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語做了一個夢
他環顧四周，杳無人煙
眼前僅有一座大山，而手中有把登山杖
陳語拄著杖默默前行
不知是否因為四下無人的關係
陳語的心情平靜，得以悠然向前望去
眼前有一座破寺
年久失修...看起來早已被遺棄於世間
天花板破了一個大洞
木質牆壁被蛀的滿目瘡痍
四周的柱子缺了兩根
看起來搖搖欲墜...卻偏偏保持著某種平衡
陳語湊近了些觀察
寺門開著，裏頭有一男一女
陳語怕驚擾到兩人，所以隔著一段距離觀察
男人身穿白衣，上頭似乎繡了幾朵紅花
看起來似乎是西方人，英挺的鷹勾鼻
略顯冷酷的丹鳳眼
只見他神情專注地在做某件事情
似乎是伸手夾了一些炭
放到了某種物體的底下，似乎是一個碗
隨後拿起放在旁邊的類似於勺子的東西
將其放進了碗中，然後緩慢地攪拌
一舉一動都帶有某種規律
男人彷彿進入了一個無我的世界
動作看起來熟稔，不滯於阻力
就好比風輕柔的滑過水面
水只感覺到風的輕拂，絲毫沒有任何反抗
女人則是簡單的用花做了基底，做成了衣服
相比於男人的沉穩
女人為空氣添了不少活潑的氣氛
只見她拿著衣服上看下看
不時還會發出嘖嘖稱奇的聲音
女人轉過頭看向男人
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但陳語總感覺
自己好像可以了解他們在說些什麼
「诶诶，你看，這件衣服好看嗎？」
男人抬起頭微笑著
「用美麗的東西做成的，又有你這般聰慧的孩子縫製而成，怎麼可能不好看呢？」
「你真的有看嗎？」
女人嘟著嘴看向了男人
「你在說話之前都是一直看著你的茶壺，這樣的評價準確嗎？」
男人哈哈大笑
「那我仔細看看，你可別動啊」
霎那間，男人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一般
回首望去，陳語只覺得被男人銳利的眼神看穿了一切
隨後便醒了過來
「那兩人是誰，為何我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醒轉後的陳語敲了敲自己的頭
現在是凌晨時分，大多數人還沉浸在睡夢之中
陳語拿起旁邊自己準備好的水壺
往自己的嘴巴灌了一大口
在冷水的刺激之下，陳語重提精神
默默的坐在床上良久後
他卻還是絲毫想不起自己曾經在哪裡見過兩人
「算了，既然想不到，那就繼續睡吧」
陳語抱著疑惑的念頭繼續沉入了夢鄉
這次又看到了剛剛看到的山
以及那座不甚醒目卻讓他有種熟悉感的破寺
如果在現代，那座破寺早就被當作老舊建築拆掉重建了吧
陳語默默地想著
男人正在寫信，女人則在後面曬著衣服，伸展筋骨
女人往男人的身後走去
「你在寫些什麼呀？」女人問道
「我嗎？」
「不然這裡還有誰？」女人輕笑著問男人
「我啊...」
男人沉默了片刻
「最近總感覺這裡不太平，所以想留著一些紀錄給我現在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男人輕輕地點了女人的額頭
「知道這麼多有什麼用，快點去做自己的事情」
女人笑著跳著離開，隨後便問道
「對了，最近織田公還有來找你嗎？」
「織田公？」
兩人愣了一下
「有」男人簡短地回了話
「你們厲害的人眼睛都好銳利呢」
只見女人低聲說了句話
「會嗎？」男人摸著頭想了一下
「你覺得，織田公能夠得償夙願嗎？」
女人突然這般問男人
男人思索了片刻
「在這種亂世，誰都不能保證明日自己是生是死吧？」
「也是呢」女人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
隨後又開心的四處走跳
「我說妳啊，也太缺乏危機感了吧」
男人雖然這般說著，但從嘴角還是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
陳語帶著滿腦的訊息量醒了過來
先不說剛剛的夢境是真是假
且推論那個男人是曾經活過的人所說的話
「織田公」
該不會是那位織田信長公吧
陳語快速檢索自己腦內的資訊
如果自己的推斷沒錯的話
那應該可以知道他們當時是處於日本戰國時期的中期
豐臣秀吉還是織田公的手下
德川家康仍是織田公的盟友
那麼那個男人，聽他所說的話
有可能是織田公的手下囉？
陳語曾經拜讀了不少有關日本戰國歷史的書籍
知道織田公的確是會納用外國的人才
織田公不以家世背景為重
從他用了平民的羽柴秀吉便可得知
而且織田公並不排斥外國人
他是以能力為重的男人
那麼，最後的決斷，他有可能看到過去的影子嗎？
陳語皺緊眉頭苦苦深思著
還是這只是他所幻想出虛構故事，只因為太想去日本
所以就連夢中也都是日本的戰國故事嗎？
但是，陳語很清楚，那個男人和女人
自己一定有在哪裡見過他們
但是，新的問題又來了
