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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虛月舞曲》第七章 歧路迷惑之舞

作者:小蛇hebi(詩音)│2023-02-10 17:50:43│巴幣:38│人氣:240

  「真是一記重擊啊……到現在還覺得痛。」宙伊斯說。

  他並不是在與誰對話,只是習慣了在一個人的時候把某些話語化為聲音。明明能做出這種怪異的舉動,在面對重要的人時卻又說不出最重要的話,是他一直對自己很苦惱的一點。

  「聽到有人對自己那麼說,回應居然是『你說的話實在是太奇怪了』……真不愧是愛緹拉,攻擊力太強了。」

  宙伊斯看著一望無際的陌生草原。

  他現在位於南北向的寬廣商人大道邊,身後的驛站停留有不少馬車與旅客,在換馬休息的時候人們就順便做起買賣與情報交換。

  「拜託妳,千萬不要就這樣……」他的聲音變得很低,還有一種被重重壓抑過的悶厚。

  他實在沒有想過前線會突然出現如此危急的狀況。

  他應該要想到的,包含鍊金術師可能已經離開劍指山在內,他都應該要擬訂應對計畫,實在不該那麼悠閒地享受旅行的過程。

  他也沒有想到愛緹拉會那麼輕易地放棄解藥。果然英雄的理想是正確的,但並不總是做正確的事情。

  但是,這就是他永遠做不到的事。他沒辦法專心一意地朝著最大目標前進,無畏地跨越艱險障礙,而不選擇迂迴的輕鬆道路。他沒辦法放著能讓自己開心的事不管,而只去追求其他人的幸福與世界的和平。

  所以他很佩服英雄。

  不過,所謂的英雄真是既令人佩服,又令人心急。如果可以的話,他根本不想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她的身上有某種特質,好像在一個眨眼之間就會突然消失不見的特質——

  「不好意思,你是一個人嗎?」

  聽見朝他搭話的年輕女性聲音,宙伊斯趕緊整理好情緒,帶著禮貌的微笑轉向對方。

  那人幾乎還只是名少女,臉龐相當稚氣,舉手投足也散發出天真與純粹。不遠處還有兩名她的夥伴,三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紀,背著不大的旅行背包,所有人都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三位是想找人共租馬車嗎?很不巧,我已經有車了。」

  「這樣子啊,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擾。」

  說話的少女離開後,宙伊斯立刻輕嘆一口氣,拉起斗篷的兜帽戴上,雖然看上去不免會有些可疑,但他實在是不想被太多人搭訕。

  不過,三名少女並沒有走遠,而是繼續待在原地談話。

  「怎麼辦?不再找一個人,我們的錢就要花完了。」

  「而且還要找看起來安全的人才行,誰知道強盜會不會趁機跑出來作亂!」

  「還有士兵在,應該還好吧!」

  「士兵才沒有用呢!我在之前的老爺家工作的那段時間,遇到什麼事情都是騎士大人幫忙解決,士兵根本不在乎我們。」

  「那現在騎士大人全都跑去前線了,我們該怎麼辦?」

  「總之還是先跑遠一點吧,先到先確保住處和物資,否則之後南邊的人一定也會慢慢往北邊跑。」

  「但是騎士大人們那麼強,應該沒問題的吧!」

  這時,一個粗啞的男性嗓音從驛站圍牆後方宙伊斯的視線死角插話:「哼!在老子看來那些傢伙只不過是些好戰的瘋子罷了,穿著輕裝就想去前線打,真是不要命。」

  「咦!騎士大人們的裝備很不好嗎?」

  「爛透了,那種護甲一下就會被魔獸的利爪刺穿,還是王國軍穿的鐵盔甲厚實。」

  「笨重的盔甲士兵確實是很好的活誘餌呢。」宙伊斯喃喃地說。

  如果速度不足以從魔獸爪下逃離,護甲再好也總是能被找到弱點縫隙,而且魔獸會群起圍攻這樣移動速度慢、防禦力較高的獵物。士兵們使用的武器通常也都是砍劈為主的雙手劍,對魔獸的傷害不大,而長槍則是被魔獸鑽到近身處就完了,算是對付魔獸最差的武器。

  宙伊斯看見先前找他說話的那名少女側眼瞄著他,無聲地偷笑著,說不定是聽見了他的話。他趕緊離開原地,回去找自己的馬車。

  關於前線的消息傳得很快,不出幾天,似乎整個王國的人都知道了。所以偶爾也可以看見農村的人舉家大小一起匆匆忙忙行動的模樣,大概是住在靠近前線的地區的人,以變賣所有資產得到的積蓄拚命想辦法離開家鄉吧。

  宙伊斯原本擔心愛緹拉會獨自一人衝進危險地帶與魔獸作戰,就像他在旅途中的夜晚看過的那樣。但是以聽說到的情況來看,說不定不管愛緹拉打算怎麼做,只要待在前線就是凶多吉少。

  現在推著他前進的是不確定的時限帶來的巨大壓力。

  萬一他錯過了……他無法想像,他不是沒有見過人死亡,其中也包含認識的人,或是關係親密的人,但愛緹拉對他來說已經成為了一個特別的存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在發現她也是另一名英雄的時候?還是在市場中見到她的笑容的時候?又或者是在巷子裡第一次與她交談的時候?

  他的目標是成為英雄。英雄就應該守護眼前見到的每一個人。

  他想守護愛緹拉,尤其想守護她的笑容,他想讓她拿回虛月從她身上奪走的可能性。

  重新坐上馬車之前,宙伊斯問了幾個同樣在讓馬休息的旅人是否有見過鍊金術師,根據村民所說,他是一個矮小、有點駝背、鼻子大大的、時常瞇著眼、嗓音尖刺的男人,此次出門還推著一個放有長方形大盒子的推車。

  其中有一名從北邊而來的旅行商人說在前一天見過,當時的模樣就和宙伊斯所蒐集到的情報相同,前進方向也是一路沿著大道往北。

  雖然目前為止的進展相當順利,宙伊斯卻不敢抱持太樂觀的心情,他謝過旅行商人之後,一樣吩咐馬車伕以稍快的速度繼續朝北方前進。

  馬車旅行讓他相當不適應。

  一個人的旅途從來不會無趣,因為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了,糧食的存量,水源,附近的植物生長狀況,地形,棲息生物,經過的人是否為盜匪,天色明暗,天氣陰晴,方向,距離,速度,受傷時如何止血,工具損壞時如何修理。當專心在這些事情上,就沒有品嘗孤獨的餘地,而一旦到了安全的城市內,就可以找到能夠共度夜晚的對象。

  但是坐在馬車上,他什麼事都不用做,也無法做,只能焦急地等待,於是腦袋不免會開始活躍地胡思亂想。

  他要怎麼說服鍊金術師?

  萬一傳聞是騙人的該怎麼辦?

  他來得及趕到前線嗎?

  愛緹拉會等到他抵達為止嗎?

