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后土黃龍?怎麼可能。
那傢伙在我們誕生前就『分源』了——」
烏烈爾莫名地大喊著,但在片刻後他突然閉嘴。
他摀著嘴彷彿在考慮什麼,神情逐漸古怪起來。
「……妳,不認為是『四源神』而是直接點名『后土黃龍』,難道說這個……」
烏烈爾感到不可置信,而他身旁米迦勒也驚呼︰「這個用了『自然之理』!?」
后土的黃龍帝,是這個世界的起源神之一。
與奧丁、梵天、宙斯、拉同為複數權能者。
他在分源以前,擁有五個始源神能。
為制衡、破壞、延續、放逐,以及——「循理」。
——「世界的循理者」黃龍,即為自然之理、即為天理。
祂的能力,能讓超常者遵循世理,剝奪一切超常的理念。
神有神能、魔有魔力、人有喚醒奇蹟的可能,但在「世理」面前卻不存在意義。
於是,被關押在「拉萊耶」中的對象,除了代行者,皆必須遵循世理而被弱化。
后土黃龍,即為這世界的「自然之理」。
2
傳言——和國有一神靈。
僅只次神,卻盛氣凌人,把諸神都給嚇怕了。
她即是納福與賜福之子——和國大陽,天照。
「唔!本座該自我介紹!
本座為大和之守護神——伊邪天照大神尊!」
天照大神不喜歡和國傳統服飾。
故,以和為雛形增添西方元素。
那是模仿織羽紅雀的日常穿著,她從以前就很崇拜永生神。
自由奔放、不畏天理勇敢向前,以自己的光芒照耀著世人。
然則身死。
延續之火黯淡無光,在四災面前,也不過是轉瞬即逝之焰。
天照大神難以接受,但她不忘懷,紅雀曾與自己做的約定。
「如果咱的火熄了,就用汝的陽光補上吧!汝可是『世界的照耀者』吶,天照。」
那句數千年前如玩笑話般的約定,她始終都還記得,於是她來到此︰「本座言。」
「將聯邦交付本座——
必定重建其榮光,如姑母紅雀那般!」
莉瑞斯記得——
整個高天原,只有兩位始源神。
分別是納福者伊邪那岐、賜福者伊邪那美。
他們以兄妹、夫婦之姿,治理著遠東島國。
而「伊邪天照大神尊」就是他們的嫡長子,如今做為和國的代表神。
她是「世界的照耀者」,有著被動賜予運氣與奪取運氣的奇特能力。
然而,雖貴為和國主神,她卻堅持「神不參與人治」的信條,放任人民自主管理。
其結果就是永久的戰亂,曾有許多人質疑她的做法,但她只冷冷地回答了一句話。
「如果由神來治理人世。
該如何賦予人世自由?」
「……我父皇大人曾說,伊邪家與四源神有同緣關係。」
「……伊邪那岐,世界的納福者,我記得他已消亡了?」
「……」
天照大神皺著眉頭、沉默不語,直到尤克到交誼廳請她喝可樂才說︰「在本座
最艱困的那段日子,是紅雀姑母造訪了和國,延續其命脈,本座也才振作起來。」
天照大神的權能,為「世界的照耀者」。
如同太陽般有升有落,被動帶來不同等級的時運。
只要她選擇幫助聯邦,就一定能改善聯邦的頹勢。
3
起初,只是高天原一座無名小村。
在饑荒發生時,與周邊失去聯繫。
在目前世道上,那其實不算什麼大事,或許是被劫、被魔獸滅村。
但事實遠比那些情況還要奇怪,因為人員去探查時村莊安然無恙。
區別在於,生物全都『死』了。
就像睡著般靜謐地死在巢穴中。
沒有痛苦、沒有掙扎,所有人、生物、蟲鳴鳥叫全部止歇、化為不朽的優雅屍骸。
就像有人安撫他們進入夢鄉般,所有生物都死在舒適位置,隨後此狀況向外擴散。
一座村莊、兩座村莊。
一座城市、兩座城市。
在這「光害」的時代,難以第一時間掌握資訊。
等到發現異狀的時候,這個異相已在東方傳開,其現象被稱為——
「大禍刻」(おおまがとき)
大丹立刻投入「大禍刻」的調查,但因為先前幾災耗損國力而未公開。
畢竟比起四災,這個狀況影響範圍小又溫和,甚至引起部分信徒崇拜。
人們都渴望獲得安息,在這隨時可能滅於四災的世上,能安詳死去已經是種奢求。
