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索米與垃圾指揮官V》
第六十回.「暴君統治之時!」
即使暴露在最致命的輻射汙染之前,靛青市的將士都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防線一潰,人類將沒有倖存的機會,個個奮勇殺敵。
WA2000抬頭看向煙硝的天空,每個人都是以一當百,以死宣告決心。
作為輻射源的死兆星只有幾百米的距離,希爾德中將中氣充沛的指揮作戰,炮彈、子彈先後耗盡,機甲幾乎全部毀損,遭受比普通人所能承受的輻射上限,只能依靠最先進的生存服提供最後幾分鐘的生命。
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就算是戰術人形,看似毫無變化的機體早就病變,染色體被破壞後形成混亂的一片狼跡,細胞支離破碎,老細胞代謝死亡,卻失去了新生細胞的增補。
人類的皮膚剝裂後也無法再生,可怕的病變將擴及全身,腐爛的肌膚與不停滲出的組織液,就算植皮也無法挽救。
就算生存下來,等待那群人類勇士的只有酷刑。
帕拉蒂斯的部隊為了救援父親大人,如三十層樓高的海嘯般吞噬格里芬與正規軍僅剩的部隊。
等離子切割器撞擊的光芒聚集而成的勇氣依舊震動了天空、撼動了大地。
嗡、嗡嗡、嗡嗡嗡。
我與W劃出的劍光正在死兆星的控制室來回交錯,彷彿切裂星海的一瞬閃光,半邊天際是星球改造後的完美世界,另一邊卻是能透過舷窗清晰看見的燃燒城市、與死屍遍地的焦土。
此時的FAL卻想:
(神代的身邊有索米扶持他,兩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是啊,你們羈絆...比任何人都要深厚。)
FAL寂寞的看著索米與神代的背影,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原本以為早就釋懷了。
如果不愛,那為什麼又會在意?
W注射藥劑後哈哈大笑,「神已經與死兆星合為一體,格里芬只不過是舞台上的配角。」
「殘念,那你以後恐怕只能做一隻機器蜥蜴了!」泓瀨螢一面閃躲翼龍的捕抓,仍不忘吐槽。
「神的肉身,怎麼能化成心智雲圖這種低等級的人造生命?你們的垃圾指揮官可是為神帶來了人體複製技術,只要掌控了這項科技,神就能隨時培育出大量的候補軀體,神的生命將成為永恆!」
W分神作為死兆星的主腦,卻還得分神與我們交戰,也難怪牠敢聲稱自己已經是世界上最快的生物電腦。
一旦死兆星恢復如常,等於宣告失敗了。
「...那你也要能逃過我的公主冠冕!」FAL瞪大眼睛,「W既然和破曉者一樣變成戰術人形,這項技能對牠應該也管用吧!」
照理來說是這樣沒錯,但W始終閉著眼睛,更做出了意料之外的舉動。
天判劍一分為二,頂端重新組合出握把,W左右各持一柄短劍,更從地面升了起一組爵士鼓!
高科技的舞台設備一應俱全,立體影像使我們宛如置身宏大的宇宙劇場——
W藉著無形的屏障與大量的箝制翼龍掩護,由液壓旋轉升降的舞台升上半空,時已至此我們卻對這道無形的保護牆束手無策...