  「客人,嘿。」

  車伕出聲叫他,語氣有點不快,或許已經不是他喊的第一次,宙伊斯卻沒有聽見。

  「抱歉,我走神了。怎麼了?」

  「我說前面的岔路,要走哪條?」

  「岔路?你知道它們的差別嗎?」

  「最後都會接在一起,但是左邊那條比較長,有兩個驛站,右邊那條比較快,沒有驛站,但是從它的小岔路再接出去可以連到邊境大道。」

  假如鍊金術師打算一路向北,就走右邊,但這樣就沒辦法順路蒐集他的情報。走左邊的路可以透過驛站知道鍊金術師究竟有沒有經過這裡,但萬一他其實是往邊境大道的方向彎過去的話,就等於是走了遠路,這幾天追上的距離又會被重新拉開。

  不過,宙伊斯畢竟一直以來都是依靠情報生存的人。廣交朋友,蒐集地形的情報,再親自到當地觀察、紀錄情況,偶爾順手清除一些魔獸,但是在沒有情報的情況下,他是不可能隻身與魔獸作戰的。找愛緹拉作旅途路上的護衛也不全然只是藉口,她的確擁有遠高於他的強悍實力。

  所以,一直依靠情報而活的他,應該要選左邊。

  但是。

  「——右邊。麻煩以最高的速度前進,在抵達下一個驛站之前盡量都不要慢下來。」

  「知道了。」

  現在不是慢慢來的時候。

  都到了這種時候,還和往常一樣悠閒的話,他可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的人類了。

  鍊金術師仍未使用交通工具,又帶著大推車,行動速度不快,而且一定需要驛站休息。以最高速度趕到下一個驛站的話,時間上來說應該能在路途中追上他或是在驛站遇見休息的他。

  所以,萬一沒有遇見的話,他打算立刻掉頭,轉往邊境大道的方向前進。就算鍊金術師其實是還在左邊的驛站休息,在回程中也會正好碰上繼續往北前進的他。

  這一切就和賭博一樣,雖然有根據卻不是絕對,總有輸掉的風險,而輸了就是全盤皆輸,沒有任何翻轉的機會。但是,不管走哪一邊都有風險,若停滯在這裡猶豫不決同樣會有風險,所以他當機立斷地選擇留住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時間。

  畢竟,找到鍊金術師來不是終點,在那之後才是關鍵。甚至真相很可能是這名鍊金術師根本沒有做出過什麼虛月之夜的解藥,但就算是這樣,他仍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前線去。

  雖然還不知道沒有把解藥拿到手的情況下要怎麼辦,但他知道,他非得趕到愛緹拉的身邊去不可。

  他不想再看到英雄殞落的模樣。



  「——麻煩停車!」

  在天色昏暗得幾乎看不出任何顏色,只有遠方地平線上的一小塊天空呈現詭譎的暗沉橘紅色時,宙伊斯看見了大道上一個推著推車的矮小身影。

  馬伕被他的大喊嚇了一跳,似乎因而沒控制好韁繩,馬匹嘶嘶鳴叫,馬車顛簸搖晃著,這些巨大的聲響讓大道上那個人影止步,回頭看向他們。

  宙伊斯從馬車上跳下。大概是因為這個天色下人影幾乎變成一團黑,無法判斷來者帶著善意或是惡意,矮小的身影動作慌張地轉回前方,以小跑步的方式推著推車打算迅速離開。

  那個推車似乎頗有重量,宙伊斯從對方的速度看出自己絕對能夠追上,也就沒有耗費力氣叫住他,而是直接追到他前方,硬是煞住他的推車,阻止他前進。

  「你、你想做什麼!」

  近距離之下,可以確定這個人確實就是鍊金術師。推車上放著一個巨大的長方型盒子,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東西了,鍊金術師本人則背著一個大背包,幾乎快比他的人還要高,他微微發顫的嗓音相當尖銳刺耳,散發一種緊張害怕的氛圍。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我是——」

  「噢!噢!搶匪啊!現在的年輕人,連我這種瘦弱的老人也要搶啊!唉!世風日下啊!我可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啊,最有價值的都在我的腦袋裡面了,你要就拿去吧!你把我的腦袋剖開啊!用那尖銳的劍,尖銳的刀!」

  鍊金術師有些神經質地一個人喊了一大串,讓宙伊斯無法插上話地愣在原地,只能等他安靜下來。

  「……我沒有惡意。」他小心翼翼地說,放慢了語速和音量,並且將空著的雙手移出斗篷讓鍊金術師看清楚。「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問一些問題。」

  「說話,對,說話!都說是說話,然後?金子也被說走了,銀子也被說走了……問題?問題就是問我想留手還是留腳!」

  鍊金術師簡直像隻受驚的老鼠,不斷地揮動手腳,像是隨時會奔去找個地方躲起來似的。

  「請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宙伊斯乾脆把長劍從腰帶上抽出,輕輕放在推車中長型盒子的旁邊,結果鍊金術師又嚷嚷起來。

  「噢!不!不行,不喜歡,她不喜歡……不要武器!不要武器!」

  鍊金術師叫喊的方式像是隨時能把自己嗆死,宙伊斯只好把長劍扔在地上,然後踢向道路旁的草叢裡面。

  「我沒有武器了,請不要緊張。」

  「不緊張……強到丟掉武器,要我不緊張……我該相信他嗎?」

  「喂!」宙伊斯的馬伕駕著車而來,語氣相當凶狠。「客人,你應該不是想逃跑吧?」

  「絕對沒有這回事,只是遇到了認識的人,我想帶他一起走,可以吧?」

  「付得出錢就可以,別忘了進城的人頭稅。」

  「我明白。不好意思,天色也很暗了,請問你是否願意和我共乘馬車,讓我和你好好聊一聊?」

  宙伊斯輕柔地詢問在一旁獨自呢喃的鍊金術師,得到的回應是又一聲尖銳的高呼。

  「馬車,好啊,你想綁架我!好吧,聊聊,就來聊聊,但是她不能孤獨一個人……」

  鍊金術師以某種帶著愛憐的眼神盯著推車中的長盒子看,宙伊斯突然理解了那個盒子是什麼東西。震驚之餘,他仍舊維持冷靜地回答。

  「當然了,我們也會帶上她,請你先進入車廂內吧。」

  宙伊斯費了一番力氣才和車伕合力把比人還重的大盒子搬上馬車,接著又悄悄撿回自己的劍。車廂內,長盒子幾乎佔據了所有空間,鍊金術師縮在最角落的位置,雙手抱膝,像是一團不會動、不會說話的黑影。

  宙伊斯一手穩住自己,一手穩住那個大盒子,乘坐得相當艱辛。而鍊金術師又變得與方才完全相反,半點聲音動作也無。他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人,對於該如何應對實在沒有多少頭緒。

  「我叫做宙伊斯,是一名旅人。你是住在劍指山上的鍊金術師對吧?」

  鍊金術師很快地移動眼珠瞥了他一眼,又回到原本的狀態,沒有回應。

  他搔搔頭,只能直奔正題。「那個……請問她怎麼了?」

  沉默大概持續了一分鐘之久,鍊金術師才幽幽開口。

  「噢……親愛的她……親愛的納尼亞,可憐的納尼亞。她染上了瘋病,被又大又圓的銀月,朦朧的銀月,出現在地上的第二個銀月,那是個糟糕的夜晚……」

  眼看鍊金術師又要陷入沉默,宙伊斯引導地問:「但是你治好她了,對吧?你研發出了解藥。」

  聽見這句話,鍊金術師稍微直起上身,露出有些驕傲的神情。

  「對、對,我研究出來了,都是我自己做的……我種的藥草,我抓的昆蟲,我生了火,我煮了水,我做出了藥!可憐的納尼亞不會再難受了!」

  接著,他的表情又黯淡下來,剛才忽地拔高的音量瞬時低得如同耳語。

  「但是還不夠……我為可憐的納尼亞做的還不夠……我沒辦法剖開她的腦袋,奪去她的記憶,所以她還是很痛苦……很痛苦!我不明白那種痛苦!她說我不明白!然後!然後!她在我面前——拿刀!」