新興宗教秘密集結著,難以言喻的氛圍從東方向外擴,很快全世界都會安然逝去。
4
大禍刻有如目不可見、卻又真實存在的迷霧,
悄然散播於世,予以眾生平等而安詳的死亡。
生死乃是天命,萬物必有其終,
死是因果,卻非應當追求之物。
愁雲慘霧正蠶食著東方諸國,旭日的光芒正逐漸被掩蓋,無論其與四災有無關聯,
此事都有值得調查的價值,因為死亡即為天理,而義勇軍至今,總是在違抗天理。
5
最後的棋子也到了。
雖然跟預想的不同。
尤克獨自一人坐在交誼廳中,王國據點空蕩蕩的。
他拿出小筆記本,劃掉黑角、瑪麗後的第四個人。
「天照大神尊」
「……………」
那些,是有可能會成為希莉卡「質點者」的人選,天照擁有「力量」質點的特質。
有她在會比較容易吧?尤克淡漠地如此想著,他知道接著的「死亡」具有隨機性。
所以,無法預測。
6
「根據本座妹妹的追查,
在大禍刻發生前與後,該團隊的賊人總是出現在附近。」
「(#`Д´)ノ!」
月夜見尊突然舉起右手,好像要說什麼,但是沒人聽懂,於是天照說︰「瀰漫
在高天原的大禍刻現象,原以為與『死亡之災』有關聯,但本座或許是想錯了。」
「大禍刻,乃是人為。」
希莉卡面無表情在外城中走著,每一家每一戶裡面都躺著人。
僅僅一個晚上過去,這些人就一覺不醒,在無人知曉下離世。
那是被稱為『大禍刻』的現象。
「小希莉卡,這裡。」一名義勇軍向著希莉卡招手,希莉卡便跟著她來到城中心。
等待她的是一座被搭起的祭壇,除了看不懂的經文,還擺有一項充滿惡意的祭品。
「百合花……?」
「必須跟尤克總召報告了,這是在挑釁啊。」
義勇軍面有難色地仰望著,因為那朵白百合花倒掛在祭壇上。
而且,在希莉卡剛來到時,就像被『設置』般花朵迅速枯萎。
不只是聯邦、吉埃伯、世界各地的殘存國,都開始收到類似報告,事件正在擴大。
希莉卡面無表情眨眼,隨即邁開步伐,邊走邊戴好限制手套,因為她可以感覺到。
此事,並非四災所為。
7
「亞提……醒醒。」
「ZZzzz……」
芭絲特看了眼窩在篝火邊的狐狸,但對方早已經捲成一團睡著了。
她咬牙摀住額頭,四面八方都是倒下的義勇軍,而她也難以支撐。
「……必須振作。」就連曾經有中位神格的她都會中招,代表這能力來自始源神。
她雖然努力把持,卻在數秒後也倒了下來,在「死眠」的呼喚下,迎來大限之時。
8
「咳嗯,根據本座之妹追查——
出現在本國的逆賊皆圍繞著比良坂關。
亦即現今隆元的領地『出雲城』附近。」
天照大神在會議桌上攤開地圖,將月夜見尊所獲連成線。
雖然乍看下點與點間沒有關聯,但連線後卻形成五角星。
「此為陰陽術的布局,大禍刻發生的地點都在星星線上,
而五角星的正中點,就是『出雲城』,正確來說是比良坂黃泉關。」
「……黃泉門一開,整座高天原就會滅亡,雖然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知道此事的。」
天照喃喃自語著說,隨即與寺玄認真對視︰「恐怕,世間禁忌都在被他們破解。」
大和的黃泉門。
古埃及存在的死亡詛咒。
大丹帝國的執名宮深潭。
任何有關於「死亡」的封印都在被這群人破解。
他們散播死亡同時,也似乎在召喚更大的東西。
「……死亡之災嗎?」
那些邪穢的、被稱為妖怪的東西,也如鼠輩那般橫行。
火車剝奪人類的靈魂、狂骨蒐集骨髓、妖狐吃著屍體。
他們許久沒有品嘗到死亡的滋味,這種氣息使他們感到無比暢快、彷彿是帖猛藥。
散播死亡的人提著燈、穿越戰場,那些死亡的瘴氣,逐漸集中到海平面上那扇門。
是為,福禍。
9
曾幾何時,那座若隱若現的鳥居被立在那兒。
謂之黃泉,卻不是傳說中葬送「人」的所在。
那是一座封印,封印著天照大神過去的惡夢。
很久很久以前,她在鳥居前目睹父母的死去。
「愛也吾夫君,言如此者,吾當縊殺國民日將千頭。」
