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喜歡的人，是當年在軍校是大他兩屆的學姊、現在他堪稱遙遠的直屬上司。
只不過，對方從來不認得他。
其實他們有過一段時間的交流，是學生會舉辦的筆友活動。那時大家都把這個活動作為認識異性找對象的管道，秦不否認自己一開始也是這樣的。
但誰也沒想到來回幾次就發現，對方不但是學姊，還是當屆每學年年級第一的學霸！
那時秦的學科快被當光了，這個筆友交流活動瞬間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好好一個帶著粉紅色泡泡的活動硬是給兩人弄成了學術交流。這個神奇的學姊，也給了秦不少寫報告的方向和想法。
不過學姊說她對感情不感興趣，正在努力抱佛腳的秦也就識趣的沒去提見面之類的事。
不過在一次朝會，他還是遠遠見到了那位學姊。
學姊叫瀾泱，成績年級第一，沙盤戰冠軍組的隊長，散打社的副社長……只一眼秦就被迷住了。他沒想到竟然有女孩子能把制式古板的軍服穿得這麼好看，英氣凜然。略長的黑髮紮著高馬尾，沒有笑容的面龐五官端正、氣質清冷，行軍禮時動作俐落又優雅。
隔年畢業就被軍部挖走了。
有了目標之後秦總算振作起來奮發向上，最後以優秀的體術成績還有機甲精神連結率進入軍部。
他拒絕了無數神經網絡機械工程師，使盡了叛逆，這才終於被扔到瀾泱所屬的第三軍團第二機甲小隊──聽說其他軍團管不住的刺頭全被扔來這裡了。
雖然秦一部分是故意的，但光看這個幾乎可以說是軍隊不良分子組成的小隊能安安分分甚至在實戰成績中名列前茅，還是不難理解瀾泱到底有多的鐵腕。
到這個時候，他才真的有機會近距離接觸自己的暗戀對象。
她實在長得很漂亮，黑髮整齊地紮起，黑瞳清冷，膚色因為長年待在室內已經變得冷白。不過說長年待在室內，她一點也不瘦弱，新兵入伍受訓時需要負重長跑二十五公里，擔任教官的她能在一群年輕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揹著刺槍臉不紅氣不喘地跟著跑完，能把每一個來找碴的男性打得跪地求饒，能在進行沙盤演練的時候把同僚殺得片甲不留。
她是真正的軍人，不苟言笑，比所有男性都還來的鐵血冷漠，完全沒有嶄露過半點女性會有的溫柔……
真是該死的讓他著迷。
許多同僚聽到秦喜歡瀾泱這件事都用看神經病的奇妙眼神看他，結果一個一個被他抓去演武場「切磋」了。
他腦子不算太精明，算清楚戰局後就算不清女人心了，何況瀾泱還能算是女人中的異類的異類。
他們搭檔了三年，他變著法子想吸引瀾泱的注意力，認真寫過報告超時值過勤，也故意翹班胡鬧過，但通通失敗告終。
該賞就賞該罰就罰，兩人中間隔了太多層階級，出了事自有負責人得頂著，真的傳到上頭，那女人也彷彿眼中只有軍規，看他的目光只有平靜與冷漠。
也有想過好好告白一次，但打聽了很久，聽說當年送花的送什麼的當眾求愛的，全都被無情拒絕了。
『我老早就懷疑她是男扮女裝了。』
秦在打聽情報時，沒少有人在背後偷偷議論。
『或者她其實喜歡同性？』
『從來沒見過她和哪個男性走得比較近，我和她高校是同一屆的。』
『那又怎樣？我中學和她同校，那時候那種用調皮搗蛋吸引喜歡女生注意的小屁孩特別多你知道，每個敢捉弄她的都被拖出來揍了一頓，不知道碎了多少純純的少男心。』
『……』
『軍部的女性本來就不多，當年追求她的人可以繞校場三圈呢！你看看現在？根本沒人敢跟她多搭兩句話。』
『我猜她也不介意自己熬成老處女……噓，我什麼都沒說，你沒聽到。』
到最後秦發現，似乎自己無論怎麼表現怎麼努力都不會進到她眼裡。軍部裡像自己這樣有才能的人很多，而作為一個堪稱全才的資優生，瀾泱也付出了千百倍的努力。
等自己累積戰功至能晉升到與她平等的高度，怕是人都老了。
秦看著瀾泱在三年間又從中校爬到上校，離自己越來越遠，實在沒法了，咬了咬牙豁出去，請纓了最困難的一件敢死任務。
那時瀾泱看著他，第一次有了比較不同的表情，皺起眉頭在作戰會議結束後留下了他。
