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戰爭之災
九神衛軍
「若汝等知道了⼰⾝的無⼒,仍執迷不悟——」
索⾙克緩緩舉起了右⼿,那⼀瞬間,「衝擊」掃過了所有⼈,
砰!就像擊退文森那樣,所有發起襲擊的武者全數被橫掃、震⾶!
「余會讓世界⾒識九榮王權的部份實⼒,讓汝等⼼悅誠服,俯⾸稱⾂!」
從祂的⼿上頓時匯聚了風、火、⽔、⼟的⾃然能量,⽽後在他⾝旁輪轉、圍繞,
那些魔⼒流逐漸化為某種像是文字的形狀,並不斷地變換為各種「碑文」——!
「赫利奧波利斯的九神衛軍(World War)!」
四⽉⼗⽇,上午⼗點零七分。
聯邦⻄北某村落。
即使是世界會議進⾏的當下,對許多⼩村莊⽽⾔也不是要事。
⼈們為補⾜光害帶來的損失,正努⼒⽣活著。
農夫耕⽥、樵夫砍樹,⼀切如往常般美好樸實。
對⼀名⺟親來說也是如此,她抱著⾃⼰的孩⼦,哼著歌在村中散步。
今天也是平靜、祥和的⼀天,⽇昇與⽇落,她相信孩⼦們能夠平平安安地⻑⼤。
「嗯?」她微笑著注意到⾃⼰孩⼦舉起⼿,那⼩⼩的指尖,指向遠⽅的地平線。
在那裡,不同於「⽇常」的⼀幕,清晰映入⺟親眼中。
「沙……?」不該掀起沙暴的草原上,黃沙滾滾⽽來。
⺟親錯愕地看著,直到沙暴越來越近,才開始慌張地後退。
不只有她,還在⼯作的居⺠們,也注意到遠⽅⽽來的怪異,紛紛戒備地盯著瞧。
「إنطلق」
披著沙塵,數以千計體型相異的⼈影豎立其中。
它們看起來完全不像活物,彷彿某種過去時代的亡靈,
衣衫襤褸、歌頌著昔⽇榮光,然後前進——前進去點燃昔⽇榮光。
唰唰唰唰——沙暴瞬間加速,在兩秒內衝入村莊中,然後慘叫聲不絕於⽿。
那些持武器的、⾼聲⼤吼的、⾒任何活物就揮舞⼿中劍刃、殺戮!殺戮、殺戮。
⺟親倒臥在⾎泊中,看著⼤量黃沙奔騰⽽過,最終,連懷裡的孩⼦也不再哭泣。
四⽉⼗⽇,上午⼗點零七分,聯邦⻄北某村莊陷落。
四⽉⼗⽇,上午⼗點零八分,⼤丹北⽅某城市陷落。
四⽉⼗⽇,上午⼗點零九分,喀爾登南——
四⽉⼗⽇,上午⼗點⼗⼀分,
四⽉⼗⽇,上午⼗點⼗三分,
四⽉⼗⽇,上午⼗點⼗五分,
四⽉⼗⽇,上午⼗點⼗九分,
四⽉⼗⽇,上午⼗點⼆⼗分,
赫利奧波利斯的九神衛軍出現在全世界、全世界的任何⾓落。
無關性別、無關⼈種,九神衛軍的總數,與世界上智慧⽣物的加總數字,⼀致。
瞬間死亡⼈數,超過⼀百⼆⼗萬⼈。
隨後的⼀天內,死亡⼈數攀升到此數字的⼗倍以上。
⼤量的⼩村落、⼩城市被廢置,⼤量的難⺠湧入各國的⾸都、各國的⼤城。
然⽽⼤城雖然架起了防衛系統,卻發現——九神衛軍如沙塵般無法被消滅。
它們並不強、卻會在個體損壞後⾺上凝聚。
沒有消耗、沒有停頓、⽇以繼夜、夜以繼⽇不斷攻打、不斷攻打。
可怕的,竟然不是其強度,⽽是終有⼀天所有國家都會被消耗殆盡的事實。
魔法師的魔⼒會乾涸、武裝總有彈盡糧絕的時候、防衛機制總是會被消磨。
在接下來的數天——⼈們意識到,⾯對「戰爭」之災,只是比誰最快滅亡罷了。
噹、噹啷啷——
最初,是其中⼀名拍⼿喝采的⼠兵,他的頭盔滾落在地。
太過吵雜,⼈們⾃然沒怎麼察覺到,但他⾝後的另⼀⼈卻清楚看⾒了——
「咦?咦?」站在他⾝後的那個⼈,看到他⾝⼦突然崩解,如同⾶沙般消失了。
那是極其突然、毫無徵兆的消失——甚⾄,消失的那⼈到最後都還在笑著拍⼿。
噹、噹啷啷——
噹、噹啷啷——
噹、噹啷啷——
⼜⼀聲清脆、然後⼜⼀聲。
⼈們終於察覺,數⼗名⼠兵在轉眼間蒸發,化為⾶沙消失在世上。
這當中也包括來⽀援的冒險者,⽽他在消失後卻沒有在鳳凰神殿裡重⽣。
無聲無息。
沒有夢想。
沒有希望。
沒有結果。
他們不在了,就這麼突然,無數條⽣命死於戰爭中,甚⾄不知道⾃⼰為何⽽死。
「什——」瑪奇、曼陀羅錯愕地望著,希莉卡也睜⼤眼睛,只有尤克瞬間醒悟。
「該死,居然……」
世界各地都出現了沙兵?