這麼強大的能力必然有其維持條件。
我們位於下方,槍枝凌厲射出子彈,雖然那數十隻箝制翼龍全被我們以配槍擊落,卻意外成了觀眾席上買票進場的粉絲。
不同尺寸的鼓與銅鈸發出刺耳震撼的聲響。
「嗚哇,蜥蜴人的個人演奏會嗎?」泓瀨螢摀住雙耳,無形念力替我們護身在前。
W以兩把短柄天判劍輕打銅鈸,空中如起風般傳來各式奇異的怪異聲波,彷彿嬰兒房中淒厲、無法尋得慰藉的稚子哭聲,令我們心碎不捨。
「不只有人類有音樂...」W雙手拿著一分為二的天判劍,懷念的踩著大鼓踏板,「以前在神的星球,V、X、Z...我們年輕時也曾經舉辦過各式各樣的演奏會,只要響起前奏,時空也將逐步凍結靜止——」
外星人口中唱著豪邁又剛烈的歌聲,與露西亞那輕柔美妙的歌喉截然不同,卻又無比的撼動人心。
這首外星歌謠已經在展現它的力量,自從W開始敲擊爵士鼓後,小螢與索米的動作就像lag一樣越來越慢。
我暗叫不好,「索米她們會受到時間系技能的影響,得速戰速決...K2,我記得妳能直接斬開空間包。」
「只能容許一人通過。」K2思念體摀著平坦的小小胸口說,「姐姐我剩下的能源連最強的「崩劍界」也無法發動了,估計只夠施放一次...況且,W知道姐姐我的能力。」
「也就是說,牠正等著我自投羅網——」
「沒錯。」K2微微苦笑,豎起白玉般的食指放在嘴邊,「真正機會只有一次,姐姐我已經無法從頭開始了。」
「那就省得點用!該破壞的牆就直接拆掉。」FAL與我對望一眼,頓時擬定了初步戰略,我們以小螢為後援、向左右兩方以高速進攻,等離子切割器以試探的方式敲擊透明障壁,隨著劍光交錯,保護外星人的壁壘「惑星陣」卻紋風不動。
我手上藍光對著惑星陣高速一閃,然而就像是撞上了一塊巨大的吸音海綿,聲振劍的聲波亦無法穿透,能量幾乎被阻隔物吸收。
帕拉蒂斯之神屏氣凝神,爵士鼓卻持續輸出激昂曲調,脈衝聲波源源不絕的從四面八方轟然襲至,說白一點,我們根本找不到一個固定的方向。
為什麼?聲振劍無法突破、原理相同天判劍卻能通過?
我擔心索米、小螢逐漸僵硬的四肢,有些心煩意亂、心浮氣躁。
W老神在在,牠手掌斜引、颼颼幾聲風嘯,樂器所發出的聲波卻有如半空擊落的紫霄雷霆、夾帶宇宙般浩瀚無垠的威力,從刁鑽的角度命中了K2與FAL,兩人胸口冒出輕煙——尤其是K2傷得最重。
「沒事吧!」我抱住K2退化成小女孩的身體,手掌沾滿了仿生血液,「FAL,妳呢!?有沒有受傷?」
「還有心思關心別人嗎?」FAL白了我一眼,「好好保護你的老婆吧,省得我費心掩護...可是,W明明連眼睛都沒有睜開,我們卻戰得這麼辛苦。」
「後宮起火了?神代...這就是你們格里芬的羈絆?還有辦法打中神的第三眼?」W難得還有說笑話的閒情逸致,聲波宛如落雷似的不停震盪。
「姐姐我的機體損傷已高達86%,剩下的得留著斬開空間包,後輩君...你還記得以前颱風天的時候,氣密窗會發出咻咻咻的聲音嗎?」K2報住我的胳膊說。
我想起小時候一個人在家時,確實經常害怕這股聲音,「記得,恐怖片裡面也經常用來製造氣氛。」
「一點也沒錯,姐姐我說...也許可以用聲波找出對策。」K2的身體越變越小,就好像是一件急速縮水的衣服,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著,她嫣然一笑,偷偷在我臉上一吻,安慰似的柔聲說,「風,就是流動的空氣,而空氣是由分子組成。」
「她說的這些是什麼意思?」小螢丈二金剛的問,一聽就知道考試經常不及格。
「我不懂,但神代指揮官會想出辦法的。」索米信心十足的說。
K2說的沒錯,冷靜想想——
聲波傳遞的原理是透過介質,也就是讓聲波傳遞的媒介,液、氣、固體都能傳遞天判劍所振出的脈衝聲波。
「神代——我可不容許戰敗。」FAL按著膝蓋倔強站起,「要是輸了就給我回去跪洗衣板!」
W這一發脈衝聲波打向FAL,我護在她面對,腳下模仿索米疾步連踏,以高速旋轉的光軌承受了這一擊,劍尖也跟著向後沉地。
「我知道,就算是再強大的能力也有定律可循。」我右腳一踩來停止旋轉、同時插入地面的聲振劍如海嘯般,隨著搖擺的銀髮從背後一甩而出。
小時候颱風天的窗戶,那是因為強大的氣流鑽入狹長的孔徑。
...狹長的孔徑!