「你還太年輕了，這個任務需要一點資歷，你清楚你並不適合。不要做無所謂的折損。」
秦低頭看她，漫不在乎地笑笑，「上校在擔心我嗎？」
「我不能讓我的下屬平白犧牲。」
「那您應該也清楚，那些『有資歷』的人，戰力根本不及我。您也說不會讓下屬平白犧牲，所以我才是最適合的人選。」
「你還有成長的空間，需要時間去累積。」瀾泱的聲音冷酷，「那些人已經到頂了，只要能為你爭取到時間，他們就算失敗也不算浪費。」
秦忍不住笑出了一口白牙，微微傾身逼進了一些，看著她因為自己的輕浮露出不悅的眼神。
「上面答應了我，只要完成任務，會實現我一個不過份的願望……您會幫我吧？」
「不如你和我說說看，願望是什麼？」
「不好意思，無可奉告。」
「……我明白了。作為你的直屬上司兼任精神連結官，先行祝你旗開得勝。」
「遵命～」
九死一生完成任務回來，上層十分滿意。他順利從少尉晉級，頒發勳章時上層準備兌現承諾，問他想要什麼。
秦抬頭看著高高坐在頒獎台邊上的瀾泱，露出了一個志在必得的笑。
「我能有今天，多饋了瀾泱上校的鼎力相助。有那個機會的話，希望我和她能負責彼此的一輩子。」
瀾泱的眼睛在一瞬間睜大了，不敢置信、憤怒、厭惡毫不掩飾地流漏。要是眼神能殺人，秦估計已經死幾百次了。
可想而知瀾泱當然不會認同，再怎麼說這也太可笑。
結果上層竟然做主答應了？！
還真是驚喜。
隔天來了專車接他們兩個去婚政局，知道大概沒什麼人能打得贏暴走的瀾泱，也沒配隨扈，就一個戰戰兢兢的司機。
要是瀾泱抗命秦估計只能自己想辦法把人塞上車了，想也知道上層大概有人正興高采烈地等著看笑話。
結果瀾泱出乎意料的平靜。
兩人在後座一左一右坐著，瀾泱靠著車窗看也不看他一眼，從玻璃的反光中明顯看到神色冷淡，完全沒有即將完成終身大事的樣子。
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但真的在表格面前，她簽名蓋章得很乾脆。
有一瞬間秦很高興，但在他想為瀾泱戴上精心挑選的戒指時，瀾泱拒絕了，好說歹說才把戒指收下，卻是放進了口袋中。
那樣冰冷疏離的態度讓秦明白，她只是算清楚了利益而已。
行吧，那麼這個利益的計算應該包含夫妻行為吧？
用膝蓋想都知道沒有。
不過在連房間都被重新發配到同一間後，她應該是有心理準備的。
……
沒辦法了。
晚上來到兩人被重新安排好的住所，秦洗好澡，在浴室好好活動了下筋骨。
要用強的了。
那一架打到住所差點被拆了，瀾泱是真的很厲害，不過秦之所以在軍隊出名，並不是因為他是個不服管教到處找碴的刺頭兒，而是他巔峰鼎盛的戰鬥力。
好不容易把人壓制住，秦看見了瀾泱眼中極力掩藏的恐慌與無措，全身都在幾不可查地顫抖。
活到將近三十歲，瀾泱身上還沒有一絲男性的痕跡。像是一塊在戰場染了血的玉，把血洗淨後是無與倫比的單純潔淨。
秦放軟了強硬的姿態，耐心地低聲哄著她一點一點把身體打開。儘管過程並不順利，但依舊到了最後，一手死死扣著那緊實而線條優美的腰，秦看著那張因劇烈運動而變得紅潤的唇微張、控制不住得散逸出喘息與輕吟，忍不住低頭吻上，發出滿足的嘆息。
──這個人徹底屬於他了。
好吧，秦得承認，自己就是個渾蛋。
發現瀾泱在吃避孕藥後，就偷偷拿著藥去內部醫院，逼著醫生把藥全部都換了。
然後回去之後加倍折騰瀾泱。
雖然每次試圖跟她發生點什麼都會出現肢體衝突，但結果還是美妙的，這讓秦樂此不疲。
然後某個月，瀾泱的月事遲了。
戰務官、神經網絡機械工程師、第三軍團副指揮、第二機甲小隊負責人……身兼數職，瀾泱是真的很忙，回去還要應付秦折騰的妖蛾子，好不容易能休息的時候都是直接一睡不起的，這導致秦還比瀾泱早發現這件事情。
那一瞬間秦的心情真是複雜透了，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恐懼瀾泱發現之後的反應。
思考了一陣子後……他去民生部門，悄悄弄來了一把新的鎖。
想也知道瀾泱後來氣瘋了。
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新鎖，秦趁瀾泱一個不注意一傢伙把門關了，接著跑去向軍部上層替瀾泱請了假。