數量這麼龐⼤,為何不乾脆集中攻打阿斯嘉特?
無數個問題、無數個猜想,都在⼠兵們蒸發瞬間有了答案。
「赫利奧波利斯的九神衛軍……或許,是連接全世界『智慧⽣命』的能⼒,
有多少智慧⽣物存活,就有多少衛軍,⽽它們會不斷攻打各國製造壓⼒。」
尤克嘴⾓笑著、卻笑得很緊迫︰「這樣會如何?各國總有⼀天會被消磨殆盡,
於是各國為求⽣存就會使出終極⼿段,或許真的能消滅它們,然⽽代價是——」
「世界上,會有同等數量的⽣物跟著暴斃——
這就是『赫利奧波利斯九神衛軍』,讓全世界⾃相殘殺的能⼒。」
「————!!」
尤克此⾔⼀出,現場立刻⼀片譁然。
九神衛軍被設定成「非常難根除」,卻不是完全無法被根除。
當概念魔法、始源神、甚⾄是讓九神衛軍無法歸來的傳送⾨⼿段——
都有可能引發世上隨機⼈等的暴斃,劍之戰火不揮劍刃,也能奪去天下太平。
真相:代行者
看哪,又有另一匹駿馬降生大地,
馬身火紅、秉持殺心、而騎手更可奪去天下太平。
祂引戰不用劍刃、殺人不出力氣,然世間人等必互相殘殺。
在劍之底、在沙礫之間。
昔日榮光不在,憤怒的法老守護者在長河上咆嘯、試圖挽回那一切。
無法理解、無法認同、無法坐視不管,於是祂不斷撕咬、不斷撕咬。
終於,生靈塗炭之時——戰爭,開始了。
與希莉卡誕生時同樣的「光」再次擴散至全世界——
只是,這次是紅的,彷彿戰火、彷彿鮮血,令人們感到不適。
赤紅的駿馬,在所有人眼前呼嘯而過,馬蹄聲在半空中答答響徹著。
一切都是那麼突然,就好像「戰爭」總是不給人們機會般,毫無保留地展現著。
還在籌備城慶的人,放下了手中工具;正享受美食的人,忘了將食物送入口中。
不管任何身分、任何種族,都在赤紅光芒爆散之際,深刻體會大難臨頭的感覺。
九榮王權——
此刻在余之手,
重回至高榮光。
「存在」的力量,能大到何種程度?
螻蟻仰望人類、人類仰望神明,仰望著那些巨大、不可動搖的存在。
此刻——「世界」仰望著「代行者」,不分種族、不分高低,僅能「仰望」。
無語、訝異,驚慌、恐懼,情感在每個人的心中不斷衝擊,卻無法改變事實,
即便是一國英雄、帝國之主,即便是崇高之神——在「祂」面前竟如此渺小。
祂開口,卻不是對此地何人而說;祂憤怒,怒火卻於千萬年前失去了立足之地。
祂「真正」的甦醒了,真正理解了甦醒的「意義」,與此世最沉重的「使命」。
重建王權,迎接埃及的歸還!
曾經,那是世界上最強盛的王朝。
祂的王城「法尤姆」是沙漠裡數一數二富饒的綠洲,
埃及之首「底比斯」閃耀著太陽神的威光,照亮世界,
神給予子民恩賜,人民以信仰來表達得以安居樂業的喜悅。
如今,盛世一無所存,人們不再崇仰自己、不再崇仰九榮大神,
孕育生命的長河與曾經存在的事實早已深埋於亞赫盧的無盡風沙之中。
如今——「歸還」已然起始,王權之守護神已然覺醒,世界有了新的「秩序」。
「此世瀕臨危難——余亦略有所聞。」
「金字塔」消失的圓桌中央,憑空捲起了一道小型龍捲,
「祂」終於向世界開了口,嗓音如同桎梏緊緊掐著所有人的喉頭。
風沙輪轉,吞沒了大半個圓桌,粉碎了所有原先存在之物,不留蹤跡,
如千軍萬馬踏過斷垣殘壁,也如凶暴的掠食者撕咬獵物,無情的吞噬了所有。
「縱使竭盡凡人之力,也無可回天,
唯有完全歸還之『埃及王朝』,足以帶領世界倖免於難——」
颼————!!
沙塵滾滾,瞬間龍捲向外爆散!
沒完全看呆的人瞬間以魔力、以各自的辦法擋住了風沙,
他們此時或許更加的驚訝——為何擋了下來,為何擋得下來?
原因只有一個——因為「祂」話語未盡,「祂」要讓世界知道祂的存在——!
「余之名,『崇鱷神』索貝克——」
「臣服余,九榮王朝之威光將會長存於世。」
在世界的正中心,「戰爭」終於現出了祂的真身。
祂是埃及至高王權的守護神,尼羅河綠洲的霸主——「崇鱷神」索貝克!