  這種情緒忽高忽低的說話方式讓宙伊斯的頭腦不適地嗡嗡作響,但他不予理會,因為眼前有相當重要的事。

  「她是自殺而死的?」

  如果說是因為吃了解藥的副作用而死,那麼這種藥就不能拿給愛緹拉吃,但鍊金術師妻子的死因如果和藥無關,那就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所以!所以!」鍊金術師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就研究出來了!我喝了那種藥,那種毒藥!我要體驗……我要體驗她的痛苦……現在我明白了!明白她的痛苦了!我的腦袋裡也有和她相同的回憶了!」

  這番話像是箭矢一般刺中宙伊斯心中某個開關。

  突然間,剛才在思考的事情全都變得不重要了。解藥、副作用、死因、還是棺材,都被他丟到心中一個灰暗的角落去。

  「……你說,你做出了能重現虛月詛咒的毒藥,是嗎?」

  他無法控制地靠近鍊金術師,雙手抓住他的肩膀。

  「毒藥,毒藥很好,毒藥讓我瘋狂,讓我了解納尼亞……但是瘋狂不好!不好!那是一個聲音,在你腦中,嗡嗡嗡的,他說狂啊……狂啊……瘋狂才是一切,理智就丟到一邊——」

  「所以那像虛月一樣能奪走人的理智對吧?」

  宙伊斯的語氣變得像鍊金術師一樣高昂激烈。

  他沒有想過世上存在這種東西。

  若能沒有理智——這是他想過無數次的事情,但他知道假設只會是假設,這是永遠不可能成為真實的設想。但是,但是,即使只是虛無幻影,即使一切都已經逝去,如果能體會失去理智的人是什麼感覺,是不是就至少能為他想出一個完美的、無論重來多少次都無法到達的結局?

  雖然只是看著那樣的幻影,沒有任何的意義,實質上任何人都拯救不了,但他或許至少可以拯救自己,拯救陷入這種執念無法自拔的自己。要是沒有理智的話,那些可以拯救的,那些該被拯救的,還有那些該被放棄的——

  「瘋狂不好!」鍊金術師居然能以更大的音量壓過他。車廂外的馬伕咒罵了一聲。「我不能動……我不能動……我在動,但是我不能動!那不是我!但那就是我!我不想要那樣,但又好想那樣……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再來,有時候好害怕,有時候好期待……我打贏了猴子!我打贏了山豬!我遇到熊!但是我沒有死!」

  「我要這種藥,拜託你做給我。」

  宙伊斯大力晃動鍊金術師,強迫對方聽進他說的話。

  「不!不!瘋狂不好!不要瘋狂,你不會喜歡!」

  「我的她也被虛月所詛咒。拜託,我需要那種藥。」

  他想要那個藥的理由當然和愛緹拉無關,但他並未使用因果句,因此不會產生說謊的罪惡感。

  「不要,不要,我……我做不出來,我沒有材料!」

  「你在劍指山上的房子裡還有很多材料對吧,我可以去幫你帶過來。」

  「不要做藥!納尼亞……納尼亞說要看北國的雪,要趕到那裡……」

  雪?他們這裡已經是春天,但或許北方的國家現在仍是一片白茫茫也說不定。

  「到了北國,納尼亞小姐不會受寒嗎?」宙伊斯把手伸向斗篷內袋,拿出了一個他原本不打算使用的東西。「要讓她穿上保暖的衣物,還要為她蓋一間能遮風避雨的小屋,現在這個盒子也不夠舒適,要換掉才行,你說對吧?」

  鍊金術師像個首次學習知識的孩子般,愣愣地點頭附和。

  「對、對,但是沒有錢……我不懂得如何賺錢……」

  「只要做藥給我,就能夠賺到錢。」宙伊斯打開愛緹拉交給他的那裝滿錢幣的袋子給鍊金術師看。「你可以前往北方埋葬……安排你妻子的居所,我也能得到想要的東西,我們兩人都會開心,這不是很好嗎?」

  鍊金術師睜大眼,定定看著滿滿一袋錢幣,雙手像是捕捉獵物般緩緩伸出,嘴上喃喃唸著:「開心,開心……她開心,我就開心……」

  「你這是答應了嗎?那麼事不宜遲,告訴我需要哪些材料吧。」

  「材料材料,自然資源,到處都是,白色的葉子,鋸齒的樹皮,發光胸殼,彎曲骨頭,紅色的油,乾燥花瓣……噢!不行不行!你不能搶走我的智慧!」

  鍊金術師猛地向前一抓想搶走錢袋,但宙伊斯反應更快地將錢袋收回懷中。

  「我不會搶走你的任何東西,這是一場交易,你給我兩種藥,我會幫你蒐集材料,做好之後這些錢就全是你的。」

  宙伊斯用以安撫的話,卻讓鍊金術師雙眼圓睜,再度歇斯底里地大聲叫喊起來。

  「哎呀!兩種藥!這個年輕人多貪心啊!他只有一個人,卻想要兩種藥!兩種藥!毒藥、解藥,好貪心的年輕人,哎呀!不行!你只能選擇其中的一個!」

  居然還會開出這種條件?如果他想要什麼東西,宙伊斯會極盡所能地想辦法拿到手,但他要的卻是宙伊斯的選擇。

  「解藥不是我要用的,我是受人所託。」

  「不行!不行!強盜想搶走所有東西!強盜很貪心!」

  鍊金術師在狹窄的車廂內大揮手腳,發出碰撞的聲響,外頭的馬伕又大罵了幾聲。

  「客人,你最好確定要是拆了我的馬車你賠得起啊!」

  「沒事、沒事,我沒有要搶走你的東西。」宙伊斯努力安撫鍊金術師,覺得腦中像是還有一個他在大鬧一般陣陣作痛。「假如我只要一種藥,你就願意幫我做了嗎?」

  「一種藥,要一種藥,一種藥換金子!很公平!這是一場交易!」

  鍊金術師連連點頭,接著伸長了手摸向宙伊斯的斗篷,但又在瞥了一眼他腰間的長劍之後縮了回去。

  宙伊斯大嘆一口氣,退到距離鍊金術師最遠的位置,用手掌覆住雙眼。

  他完全不知道這個鍊金術師究竟做不做得出藥。而他所謂的毒藥,喝了之後難道就會變得像他那樣嗎?還是那就是他本來的性格,與藥無關?因為他也說了,那種詛咒是時不時才會發作的東西,就和愛緹拉的敘述一樣。

  在詛咒發作的期間,他甚至能一個人與熊對抗。如果這是真的,毫無疑問,那確實是虛月的詛咒。能使人放棄理智,發揮最強力量的詛咒。這種詛咒對宙伊斯來說,卻是一個救贖。

  這個救贖就在眼前,能夠親眼看見那時的他沒能看見的未來,迎向他的理想應該要達到的結局,或許這就是他的旅途一直在尋找的終點也說不定。一直以為自己永遠找不到的目標,現在硬生生出現在眼前,他有什麼理由錯過,有什麼理由放棄?

