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蓋天空的樂譜伸向整個米德加爾特,睿智神的葬曲放逐著生與死。
為了阻止葬曲繼續奪走世人生命,義勇軍前往進攻葬曲的起音點,要破壞幽玄的信徒與代理組織,天道門佈下的八壇陣眼。
此時,他已在其中一座被隱藏的陣眼之中,奮力與維持陣眼的天道門術士交戰多時。
各種警告標誌不斷在視覺介面閃爍,在場所有隊友包括自己的狀態都不是很好,一些犧牲已經出現,剩下的人也幾乎都處在命懸一線的瀕死狀態。
不過,諷刺的是這種狀態對他們而言是必要的,身處於敵方目標那粉碎虛實的幻境,只有最接近死亡的時候才有可能對陣中敵人造成動搖。
他不禁暗自對天道門的法術造詣感到佩服,竟然能夠跨越銀星官方裝備跟自己的抗性,毫無罣礙地拉入幾乎不存破綻的共同幻術。
但破解機制後至少能把天秤掰正些了,他疾飛閃過化作怪物的施術者揮出之藤鞭,以及另一頭馬面咒物的鬼索,緊接著轉身一揮持槍的右手,以焚化炮將馬面清除。
爆炸不偏不倚地發生在準心位置,耀眼光芒一瞬之間粉碎敵方的攻擊計畫,但這尚未足夠。
那名自稱『孟姜』的術士持續化作植物般怪物,仍然一直透過瞬間移動侵擾著隊友,甚至逐漸將先前被他們破壞的鬼手與妖花恢復,足以見得目標依舊掌控著這層幻境。
於是,他在敵人再度開始吟唱時當機立斷,喚出房卡啟用磐鬚青鱗的質點技能,透過這位與義勇軍達成協議的東方主神之力,將目標的身體素質與隊友制衡,使目標不再具有維持幻境所需的充沛魔力量。
被削弱的目標憤怒地孤注一擲,掌心凝聚遍流地面的血色河水,要以最後一個法術與義勇軍同歸於盡,所幸在聯合攻擊之下,終究是迎來了作為天道門門徒或許渴望的消亡。
坐落於虛實間的陣眼被成功破壞,他跟隊友一起從幻境裡甦醒,準備稍作休息,待重整狀態後繼續往下一個陣眼前進。
然而,義勇軍的行動還沒來的及取得成果,高懸天空的葬曲卻忽然自行粉碎。
戰場上其他的天道門士兵眼見此情此景竟也嚇到愣住,這明顯超過任何一個存在的預期,正如接下來即將發生之事也不是因果可以解釋,眾人只能愕然地見證。
奉天承運,天理昭彰。
曇花一現的葬曲僅是前奏,震耳欲聾的鑼鼓宣告真正的天理降臨。
象徵代行者的光芒再度橫掃世間,四災之末替眾生帶來命定之死。
結束行軍之旅而集結於東方的義勇軍,在遭逢那連敵方都始料未及的劇變以後,他們被迫撤回才剛從那裏離開沒多久的出發點,長江上游的國師塔待命。
站在這座由大丹歷任國師所建,重要學術機構兼要塞的某處大門前方,他靜靜地朝西邊的天空凝望。
目光越過高塔底下那條米德加爾特最大的河流,直往遙遠的中央之境,直往那座尚缺乏確切情報,但想必凶多吉少的自由之都。
周圍的地板或牆邊,渡火滅盡遺留的深色焦痕此起彼落。
作為修行魔道者一大聚集之處,透過修練而延年益壽者,或是本身就坐擁長命的妖魄精怪皆不少見,而他們都在『延續』的罪狀之下,淪為第一波被處刑的對象。
而在大丹帝國之外,幾乎所有神靈與高等生命,包括冠以世界之名者都沒有成功度過此劫。
將存在於世間的神從一個文明中一夕間剝除,這本來會是極端且激進的進化,現在卻只是滅絕的起步。
那副景象想必會讓世界上還活著的人,甚至是從今往後至少兩個星期之內的他,都難以忘懷。
頂著曾經為了延續世界而承受奇蹟代價毅然犧牲的永生神外貌,卻明顯不是紅雀本人的循理者在所有人面前顯現,平等地宣讀生命的原罪,然後如同機械般執行清算程序,無可迴避也無可抗拒。
就跟其他人相同或者相異,他剛好能夠看出眼前虛影那毫無感情的眼神底下早已是如同盜帳號登入般的不同存在。
而或許要等到更後面時,他才有機會知道整個事件的始末,知道關於超脫一切前往世界之外的無上古神,因奇蹟而得以借助紅雀這個面具,以天理之姿再次歸來。
如果真是如此,那不能說是一模一樣,只能感嘆實在太過相像。
但這就是天理嗎?畢竟所謂全體生命被渡化以後即能修復世界,到目前為止貌似只是對方的一面之詞,就像所有侵略者在開始行動時都會替自己確保大義名分一樣。
即使從天理的宏觀視角看待可能可以理解,那當祂真的成功把米德加爾特變成一塊只有岩石的荒地,祂會做為唯一的生命將自己從天理中赦免,還是與祂渡化的生靈一同消逝?
不管如何,七令之一暫且算是結束,所幸他對於這方面的遊走法律邊緣剛好歪打正著地讓自己僥倖度過。
但就如同天理所言,既然最終目標是渡化世上所有生命,那接下來覆蓋範圍想必會更加密集;若是最悲觀的估計那麼甚至不必等到天裡清算完成,剩下的生命就會因為生態系的崩潰而無法維持下去,連義勇軍都可能因此面臨後勤難以補給的問題,而一支後勤不完整的軍隊贏得戰爭的機會向來值得存疑。
就算有義勇軍身分賦予的代行者權能暫時當成擋箭牌,在可辨認的未來裏頭,他也有很高機率迎來被強迫登出的那天。
比起前三個還帶有自我意志成分的災厄,死亡之災可說是最接近純粹的終末機關,自然法則般的存在。
對抗世界本身,對抗規則,終焉的感覺於此刻可說是比以往更加強烈;不過,像這樣的機會已不會再發生第二次,某種程度上反而沒有理由放棄。
對失去重要之物的悲傷、對未來的恐懼,這些都註定不該跟他有關,他該做的僅是繼續發掘並探索下一個未知,直到自己或這個世界的任何一方終於抵達結局。
腳步聲自不遠處接近,上一班的義勇軍哨衛向他走來,提醒他交接任務的時間到了。
而他也從善如流地寒暄幾句後轉身交班,踏上下一個戰場。
接下來,趁著他們這群在外出征的義勇軍還沒正式與世界樹集結,他有點想先弄一些舉凡會自主思考的人工智慧、由招喚物衍生出來知性受限的生物型坐騎等,模糊生物概念的觀察對象;以此在下幾次的審判中試圖釐清天理對於制裁目標的認定,究竟是根據構成材質、思考能力還是其他基準。
只要是『規則』都會存在漏洞可鑽,整理出這些漏洞就是利用規則的前置動作,利用規則就是對抗規則的第一步,從這個觀點來看待的話,只要死亡之災持續一臉嚴肅地自詡為規則,就還存有些許突破的希望。
在那個希望顯現之前,他會親眼見證時代的終結,親身參與時代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