秦回來的時候屋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下一瞬間瀾泱憤怒的從指間翻出了一把匕首撲向他。
乖乖，這次真的不是鬧著玩了。
好不容易把匕首扭下來將人壓制到床上，秦身上也多出了好些滲著血的傷口。陪著笑臉把好話說盡了，還是沒能讓瀾泱眼中的怒火消退半點。
從那天起秦就只能在外面打地舖睡了，當然他也繳了瀾泱身上的所有武器。
守了整整兩個月，瀾泱總算平靜了一些接受了事實，卻開始出現嚴重的孕吐反應，吃一點東西就能把胃酸膽汁整個嘔出來，痛苦得想死。
看著瀾泱一點一滴消瘦下去，漸漸沒了力氣對他動手動腳，秦除了盡力供奉茶飲食水，就是道歉。
秦這時是真的感到愧疚了，甚至在瀾泱試圖掐死他的時候放棄抵抗。
看到秦臉色脹紅卻依舊動也不動地注視著自己的樣子，瀾泱最後還是鬆手了，神色頹然地任由秦滾到一邊大咳特咳。
秦緩過氣來小心翼翼地看她，一會兒頂著脖子上的掐痕找來的大衣將瀾泱整個人裹好，然後抱著她去內部醫院做檢查。
因為實在虛弱到可能影響到胎兒健康，後來很長一段時間瀾泱都住在內部醫院裡。
五個月過去，瀾泱生產的那天正好趕上了國慶前的軍演。
秦好不容易捱到演習結束，作戰服都來不及換下便急匆匆的往內部醫院趕。
是個女孩兒。
躺在床上，瀾泱就算神情委靡模樣還是很美，只不過看著手足無措抱著女兒的他，眼神像是要殺人。
秦心跳了一下，彷彿頭上澆下了一桶冷水稍稍冷靜了下來，直覺他幹的這事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
女兒取名為莉莉，在狀態穩定後就交給了內部醫院附屬的托嬰中心照顧。而瀾泱也恢復得很快，在產後兩個月時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那時秦正準備去訓練，聽到開門的聲音抬頭一看，只見一身軍裝整齊的瀾泱，頂著招牌的冷臉走進訓練室。
秦眼睛一亮，朝她笑了一下，卻見她看著自己，狠狠瞇起了眼睛。
那種秋後算帳的感覺，不妙啊……
但緊接著就輪到他要升空了，沒什麼辦法，秦別無選擇的上了座機。
只不過他想都沒想到，升空到極限高度後，自己跟座機的精神連結會突然斷開！
本來在空中依然瀟灑自在的感覺驟然消失了，剩下的是錯愕的秦和正在瀕臨失控機甲。
早就超過可以緊急迫降的高度了，失去了連結他只能手動駕駛，但在持續高速中，手動駕駛怎樣都比不得精神控制準確。
座機的提示系統緊接著被關閉，慌亂中一個沒察覺到的高空亂流將他捲入，座機開始失控打旋然後往地面直線墜落。
秦拚命冷靜下來，一邊重新調整機身一邊重新設定主控權，緊急彈射的按鈕直接被他無視。
他和這架機甲搭檔已經五年了，沒人能比他更熟悉。這種時候，就是活活摔死他也不會放棄。
終於，秦在墜地前再度完成連結，配合手動操作一個急拉……
機甲戰機一飛衝天，重新回到空中翱翔，恢復了穩定。
秦呼出一口氣，一身冷汗，低頭一看雙手都在顫抖。
好不容易回到訓練室，瀾泱已經離開了。整間訓練室的同僚都用異樣的眼光看他，見他臉色難看，誰也沒敢說一句話。
秦的目光逡巡了一圈，緊接著是難以言喻的憤怒與無力湧上
真的不用猜都知道剛剛是誰幹的了。
──瀾泱是真的想弄死他。
衝回住所，瀾泱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胸身姿挺直，聽見聲音後將冷淡的目光投過來，美麗但顯得過分嚴肅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像是看著一個死人……不對，哪怕看一個死人都不會這樣無動於衷，更像在看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開口連聲音都不帶一絲情緒。
「我剛剛已經交代過整個第三軍團了，明天起所有機甲駕駛增加手動操作的訓練，列入年度考核。」
「……」