「愛也吾妹啊,言如此者,吾則當產日將千五百頭。」
他們相互緊擁,攙扶著走入鳥居下,在最後的最後,男人回望跪在海灘上的天照。
淚水劃過男人臉頰,他摟著哈哈大笑的妻子,對即將接手和國的天照留下一段話。
「不要重蹈覆轍。
不要挑戰天理。」
「挑戰天理。
本座原以為如今的做法並非如此,
現在看來,天理仍想對本座降罰。」
當船隻停靠在比良坂時,天照與月讀來到海岸線旁眺望。
身後義勇軍忙進忙出建立臨時基地,而她則是輕聲嘆息。
「唉……」
「( ´•̥ו̥` )……」
「別哭啊……笨蛋月讀,我們總有一天必須解決這問題。」
天照「=W=」摸了摸月夜見尊的頭,隨後也振作起來,正視她不願意見到之物。
如果天道門徒是想把黃泉的封印解開,那他們一定知道,黃泉門內關著那個東西。
「空亡」
天理所擇的其中一面相。
10
那一天,高天原的太陽被覆蓋,人們見證日輪化為漆黑一片。
年幼的天照不知道母親為何笑、也不知道母親為何將她藏起。
隨後——不斷從那美身上釋出的業障,化為了吞噬天地之物,世人稱其「空亡」。
那是違逆天理,又不受到期待的祝福,人們負面能量的怨懟,使祝福成為了災禍。
邪馬台國在一夕之間毀滅。
人們放聲尖叫、四處竄逃。
空亡釋出的業,使人們染上瘟疫、遭逢戰爭、體會飢荒、面臨死亡。
所有負面的災厄受其誘發,曾經給予多少祝福如今就給予多少毀滅。
11
力量、力量、力量、力量力量力量力量力量!需要更多的力量、需要更多的共感!
在深淵哀號的業報!你在呼喚我嗎?在祈求我嗎!?我聽到了!與我攜手共進吧!
12
「此為人之共業——
父上母上之仇,定要由人血債血償!」
「空亡乃畜生人等所生,應當由人類自己承擔!
此乃自業自得!日陽、月讀,你倆豈敢包庇畜生所犯之罪!」
空亡不會復甦。
空亡將要復甦。
不同的念與想,在此交織出鋒刃軌跡。
然——這不過是死亡之災其中一面相。
13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該如何壓制?眼前的荒神已經完全暴走,是否為時已晚?
業報終將歸來,莫非空亡就是不露其面的死亡之災?各種思緒在眾人腦中閃過——
14
「你想見證天理嗎?晴明公子。」女子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聲音冰凍整片湖面。
她慢悠悠將手抽回,並且在對方注視下,拿起一本書翻閱著,彷彿她完全不著急。
「那,為小女子我,造一架『鋼琴』吧。」
咚!彷彿琴蓋重重砸下的巨響,所有蠟燭連成了樂譜,鋪在米德加爾特的地圖上。
大限之日將近、大禍之刻已至,死亡曾是被動的樂手,而此刻,她受邀登上舞台。
15
「啊……」
女子仰頭發出一語感嘆。
不知是無奈、還是悲傷。
「小女子我會被選上嗎?」
「幽玄大人,您說什麼?」
女子能洞悉因果律、女子能查明女神的預言、而女子更知曉天理。
她從小就是兄弟姊妹當中最聰明伶俐的,所以她才總是那麼孤獨。
噹。女子指尖敲輕在琴鍵上,所有漂浮湖面的信徒屍體靈魂昇華,化為璀璨音符。
湛藍的音符勾勒成一張樂譜,環繞在幽暗的深淵之底、點亮光明、也點亮她的臉。
「兄長,你會來阻止我嗎?
白銀,你會來阻止我嗎?
小女子我,全都能看見,或許最後也是徒勞無功。
但是我會嘗試,不管幾次都會嘗試,請阻止我吧。」
噹。女子再一次敲擊琴鍵,飄浮半空中的靈魂音符,隨著她動作全部被放逐消逝。
死亡曾經是被動的等待者,但是她的真心無人知曉,而她也不再期待能被誰拯救。
在小女子我成為「天理」以前——
這是哥哥們,能夠阻止我的最後機會了……
16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
那比起他還要看淡一切的妹妹,為何代行天理?
