？」黎安問道。
「然後，當時年輕氣盛的司祭自覺受辱，直接指著邊境侯的鼻子大罵『這是懦夫的行徑，是褻瀆！』」曾經的塞勒涅、現在的伊凡喬尼笑了起來，不知道是在笑太過耿直的自己、還是在嘲笑他眼中的懦夫、盧茵地區的邊境侯。
「然後呢？」黎安聽到這邊，屏息問道，就算是不諳世事的她，也為直言諫言的塞勒涅緊張了起來。
「然後......塞勒涅被抓了起來、打了馬鞭、抓出去遊街、然後被扔進了死囚牢。」伊凡喬尼冰冷地說道。
「沒有人來救他嗎？」
「沒有，曾經受過塞勒涅恩惠的領民、曾經因為他而獲利的商人、曾經因為他而得到權威的樞機主教──沒有一個人在他被皮鞭打到昏厥時阻止、沒有人在他被拉去遊街的時候，打開他的枷鎖、沒有人在他蜷縮在死囚牢的時候，把他從裡面把他從裡面領出來。」伊凡喬尼長長吁了一口氣：「最後，塞勒涅被放逐到了森林之中，被綁在馬背上、讓他在充滿野獸的森林中自生自滅。」
老人頓了頓。
「於是，就沒有了塞勒涅；於是，就有了伊凡喬尼。」
Side K
狄恩聽得相當專注、心中卻沒有任何敵視或鄙薄眼前老人的念頭，臉上的線條也比一開始揉合了許多。
「那個，是叫狄恩吧？洛莎瑪麗亞讓你來找我，或許是因為他在你身上看到了與我相同的地方──我們或許還在心中殘存著些許信仰、我們也卻都對人類感到失望。」
「嗯？為什麼你會這麼確定呢？」黎安瞪大了眼睛，眼中蘊含的情感與其說是困惑、不如說是佩服。
「簡單。雖然我在被流放之後，為了報仇，在盧茵地區掀起了不少波折、也因此小有名氣，但是，只有教廷的人、或是『曾在』教廷服務的聖職者，才會知道，我在放棄復仇之後，成為了血族貴族的家臣。」伊凡喬尼靠著皮草堆，找了一個舒服的角度半躺著，輕鬆地說道：「帶著妳這樣的美女到處跑、卻看得出妳們之間相當清白而純真，代表這邊的青年還是好好地守著騎士道。」
聽到這邊，黎安似乎是沒有認知到老人的弦外之音；反倒是狄恩哼了一聲，臉頰微紅。
「但是，一個曾經在教廷中服務、離開了教廷、卻也沒有忘記心中教條的男人，看到了我這個曾在盧茵地區掀起動亂的禍首，卻沒有任何敵視或憎惡的表現，反而態度略微有些軟化──我能想到的理由，大概就是他跟我一樣，對人類失望了吧。」
狄恩雙手抱胸，別過頭，卻沒有否認。
「那麼……伊凡喬尼先生，對於狄恩的心結，你有沒有甚麼好的建議呢？」黎安真切地問道：「因為……你看，狄恩他就是……」
黎安轉過頭，伸手對著那個側躺著面對著牆壁的青年一比劃。
「……這樣……」
對著只願意露出背影的青年，黎安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看到兩人之間的互動，伊凡喬尼格格笑了起來。
「建議……嗎？」
窗外，泛著銀光的雪花持續在月色中落下。
下雪的夜晚，還很漫長。
(to be continued......)
創作內容
Gluttony－－正如那雪夜之夢（三）
原創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