秦一瞬間是真的想打她一頓，打趴下再按到身下操，操到服為止，看她還能不能繼續頂著那種冷漠的模樣。
但在他把滿肚子惡劣的想法付諸行動前，裡面的房間突然傳來嬰兒的哭聲。
「……」
嘆了口氣，秦鬆開拳頭，轉身走入房中。
他的……他們的莉莉，是瀾泱吃盡苦頭才生下來的。就衝著自己坑了瀾泱這點，他合該讓著她些。
只不過，抱著莉莉，秦摸著那頭和瀾泱如出一轍的黑色髮絲，還是覺得有些委屈。
「寶寶，你爸喜歡妳媽好久了，但妳媽心裡就是沒我……」
愛了就是愛了，自己挑的老婆就算被弄死也要負責。
這事是真的鬧得有點大，上頭想停瀾泱的職，但被秦硬頂下來了，堅持這是隊上的訓練，是自己失誤沒操作好才出了一點小意外，還抱怨了一通機甲部分系統老舊重新開機緩慢需要更新。
最後上層記了瀾泱一支大過，以瀾泱身體還沒完全復原為藉口強制休息三天後，把這件事情壓了下去。
不過秦沒想到的是，瀾泱說要加入手動操作訓練的事，是來真的！
理由還很堂皇：為了避免系統被敵人干擾或故障時因為過分依賴精神連結導致無法反應。
那段時間整個第三軍團像是剛開始學習飛行的雛鳥，在空中飛得一個叫灰頭土臉的，連秦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害同僚被遷怒了。
秦跟瀾泱這段婚姻，內情一點都不光彩，兩人沒有宣揚，上層自然也不會說出去引起眾人注意。
連孩子都有了，同僚只當秦多年暗戀終於藉著上司下屬的搭檔關係修成正果，絲毫沒覺得會有什麼內幕。
畢竟秦從長相到能力都很出色，會得到女性青睞也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
但有一說一，能得瀾泱青眼是真的了不起。
一次沙盤演練，在等待系統分組的時後，終於有同僚偷偷問秦是怎麼擄獲瀾泱芳心的。
秦想了一下，笑得特別臭屁，「只要比她更強就行了。」
「唷，想不到上校還是個慕強的？」
「秦哥威武！」
但沒多久秦就笑不出來了。
名單出爐，他的對手，隊長赫然就是瀾泱。
這說沒人在背後搞鬼秦都不信。
那天秦連輸三盤，一敗塗地得連同僚都忍不住側目了。
晚上回到住所，瀾泱剛哄睡了莉莉，正對著鏡子梳髮，目光倒是有穿過鏡子瞧上他。
不過這是秦背後動手動腳太多次導致的結果。
「妳都不讓我。」
「……什麼？」
秦還委屈上了。
「今天沙盤的分組是不是妳搞的鬼？」
「……不是。」
「瀾泱，妳一點也不擅長騙人。」
「騙騙敵人還是很擅長的。」
可不是嗎？今天秦就被虐得體無完膚。
「妳真的是一點面子都不留給我。」
「軍人的面子都是自己爭取到的……而且戰場上會與你面對面的只有敵人，你要我對敵人放水？」
「……那我也不放水了。」
看來得在床上正一正夫綱了。
漸漸小莉莉也要三歲了，開始會跌跌撞撞的到處跑，正是對世界充滿好奇心的時候。
雖然擁有這個孩子並不是瀾泱的本意，但她還是拿出了所有耐心，盡其所能的為這孩子準備好生活中的一切。
儘管無法從那張沒有什麼情緒的臉分辨瀾泱究竟愛不愛孩子，但依然讓秦感到放心。
瀾泱能把物質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他就能給小莉莉盡可能多的愛和陪伴，讓她不致於變成瀾泱那種不苟言笑的樣子。
說實在秦有時候會感謝自己的渾蛋，要是沒有小莉莉，他無法想像自己現在和瀾泱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大概還在水火不容的肉體關係吧。
而此刻光是處在同一個空間，看著瀾泱神色溫和地拿著繪本教小莉莉一個一個認字，就讓秦有種能歲月靜好到天長地久的感覺。
國際情勢本來就不太合諧，這幾年是越來越緊張了。鄰國三不五時軍演到我國邊境，秦不得不隨時待命，瀾泱也時常開會到三更半夜才回來。
小莉莉在中心托兒所待的時間越來越長了，直到有一天秦回到住處，看見瀾泱坐在熟睡的小莉莉床邊，眉眼間帶著濃重的疲倦。
「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必須把她送走。」