那麼,我也做得到。
聲振劍一點,等離子發出的清澈藍光歪歪曲曲的穿過惑星陣,就像一隻穿過狹窄隧道、軟若無骨的章魚,直達沉浸在演奏中的W。
嗡,紫晶色的天判劍受勁彎曲來化險為夷,隨後又彈力十足的恢復如常,空氣中響著神怒般的鬼哭神號。
「惑星陣的機關竟然也讓你看穿了。」外星人皺了一下眉頭。
「障壁中的狹縫越小,聲波繞射的效果就越明顯。」我揮劍隔開擾人心神的聲波,順勢還了一擊,「死兆星墜落後,惑星陣的防禦系統雖然嚴重受損,你還是用盡心思重啟連結,透過無形障壁上方看不見的孔洞來發動攻擊。」
「大好了!吃我一擊Combo。」小螢念動力往我身上一送,正要加強攻勢。
「但你們沒有完全理解神的力量,「暴君統治之時」已經在前奏完結後發動了。」
W非常享受演奏爵士鼓,作為掌控時間的藝術家比以往更加令我們震撼。
「Intro——?」小螢無助的眨著綠寶石眼。
索米回答,「根據資料庫,那是一首歌的結構——Intro(前奏)、Verse(主歌)、Chorus(副歌)、Outro(結語)。」
一首歌普遍有前奏、兩段主歌、一段副歌,然後再重複一次副歌和主歌並以結尾畫下句點。
但這又代表什麼?
雨點、蟬翼般細薄的聲波攻擊,每一下都是難以抵擋的暴雷閃電。
索米發揮衝鋒槍人形的極限,以高速替每一名隊友承受W破壞性的聲波攻擊。
「消失吧——格里芬的團結。」W鼓棒重重落在樂器上,一股詭異莫名,卻又無可抵擋的時間異力壟罩四周,地面響起滴滴答答、令人印象深刻且歷史悠久的永恆之音。
地面上再度投影出大型的錶盤!
12點、1點、2點,時針移動,每次都升起一條白鏈般的瀑布湧向泓瀨螢,我甚至能在虛幻莫測的視覺效果中見到物換星移、春夏秋冬的季節替換...
無法理解、無法想出有效的對抗手段。
光影交錯著從身旁掠過,我所聽見、看見、感知的東西似乎要經過一段很長的時間才能傳到大腦。
時間...
這股讓我們無法抵禦的力量就是時間無所不能的流動嗎?
時空彷彿陷入了星辰移位,只見泓瀨螢就像一張毫無反抗之力的紙人,被名為時間的剪刀裁斷,最後掉落地面憑空出現的蟲洞,整個人頓時消失不見。
「W的新技能是透過歌曲的階段來發動?」我頭痛欲裂,「你把小螢帶到哪裡去了!?」
「被放逐至未來的生命還有找回現在的希望嗎?」W冷漠地說。
「放逐到未來...!」索米驚駭莫名。
如果W有這個強橫霸道的技能,那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W趁我方大亂時出手,爵士鼓發出的聲波猶如閃電轟鳴。
我手上聲振早已圈轉,一個迴旋招架而手腕痠麻,卻見左右兩邊各自從空中落下無可迴避的紫光亂閃,在極度震撼中,摧殘了早已瀕臨消失邊緣的K2思念體。
「撐住。」我用肩頭承擔她小小的身體。
「不要管姐姐我...堅持了這麼漫長的時光...見證了許許多多人們的消逝和死亡,你記得我們商量過,拯救世界需要付出多麼龐大的代價。」K2看著血流如注的身體,沉痛地說,「W放逐泓瀨小姐,不就是為了逼我們盡早用空間包進去送死...」
「夠了。」FAL看出K2神色焦慮,出聲打斷。
卻聽氣流再度響動,爵士鼓發出的聲波有如揮之不去的陰霾,FAL和索米縱身跳起、抓住了我與K2的手臂,及時將我們拉倒在地,但是缺乏聲波武器和念動力,在無法接近蜥蜴人的情況下很難組織有效的反擊。
我先後以「大流星擊」、XM5同樣具備XM3切換配槍的能力,但這些技能都無法像聲振劍那樣穿透「惑星陣」。
公主大人漂亮的大眼睛直視前方,「如果妳到現在還不能相信神代,那我們的奮戰又算什麼?」
「是呀...倒是姐姐我疏忽了。」K2還來不及說完,又忍不住喘氣、臉色蒼白,受到時之沙影響而萎縮的身軀已無力再戰。
「他會想出辦法的,我相信。」FAL頭也不回,「有覺悟的不僅是妳...」
那是因為W雙手高速敲打,急促的鼓點加催攻勢,我雖然能以聲波還擊,卻無法像牠一樣透過演奏來增幅脈衝聲波的次數與威力。
小螢的意外消失,讓戰況惡劣已極。
我們簡直就是一艘迷失在宇宙中的移民飛船,面對突如其來的太陽風夾帶粒子流而無所適從,隨著移動範圍越來越小,W雖然看不見,但牠以大鼓、中鼓、小鼓激起漣漪般層層疊疊的蟬翼劍光,途中遭遇的任何物體都被整齊切斷。
「W是透過聲音感知我們的位置...」FAL與索米一個後空翻躲開這迎面撲來的毀滅型光波,豈料這些光波竟然在半途轉向,從四面八方朝我與K2聚集而來。
「後輩君,請優先保護好自己...」
「不可能。」我不假思索、左手摟住K2,右手聲振劍橫在身前,以湛藍色的光弧向前方劈出一條生路,但此時後方、左右兩方都有兇惡的光波夾擊而來,我右手向前畫圓,嗡嗡幾聲過去,前圈後圈、上圈下圈,聲振劍圓轉如意,組成難以侵犯的光壁。
但W是鐵了心要置我於死地,接連敲打筒鼓、落地鼓、疊音鈸,一波波連續不斷的紫光聲波攻擊構成困陣,我就像是掉入陷阱的老鼠,一旦稍有疏忽就是致命重創。
FAL匆忙趕來支援,索米卻早已趕到,她不顧我的反對,進退趨避的速度快得驚人,離弦般的腳步竄出、以肉身承受衝擊波。
嗑的一聲,可能有肋骨被震斷。
「索米,退下!」
兔子的耳朵正在滲血,鼓膜破裂?