17
…………
…………
…………
「兄長大人。」
久遠的曾經,遠比大丹帝國更早以前。
被譽為睿智神的她,向哥哥炫耀成果。
綠色的眼眸,宛如無底沼澤般勾人的氣質。
然而,卻會對家人們展露純真無邪的笑容。
「小女子我,思考出一套終極的放逐計畫,可以有效排除異物。
我將它取名為『葬曲』……那個……還請兄長大人幫我看看?」
有著「放逐」職責的她,思考出一個即使全世界都被邪惡佔領,也能驅逐的計畫。
那就是利用邪惡製造的死亡能量,把整個世界繪製成一張樂譜,無視距離去放逐。
因為那如網、也如譜面般的死亡遍及全世界。
親近死亡的她能夠利用「譜」鎖定目標驅逐。
無遠弗屆、同時進行、無法違抗、沒有上限。
只要在譜上被標記到,就全都在她的掌控中。
然而,畢竟是對「世界級災難」的終極手段,代價是大量生命的死。
唯有一個區域的生物死亡達上限,才會成為「譜」上小小一枚音符。
由無數音符勾勒出來的譜,將成為睿智神的力量,好讓她能去懲罰、去放逐惡徒。
「……。」聽完妹妹的話,青鱗少見地感到顫慄,這是連全能的他也做不到的事。
雖說其本意是「找到災害並驅逐」。
但只要幽玄想,她能利用「葬曲」一次驅逐所有生命。
她,本身就能成為她口中的「災害」。
18
「小妹幽玄她,能看見『因果律』。
就如君等的『三女神』那般預言,唯精細度略遜於編織者。
然而,在所有神靈中,能做到這種事的,也已經屈指可數。」
青鱗被稱之為「全能神」,對於因果律也能略知一二,但卻絕對做不到幽玄那樣。
如果諾倫三女神是神靈當中最強的預言者,那幽玄可能是最強的參悟者也說不定。
「吾認為——小妹幽玄已經掌握預言。
但吾不知道她是想制止,還是助長。」
19
由荒暴神體內爆出的,是一抹黑色日輪光芒,它貪婪地想吞噬所有福報。
它就是「業」的化身、是死亡之災的可能性、是曾經毀滅高天原的天災。
因果律正如她所想那樣推動著,天道門徒失敗、荒暴神復甦、空亡也因此而出局。
然而那還不夠,機率仍然不足。在更多音符完成葬曲樂譜前,她都會持續彈下去。
20
「是嗎,空亡這次出局了。
也好,那東西煩得要死,不想對上第二次。」
「……爸爸,很常輸嗎?」
「很常,輸到都麻木了。」
尤克閉著眼睛無奈而笑,隨後起身拍拍她,與希莉卡一起去進行日常的樹身巡查。
無限於接近日常的這天,也無限接近破滅,在未來——人們必須接受失敗的洗禮。
因為死亡即是天理。
而天理,難以逆行。
21
在事理不明、天理不清的時代下,維護自然的神明決定心向自我,做出自私抉擇。
這是他們仍存有「感情」的證明,即使是神靈,也有重視的東西、也有不能退讓。
她曾是個被動的神明,什麼也不做萬物最後都會擁抱向她,但她如今卻必須去做。
成為人們口中的惡物、成為不留情面的天理、她要賜予概念之死,以修補因果律。
「已經沒明年了。」她如此輕語感嘆,小口小口將月餅送入嘴中,與故鄉聯繫著。
因果律就像精密的機械。與何人談話、早上是否刷過牙、吃月餅,都會帶來變動。
噹!
