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看見深褐色的天花板。
左右轉頭,發現我躺在水藍色的床舖上,身旁則是躺著一名穿粉色薄紗的金長髮女性。
我扭動身子起床,輕戳她雪白柔嫩的臉頰。
「媽媽、媽媽。」
「嗚呶嗚呶,香腸好吃吮吮——」
將食指從媽媽嘴裡抽出,甚至牽起了一條唾液絲。
「哇……」
我下床推開門,行走在狹窄的木地板長廊打算找東西擦,卻忽然聽見尖銳急促的聲響從後面傳來。
「吱吱!」
轉頭發現一個手掌大小的黑影正朝我的方向衝過來,隨著距離逐漸拉近。
我快速掃視四周,不知道該怎麼辦,決定先讓背貼在牆上,把眼睛遮起來。
「啊哇哇哇咧、啊哇哇哇咧……」(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吱吱?」
怎麼還沒走?我都努力偽裝成牆壁了!
「吱吱。」
毛茸茸的觸感自腳上傳來,反而在刻意閉眼的時候更容易感到不安與害怕,那個生物就像對我的反應感到好奇,不但沒有離開甚至慢慢往身上爬。
神祕生物從腳掌逐漸移動到小腿,牠的毛與爪子不時搔癢著,同時將內心的恐懼一點一點緩緩擴大。
此刻我兩腿一軟癱坐於地,手掌仍不肯移開雙眼,擔心會看見可怕的事物。
「吱吱、吱吱。」
神祕生物逐漸爬到大腿,柔軟卻又刺痛的感覺令我心跳加快,身體也不停流汗,
直到牠停在我的雙腿之間一動也不動。
「啊?」
發現對方移動停止,我偷偷張開食指與中指朝下腹部看——
那個生物有小巧可愛的橢圓耳與細長粉色尾巴,正縮成一團枕在兩腿間睡覺。
看著牠這副模樣,雙手連同內心的恐懼感也因此慢慢放下。
好可愛。
「愛莉——!!」
當我伸手想摸牠之際,媽媽尖銳的吶喊連同急促跑步聲正朝我的位置過來。
黑球彷彿感受到威脅似地馬上瞪大圓滾滾的黑眸,從腿上跳開往走廊的另一端逃跑。
「愛莉,老鼠有沒有咬妳?」
面對媽媽驚慌的樣子,我呆愣地搖搖頭,話說那個可愛生物叫做老鼠呀。
「沒事就好,看來要叫老公處理一下……」
媽媽將我抱在懷裡往房間走去,注意到她皺緊眉頭看起來十分苦惱,這讓我不禁思考。
老鼠是這麼壞的生物嗎?以及請爸爸處理是什麼意思?
可是我還不會說話,只好抱著這些疑問,依偎在媽媽懷中進入夢鄉,直到晚上爸爸回來。
雖然媽媽帶我回到房間哼唱安眠曲哄我入眠,但隔壁傳來鐵鎚清脆的敲擊聲卻讓我感到害怕。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這聽起來很不妙。
雖然想問媽媽,但入眠前的晚安吻令我感覺輕飄飄的,意識慢慢沉入夢境裡。
#
數日,家裡又出現老鼠,但這次我終於有機會保護牠。
「愛莉聽話,把老鼠給爸爸。」
我用力搖頭,並縮起身子抱緊老鼠。
那天沒有親眼看到爸爸怎麼處理,但看見他在廚房清洗鐵鎚上的紅色液體推測,肯定是非常不好的事。
「愛莉,聽爸爸說。」
爸爸在我面前蹲下來,巨大身軀遮住窗外照進來的陽光,表情染上陰影的他看起來有點可怕。
「老鼠會讓人生病,還會偷吃食物,這樣妳喜歡吃的奶酪可能會被牠偷吃哦。」
雖然聽到奶酪會被偷吃有點動搖,但我還是不想把牠交出來。
「……愛莉不希望牠發生意外對吧,爸爸會帶去牠應該待的地方,不會傷害牠的。」
「嗚?唔!」
「呃……我會的,謝謝妳願意相信我。」
我握住爸爸粗大的手指,旋即將老鼠交給他,幸好牠沒有咬爸爸而是乖乖躺在掌心上。
一家人抵達樹林,在樹蔭遮蔽下感受不到城內陽光帶來的刺眼,四周安靜到彷彿只剩下我們。
「去吧,你自由了。」
他將老鼠放在草地上,只見老鼠一溜煙已逃入森林深處,隨後爸爸便走到媽媽面前微彎身子,將臉頰對向我。
「我有好好答應愛莉哦,來親一個!」
「啾!」
在媽媽懷抱下,我向前傾身親吻爸爸的臉,雖然粗糙與佈滿刺刺的毛親起來不是很舒服,但如果是爸爸的話就沒關係了。
「為什麼要放走牠呢?」
「如果違背與孩子的約定,以後又該如何教導她?雖然老鼠會造成不少危害,但看在牠沒有咬我的份上,就放牠一條生路吧。」
「真拿老公沒辦法,我就喜歡你這溫柔的個性~」
「呀!」
「哈哈哈哈——」
我們坐在草地上依偎彼此,享受這美好的時光。
數周後,我跟著父母一起來到兩層樓高的木屋,才得知今後我們都要住在這裡照顧一名女孩。
也從這天開始,我認識了她。
「愛莉,這是愛德莉雅,以後要好好和她相處哦。」
「愛……德?」
我注視躺在搖籃睡得香甜的嬰兒,讓我想起當初躺在腿上睡著的老鼠。
「我會好、好相處,媽媽。」
「謝謝愛莉,妳最棒了~」
媽媽唇角勾起一抹甜美的弧度,並輕柔地吻我的臉頰,那一天她雖然看起來有些疲勞,但還是很美。
「理查大人,莉蒂雅夫人的事,我很遺憾。」
「先把悲傷放在一旁,祂們肯定不希望我們難過。」
「但是剛出生就沒有父母,這對孩子來說太痛苦了。」
「至少那孩子還有我們,她絕對不會是孤單一人。」
「嗯……」爸爸垂下頭,不斷擦眼淚。
雖然站在牆邊和爸爸聊天的黑髮紅眼叔叔看起來很兇很可怕,但應該不是壞人吧。
可是為什麼……聽到愛德莉雅沒有自己的爸爸媽媽,就會有想哭的感覺。
真沒辦法,我會好好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