「咦,神代指揮官在叫我嗎?」
「她快聽不見了...仿生內臟會在不斷的衝擊下變成殘渣。」K2沉痛地說,「天判劍作為聲波武器穿透力極強,對菁英人形的傷害是巨大的。」
「特務說的沒錯...指揮官,看看你麾下的戰術人形,她們早已破破爛爛、滿身血汙,你如果愛她們,難道不應該替索米減輕痛苦?」
「現在是W在說話?才不是這樣...戰場上的傷口是我們的榮譽,是戰術人形的勳章!」索米摀住冒出火花的傷口,只見她體內核心在輻射影響下透出臨界點的紅光。
嗡、嗡嗡嗡——
在接連不斷的脈衝聲波撞擊之下,索米軍服和裙擺上都是血跡。
「妳這樣逞強還能堅持多久?」我內心一痛,拼命揮舞聲振劍,卻沒辦法完全替她抵銷大範圍、無差別,又如雨點般驟密的攻擊。
菁英人形在高度輻射下的活動時間還有8分24秒。
「等一下...曲子又有變化。」FAL也聽出W的演奏已至第二段副歌,急忙朝我奔來,「小心!牠這次就要放逐你了!!」
「神代指揮官,接下來請你和FAL小姐好好把握,我們會製造W的死角。」索米握住衝鋒槍,站在最前端承受大量的攻擊,似乎為了我們而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願。
「...不要搶先犧牲,我們一定會找到突破口的。」我與索米向來是心連心,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抱歉,我已經聽不大清楚了...嘿嘿,放心交給我吧...我也有自己的戰略的。」
傻兔子憨厚的一笑,用手指在半空比劃數下。
那是格里芬繁多的通訊密碼之一。
K2將背靠在船艦的邊牆上,幾乎無法靠自己站立,只見她嬌怯怯的抿嘴一笑,「索米這次動了腦筋。」
在我眼中,卻好像索米與K2同時將代表生命的接力棒交到我手中,也是RFB、老闆、格琳娜、茉悖兒、薩雪蘭、內蓋夫離開的那一天時所展現的決心。
寧可失去自己寶貴的生命,也要找回美好的世界。
我捏住掌心、熱血上湧。
你們的託付將連結到最後一刻...
我身子一晃,目光與FAL接觸,鎮定的向她傳遞訊息。
(神代,你難道想...)
(我們不是討論過?實際上只要我們之中有一個人平安回去就好了。)
(不行,我不同意!)
我緩緩搖了搖頭。
(蜥蜴人首要放逐的目標一定會是我,最好的誘餌。)
就在這個時候,死兆星舞台上樂曲再度起了變化。
「神向來喜歡用最優雅的方式享用主餐。」W眼看時機成熟,將掌控時間的異力罩向了我,「消失吧,神代一弦。」
我放下K2、快步衝向外星母艦的左舷,瀑布般的銀光白鍊映出光陰的無情,隨即曲折尾隨,跟著我不放。
打從在格里芬工作的那一天開始,我一直以拯救、守護生命的信念自豪,更了解到了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
此時此刻...也希望對所愛的人伸出援手。
FAL,妳的平安是我最大的願望。
這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