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歲姊，真的不需要我們送妳嗎？」
「不用啦，你們好好看店吧，又不是之後都不會再來了，我之後應該也有更多時間可以陪你們，想找我吃好吃的或是玩遊戲都可以，就隨時聯絡吧！」
傍晚的央和中午的央一樣沒有任何變化，不同的只有在城市不同處閃爍的燈光。青歲謝絕了小曙等人的陪伴，轉身出了店外，迎向一貫的霓虹燈火。
在這之前，她還不知道有個人一直守在這裡。
「要走了嗎？我送妳。」
那綠髮的身影，似乎在庭院旁等待許久了，他收起桌上的筆電，起身和青歲並肩而行。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喜歡自主當邊緣人了？」
青歲有點傻眼的看著曙葉出現，她沒想到對方就這麼一個人在不遠的地方窩到她要離開為止。
「只要有電腦，哪裡都可以工作。只要有量子密儀，哪裡都能修練。」曙葉溫和的笑著說：「我如果在那裡，艾歌和小曙還不立正坐好。小曙都快把我小隊弄倒了哈哈。」
曙葉看起來心情不錯，他身上服裝和過去一樣，總是那一件黑色大衣。但在這之前，他最常穿的其實是正規軍的服裝，今天是特別穿回了這一件。
「不過也沒什麼不好，世界上本來就不該需要那麼多冒險者，他們能撐下去就是他們的本事，撐不下去也沒關係，爸本來就不需要他做這行。」說到這裡，他一派輕鬆地問道：「喜歡這個城市嗎？」
「這個嘛......跟以前很不一樣，沒有說喜歡、但也沒有說討厭吧。我對它還不夠熟悉，所以也沒建立起和阿斯嘉特同等深厚的情感。」
「嗯，雖然青歲，妳不是因為拋棄幸福才來的……但，這裡是地獄喔？妳要回去的話可就麻煩了，妳知道的吧？」
「你覺得我知道昔日的朋友和同伴都在地獄之後，還能夠安安穩穩的一個人在天堂過日子嗎？不要鬧了好不好，應該連你都不會認為我是這種人吧？」青歲兩手一攤。「頂多就是想著，你們本來都已經要覺得逝者已矣、習慣沒有我的新城市和新日子了，我才出現會不會不太好而已。」
曙葉看了青歲一會笑而不語，他有太多可以說的，但最後還是一笑而逝。
「那就好好享受現在的日子囉，也許等希莉卡再強一點，正規軍再穩固一點，這邊就能穩定了。突破那層黑暗可能還要很多時間，但不會像前幾年那麼難過。既然你回來了，又聽說在別的地方待了幾年……身手沒落下吧？等等要不要去練兩手？我認真的，和其他人練的話，小輩太小、其他人不一定有空。有我在，正規軍場地隨便用。」
「也沒有很久啦，那裡的時間流速差不多比這邊慢一半左右，對我的體感來說就過了一年半而已，而且也不是完全沒有碰過要戰鬥的場合......但是練手的話倒真的不必了。現在有國教的存在，我不可能達到以前的強度，比起更容易讓自己陷入險境，不如好好用我的頭腦還有處理公文的穩定度繼續帶來貢獻，我覺得會更有效益。」
曙葉聽聞之後表情先是一愣，接著釋然的露出溫柔微笑。
「也是，青歲這方面的熟練度，一個人就能擋一個團隊。那有什麼需要再房卡聯絡我囉，我就送青歲到這裡？還是說路況不熟，要到前面大路口？」
不知怎的，青歲從曙葉的話中聽出的反而是「妳還有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這樣的意思。
「怎麼了？你好像很驚訝我會選這條路似的。」在青歲眼中，信仰之力大傷的她如果要在這個大家都滿心歡迎她歸來的世界好好活著，又能保有與過去相似的價值的話，她就沒有其他選擇。「我跟你一對一交談的話也不會有別的人聽到，所以你真的有什麼想法也都不需要對我隱瞞。我當然知道你的經驗和思慮，都比你弟多太多了。」
她會這樣說，也是代表她希望曙葉可以直接對她表明很多事情。
「那我就直接說了。」曙葉說：「我覺得，妳沒有說實話。」
「？！」
「如果妳是為了對抗四災回來，那不會挑大家退守到這鬼地方才回來。如果是為了傷心的大家，那就不會挑三年後大家習慣的現在。如果妳真的怕尷尬所以不回來，那妳就不會選擇回來。」
「……」
「那邊發生的事情，對妳的影響，不是單純的不愉快可以帶過的吧？」
在說到第五句的時候，原本從容聽著的青歲還是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對不起，這件事的確是我不對。」
「……」
「妳不原諒我或是想離開也情有可原，我不會為自己做任何的辯護。」
「你這不是給我希望又給我絕望嗎……」
「這件事是我的錯，但我也不想瞞著妳，搞到後面如果真的往那個方向發展，卻讓妳最後才知道，我覺得更殘忍。」