沉沉地敲擊琴鍵,使因果律再次貼合,她結束了因為私情而帶來的那一絲絲改變。
吃完這塊月餅後,她不再思念任何人,她將完整走在因果律上,帶來必然的結果。
天道門徒收割死亡、獻祭自我。
完整的譜透過音符、串連世界。
葬曲即將奏鳴。
22
「那麼……會在哪裡?」
「那裡。」
尤克伸手指了指天上,希莉卡聞言也仰頭。
想當然,那裡什麼也沒有,唯有室內燈光。
「可以……在任何地方嗎?」
「哦?聽得懂嗎?真厲害。」
尤克讚許地微笑,死亡可能存在任何地方,做為最後一個災難,祂是特殊的存在。
希莉卡沒有詢問尤克邏輯,但她點了點頭,同意繼續留在聯邦,以應對不時之需。
23
如希莉卡所言那樣,三女神對他來說是特別的存在。
所以,他才叫她們不要預言了,那個預言不看也罷。
不對。
他希望她們不要看。
「葬曲又要開始了。」
尤克從窗戶眺望世界樹外的阿斯嘉特城,漫天音符牽引著靈魂的昇華,歷歷在目。
如今隨機性越縮越小,因果律即將貼平,他不得不佩服那位睿智之神的掌控能力。
(死亡代行者【表】現身之前的線索,至此)
24
在體內日漸茁壯的代行者之力,使她突破光害。
在眼前日漸貼平的因果律之線,使她勢在必行。
因果律唯有必然。
只要走在其之上,就必然達成。
如尤克預期那樣,天理歸於她。
「此刻,天理予我。
葬曲,輝煌開演。」
她閉著眼睛隨旋律舞動,每一下指尖的觸及都宛若冰霜。
代行者的力量持續湧現,因果律已然貼平,她即是天理。
轟!閃耀全宇宙的黑色光芒乍現,意味著第四騎士降臨。
人們就像觸電一般,紛紛呆立著,感受毛孔因寒意緊縮。
從這一瞬間開始,生存的概念就此消失了,萬物的靈魂滿溢淚水之湖,大雨傾落。
沒有人能阻止她——因為她就是天理本身,她的所作所為將為這世界締結新規則。
曼陀羅不敢置信地咬牙切齒,所謂靈魂之海就像是生命的回收桶,負責拆分生命。
那是只有極少數神能去之處,而幽玄所在的淚水之湖則是中繼站,同樣難以抵達。
那裡同時被稱為米德加爾特的心臟。
是將生命轉化為能量滋養大地之處。
「……完全搞不明白她要做什麼,可惡。」
「她將『生』的概念抹殺,萬物就會死。」
「這我知道。」
白銀摀著額頭,對於現在的情況感到無助且又心煩意亂。
他始終不相信自己的妹妹,會想把全世界的生命都流放。
25
「漣漪神利己利慾、
崇鱷神為飽缺憾、
啟示錄本能行事、
唯有天理,維繫這個世界、守序正義。」
女子低語著,點破冰霜的指尖敲響葬曲的第二章,邁向必然︰「然而祂的正義
並不是生物的期望,既然如此就由小女子我來吧,我會結束這可笑至極的螺旋。」
「兄長,白銀,就憑你們嗎?」
她知道他們一定會來到此處,她知道樹王會毀掉這寧靜。
她知道自己或許會徒勞無功,但是她必須為了什麼去做。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她誕生之時,就已經是死者,她是一個BUG,就如同自己的姊姊「永生神」般。
然而,受到世界詛咒的存在,如今卻反而賜福,她會將那份詛咒散播到整個世界。
為求,永恆之寧。
26
莉瑞斯指尖夾著義勇軍的房卡,斜眼看身旁行禮的尤克。
葬曲的威力之大本該也葬送她,卻因為義勇軍身份豁免。
四災義勇軍,是希莉卡的質點,擁有代行者豁免權,也成為世上僅存的正方兵力。
莉瑞斯沒有把想說的話給說完,她認為尤克早知此情形,所以才廣發房卡於各地。
「確定,是潭淵幽玄嗎?」
「確定。」
莉瑞斯聞言困惑地思索,在伊西斯的記憶裡她曾見過幽玄。
那是個聰明、文靜而又孤獨的女孩,其才能令伊西斯驚豔。
「哀家有個、朋友、擁有類似能力,
能看見因果之線,但哀家、知道、只有幽玄能走在其上。」
可笑的是,睿智神越努力就越加速世界終結。
她阻止的了前六日,卻沒辦法阻止第七大限。
但她也得償所願了。
她的願望不是救世,救世僅僅只是附加條件。
因為行走在必然上,潭淵幽玄的理解度雖然不及他卻能夠觸及。
因為有她,死亡之災變成最輕易戰勝的災難,尤克必須感謝她。
在葬曲完成的條件下,預言的內容他早就會背了。