  卻是真的有。

  如果可以,他真想用劍威脅鍊金術師,或是拿他更重視的東西——他妻子的屍體來要脅,但若讓對方的精神狀態降到谷底,難保一切希望都會化成灰。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大概終究無法做出那樣的事情。

  他不是英雄,也沒有拯救所有人、守護所有人的志向,但他也沒有辦法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而不擇手段、不惜傷害他人。簡單來說,他就只是個無法選擇、無法立下覺悟做出重要決定的懦弱男人罷了。

  鍊金術師繼續深情款款地看著盒子,對著盒子——他妻子的棺材——喃喃自語。宙伊斯完全能夠理解他帶著一個不會再睜開眼睛的人,卻要前往對方生前說過想去的地方,這樣的舉動是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

  夜深之前,馬車抵達了驛站,宙伊斯思索再三,最後和信差要了紙筆,寫信寄往前線基地。



  「雖然早就知道你很奇怪了,但是我還真沒想過你會提出這種要求。」

  「抱歉,幫大忙了。」

  朝著南方急駛的馬車上,拉茲手握韁繩,催促馬匹不斷奔馳,宙伊斯則坐在開放式的車廂內,左手緊握著腰間長劍的劍柄。

  或許是他回話的語氣過於嚴肅,拉茲驚訝地半轉過頭來。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反正我本來就沒指望你還錢。」

  「我找不到馬車的理由不只是因為錢就是了。」

  「我知道,根本不會有其他瘋子想在這種時候往前線去,畢竟隨時可能被捲入戰爭啊。」

  約十天過去,從前線傳來的消息只有越來越糟,大多數人已經認定威脅將會穿過石牆,因此爭先恐後地離開西邊,朝著擁有高聳牆壁的大城市前進。

  在這種狀況下,宙伊斯租不到任何願意西行的馬車,連想要借匹馬對方也會在聽見他的目的地後立刻拒絕。

  這時候,宙伊斯剛好碰上了之前以信件互相聯絡過的拉茲。

  拉茲的人脈廣大,涉足領域多元,借匹馬車對他來說不是問題。問題在於之前宙伊斯聯絡拉茲是為了確認各種關於鍊金術師的情報,但此時宙伊斯拜託他的內容卻是將自己以最快的速度運送至前線基地。

  「所以,」拉茲刻意以一種輕鬆隨意的語氣開口。「是因為女人?那個討伐隊的騎士大人有這麼讓你難以忘懷啊?」

  「確實是印象深刻,不過重點不在那裡。」

  「都一個多月前的事了,你偏偏選擇現在才要去處理。」

  「我和她分別沒有那麼久。」

  「啊?難不成你們之後還有再碰見?」

  「我們直到十天前都還在一起旅行。」

  拉茲顧不得看路,半個身體幾乎都往後扭,只為了給宙伊斯一個半驚嚇半譴責的眼神。

  「你?我的媽呀,你也終於學會了用那張臉拐走女人這種邪惡技巧了嗎,居然願意直接跟你旅行……而且還是騎士大人耶!嘖嘖。然後呢?你和她約定要把她從危險的前線救出來?」

  「你的想像幾乎都是錯的。我們只是達成暫時共同行動的協議,我這趟去是要遵守約定。」

  「真猜不出來是什麼樣的約定,和她一起死在前線?」

  宙伊斯低低苦笑了兩聲。「那樣也是挺浪漫的吧。」

  如果是都志在守護人民的兩人,共同在前線奮戰,最後光榮地倒下,對兩人來說大概也算是不錯的結局。然而,這無法套用在愛緹拉身上。

  因為受虛月詛咒才不得不背負使命的她,不該亡於那灰暗的戰場。

  「喂,你如果真是去送死的,我可要停車了。」拉茲警告地說道。「我這人可不會眼睜睜看著朋友做出蠢事。」

  「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是那樣的人嗎?」

  「我怎麼知道啊,你現在的眼神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好像那種瘋狂殺人魔盯著獵物的表情。」

  「只是因為過去幾天都沒睡好而已吧。」

  過去幾天,宙伊斯連夜替鍊金術師蒐集材料,催促他做出藥水。雖然他從頭到尾都在一旁觀看,仍不明白這樣把各種奇怪材料相加而成的液體,為什麼能蘊含著神奇的力量。

  「那你就快趁現在睡一下,別在你的女人面前暴斃了。」

  「放心吧,見到她我就會好起來的。」

  「哇,真噁心。」

  晃動的馬車持續往南前進,一路上遇見的其他旅人都與他們方向相反,而且有人數越來越少的趨勢。

  心中那股想要快點完成某件事情的焦躁讓宙伊斯無法好好休息,整日維持著一種怪異的亢奮狀態。夜晚,宙伊斯要拉茲換馬繼續前進,但拉茲本人也需要休息,於是換宙伊斯來駕車。

  寂靜的夜晚令他聯想到愛緹拉。

  她很少發出聲音,夜裡的她幾乎就像一團影子,但光是知道她就在身旁的事實便能令人感到安心,那是對於可靠夥伴的信賴,以及有默契的兩人之間一種待在一起時自然而然會產生的舒適空氣。

  有那種感覺已經是十幾天前的事了,但回想起來似乎像是十幾年前一般遙遠。他腦中的愛緹拉,現在只剩下說著自己要完成使命的堅毅神情強烈地閃動,她的笑容、她的那種無奈的眼神、她牽著他手的觸感,都變得虛幻模糊。

  像是想要補充這些快要丟失的印象似地,宙伊斯急切地朝著她所在的地方奔去。

  就算早一天也好,早一天,就能爭取愛緹拉的詛咒還沒發作,或是討伐隊隊長還沒下令進攻,還有愛緹拉還沒因為自己的決心而做出無可挽回的事情。

  馬車日夜不停地疾行七天,他們終於抵達了前線基地的第一道關隘。

  朝著南北兩方無盡綿延的矮石牆上,就只有一座武裝士兵把守著的要塞,看來必須經由建築內部才能繼續通往基地。

  「再來就沒我的事啦。」拉茲在一段距離之外停下馬車,頂著遠方士兵狐疑的眼光,轉頭詢問宙伊斯:「需要等你嗎?」

  「你願意等我嗎?」

  「當然啦,既然你沒打算去送死,就是想活著吧,想活著可少不了我。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以為魔獸的肉可以當飯吃嗎?」

  「要是真的遇上危急情況,我還有這把劍可以賣。」

  「都這種時候了誰要跟你買劍啊?」拉茲放開韁繩,懶洋洋地靠上車廂邊緣。「好啦,我就在這裡等,要帶人的話最多只能帶一個啊。」

  「如果發現狀況不對,你就不要管我了,快點離開。」宙伊斯說,但他知道拉茲也不需要他的提醒。他跳下車,在甩開卡到劍柄的斗篷時,只思考了一瞬,便將斗篷脫下丟在車廂內。

  「等一下,你穿著護甲?」拉茲上下打量著他,看著他之前都隱藏在斗篷之下的皮革輕甲,雙脣大張。「你老實說,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只是以防萬一。我是來把愛緹拉帶回去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就脫口說出實話,不過將目的說出聲讓他更加重了決心。他朝拉茲微微一笑。

  「她很固執,我其實沒有把握能夠說服她,所以你不用等我太久。」

  拉茲雙手抱胸端詳著他,接著不知為何露出一種滿意的神情。

  「你真是變了。雖然你這麼說,臉上的表情卻顯示你不說服對方就不會離開,以前的你可不會做這種事,只要失敗一次就會放棄了。」

  「聽起來以前的我比較明智。」

  「你說的沒錯,但人類可不是為了保持明智而活的。」拉茲揮了揮手,一副在趕他走的模樣。「快去吧,我這臺車回程不坐滿兩個人就不划算了。」

  「謝了,之後見。」

  「之後見。」

  宙伊斯朝著要塞走去。這一帶的地面是暗沉的褐色,據說在前線基地周遭更是草木不生的灰黑色,足足散發著魔獸地盤的味道。

  也是死亡的味道。

  看守要塞入口的兩名士兵並未露出任何警戒的模樣,只是以一種像是見到瘋子般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宙伊斯都還沒開口,其中一人就以歡快的語氣說:「讓我猜猜,宙伊斯?」