秦猶豫了一瞬，還是走過去攬住她。
瀾泱難得沒有表現出抗拒，或許此刻她真的太需要一個人能讓她靠著。
「就照妳說的做吧。」
隔天秦就將小莉莉交給了素未謀面的丈母娘，讓她帶著小莉莉出國了。至於瀾泱……她還在戰略會議室裡，脫不開身。
說實話秦是有些沮喪的，小莉莉是他和瀾泱的女兒，但作為軍人，他們竟然都沒有把握可以保護好她。
臨別前，秦拿出一條項鍊，戴到小莉莉脖子上。
卻沒想到，小莉莉也從衣內拉出了另一條項鍊。
「媽媽也有給我一個。」
秦訝然，打開上面的吊墜，裡面赫然是自己的照片。
「看，是爸爸。」小莉莉得意地獻寶。
秦突然一陣鼻酸，跟著將自己的項鍊墜子打開。
──相片上的人，是瀾泱。
瀾泱的母親不忍地將頭別開，剩下小莉莉一派天真地捧著收到的禮物，看起來很開心。
秦摸了摸小莉莉的頭，「好孩子，乖乖跟外婆去玩吧。帶著項鍊，爸爸媽媽陪妳。」
結果還是開戰了。
面對戰場，秦的心態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要是我不幸戰死了，妳找另一個人照顧妳和莉莉吧。」
已經看了二十七小時電子地圖的瀾泱疲倦地揉了揉眉頭，目光一丁點都沒瞥到他身上。
「給我幫忙看圖，別那邊廢話。婚政局在三天前就被砲擊燒光了，門都沒有還想著要我再婚呢。」
看著瀾泱，秦也算理解為什麼自己在逼近生死關頭還能這麼平靜。
畢竟他們第三軍團第二機甲分隊的神經連結工程師和指揮，是瀾泱。
瀾泱能在軍訓時試圖弄死他，但絕對不會在戰場上讓任何一個士兵白白犧牲。
對於瀾泱，他們是百分之百信任的。
戰況一直不好，其他軍團有無數同胞壯烈就義，但瀾泱總能指揮著他們且戰且退，甚至戰績時有輝煌。
戰線漸漸被逼到首都，聽到國家最高領導人逃跑的消息，整個軍部士氣是委靡的。
第三軍團的第二機甲分隊，已經是整個軍部武裝最完整、最能打的隊伍了。
守在最後一個基地，在聽到軍部高層也跟著最高領導人一起失蹤的消息後，瀾泱似乎也放棄了，沒有再下達任何指令。秦找到她時，她正安靜地靠在某個陰暗不起眼的角落，注視著整個基地的人匆忙來去，目光寂靜。
察覺到秦靠近，她偏頭，扯了扯嘴角，聲音很輕。
「秦，國要亡了。」
秦皺眉，伸手強硬地將人從陰影中拉到自己身前。
「這不還有我嗎？妳，我，我們的小隊，都還在。」
「我不想命令你們去白白送死，但……」
但什麼？
敵國的機甲和此刻我國僅存的軍武，戰力實在太懸殊了嗎？
瀾泱看著他，空洞而歉意地笑了，「抱歉，我已經沒有辦法了。這個基地，其實還有一個密道可以通往外界，在他們決定讓你們去死之前，你們走吧。」
秦看著她，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玩笑。
但瀾泱此刻看著他，眼神是難得的認真柔和。
「你們小隊，是我帶過最優秀的小隊，不該平白折損在這。保存火種，才有延續未來的可能。」
咬了咬牙，他忍住想揍她一頓的衝動，用力把她晃了晃。
「妳還有我。」
但瀾泱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冷漠。
「現在離開吧，這是命令。」
「……妳不打算一起走。」
「我得留下來。會演變成今天這種爛攤子，作為指揮官多少得負點責任。」
問題是，指揮官他媽又不是只有妳一個。
深吸了幾口氣，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力把瀾泱拉進自己懷裡，擋住眼睛。
似乎認為這是最後的擁抱了，瀾泱並沒有反抗，任由他摟著。
「妳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然後秦一個手刀劈暈了她。
「哼，走著瞧吧，我的勝利女神。」把人打橫抱起，秦注視著她的臉，用力將人摟緊，最後一個吻落在她碎髮凌亂的額上，「現在的妳不需要給任何指令，只需要祝福我。」
放在城市邊界的警報被觸動，一瞬間基地警鈴大作。
第二機甲小隊的成員早就在座機旁邊等著了，聽到聲音一個一個站起身來。