「我是真的以為沒事了……為什麼現在又變成了這樣呢……但是我完全沒有立場可以對你生氣你知道嗎……」
「妳有立場，完全有立場。」
「我沒有。」
「怎麼會沒有？」
「因為我是過來人，因為我他媽懂你在想什麼，因為是我先讓你失去了感覺……」
「妳的過去我不管，但這是妳的現在。」
「哈啊……」
有你的，曙葉，你真的懂。我明明什麼都沒說，你竟然能猜得出來。
「......傳送門在央城建立許久之後才出現是真的，你要證明的話我可以給你看紀錄，我不需要在這方面造假。不過......不是單純的不愉快也是真的，所以不用擔心，我會過來就是代表我有想過。怎麼說呢？浪久了終究還是要把未盡的責任給撿回來的，不是嗎？」
「妳想說的話，我就聽妳說。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那我就直說了。我不希望妳把這裡當成一個……單純的退路，妳回來的當下，妳就是很多人心中的另一道光了，如果抱著單純退守心情的話……」
曙葉本來似乎想說重話，但停頓過的最後，還是只說了一句：「那可不行喔。」
「你就真的甘心讓渣男的標籤繼續貼在你身上嗎？」
「那不是甘不甘心的問題，事實就是如此，不管我後續做了什麼去彌補都不會改變我曾經傷害妳的事實。」
「是我先傷害了你，但若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有所成長，所以我還是很感謝你的。」
「妳不用對這樣的我抱持感謝。」
「……」
「大概都是我的報應吧，最後，我誰都留不住。」
「如果是現在的我回到去年跟你交往的話，大概就不會發生任何事情了吧。」
「……是啊，大概會滿穩定的吧。」
「唉，為什麼都在那之後才懂呢？」
「正常啦。」
「我只能說，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又走到了一起，你就真的不能再像你說的那麼渣了。你不能辜負我，也不能辜負所有關心我的人的信任。」
「就看繞了一圈我們會不會再走到一起吧，如果有那麼一天，我答應妳，會用盡全力愛妳。」
「我也希望，這會是你真的深思熟慮過後做出的選擇。我能給你的時間應該會足夠充分，雖然……可能再也不能見。」
「聽我說嗎......其實真的要說也沒有什麼，不過......好好珍惜亞茵吧。」
她好不容易甩去了被她留在另一端的男人的身影，那一句珍惜說得語重心長。「她無論是修養、脾氣、操守，都比我好上十萬八千里，我是完全學不來的。」
「我心中有一百種此時想用來誇獎青歲妳的形容詞，從外表到內心、從談吐到修養，但是妳把亞茵拿出來說了，我就只好把這些話吞回去了。並不是因為比較什麼的，而是妳事後如果跟亞茵說我稱讚妳什麼，那以我念過的書，我沒辦法再用更好的詞形容亞茵……總之，我和亞茵都很喜歡妳的。」曙葉說。
「如果你們知道我以前曾經在克里米昂號上幹過什麼的話就不會這樣覺得了，不過那艘船已經被群吃掉了就算了吧。」
她其實很慶幸那筆不光彩的痕跡沒有留在義勇軍史上，就連文森都不知道。不過後來她也在另一個世界直接見證了現世報，某種程度上應該也算是勾銷了。
她不怪他，因為她也曾經這樣傷害過一個愛她的人。
「既然都回來了，就把那邊的事情斷在那邊吧。」
「你說的也沒錯，某種程度上我也是強迫自己做個切割吧，現在沒有人過得來，我也回不去，我就不會再去想我做過多少無法挽回的事情造成了多少傷害，然後專注於現在。」青歲感嘆地伸了個懶腰。「說不準哪一天，又會在某處出現什麼轉機呢。至少我是願意相信這一點的。」
「說起來，妳回來後，小麥應該也會更有工作的動力，妳覺得我該不該建議小曙多給小麥一些工作，讓小曙知道小麥真正的能力？」曙葉半開玩笑的說，但他看起來不像有開玩笑的心思。
「或許吧，你可以試試看？」青歲有點不太確定曙葉這麼問的用意，但她還是回答了。
曙葉笑望青歲神情，又回過頭看著前方的路。那底下其實有更深的、說不出口的話語，但他只能用玩笑帶過。
一條不到五分鐘街道、一個寂寞轉角、一個無光小巷，兩人在不知不覺間並肩走出巷子，來到了大馬路之後，曙葉揮手攔下了央城中央載客的便車。
或許那之後，兩人因工作和想前進的方向不同，而更難有機會像這樣同行，但是那條路上，他們對彼此又理解了多少，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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