真相:古埃及之謎
滴答、滴答……
水滴落下的聲音,靜靜回響在陰暗的神殿當中。外頭紅犀師團與拉之眼教團交戰的動靜皆因此而被掩蓋,只有不時傳來的震動,讓坐在神殿中的那個人知道——戰鬥還沒有結束,一切都是這麼漫長。
「唔、唔,沒有去參戰真是太好了,我可不適合在那『哈哈嘿唷』地跟人對砍啊。」
亞圖姆手裡拿著一個3X3的魔術方塊,坐在神殿中心的椅子上玩著,不管他成功破解過幾次,下一次都像重新來過般抓不到訣竅。
「嗯。」亞圖姆放下方塊,金字塔的巨型腦袋揚起,面對黑暗中走來的腳步聲︰「我就覺得妳差不多要來了呢。」
在一片渾黑中,媚笑的嘴角率先浮現。
她難得在地面上行走,高跟鞋發出喀、喀、喀的聲音。
「為表達、敬意、這段路哀家走了很久,讓您久等了、嗎?」
莉瑞斯.A.哈斯特——那位被禁止參戰的魔女,直接繞過了戰場豎立於此。
她用拐杖抵著臉頰,身子緩慢浮起︰「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呢?有幾千年呢?」
紫眸隨字字句句而閃動,莉瑞斯看亞圖姆的眼神,是至今以來最有趣的。
畢竟,她確實有千年沒見過這個人,而且——他也變成莉瑞斯不認得的樣子了。
「真是滑稽的樣貌啊,拉。」
「…………」
被稱為「拉」的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即使,是一直效忠於自己的阿努比斯,也沒有直呼過拉的名諱。
如今再聽到這個名字,還是有一種在喊別人、不是自己的感覺。
「嗯——雖然我不覺得自己完全是妳認識的那傢伙,但這樣稱呼也是可以的。」
亞圖姆從座位上站起,與高台之下的莉瑞斯互望著︰「畢竟咱們都變了個樣?」
「妳說是嗎?伊西斯。」
…………
…………
…………
「啊哈哈哈……」莉瑞斯笑了,像個女孩般開心地笑著。
她哈哈笑了好久好久,最終餘韻未盡地擦拭著眼角淚水︰「好懷念的名字呢。」
遙遠時代的南方——
曾經是九位始源神的家園。
而這當中,又分為三個明確的勢力。
神中之神——
整個埃及的神王「拉」。
祂統治埃及,直到毀滅為止都不曾退位。
是整個權力的中心、是整個信仰的中心、如太陽般被人民景仰著。
幾乎所有埃及神都以拉為榮,誠心誠意地聽著祂的旨意,沐浴在祂的榮光之下。
但那僅僅是「幾乎」,因為除了拉以外,還有另外兩個勢力,暗中與祂較勁著。
其中之一,是「沙暴神」賽特(Seth)。
保衛埃及、對外征戰的大戰神,從誕生以來未曾嘗過敗績。
祂滿懷榮譽愛著埃及,以「赫利奧波斯的九神衛軍」之力鎮守數千年。
然而,祂卻被人民恐懼著、被人民暗地裡嫌棄著,因為祂的兄長比祂還要賢明。
祂的兄長是最接近拉的人,是下一任的神王,那個人就是繼王「歐西里斯」神。
歐西里斯是個溫和的君王,他從未嫌棄過暴戾的賽特,即使祂厭惡自己。
祂對賽特的一切全數包容,反而讓賽特更難受,而這一切都被那位女神警惕著。
伊西斯(Aset)。
王座選別者、魔法的本身、同時也是歐西里斯敬愛的妻子。
她即是埃及第三勢力實質的領袖,提防賽特、同時覬覦「拉」之名。
她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及遠超其他埃及神的魔法能力,扶植歐西里斯一路向上。
當親民的歐西里斯成為繼王之後,他們夫妻倆的勢力,漸漸成為下埃及的核心。
最終——
「世界的救贖者」荷魯斯(Horus)將由他們夫妻孕育。
不管是哪一個版本的預言,埃及都將誕生一位名為荷魯斯的次神。
當他誕生之際,拉神將正式被取代,而荷魯斯則會成為新的太陽。
屆時,繼王歐西里斯也會傳位給兒子,埃及則推升至比「拉」統治時更為輝煌,
世界終將迎來救贖,賢明的荷魯斯妥善地運用力量,帶領各國渡過每一次危機。
「本該會是這樣子的。」
莉瑞斯微笑著凝視亞圖姆,紫色的眼眸閃閃發光。
千年前的恩怨,在此時已是老調重彈,但他們必須做出清算。
「然而,可笑的是,神中之神——那被人稱為『無感情、無私心』的拉大神,
竟然也會因荷魯斯而恐懼,因荷魯斯將取代自己、成為『救贖』感到忌妒。」
「太陽啊,您終將殞落——
被黑暗之蛇吞噬,漸漸地失去光芒。」
遠古的上埃及,造訪奧林匹斯而被宙斯款待的拉,聽聞了三位蒙面女神的預言。
她們被稱為「摩伊賴」,是連宙斯都敬重,擁有「百分之百預言能力」的女神。
她們這麼歡唱著︰
太陽啊,您終將殞落——
被黑暗之蛇吞噬,漸漸地失去光芒。
那條大蛇名為阿波菲斯,尖銳的毒牙覬覦著權力。
即使是美麗的太陽,也不敵黑暗吞噬吧?