  「是愛緹拉小姐的吩咐對吧。」

  「哦,確實是有那麼一回事,她叫我們要放你通行。」士兵搓搓下巴。「不過你還寄了封信對吧,剛好是送來咱們這兒的最後一封信,那之後就沒有信差敢過來了。」

  他寄給愛緹拉的信居然被其他人給看過了啊。不過這也並不意外,前線基地事關重大,任何運送進去的東西經過檢查也是應該的,即使只是一封信。

  「是的,寫信的是我。請問你們知道她有沒有看到信嗎?」

  「有啊、有啊,在她的大約五十名夥伴全都看過內容之後吧。」士兵咯咯地笑,見到宙伊斯疑惑的眼神,補充道:「是裡面那個男人跟我們說的,他是銀月討伐隊負責領路的人,我猜你也可以叫他領你進去。」

  宙伊斯輕輕點頭。「感謝。」

  要塞是石磚砌成的堅固建築,由塔樓與一個個方形小房間所組成,空氣冰冷,擺設簡樸單調。就在第一間房間內,一名外表不修邊幅的男子面對著入口坐在木桌邊,用單手撐著下巴,展現出一副感到無趣的模樣。

  他所穿的是討伐隊一貫的輕便皮革護甲,因此他應該是士兵提到的領路人沒錯,但看見他的表現,宙伊斯不禁愣了一瞬。

  深怕錯過時機的他火速趕來此地,最先見到的卻是如此景象,一直處於過度緊繃狀態的全身肌肉不禁在愕然之中放鬆下來。

  「是你。」

  男人看見他,把腦袋從手掌中移開,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一下子脫離過度專注的狀態,讓宙伊斯頭腦暈沉,他強打起精神,維持與人交際時該有的禮貌儀態。

  「我是宙伊斯,是來見愛緹拉小姐的。」

  「我知道,我有見過你。我叫陶德。」

  不知道有什麼自我介紹的必要,男人甚至友好地向宙伊斯伸出了手。結果,在宙伊斯回握之後,他立刻加重力道扣住他的手,湊近了他低聲詢問。

  「不好意思啊,雖然咱們素昧平生的,但我實在是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攻略愛緹拉前輩的?能夠稍微透露一二嗎?」

  「我正在趕時間,如果你能先帶我到前線基地去的話,我會很感激。」

  「當然了,我們邊走邊說吧。」

  城牆後的景色是如此迥然,讓人彷彿置身另一個世界。

  這裡的天空是灰色的,大概是因為空氣中滿布的火山塵埃,太陽在其後散發的光芒似乎比夜空中的銀月還要微弱。越往西邊前進,腳下所踩的越不像是泥土,而彷彿是曾經在這裡死去的生物們所化為的灰燼推積而成的平原。放眼望去,除了偶爾鑽出地面的幾株枯草和幾棵枯樹,這是個什麼也沒有的地方。

  被魔獸所踐踏過的村子也都變成了這副模樣嗎。

  陶德領著他前進的腳步可說是相當輕快,一路上,他的興致都相當高昂,嘴邊也一直帶著某種含有惡趣味的笑容。宙伊斯不禁對銀月討伐隊有所改觀,原來他們也並不是所有隊員都像愛緹拉那般表現得像個英雄過了頭。

  「前線的情況如何了?」宙伊斯問。

  「明天要進行總攻擊。」陶德輕描淡寫地說。

  「明天?」宙伊斯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那他可真是來得太及時了。「總攻擊指的是全員主動朝火山進攻吧?」

  「對對,全員,但不包括新人,也不包括我。」

  陶德陰沉的抱怨像是一飄而過的烏雲,很快就被他接著露出的陽光笑容給壓過。

  「沒想到會有個這麼喜歡愛緹拉前輩的人追到這裡來,這樣也能給她更多戰鬥的力量吧。」

  宙伊斯沒有告訴他他是來帶愛緹拉離開的,他接下來所有的心力都只要放在說服愛緹拉之上就夠了。

  「她還好嗎?」

  「生龍活虎得很,我們上次對話的時候她還對我說教了一番。我可不是自己貪生怕死啊?隊長命令我待在那裡,我又有什麼辦法。」

  像是希望得到宙伊斯的認同似地,陶德再度狀似不經意地抱怨自己的處境。

  「離開前線就是貪生怕死嗎?」宙伊斯這次主動停下腳步,直視著陶德。「或者說,珍惜自己的生命難道不對嗎?對你們來說,只有投入可能會犧牲自己的戰鬥才是正確的嗎?」

  「噢,不是啦。」陶德連連擺手,在他的連環質問之下後退了半步。「我們可從來不會強迫成員做任何事,畢竟就連當初加入時我們都是憑藉自己的意志才來到這裡的。所以,我們遵循的只是自己的信念,會感到失望也只是因為沒有辦法貫徹自己的信念罷了。所以我才不滿啊,我怎麼可能會接受讓夥伴去犧牲,只有自己獨活這種事情。」

  宙伊斯毫不在乎陶德的信念,他只是想知道身為討伐隊成員的愛緹拉可能會怎麼想罷了,因此他沒有回應。

  而陶德就像夏天午後的天氣一般,在嚴肅的牢騷之後又立刻換成活潑的閒談。

  「你的那封信可真是了不起,我第一次看見前輩那樣心煩意亂的模樣,她甚至也沒在練劍,就只是在基地周圍一直踱步來踱步去。」

  他沒想到自己的信件會對愛緹拉造成這麼大的影響,他還以為她肯定會淡淡瞥一眼之後便丟向一旁,接著表現得像是從來沒收到過信一樣。

  「所以?」陶德的語氣上揚。「你到底是如何擄獲愛緹拉前輩的心的?雖然我一看到你就明白,長相大概是非常重要的一點。」

  宙伊斯的腦袋似乎在嗡嗡作響,不知道為什麼他完全想不起來自己以前是如何和其他陌生人交流的,此時甚至開始覺得陶德有些煩人。他的全副心神只指向一件事:愛緹拉,愛緹拉,愛緹拉。他想見到她,想親眼確認她平安無事,然後把她帶到永遠不會讓她有機會犧牲自己的地方。

  「對了,」陶德見他沒有反應也不介意,自顧自地說下去。「她在去基地之前好像先去找了住在那邊的流浪騎士,說不定她會心煩意亂根本不是因為你的信哦?」

  宙伊斯看向他所指的方向,那是相對於要塞的西南方,不遠處有一片勉強還長有稀疏葉子的疏林。

  「有人住在這裡?愛緹拉為什麼去找他?」

  陶德賊賊地笑了幾聲。「這我就不清楚了,你自己好好問她吧。基地就在那邊。」

  前線基地是由建築群與各式防禦工事組成的一片狹長型區域。

  放眼望去,最顯眼的便是身穿重甲、整齊列隊的王國士兵,銀色鋼鐵像是在火山煤灰中閃耀的錢幣。身穿輕甲的討伐隊成員三三兩兩散布各處,有些在建築之間運送物資,有些靠在投石車旁與士兵指揮官談話,有些則在空曠的沙地上對著空氣揮砍長劍。

  宙伊斯以為他一定能在訓練的人們之中找到愛緹拉的身影,但直到他與陶德來到距離士兵們布下的防線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時,他仍舊沒有看見那頭顯眼的金髮與散發不凡氣質的身姿。

  「……你真的來了。」

  愛緹拉從一棟建築的石磚牆壁後現身,驚愕的神情與他正面相接。

  宙伊斯再也不管陶德,不管其他任何一切,就這樣逕直走到愛緹拉身前一步站定。

  他首先對她微笑,但他不知道這個笑容看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謝謝妳等我,我帶解藥來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盛裝著鮮紅色液體的精巧玻璃瓶,愛緹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動作,但沒有伸手將藥接過。