活在現代的陳語有可能見過一位十五世紀活躍的人嗎？
這畢竟是有些天方夜譚了
陳語苦笑著，怎麼樣都說服不了自己
陳語揉了揉昏花的眼睛
拿起了放在床頭邊的信紙
如果剛剛的場景都是真的的話
且不論他們到底是真是假
陳語將目光放到了旁邊的小瓶
還有這個奇妙的小瓶
他突然想到，會不會是這個神奇的小瓶讓他作那些有可能是真實的夢
陳語拔開了蓋子
又一次的，陳語在一瞬間迷失了自我
聽到萬物的聲音
雖然只是用聽的，卻好像身歷其境
潺潺流水在常人耳中是無聲的
沖刷了石頭，就連這種細微的聲音都能描述出來
淡雅的梅花香，陳語覺得自己
就好像是徜徉在梅花海中遨遊一般
他看到了一切
不屬於他的五感，屬於他的知覺
在一切都慢慢歸於沉寂後
陳語脫離了思緒，努力控制手部將其旋上
既然這個小瓶有這種效果
那作真實的夢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陳語將手中的小瓶放回了原處
陷入了沉思
陳語將筆電打開，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業務
好容易才作完自己的業務
公司卻毫不留情的將其他業務一併丟給陳語
陳語默默地闔上筆電
蓄積已久的憤怒在一瞬間爆發
他仰天長嘯了一聲
門外的母親聽到了，便朝著他這裡過來
「你還好嗎？陳語」
眼見剛剛的行為似乎是嚇到了母親
陳語急忙道歉
「抱歉，讓您擔心了」
「你這孩子真是的」
母親抱怨了幾聲
「有什麼事情，就應該跟家人說，而不是全部堆積在自己的心中」
母親點了點陳語的額頭
「你這樣自己承受著，心裡會生病的」
今天就是陳語向公司請求的最後一天無薪假
把事情都處理完後，陳語低著頭出來吃早餐
從很久以前，母親就都早起為家人們煮早餐
今天也是一樣
不過，平常看著朝報的父親今天難得沒有拿著朝報
母親也一臉凝重地看著我
「請問怎麼了嗎？」
陳語問了個自己都覺得有點傻的問題
母親打直了背脊
父親也調整了坐姿
「我說過了，你找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了嗎？」
父親清了清嗓子
「現在的你，過得並不快樂吧」
陳語默默地抓緊了自己的袖子
要怎麼跟父母說呢？
父母過得也沒有很快樂，但他們還是為了這個家堅持下去
自己又有什麼特權要求要過得快樂才可以
父親打斷了沉默
「我說過了吧，你很幸運」
母親也插話了進來
「不管你做什麼，我們都會支持你」
這是...什麼意思...
「不只你很幸運，我們也很幸運，有你這樣的兒子」
「你不需要承接著我們的框架」
「我們希望你能自由自在地飛翔，這樣夠清楚嗎？」
父親如是問道
不是為了他們而活，而是為了自己而活
父親拿出了一疊鈔票
陳語疑惑的看向父親
「這是你這些年來的孝親費」
陳語大吃一驚，他以為父母早就花掉了才是
「傻子，我們幹嘛花你的錢啊」
母親戳了戳陳語的頭
「你想去日本不是嗎？」
陳語不自覺地拿起手來擋住自己的視線
淚水在眼眶中不斷打轉
「這個家門會為你而敞開」
所以你懂了嗎？
父親看向陳語
去完成自己想完成的目標吧
如果累了的話，還有一個家可以回
淚水既鹹又苦，陳語很早以前就知道這個事實
流淚，是每個人類都會經歷到的一件事
但如果有人能溫柔的托住下墜天使的翅膀
就不需要去嚐那令人不舒服的味道了
所謂真實的愛，也簡單地不過如此
卻難的有如登天
能找到無私愛你的人，就像中頭獎那般困難吧
陳語很幸運，他的父母也是
多少人向外探求，多少人空手而歸
陳語邁步走出家門
烈日灼膚，但沒有那天的咖啡那般熾熱
他搭上了公車 那裏很擠
但他卻擁有了一片心靈的空地
無形的阻隔了人牆
空氣也彷彿澄清了些許
他調整公事包的位置
大搖大擺地走向公司的所在
走向了那個令人生憎的主管旁邊
俐落的揮手，辭職的信紙隨同他的手勢
如紙飛機一般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的軌跡
看向那些仍然處於煎熬的人們
他彷彿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只看到...江詩大聲怒斥他的無禮
只不過，如今的他已是無事一身輕，還管他幹嘛呢？
他走出了公司
這個他待了將近三年的無情機器
自以為是地榨乾他的價值...他的一切
他揮了揮手
「該走了，陳語」
沒有猶豫，或許說曾經猶豫
曾經的他就是那麼怕事
害怕失去，害怕再也無法獲得認同
生命總是有那麼多未解的難題
陳語踏著輕鬆的步伐
「接下來，該前往何處呢？」
「就去那裏吧」
陳語拋起手上的地圖，一切都重頭開始。
創作內容
第一章第五節 你的選擇
不朽神話 (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