疼痛、劇痛、不甘、殞落、再歸於虛無。
不過,請不用擔心。
新的太陽、此世的救贖者將由歐西里斯與伊西斯孕育。
敬請放心消逝!新的太陽會更加耀眼、為您延續光芒。
祂的神名喚作荷魯斯。
「…………?」拉感到不解。
即使是這樣近乎「全知全能」的自己,也會被某物吞噬?
那個「阿波菲斯」究竟是什麼來頭呢?自己應該要為對抗牠做好準備。
……
……
……
然而,摩伊賴的預言是絕對的。
所以——自己不管怎麼做都無法迴避結局?
拉如此思索著,最後祂意識到,自己的殞落是為了成就那第二顆太陽。
也就是荷魯斯。如果——如果荷魯斯重頭到尾都不存在,是不是就會改變結果?
設計、迴避、
設計、迴避、
設計、迴避。
拉神透過某種方式,輾轉將預言流入賽特耳中。
憎恨歐西里斯的賽特得知——兄長的子嗣將繼承整個埃及,暴跳如雷。
祂也找上摩伊賴三女神。
偽裝成伊西斯,讓三女神透露關於丈夫的未來。
最終,賽特按照預言所述,殺死了歐西里斯,甚至不讓伊西斯救活祂。
而拉完成了借刀殺人,對一切旁觀,但這巧妙的局,卻沒有逃過伊西斯的雙眼。
憎恨賽特。
憎恨著拉。
憎恨著愚蠢的埃及。
失去丈夫、失去未出世的愛子,伊西斯發瘋般在世界上遊走著。
那個能殺死拉的「阿波菲斯」究竟在何處?誰才能為哀家報仇?
日日夜夜、日日夜夜。
伊西斯走了足足一千八百年。
在星河間、在平原間、在荒漠的中心。
她找遍了世界、找遍了所有神靈,都沒有找到能奈何拉的阿波菲斯。
她不斷流淚、眼球逐漸化為液體,從眼眶中淌出、每夜都在星河下哀號著痛苦。
直到,她的雙眼流盡,被繁星給灌滿,那天,悲傷欲絕的伊西斯終於意識到——
自己,就是阿波菲斯(Apophis)。
「哀家喜歡『A』這個字母。」
它能代表伊西斯。(Aset)
它能代表復仇者。(Avenger)
它能代表著人類。(Adam)
它能代表——拉神之敵。(Apophis)
繁星的魔女,仰頭觀星、破解了群星的謊言。
她理解了在「無限」中尋獲他人真名的辦法,她找到了拉神的真名。
她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別人的真名,但那些數據龐大到她記不得別人的名字。
沒關係,只要知道真名就好——只要魔女知道事物的真實,施咒就能直擊真實。
時隔一千八百年。
伊西斯回到埃及,賽特已成為新的繼王。
祂四處征戰,以赫利奧波斯的九神衛軍席捲整個大陸。
埃及無疑成為了大陸的霸權。
但是卻有個「人類」想挑戰這個霸權,在世界上建立起自由的國度。
他的名字叫做吉爾.哈斯特。
他的首要目的是消滅這個霸權,也就是消滅埃及。
而苦惱的他與復仇的魔女相遇,兩人順勢走上這趟關係複雜的冒險。
他們挑撥、他們煽動、使世界各國包括梵亞斯與埃及為敵、內亂也困擾著賽特。
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由吉爾.哈斯特煽動——那「天界戰爭」的延續,就是地表上的「埃及戰亂」。
這之中死了無以計數的生命、喪失了無以計數的生機,才得以削弱賽特的勢力。
終於,埃及被屍體與血水占滿。
而他們兩人,也來到了「神王」面前——
「原來阿波菲斯,指得就是妳。」
「遺憾的是,吞噬太陽的黑蛇是你自己製造的呢,拉。」
…………
…………
拉仰頭沉思後說︰
「……我消失後,吉爾.哈斯特,你只會留下屠殺埃及數億人的汙名。」
「…………」
那個人沒有回應,只是看著拉。
「原來如此……你不當人類了,這樣很好。」
神能,本應被賦予在某位神靈身上,但若那位神靈一開始就不存在,則會空出。
屆時,可能會有新的神靈繼承權能,也有可能那份權能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吉爾.哈斯特,世界的救贖者。
建立起新城市,收容失去國家的萬千世人吧。」
自知不敵伊西斯的拉,見到血脈自相殘殺,靜靜地閉上眼。
祂動用「世界的歸還者」讓埃及消失於世,卻未帶走放棄神能轉讓給吉爾的她。
伊西斯,因為不再是埃及神。
所以,她成為了唯一沒有被歸還的埃及神。
那一天。
伊西斯成為了人類。
哈斯特成為了神靈。
世界的救贖者在大陸中央建立起「自由聯邦」。
埃及失去光芒、各大國也因此受到重創,但聯邦會收容弱民。
收容、包容、壯大。
中土之國由此展開。
「接下來,哀家要去哪呢?」
「……妳不想見證這一切?」
「呵呵……你似乎話中有話呢,勇者大人。」
「從今以後——妳就叫莉瑞斯.哈斯特吧,留在這座城市,與我一起見證它。」
「…………」她沉默地想了想,最後勾起釋懷笑容︰「莉瑞斯.A.哈斯特。」
「故事講完了,拉大神。」