  「你找到鍊金術師了?」

  「是的,就如同我在信中所說的一樣。」

  「你確定這是虛月詛咒的解藥?」

  「千真萬確,我親眼看著他做出來的。」

  愛緹拉緩緩吐出一口氣,視線移向了他的雙眼。

  「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她在如此詢問時,語氣相當地柔和,這讓宙伊斯真的發自內心露出微笑。

  「確實有想要的東西,我想要妳跟我走。」

  「……說什麼蠢話?」

  她的表情立刻轉為鄙視。

  「不要上前線了,跟我走吧。」

  「……真是荒謬的男人。」

  低語之後,她迅速伸出手拿過解藥,宙伊斯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但她接著立刻在原地拔開瓶塞,仰頭準備喝下藥水。

  宙伊斯產生了那麼一瞬間的猶豫。

  但是他已經決定了,他不會再對愛緹拉說謊,也不會隱瞞任何事情。就算要守護她,他也不想不擇手段地使用謊言來掩飾真實。

  即使謊言可能會讓事情變得簡單,而真實既痛苦又令人無法承受。

  「……如果妳喝了,妳也沒辦法去前線了。」

  愛緹拉在藥水即將進入口腔的前一刻打住,放下瓶子瞪著他。「你什麼意思?」

  「這種藥有個副作用,喝下之後會暈眩無力,沒有辦法行動,大約會持續三天。」

  她一聽,立刻變得渾身僵硬,但眼神仍夾帶著幾絲懷疑,探究著這是否為謊言。

  宙伊斯以毫不掩飾的真誠眼神回望她。「妳喝下解藥之後就無法戰鬥了,所以我會帶妳離開,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那我不喝了。」

  愛緹拉乾脆地將瓶塞塞回。宙伊斯以手掌擋住朝他推回來的藥水。

  「妳延續十年的詛咒,只要喝下這瓶藥水就能夠解除了,為什麼不喝?」

  「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我不能被剝奪戰鬥的能力,不管是什麼理由都不行。」

  「但是妳為什麼要戰鬥?妳真的不惜犧牲自己也想保護所有人嗎?這就是妳的理想嗎?」

  「不行嗎?」愛緹拉的眼裡燃燒著怒火,還帶有一點因被刺傷而激起的自我防衛。「我說過了,這是我自己決定的事情,和魔獸戰鬥就是我的使命!」

  「這一切都是由虛月之夜中產生的詛咒這個錯誤開始的,只要消除這個錯誤,妳就不再有戰鬥的理由了不是嗎?」

  「說得倒簡單,你以為過去是輕易就能抹滅的嗎?」愛緹拉踏前一步,右手猛力揪住他的衣領。「生命逝去的事實不會消失——我犯下的罪孽也不會消失啊!」

  「罪孽?」宙伊斯眨眨眼,語氣冷靜得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怎麼會是妳的罪孽,全部都只是虛月的罪孽罷了。而這瓶藥,能夠讓虛月強加在妳身上的責任全部卸去。愛緹拉,虛月奪走了妳應該要享有的平凡生活,而我想把那些還給妳。」

  「你——」愛緹拉的語氣減弱下來。她放開宙伊斯,後退了兩步。「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執著?這又不關你的事。」

  「因為我想守護妳。」

  宙伊斯這次相當順暢地說出口,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語氣中帶有一種不尋常的高昂。

  「你真是……不可理喻。就算說是因虛月而起好了,我仍然有責任,是我選擇加入討伐隊,揮動武器奪去性命的也是我,所以……不,不對,不管怎麼樣,我都已經選擇加入討伐隊了,所以我會遵守當時立下的誓言……」

  愛緹拉似乎產生相當大程度的動搖,話語開始變得反反覆覆。

  「所謂的誓言,就是要在危機來臨時踏入前線戰場,為守護人民而戰嗎?」

  她抿起脣,輕輕點頭。「我已經決定要戰鬥了,所以……無論這個想法的起因為何,還有——」

  「我知道了,那我代替妳去吧。」

  「……什麼?」

  愛緹拉的眼睛眨了又眨。

  「妳立下了要戰鬥的誓言,這我明白了。」宙伊斯張開雙手,像是名對著人群演說的政治家似的,但漸趨高昂的詭異語氣更像是那名瘋狂的鍊金術師一般。「但是,我不希望妳去戰鬥,我不希望妳犧牲。既然如此,就讓我代替妳去戰鬥吧,妳所背負的使命,讓我來替妳履行,這樣妳就可以放心喝下解藥了吧?」

  愛緹拉啞口無言地盯著他。他試圖從她的眼神中攫取她的思考,除了驚愕、不解、懷疑、無措,她還有什麼樣的心情?她會如何回應?

  「……不可能。」過了幾秒,她帶著再嚴肅不過的表情說,緊握的左拳似乎可以把掌中小小的玻璃瓶捏碎。「我不會讓你這麼做,我不會讓任何人這麼做,沒有人該代替我去戰鬥。」

  「這是我自己想做的,這只是我的自我滿足。愛緹拉,我只是想守護妳而已。」宙伊斯再也按捺不住,伸出顫抖的雙手扣住愛緹拉的肩膀。「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了……我不是英雄,我也沒辦法拯救過去的人們,甚至連代替他去看看那副景色都沒辦法做到……因為眼前的妳是更重要的啊!我沒辦法放著妳不管,我不能任由歷史重演,所以我只能……拜託妳了,愛緹拉……」

  他不能說是放棄了什麼,但確實是選擇了什麼。

  比起對於自己那虛幻的救贖,他更想給予眼前的人真實的未來。

  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這是他選擇要全力以赴的事,所以雖然一切都只是出自他的任性,但他也只能像這樣不斷投以真誠的感情,然後在心中向她吶喊。拜託妳了……!請妳一定……!

  愛緹拉深皺起眉,但眼神中沾染著的是深深的憂傷。她沒有以任何理由再度反駁他,而只是抬起手,非常溫柔地觸碰他的臉頰,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居然能讓她如此詢問,想必他現在的狀況確實是糟糕透頂吧。

  他勉強笑了笑。「我現在看起來像是一個瘋狂殺人魔在盯著獵物嗎?」

  「不,你看起來像是失去了全世界,於是緊緊抓著唯一僅存之物的人。」

  非常精準的描述,他的感覺幾乎就是這樣了。

  愛緹拉緩緩垂下手,接著垂下頭。

  「……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已經只剩下戰鬥了,我早就決定好,就算解開了虛月的詛咒,我還是會繼續戰鬥下去,直到生命的盡頭。」

  「那是虛月令妳忘記了,妳應該去找回它們的,找回那些平凡生活的感覺,妳有應該享受這些的權利。」

  愛緹拉嘆了一口氣,抬頭怨怪地盯著他。「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的?」

  「大概是從第一次聽見妳的故事之後開始吧。」

  陰影使得愛緹拉臉上的表情變得昏暗不清。太陽開始朝地平線靠近了。

  「我不能因為解開詛咒就放下這些,我不能讓夥伴與死亡戰鬥,只有自己苟活……如果我的能力無法在這關鍵時刻派上用場,過去所做的努力全都會白費。」

  聽了愛緹拉的話,宙伊斯閉上雙眼,將臉埋進雙手掌心之中。

  「……真是固執。果然這麼固執才像妳。但是我也不能退讓,我沒辦法退讓。既然如此,我們乾脆用別的方式來分個勝負吧。」

  既然愛緹拉認為自己擁有應該站上戰場、守護人民的實力,那麼就讓她看到事實並不是這樣就好了吧。

  宙伊斯從腰帶上拔出長劍,這是在兩人一起旅行時愛緹拉替他換來的劍。他讓劍身朝下反握劍柄,雙眼直直望進愛緹拉湛藍色的眼瞳中。

  「我們來決鬥吧,輸的一方要聽從贏的一方,不得反悔。我也不會讓妳拒絕我的,愛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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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7 篇留言