看著朝夕相處將近十年的弟兄們，秦懶洋洋地笑了，表情有種堅韌的無賴意味。
「再不給那些土匪好看真的要被當孫子了。」
這句話讓原本緊繃的氣氛緩和了許多，還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行啊，秦哥。看你表演了。」
「能打到現在，可見勝利女神是眷顧我們的。」
「什麼勝利女神，眷顧我們的只有瀾泱上校吧？」
「這倒是真的，當年我差點要因為操行成績不達標被趕出軍部了。」
「我要趁這時候說真心話了，其實有一段時間我超仰慕瀾泱上校的！」
「我也是！上校超強的！又很美！」
「雖然老是跟別人欠她幾千萬一樣，但她人真的很好！」
「靠！你們不會這時候還在打兄弟老婆的主意吧？我等等升空就先第一個把你們全打下去！」
「別啊秦哥～大敵當前內鬨是不對的～」
「這一戰可沒有指揮了，大家各自發揮吧。」
「嗯？上校呢？」
「被老子打暈了。」
「嗨呀，你之後死定了。」
「秦哥威武！」
「欸秦，不如你回去之後幫我跟上校告白吧！」
「順便幫我！當年我是真的超喜歡上校的！」
「滾滾滾！少廢話了，要說回去自己說，當然我還是會揍你們！走了！」
「哈哈，遵命！」
但每個人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能像這樣大家一起閒聊了。
隨著第二小隊隊員一個一個犧牲，敵方指揮艦的裝甲損傷評估達到了百分之二十八。只要再加把勁，就有機會癱瘓主控室，讓步兵接管戰場獲得最終的勝利。
但這是多麼不可能的任務啊……
操縱裝甲一個側身閃過一枚導彈，秦在空中翱翔，火力精準地傾瀉在敵國裝甲的主控室上方，卻被牢牢防禦住。
當初幾乎傾盡火力才把所有護衛艦打下來，現在整個第二分隊，就剩下秦和他的副官了，敵方的裝甲主艦損傷卻只有百分之二十八嗎……
秦拚命的思考對策，而這時系統卻響起冰冷的提示聲：【燃料剩下百分之二十】
「欸秦。」耳機突然傳來副官的聲音。
「幹嘛？」
「我燃料剩下百分之二十。」
「我當然知道，我們是一樣的。有時間說廢話不如想想怎麼……」
副官打斷秦的話，「但我的裝甲損傷已達百分之五十八了。」
「才五十八。」秦聽見自己聲音嚴厲，「堅持住！一定有方法！七點鐘方向敵方發射針刺飛彈，快閃開！」
突然，兩人身體傳來異樣。
意識彷彿漂浮著離開了身體，漸漸往外擴散。開始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取而代之的是四面八方的景色和風的聲音，甚至連系統計算出來的敵方導彈軌跡都開始浮現、放慢，在腦海中一清二楚。
「啊，連結率……是上校！」副官驚呼。
秦也是訝然。百分之九十的連結率是機甲精神連結的安全臨界值，再往上可能會讓意識跟機甲連結過於緊密而無法抽離。
副官的最高自主精神連結率是百分之七十九，穩定在七十五，算是高的了。而他的自主連結率最高百分之八十八，穩定八十五，已經是史無前例的數值。
但現在，兩人的精神連結率都在持續向上攀升！
意識漸漸轉移到機甲，既是人也是機器本身，失去了痛覺，大腦開始被各類數值塞滿，他們雙雙來到了這個危險的邊緣。
要達到這種效果只能人為操作，但這非得要同時熟悉機甲與駕駛員不可。整個基地，只有一個人能辦到──瀾泱。
秦知道，瀾泱也開始不顧一切了。就是不知道，她的目標，究竟是國家的勝利，還是他呢？
只見副官飛行軌跡開始改變，一個傾斜閃過呼嘯而去的飛彈，緊接著一連串火力毫不猶豫地打在敵方裝甲防護罩的某個點上，精準又密集。
有那麼一瞬間，防護罩承受不住連續打擊碎了一小部分，裡面的機體遭到了破壞，但很快又復原。
系統冰冷的聲音同時傳來：【敵方裝甲損傷評估──百分之三十。】
「或許勝利女神真的站在我們這裡吧。」副官讚嘆，「秦，你剛剛讓我想怎麼把主控室擊破，其實有一個最好的方法吧。」
「……」
「前面我覺得自己辦不到，但現在這樣好像可以了。」