莉瑞斯平靜地向著亞圖姆歪頭,似乎在期待他的反應。
畢竟,拉直到歸還之前,可能也不完全知道背景故事。
亞圖姆雙手抱胸,認真地點了點頭︰「所以哩,妳又要來殺我哦,不要啦。」
「呵呵呵,雖然、再殺您一次、好像也挺不錯的,不過、哀家已經釋懷了。」
「…………」亞圖姆沉默不語,在他記憶中的伊西斯,已經是過往的回憶了吧。
即使是主神——
即使是有著莫大力量的太陽,也會迷失方向。
拉犯了錯、伊西斯犯了錯、賽特犯了錯——所有一切累積後造成「埃及」毀滅。
但是在一片黑暗中,不也有名為「自由聯邦」的救贖誕生了嗎?那樣就足夠了。
「合作嗎?」
「合作吧。」
放下千年前的恩怨,莉瑞斯飄浮上前,與他握了握手。
所有事情,都會隨著時間沖淡,他們未曾想過會有再次握手的那一天。
砰!外頭傳來巨響聲,顯然阿努比斯與義勇軍的戰鬥,也已經分出勝負了吧。
「嗯——」莉瑞斯食指抵著臉頰飄開︰「之後、裝成初次見面吧?哀家走囉。」
「掰掰。」亞圖姆大幅度揮了揮手,目送莉瑞斯轉身飄走。
「唉呀。」然而,卻在莉瑞斯即將離開之際,她轉頭微笑︰「哀家、有一問。」
「現在,在薩爾巴德的他——
是哀家認識的傻小子索貝克嗎?還是……」
「賽特?」
真相:拉之眼教團
距今約一百二十年前.吉埃伯。
「宣讀罪狀。」
半機械化的法庭上,陪審員的投影透過玻璃櫥窗映在周遭,就好像在審視籠子裡的寵物般毫無死角。他們全都靜靜看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剩下法官開始宣讀罪狀︰「被告拉.馬加,顛覆歷史罪、藐視王宮罪、混淆大眾思想罪,三項罪名成立,判處剝奪國籍、流放外地罪刑,於一週後執行。」
「這不公平!」聽到自己的刑罰,兩鬢斑白的黑膚男子大喊出聲,他手撐桌子還想多說什麼,卻遭到兩名法警機器人架住雙臂,硬是將他拖出法庭。
「不對!這樣做是不對的!這個國家需要知道正確的歷史!只有知道才不會重蹈覆轍!只有知道才能前進!這樣的隱瞞,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啊——」
咚!法庭關閉,再也聽不到男子的聲音。
「被告拉.馬加——
執行日之前請勿試圖離開。」
兩名長相一模一樣的法警機器人,將男子關入電子牢房中。
強化過的玻璃應聲斬下,劃分牢內與牢外,而男子則頹坐在牢房的地板上。
聽對方沒有回應,法警機器人又補充︰「您有權保持緘默、保持行為的自主,
但若試圖離開,最重可當場將您擊斃,這是編號042,本機被賦予的指令。」
「……呵,隨你便吧。」男子冷聲答覆,抬頭瞪向法警機器人。
「我的朋友設計你們,說是未來將會衍生出人類的心,但我看機器就是機器。」
「…………」
就像聽不懂他的話一樣,法警機器人轉身離開。
只剩下男子一人孤身坐在牢房中,暗嘆著不幸。
拉.馬加——
吉埃伯圖書室大司書,雖然是皇室單位的主管,卻有著違背吉埃伯法條的興趣。
他喜歡歷史、喜歡研究那被掩沒的埃及,即使吉埃伯厭惡埃及,他也想去了解。
於是,他觸犯了禁忌。
他知道太多「埃及」相關的事,告訴民眾太多「埃及」相關的事。
最終,他被認為是「復興埃及」的領袖、違背科技發展,而面臨此劫。
拉.馬加在一週後被放逐。
他在黃沙滾滾間,游走了大約半年。
如果沒有幸運多碰到幾次綠洲,他恐怕無法到達那個地方。
「阿布西爾……金字塔陣列。」他來到了這個地方,被稱為「塔群」的避難所。
雖然這裡在吉埃伯的領土中,卻沒有受到法律管制,久而久之被無法者給佔領。
他就此遭到國家放逐、化為了沒有身分的非法移民。
但在這塊地方,他卻如魚得水般開始了自己的研究。
他在57座金字塔間,發現一個中心點、那個中心點被稱為「拉之眼」。
根據他的研究結果——他認為那裡埋葬著「拉神」、或是任何與祂相關的事物。
他不斷探索、不斷探索。
雇用非法的盜墓賊、幾近幾出不知道犧牲了多少手下。
終於,在他六十歲大壽的時候,進入了拉之眼的核心。
「……您在這裡嗎?拉啊。」
他在金字塔的中心、找到了另一座「金字塔」、正確來說是拉神留下來的遺物。
那即是「歸還者」,埋葬所有埃及神的陵墓,所有埃及神的靈魂都被收容其中。
「我等你很久了,與我同名的人類。」
這是命運的安排。
近乎全能的拉神,知道終有一天會有個人類找到自己。
那是個崇拜歷史的人類,所以他也會如預期般被吸引。
「……整個埃及的歷史,都收納在這小小的金字塔當中嗎?」
拉.馬加捧起那比自己頭顱要大一些的金字塔,傾聽著歷史的呼喚。
好想知道。
好想理解。
好想擁抱。
當意念交會的瞬間,埃及數萬年的歷史猛然灌入腦海,如潮水也如漩渦般攪動。
一剎之間,拉.馬加理解了一切,然而人類的大腦卻無法負荷,腦漿應聲炸裂!