緬因吉
每一話都超大碗><

02-10 18:18

小蛇hebi(詩音)
頭尾連貫一氣呵成的一整章d(`・∀・)b02-10 20:02
『。』
骯,這文字量看了先跪
不愧是向C大看齊的作者
https://media.tenor.com/eijtK_3I3xwAAAAC/anime-bow-down.gif

02-11 19:58

小蛇hebi(詩音)
句點記得我說過的話耶!(´,,•ω•,,)
其實也只是把寫好的稿積到多一點再一次發而已,總文字量應該沒有特別多啦XD
像是句點的小說連載到一百多章,一定是更不容易的事~(۶•̀ᴗ•́)۶02-11 22:27
Cecil
我一定要提提「他並不是在與誰對話,只是習慣了在一個人的時候把某些話語化為聲音。」這句,宙伊斯不愧是個以 K 面,連「自言自語」這種邊緣興趣都能形容得那麼高深https://emos.plurk.com/81bd2bb9359633f82a8050e9cd823338_w48_h48.gif
(然而身為一個作者,我也很常自言自語 :3
不過宙伊斯頂著那張臉,大概之前也沒像那樣吃癟過吧,難怪愛緹拉的回應可以讓他覺得很受傷,AH↗HA↘HA↗HA↘你看看你https://emos.plurk.com/765a2be17dbed408d1a1453d53974ff8_w30_h18.gif
「果然英雄的理想是正確的,但並不總是做正確的事情。」這句很有趣,就算今天愛緹拉不小心走歪然後黑化,這句話好像還是可以說得通呢。在漫長的旅途中,「目的」與「行為/手段」不小心面臨割裂也是很常有的事情。話說宙伊斯完全就是個個人主義者耶,這跟愛緹拉超級合不來的啦https://emos.plurk.com/5589e0c4f73dc700d80e039c40e4979f_w48_h47.gif
但是我反而覺得,必須要是這種人才有可能陪伴在她身邊。如果是維爾哈克那種類型的話,最後絕對會搞出個大悲劇的(你問我為什麼知道,兩個憂國憂民的英雄如果談戀愛,最後不雙雙赴死那多可惜啊 (X
「他想讓她拿回虛月從她身上奪走的可能性。」所以你當初這樣說不就滿分GET了嗎宙伊斯,給我正坐,身為CP腦宗師我要開始訓話了(略千字
從岔路選擇開始就能注意到,這章的宙伊斯好像發動真名解放一樣,帥爆了!!因為文字的關係看不到角色長相,所以角色像這樣果斷行動的時候,對我來說才算是真正展現出了帥氣可靠的一面。

02-13 22:36

小蛇hebi(詩音)
因為我個人認為某些作品中角色的自言自語都出現得太過頻繁,很不自然,正常情況下這個人是在自言自語應該是件要說明一下的事情,否則會以為是在和別人對話才對XD
但是C大說自己會自言自語……看來是個人差異呢(゜∀。)
帥臉確實讓他不常像這樣子受傷,真是個罪惡的男人!ლ(╹◡╹ლ)
英雄這句話的這個觀念,我當時的感想來源可能是切嗣。切嗣想做正義的夥伴,但他的某些作為在旁人看來有時根本就挺邪惡的。目的和手段無法一致的狀況確實很常有,這就是險惡的世間(。•́︿•̀。)
宙伊斯是個無法融入團體的傢伙,而且基本上是個怪人(?),就算他有想融入的心,別人也不一定會接納XD
如果愛緹拉當時和維爾哈克有繼續走下去,最後雙雙赴死的機率好像確實頗高ww 但是這樣的結局可以算是一種HE(愛緹拉&維爾哈克:???)——是喜是悲好像就取決於兩人最後的心態了( • ̀ω•́ )✧
宙伊斯有夠不會講話,在面對人家的時候只會惹人家生氣XDD
我有看到C大小屋那邊的回覆,宙伊斯又在搶維爾哈克的粉絲了(?),沒想到這章的宙伊斯攻擊力這麼強XDD 不過畢竟是主角,也該適時地帥一波啦!ヽ(✿゚▽゚)ノ02-14 00:42
Cecil
鍊金術師的說話方式好有趣,就像劇場的演員一樣,在劇場以外的地方也這樣說話的人,給我一種神經質的感覺,但我覺得這非常有特色,又不會太做作。話說他一路旅行到碰上宙伊斯應該也很辛苦吧,「說話!都說是說話,然後?金子也被說走了,銀子也被說走了……問題?問題就是問我想留手還是留腳!」這句聽起來超危https://emos.plurk.com/7999fbba15fdee7955fe7f4c50a56530_w48_h48.gif
可能因為我對主題性特別強烈、承載的意義格外深重的文戲比較有共鳴,我覺得宙伊斯和鍊金術師的談話可以說是到目前為止的文戲前三名之一,下面這段對話如果讓愛緹拉聽到,或許她會認為鍊金術師也同樣身中詛咒,因為這段對話確實很具體地概括了詛咒的形象和認知狀態。
https://emos.plurk.com/b0093f9a2feedf28ecacd2738c78b09d_w20_h20.gif瘋狂不好!」鍊金術師居然能以更大的音量壓過他。車廂外的馬伕咒罵了一聲。「我不能動……我不能動……我在動,但是我不能動!那不是我!但那就是我!我不想要那樣,但又好想那樣……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再來,有時候好害怕,有時候好期待……我打贏了猴子!我打贏了山豬!我遇到熊!但是我沒有死!https://emos.plurk.com/f7c7bfe013299dc30e3f9015dc6e7afc_w20_h20.gif
我看完這段以後回想了之前幾次愛緹拉發作的樣子,發現詛咒好像真的就是這樣(怕.jpg
「我們兩人都會開心,這不是很好嗎?」雖然不是在說謊,但宙伊斯你是不是又在花言巧語了!?
然後馬伕那句「客人,你最好確定要是拆了我的馬車你賠得起啊!」我每次看都笑超久XDDDDDD