然而尤克沒有潑冷水,還是感謝諾倫三女神付出。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一條一條的行文浮現,熟悉的開頭、熟悉的語句,正如尤克與睿智神心中的預期。
尤克平靜地向下看去,與此同時葬曲也還在進行,這個世界的終末,正靜靜倒數。
27
無限貼近的平行,也意味著永遠不交會。
在必然驅使之下,她取代全部的可能性。
「你問,小女子我是想拯救世間生命嗎?」
女子冷豔的嘴角微微上揚著,她渴望死亡,於是萬物都將陪葬。
她才不管之後生物如何過活,但有些事情,她卻不想退讓天理。
「你是個殘忍、機械化的神,如果世界得以延續,你的臭名就由小女子我接收。」
女子將指尖放在鋼琴鍵盤上,隨後彈起第二樂章︰「當然,前提是世界能延續。」
她能看見因果律之線。
在線上,一切皆必然。
然而在這一天後的線,卻模糊不清,她再也看不到了。
或許又是一個迴圈吧?由樹王暗中編織的下一個迴圈。
又或許……
收起銳利冰冷的眼神。
女子眉頭難過地下彎。
己身天才太過故孤獨?女子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孤獨的,因為這樣的她也懂得去愛。
為了自身所愛的一切,她會一次又一次彈奏永恆葬曲,直到指尖碎裂、恆亡亦亡。
28
「兄長與白銀總有一天會消逝,但咱不會,咱也渴望包括咱在內萬物終有消亡。」
紅雀嘆了口氣,挑眉笑望幽玄︰「所幸有既為死者的汝,屆時還能陪伴咱許久。」
「紅雀……」
永生神竟然渴望死亡。
那一刻恆亡神領悟了,藏在她心底的感覺。
或許反過來,自己渴望的是自己曾經活過。
她們都是悲傷的異端,沒有正常生命週期。
非常久遠後的未來……四源神會只剩紅雀,甚至全世界只剩她活著。
這是她既有的宿命,而只是未曾活過的她,不覺得自己比紅雀痛苦。
「紅雀,我會陪妳。」幽玄認真地向她說,換來紅雀訝異目光,隨即又複雜苦笑。
「哈啊,拜託汝囉。」紅雀摸了摸她的頭,從那天起,幽玄便放棄再次創造生命。
青鱗察覺,那套系統甚至可以把全世界的生命放逐,而那確實是她為紅雀所做的。
表面上它是放逐異端的備用計畫,其實挾帶著私心,這一點點企圖被青鱗給察覺。
29
潭淵幽玄再次成為等待的被動者,她會用無限的壽命等著、直到這個世界的終結。
屆時,她會實現紅雀與她的願望,儘管會逆轉此世的天理,但家人的願望更重要。
她,要放逐生與死的概念。
沒有死亡、沒有生存,死亡之災於是——不存在。
「妳知道妳在做什麼嗎?
或許、或許如君所言,死亡之災會因此被放逐!
但君與紅雀也不存在,世間人等夾雜在生死間變成新的形態!」
青鱗與白銀站在舞台下,仰望著彈奏葬曲的妹妹。
青鱗此刻終於明白一切,她不只要放逐生還有死。
「沒有生死,物種就不會有起點與終點,時間會永遠持續著,直到新概念產生!」
青鱗咬著牙,痛苦地說︰「然而到那時,妳與紅雀也不會再回來了,妳知道嗎?」
「我覺得妳還瞞著哥哥們什麼。
從實招來,我們會原諒妳的。」
「笨蛋。」
看著即將全力以赴的兩位哥哥,睿智神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雙手仍然繼續彈奏著。
她與荒暴神一樣,渴望被阻止。但其差別是——她不會被阻止,因為她擁有天理。
30
挑戰天理者必服從天理,生老病死是一個環節、而離別與起始,亦是另一個環節。
純白的劍擱置在劍塚旁,當代最強劍士之名也已經是過往雲煙,伴隨風一同散去。
31
「這些受『人理』侷限的人——
如今自詡天理,那是愚不可及的事情。
不用我們出手,天理自然會降下懲罰,從古至今。」
32
「逆行天理者,必遭天理反噬。
創造與重啟,本為自然之事。
然職責棄置,形成四災之實,再造人間煉獄。
吾等為自然,靜觀世間百態,如今也秉此理。」
33
方聳了聳肩膀,笑著目送曼陀羅往寢宮離去。
如曼陀羅所說,她倆都遠超凡物的壽命界線。
逆行天理之人,必服從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