噗哧!
拉.馬加倒下了。
鮮血不斷從僅剩下顎的裂口處流淌。
只剩一人的盜墓團也在黑暗中宣告終結。
很久很久——
過了一天、過了兩天。
然後三天、最後四天。
拉.馬加失去頭顱的屍體動了起來,血水與腦漿填滿了金字塔的凹槽。
他緩緩捧起那個金字塔形狀的容器,最後——喀嚓!一聲,戴到斷裂的頸子上。
喀嚓、喀嚓——
扭動、轉動、拴緊、密合。
金字塔形狀的容器天衣無縫成為他新的腦袋。
他是「世界的歸還者」、拉神所留下的遺物。
他被設定在約定之日到來時,吸引名為「拉.馬加」的人類。
然後——重建埃及、重建尼羅河的榮光,因為拉相信此時阿波菲斯已不存在。
歸還者的力量在暗中閃動著,九榮神的標誌依序出現,唯獨少了伊西斯夫婦。
「嗯——」他沉悶地發出聲音︰「要做的事好多——頭疼、嗯?我還有頭嗎?」
曾經名為「拉.馬加」的人類,搔了搔被金字塔取代的頭顱。
他與馬加的性格不同、與拉的性格也相差甚遠,千年後的新生完全是另一個人。
他組建了「拉之眼」教團。
以超凡的領袖魅力,統整所有吉埃伯的流民。
組織不斷擴大、滲透各個城市、籌備各種振興埃及文明的事物。
到真正準備就緒時,也已經過了將近百年,對他來說卻不漫長。
他有著「歸還者」的身份。
他獲取「亞圖姆」的名字。
他佔據「阿蒙神」的神力。
與蒂芙娜.厄瑞尤斯交易,各取所需,將「魔法」帶給她、將「名字」取回來。
亞圖姆最終完成了一切,只剩下「歸還」所需的肉身人選,這點讓他苦惱不已。
「歸還」能使被埋葬在金字塔中的埃及神復甦。
他們會以半神半人的新身份,寄宿在人類體內。
但是,兩者的身心將會融合,所以必須找到個性與觀念都相似的人類。
那很棘手,從他手下中挑選,只找到適合「阿努比斯」的侍衛長胡德。
他必須找到更多適合的人選。
於是,他利用組織的力量創建了孤兒院、教會。
在各城市中收納孤兒,一個個挑選、不適合就吸入教團當基層,以此重複進行。
終於,他有了十二個人選,其中又以一人與他記憶中的愛女有著極相似的性格。
「……我難道有選擇的權力嗎?」
年僅十四歲的妮恩,不只天資聰穎,還懂得抉擇。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的話,一直以來相依為命的弟弟賈維就必須去做。
她聽從亞圖姆的指令,滲透吉埃伯宮殿成為官員。
她非常優秀,甚至當時的國王賓喀還問過她︰「是否有意願成為皇子的王妃」。
但是她果斷拒絕了,一直以「司書」的身份活在宮廷中,被視為孤高的守書人。
她是「芭絲特」的預定降神者。
她時常看著這位貓首人身女神的畫像,思索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答案是「什麼也沒有改變」,當她在亞圖姆安排下,於意識中見到對方時——
「妳很悲傷。」
「看得出來?」
「嗯,因為我也是。」
「妳又為何悲傷呢?」
「我不想再次復甦、不想面對過錯。」
「但,難道我們還有選擇的權力嗎?」
她與芭絲特的性格,幾乎是100%相似的,當她再次復甦時,兩者合而為一。
她們沉默地感受著彼此,最後她站起身,走下祭壇,以新的身份獵殺阿波菲斯。
過去未能完成的使命,一直折磨著她。
當她聽到弟弟「賈維」竟然也自願成為降神者時,她猶豫了。
她是個非常不同意賈維攪和其中的人。
然而她體內的芭絲特,卻想再見到那個人一面。
索貝克。
賈維是索貝克的降神者。
是啊,的確——索貝克是如他那般耿直、善良的男孩、由賈維來降神是合適的。
但是——她要怎麼去面對索貝克呢?那個親手弒父,在她懷裡嚎啕大哭的義弟。
她要如何告訴他——
提出計畫的自己,卻沒能殺死伊西斯呢?
埃及會毀滅是她的責任,如果能殺死伊西斯、如果能殺死吉爾……
芭絲特直到歸還前,腦中都如此自責,而當她看著截然不同的義弟復活之際——
她找到了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她願意獻上全心全靈,來協助索貝克重建埃及。
因為不做出補償,芭絲特就沒有復活的意義。
…………
…………
…………
「……復活的意義嗎?
真奇妙、當初的我竟然沒考慮那麼多。」
坐於神殿正中心,亞圖姆一邊托著沉重的腦袋、一邊講述方才的故事。
他轉述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在最後駐足留下、饒富興趣聽他講故事的莉瑞斯。
「我們這一輩的紛爭……
連累了下一代的孩子們呢,伊西斯。」
「哀家、可不會、懺悔哦?