02-13 22:36

小蛇hebi(詩音)
鍊金術師的說話方式靈感來源是遊戲「上古卷軸」裡面的小丑西塞羅,這個角色給人一種「你到底是瘋了還是沒瘋」的感覺,我覺得非常有趣,就試著用我自己的方式來描寫出那種說話方式了。
順帶一提這個遊戲裡面的對話是不能夠跳過的(可以中途跳出,但劇情就等於沒跑完),所以每當小丑說話的時候都必須忍受他那忽高忽低、一下激烈一下平靜的詭異語調。於是我透過劇情把這份親身經歷分享給宙伊斯了ლ(╹◡╹ლ)
是的,雖然沒有足夠的篇幅能夠好好講述鍊金術師的故事,但是從他的言語中也能對他之前經歷過怎麼樣的事情略知一二(; ・`д・´)
宙伊斯:只會油嘴滑舌、花言巧語,重要的話都不會好好說的男人(X
馬伕表示,這客人已經很奇怪了,又帶一個更奇怪的人上車,有夠衰XD02-14 00:42
Cecil
雖然故事中「虛月詛咒」是一種最好不要中招的東西,但宙伊斯卻希望得到那種詛咒帶來的力量,繼續朝自己當初沒能完竟的理想前進,這著實是件耐人尋味的事。他已經完整看過愛緹拉因為這種詛咒而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但還是想變強。脫離故事的脈絡來看,這個選擇至少有個優點就是能讓宙伊斯成為愛緹拉的同伴,有時候,不管嘴上再怎麼說自己能理解對方,都還是不如變成對方來得更能說服對方,自己了解他的處境。不過,如果宙伊斯第一個想到的是這件事,那他大概也是再次落入了「故事主角是愛緹拉」這樣的陷阱,所以百般思考後,我覺得他最優先想到的是自己的理想,或許還是一個比較合理的走向。

https://emos.plurk.com/b0093f9a2feedf28ecacd2738c78b09d_w20_h20.gif他不是英雄,也沒有拯救所有人、守護所有人的志向,但他也沒有辦法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而不擇手段、不惜傷害他人。簡單來說,他就只是個無法選擇、無法立下覺悟做出重要決定的懦弱男人罷了。https://emos.plurk.com/f7c7bfe013299dc30e3f9015dc6e7afc_w20_h20.gif
就是……一般人https://emos.plurk.com/5a314ffde001a8973856c3f170eebd04_w48_h15.gif
不過有時候,正是因為本質上是一般人,做出一些令人意外的選擇時,才會顯得那麼珍貴。
「瘋狂殺人魔盯著獵物的表情。」這形容超好笑,沒啦拉茲,只是因為同車的是個帶把的所以宙伊斯心情不美麗而已(但咧
「放心吧,見到她我就會好起來的。」這句完美戳中我,宙伊斯你真的很危險(褒意
拉茲人也太好了吧,不僅嘴上沒怎麼消遣宙伊斯,還祝他馬到成功,宙伊斯你真的要考慮把你們的朋友關係升級一下,現在我宣布你們是超級好朋友了https://emos.plurk.com/b41df23f98bf0532fce0813e578f1ffa_w48_h48.gif

02-13 22:37

小蛇hebi(詩音)
確實,如果有人說能夠理解愛緹拉,那就只是說說而已——但是假如和愛緹拉擁有相同的詛咒,那就確實完全能夠理解愛緹拉的心情了。
不過,這邊的宙伊斯當然沒有想到這種事情。仔細一想,這個故事從頭到尾宙伊斯好像都沒有要試著理解愛緹拉的心情(太壞了吧)。這邊他想要得到詛咒的原因確實完全是為了自己。
因為宙伊斯眼裡看著「英雄」(他擅自認定的),所以相比之下自己簡直就是個沒用的懦弱傢伙。但是確實這就只是一般人而已啊(´;ω;`)
宙伊斯:最近共乘馬車的怎麼都是男的(氣噗噗(X
油嘴滑舌技能依舊在XD
這邊因為自己的好友瘋了(O)要去危險的地方,拉茲知道情況非同小可,所以也沒怎麼損人了。這人確實是個超級好朋友啊d(`・∀・)b02-14 00:42
Cecil
宙伊斯寫給愛緹拉的信被整個討伐隊的人看過這邊我快笑死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312/9cacbe4d89ac936ca02d392151bf8988.GIF
雖然信裡也不太可能寫什麼肉麻的東西,但寫給別班女孩的紙條最後整班都傳閱過還是很衝擊啊XDDD
「即使謊言可能會讓事情變得簡單,而真實既痛苦又令人無法承受。」這句話很有份量,讓我相信宙伊斯真的是下定決心要改變了。就算是成人,也有很多人至今都依賴著謊言生存,我自己也不敢保證我就是一個百分之百誠實的人,所以這句話給我的感受很深。在往正確的道路前進之前,必須要先破除麻痺自己用的謊言,然後去面對苦澀的真相,不這樣做的話,就無法得到某些東西。宙伊斯想必也是懷著這樣的念頭在趕路,最終來到愛緹拉面前的吧。
看到兩人決鬥前的對話後我想,上一章宙伊斯的「我想守護你」被認為很奇怪,大概就是缺少了這樣的對話,既沒有前因也沒有後果。但是在這章,下定決心的宙伊斯把他對愛緹拉還有她身上詛咒的感想,全都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也是因為這樣,愛緹拉才終於接收到他真正的心意。不過,即使兩人的心意稍微相通了,他們也有各自的理想和執著,人並不只是靠著對他人的愛情而活,而同時也會需要去實踐自己的理想、貫徹自己的信念、維護自己的自尊、證明自己的過去不是毫無意義的。所以我很喜歡愛緹拉給宙伊斯的回答,雖然那是一個會讓人想搖她肩膀要她不要這麼死心眼的回答,但卻非常有她的風格。如果會在這裡點頭答應宙伊斯的請求,那愛緹拉就不是愛緹拉了。
上面這段簡單說的話就是:決鬥!給我決鬥!情侶決鬥就可以同時又閃又燃了,一魚兩吃!
期待下一章https://emos.plurk.com/9e9b39a4f0e1d1f5a37e242ff2df7cf5_w48_h48.png
(然後我要押宙伊斯輸,這樣他輸我就賺,他輸我就有被打敗後的愛緹拉CG可以收,完美

02-13 22:37

小蛇hebi(詩音)
很懂得苦中作樂的討伐隊XD
而且這邊的重點是,信被所有人看過對於宙伊斯來說反而比較無所謂,但是對於愛緹拉來說會比較困擾,因為很有可能會有人來問八卦、或者是以神祕的眼神偷看她ლ(╹◡╹ლ)
以這段劇情來說,真的是明明隱瞞的話事情就可以變得超簡單了。但是宙伊斯從故事一開始就一直在隱瞞,所以到了最後一刻,即使是這樣事關重大的一刻,仍覺得應該是時候改變自己了(被愛緹拉罵了這麼久終於學乖了)——但也因此導致了接下來的狀況。這是個角色改變自己變成更好的人,但反而能引起更多衝突劇情的例子XD
宙伊斯終於學會好好說話了d(`・∀・)b
>雖然那是一個會讓人想搖她肩膀要她不要這麼死心眼的回答<真的,有時候都想衝進故事裡拉著角色對對方喊「你幹嘛要這樣!QAQ」XD 但這種固執的性格就是構成這個人的一部分,不是搖幾下肩膀就可以甩掉的。
所以給我決鬥吧!我要看到相愛相殺!(*゚∀゚)
不要學宙伊斯玩起賭博啊!(但是既然怎麼樣都賺的話好像可以(゜∀。)
(但是有一種情況叫做不輸也不贏……02-14 00:42
Cecil
抱歉補一行,這章的宙伊斯很帥還有一個原因,我對那種「男人很誠實向心愛的女人狂丟球(觸身球、直球、曲球、伸卡球等等皆可)」(性別反過來也可以)的發展超喜歡的https://emos.plurk.com/aab6522707d5dac67199046e33e81e72_w48_h48.gif
所以像維爾哈克那種從表情就在說「我很在乎你」的類型超級容易擊沉我 ._.
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910/f7b61e188b18f6b47a4c8572a0541492.JPG?w=300

02-13 22:41

小蛇hebi(詩音)
這章的宙伊斯確實是狂丟直球XD 不過我覺得我的故事裡面會狂丟球的角色應該比較少,大部分的人都是有話都不好好講(宙伊斯不用笑這章之前的你也是),所以難得一下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維爾哈克,這是SSR稀有事件d(`・∀・)b02-14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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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fl20180818大家
所以巴哈現在是擦邊網站了嗎?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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