風的咆嘯與連綿不絕的爆炸聲交錯，秦彷彿知道對方在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你跟瀾泱上校其實是一樣的。那麼珍惜夥伴，讓你們開口絕對做不到的，所以我自己來……等等我會拋一半燃料給你，絕對要接好。機會只有一次，你一定可以成功，然後回去。」
「……希望下輩子，我們能在沒有戰爭的地方認識。」
「肯定可以吧。」副官笑了起來。
兩架高速飛行的機甲在空中交錯，秦卸掉了一個空的油槽，精準接上了副官拋來的燃料箱。
緊接著，副官的座機調轉機身，一個大迴旋在空中繞了一圈，拖著一連串緊跟在後的導彈，將剩餘的彈藥火力全開義無反顧地向敵方的裝甲主艦衝去。
只見副官的座機閃過了數發防禦彈，將防護網轟出一塊缺口後，座機結結實實撞在敵軍裝甲的防護上。爆炸的火光在夜裡紅得刺眼，後方緊追的導彈沒有猶豫地跟著衝上。接二連三的劇烈衝擊，在短短幾秒摧毀了敵方裝甲的防護罩。
最後的最後，他聽到了輕輕的一句話：「秦，其實大家都很羨慕你。」
「嗯。」
秦的火力緊接著傾洩而下。
主艦劇烈震盪，接著彷彿發出了哀鳴，從中整個炸開。
他們成功了。
強撐著用最後一點燃料降落，秦已經疲倦到意識開始模糊。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也沒有疼痛，只有光影和交錯的冷熱。
他依稀聽到聲音，遠方是步兵的衝鋒聲，近一些是眾人的歡呼。接著他感覺到自己的機甲被人打開，下一秒是驚慌失措、高叫著醫官的聲音……
秦墜入了一片黑暗。
等秦再次睜開眼睛，他正躺在病床上。四周儀器滴滴答答，放眼全是一片雪白。他試著動一下手，卻發現四肢完全不聽使喚，下一秒難以言喻的痠痛麻癢從全身上下傳來。
「唔……」
秦悶哼出聲，一瞬間覺得自己還不如昏迷回去。
口渴得要死，他掙扎著想爬起來，終於觸動了儀器。
醫官匆匆趕來，表情看起來很高興，扶著秦小心喝了水。
慢慢找回語言能力之後，秦終於了解現在的狀況。
戰爭是在五天前結束的，秦一落地陸軍就接管了戰場，而他則因為精神連結超載被緊急送進醫院。聽說軍醫和精神連結工程師花了整整兩天，才把他的意識從機甲中分離出來。
瀾泱則因為最後一戰沒參與指揮被指控失職，連違反精神連結法的罪名被一起被送上了軍事法庭。據說她沒有任何辯解，平靜地認下了所有罪行和罰則，而軍事法庭宣布最終判決時間就在今晚。
聽到這裡，秦真的無奈得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做出什麼反應，要不是手不方便，他應該會掩面長嘆。
如果瀾泱的舉動是為了國家，她的反應不會如此沉默。所以，是為了他──她是想要他回來。
所以儘管餓得半死，在膳食送來之前，他還是先請醫生拿來了錄音筆，以當事人的身分替瀾泱錄了辯白。
據說軍事法庭面對這個突然迸出的「當事說法」，表情跟看到鬼一樣。
不過由錯誤造成的結果雖然是好的，就算不重判也不會因此被嘉獎。瀾泱最後還是因為「明知故犯、危及同僚性命」被判降半階軍銜，觀察期三個月。
反而是秦收到了晉升通知。
後面想來，估計是上頭正值權力更替，怕瀾泱晉升太快危及利益，故意打壓的。
在內部醫院關了兩個禮拜，恢復了五感、做了一輪又一輪檢查確認上次的精神連結超載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後，秦終於被獲肯出院。
當然，這段期間瀾泱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他。
想想也見怪不怪。
秦出院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問明了英靈殿的位置──為這次戰爭犧牲的將士，都會被供奉在英靈殿。
這次英靈殿的位置設在臨時據點的對外教堂，教堂在這次戰爭中受損得不嚴重，被破壞的玻璃花窗從戶外引進了天光，有種沉靜又莊嚴的味道。秦走進去時正逢午餐時間，裡面一個人也沒有。看著一整面牆上掛滿了逝去將士的金屬名牌，他花了一點時間找到了熟悉的名字。