至今選擇放下,已經是對您的、寬容了。」
莉瑞斯紫眸閃爍光芒,與高台上的亞圖姆對視,但她心裡也知道——
有一對姊弟,芭絲特與索貝克,竭盡全力想拯救埃及,卻遺憾地命喪於千年前。
尤其是芭絲特……
雖然不是親生骨肉,但畢竟是自己創造出來的孩子——莉瑞斯不會視她為無物。
她永遠記得芭絲特被自己欺騙時,那狂怒、隨即絕望的表情,至今仍令人痛心。
未能拯救埃及、未能守護家族、甚至把摯愛的弟弟拖下水也徒勞無功。
芭絲特從那一刻就接受了命運,她餘下的只有自責、與對索貝克的補償心態吧。
…………
…………
…………
可怕……
亞圖姆這樣想著。
「……嗯、嗯,回到重點吧?
我不知道那是『賽特』還是『索貝克』。」
亞圖姆回應了莉瑞斯最後的問題,接著解釋︰「妳當然也看得出來,那傢伙
不是記憶中那善良耿直的索貝克,雖然仍有相似的性格,但那種暴戾氣息……」
「更像賽特。」
「對,更像未能征討世界的賽特。」
亞圖姆同意了莉瑞斯的話,雙手抱胸繼續說︰「一切的始末,我只知道這些,
為什麼索貝克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成為『戰爭之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拐杖抵著下唇,莉瑞斯回想起記憶中的賽特。
論血緣,賽特也是她的弟弟,她非常熟悉他。
她知道——他是個孤獨的人。
不是受冷落而孤獨,是他自己不願意放開心胸,去接納人群。
然而,他也比起任何人,都希望有人看見自己,他希望得到家人的讚揚。
這種彆扭的個性,與他的願望背道而馳,受讚揚的永遠是伊西斯、或歐西里斯。
對於賽特而言——愛的反面是恨,他愛著自己的家人、但也恨著自己的失落感。
終於——他與兄弟姊妹走上歧路,弒兄稱王。
問莉瑞斯恨他嗎?當然恨,但恨的反面是愛,莉瑞斯至今也願意正眼看待他了。
「如果、那是賽特。
哀家、也必須再一次做出了斷呢。」
莉瑞斯這一次頭也不回地離開拉之眼神殿,在這裡,能獲得的情報就是這樣了。
她繞過戰場、繞過所有人的眼線,回到營地優雅地喝茶,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如果,真的什麼也沒發生過——那該有多好呢?
莉瑞斯曾有幾次想像過那樣的畫面,但她知道那只是場夢、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真相:戰爭之災的內幕
余……
不,我?我……還記得一些片段。
那是埃及時代的記憶,如泡影般,被漂亮的霓虹色包裹,卻也如泡影般,感覺輕觸即逝。
我的名字叫索貝克,榮耀的戰爭之神「賽特」之子。我繼承了父王的戰力,受其賦予的權能「世界的啖噬者」更是為戰鬥而生。我守護在尼羅河河畔,受人類敬重,甚至人類女性向我投懷送抱,也只為誕下受我祝福的尼羅河之子。
我曾經擁有一切。
權力、信仰、聲望、當然也有守護之物。
我會守護拉神摯愛的埃及王國、守護父王的威嚴、守護母后——最後,守護或許不用我擔心的兄弟姊妹。
托特、阿努比斯、以及——芭絲特。
「……你是在瞧不起我嗎?」
那天,長姊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我。
不小心開了個玩笑,似乎把她整個惹怒了︰「變成人類的樣貌?
收集信仰?我看你是與女人廝混太久,忘記我是誰了,索貝克。」
哇,可怕。
只是聽說人類在祭祀時,戴上貓耳扮成長姊的模樣,後來大受好評才這麼說。
沒想到,差點就被殺了︰「不是,長姊唷,我哪敢惹差點把上埃及消滅的妳。」
「……那是,拉神下達的指令不夠明確。」
「一般而言也不會殺掉60%的人吧……」
…………
…………
…………
長姊看著我欲言又止,最後嘆口氣乾脆不再解釋。
在所有次神中,只有我和阿努比斯敢和她開玩笑。
畢竟,她曾經真的差點毀掉上埃及、而且她現在也還是拉神的專屬樂師。
她的地位比我們還高,但是深刻認識她後就能發現——她其實是個溫柔的女性。
芭絲特。現在以「家庭守護神」的身份,受埃及人民信仰。
在許多城市中,她受喜愛的程度甚至比始源神大人們還高。
畢竟,她是個會對進貢的人類百般嫌棄,卻還是默默庇佑他們的女神。
無論地位。
無論身份。
無論信仰。
我曾見過她悄悄為一名孤兒尋覓適合他的家。
也見過她假冒人類,為失明老者做最後一餐。
這些事鮮為人知,但我就是知道,因為我尊敬長姊也喜歡長姊,深深受到吸引。
她總是不把情緒表露出來,頂著貓腦袋、冷酷的黃瞳,以成熟穩重的樣貌示人。
所以——第一次看那樣的她。
我心底深處震撼不已,驚訝到不能言語。
「我來殺死伊西斯,而你必須與賽特做出了斷。」
說著那冷酷的話語——
長姊眼中卻含著淚,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哭。
下埃及的最後一年。
伊西斯回來了,帶著離間埃及、葬送埃及數億人民的吉爾.哈斯特。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伊西斯叔母會變成這樣,是父王所導致的。
我不能苟同父王的行為、也無法理解拉神的教義。
在與伊西斯叔母交手的過程中,我得知一切真相。
芭絲特也是。
我們都知道伊西斯發狂的理由,但被她製造出來的長姊,卻還是對我這麼說著。
——殺死他們吧。殺死伊西斯與賽特。只有他們兩大勢力崩解,埃及才能延續。
我曾看過伊西斯與長姊之間的互動。
雖然不像真正的母女,但長姊卻在心底景仰著她。
當父王殺死歐西里斯的時候,長姊曾想過站在伊西斯那邊反抗體系。
但當時……失去未來獨子的伊西斯,卻用極端惡毒的言語趕走了她。
長姊畢竟不是伊西斯的女兒。
然而,長姊也不願與她為敵。
所以如今……
如今說出這句話的長姊,一定經歷了我難以想像的掙扎吧?一定遍體鱗傷了吧?