整個第三軍團第二機甲小隊，只剩下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不是第一次失去了，但仍舊痛苦。
靜靜撫摸了牌子一會兒，秦向後退了兩步，端端正正行了軍禮。
希望下輩子，不管是不是從軍，都能相識於一個沒有戰亂的時代。
離開了英靈殿，秦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去哪。現在的基地還在準備重新建設的階段，他連各方部門的確切位置都有些迷惑。
不過有的時候，有些事情大概就是緣分吧。
瞎晃了一陣，他在前面的走廊，竟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瀾泱一手抱著小莉莉，一手抱著資料邊走邊看。
小莉莉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轉頭看他，然後開心地揮手。
「爸爸！」
那雙清冷的黑瞳跟著轉了過來，依舊沒有情緒，秦卻彷彿從中看到了滿滿當當的自己。
看著被放下的女兒奔過來撲到自己腿上，秦一時間又有些鼻酸。
不過在將小莉莉抱起來時，他就飛快收拾好了心緒，看著瀾泱。
「上次多虧了妳，我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兩個禮拜才爬得起來。」
瀾泱面無表情地看他，似是無語。
「恭喜晉升上尉。能活著回來就偷笑了。」
「確實。」秦笑了起來。
「小孩就交給你帶了，我等等有一場會要開。」
「還是多虧了妳。」秦伸手捏了捏瀾泱的臉，看著那張雪白的容顏上因為操勞都出現了淡淡的黑眼圈，內心不自覺的湧上溫柔，「妳該跟小莉莉一起離開的，離得遠遠的。在戰鬥時，我是真的怕自己失敗，得讓妳……跟著國家陪葬。」
瀾泱靜靜看著他，一會兒嘆了口氣。
「作為一個軍人，要我丟下我的國家和下屬逃跑，做不到的。」
「不是下屬。」
「嗯？」
「是老公。」秦一臉肯定，甚至有幾分得意。
「……隨你。我走了，會議快開始了。」
「瀾泱！」
秦一把拉住她。
瀾泱疑惑地回頭，秦卻反而遲疑了，神色帶著幾分為難，最後咬了咬牙像是下定決心。
「大衛讓我告訴妳……他曾經很仰慕妳。」
「……我知道了。」
「還有萊特，他對妳一直都抱有愛戀之情。」
「我早就已經結婚了。」瀾泱嘆氣。
看著瀾泱的模樣，秦像是終於完成了什麼任務，呼出一口氣，重新露出邪氣的笑容傾身湊到她耳邊。
「那，晚上該給嘉獎了，我的勝利女神。」
「……呿！」
瀾泱瞪她，表情很不以為然，卻不是拒絕的，仔細看臉上還有些紅，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惱怒，或者都有。
看著瀾泱快步離去的背影，秦將小莉莉抱高了一些，放鬆地低下頭，笑著蹭她鼻子。
「好了，寶貝。該告訴爸爸，晚上要睡哪了。」
真好，他們還有機會相愛。
幸好，和平就要到來。
還好，平安。
藍兒碎碎念：
本來前一篇挺短的
誰知道這一篇能大暴走成這個樣子，字數在11000左右
不過總體來說這個故事我是喜歡的
作夢→前篇→後篇
內容一直在腦補膨脹
這真的是我這陣子靈感最蓬勃的一次經驗了
故事最後附上我寫文時無限循環的歌
最近喜歡聽男聲的
最近偶爾會畫圖，但都很差
很久沒畫圖了
從設計系畢業後真的覺得狗才畫圖
有自己塗鴉去給AI畫
結果成果總是過於日系過於少女的感覺
反正不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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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女主的話，真的太幼了..小莉莉倒是還可以，不過小莉莉感覺會更歡樂
那麼，希望大家還喜歡這篇作品囉
創作內容
【神座星系系列】（原創）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