看著含淚的她、看著我喜愛的埃及逐漸崩落,我……索貝克,沒理由置身事外。
所以,不要哭了,長姊。
妳不適合這樣的表情呀。
妳是我的太陽。
是我敬愛的人。
所以,不要再哭了啊,妳哭泣的模樣讓我很難受。
讓我——即使在殺害父親的手下時也沒那麼悲傷。
與兄長阿努比斯不同,我們用了更卑劣的方法在悄悄扭轉戰況。
殺了許多埃及軍、殺了許多世界聯軍,戰局逐漸好轉,但始終沒辦法給出結果。
至此,我終於明白,長姊說得沒錯——
父王與伊西斯不死,這場戰爭就不會結束。
「所以,汝屹立於此。」
誕生於世,經歷千萬個年頭。
未曾想過,會站在完全備戰型態的父王面前。
壓迫、恐懼、戰慄——
比起那些更之上的,是反胃感。
彷彿內臟都想從體內迸裂而出,我壓抑著那逐漸劇烈的心跳,與父王對峙著。
喘不上氣。不該是這樣的,與他兵戎相向︰「父王,能否請你……結束霸業?」
「愚問。」
「余兄歐西里斯,未成霸業。
余姊伊西斯,僅心繫權謀。
余等的埃及王國,應當實行統御、統御天上天下。
踐踏奧林匹斯山、踐踏大丹帝國、踐踏神門、踐踏諾爾斯。」
世界的統御者——父王用低沉的聲音如此怒吼,這是他的職責,統御管理世界。
他權能的體現,就是不死的「赫利奧波斯九神衛軍」,他能駕馭其中一兵一卒。
「余,認為汝是唯一理解的人。
余的孩子索貝克啊,為何與余相爭?」
然而如今的父王,僅僅是孤身一人站在我面前。
即使我殺了他許多手下,他依然相信我、相信我可以理解。
父王,一直都是孤單的。
他成就了埃及難以估計的廣闊領土、他守護埃及不被外敵入侵、不輸西方神人。
但,沒有人稱讚過他——反而是恐懼蔓延,只有我孩提時對他露出敬佩的眼神。
父王他始終相信,我是唯一理解他的人。
噹!
噹!
噹——!!
那場戰鬥持續了三天三夜。
父王,始終沒有拿出實力,深信我會停手。
直到他筋疲力竭、直到他終於認知我也和其他人一樣不認同他——
「赫利奧波斯——」
「世界的啖噬者!」
嚓!我的利齒,咬上父王發聲的頸子,他沒能將那句話說完,力量就被我吞食。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而我只是嘶咬悔恨、不安、絕望、悲傷。腦袋一片混亂。
「索……貝克……汝……」
「對不起……對不起……」
這都是為了守護埃及。
這都是為了回歸秩序。
這都是為了讓長姊不再為此哭泣。
當長姊殺死伊西斯——
當拉神重塑父王與叔母——
一切就會結束、大家都會握手言和、埃及得以延續。
是這樣吧?我不是多聰明的神,但我想得沒有錯吧?
我沒做錯吧?
「索貝克。」力量、權能、生命都在被我吞食的父王,嘴角卻勾起一抹淺笑。
「這樣很好、戰爭的血脈將會由汝延續……汝,是余賽特,活在世上的證明。」
「索貝克——
汝,將會成為戰爭之災。」
…………
…………
…………
「索……」
…………
…………
「索貝克……」
…………
…………
「索貝克!!」熟悉的呼喚聲,讓我睜開了眼,我倒在黃沙地上,仰望著太陽。
迷失的大太陽啊,您何時會回歸正軌呢?帶著這樣的想法,我虛弱地轉頭看她。
「長姊……」
芭絲特抱著我,讓長著硬皮的我都能感受到溫暖。
她仍然是那張淚眼婆娑的表情,或許……長姊比我想得還愛哭。
「長姊……一切都結束了,我們成功……守護了埃及……」
「……嗯。」她向我微微笑著︰「你做得很好,索貝克。」
然而,她的身影卻在逐漸崩解。
我知道她說謊,但我沒力氣了。
「長姊啊……」
「嗯,我在。」
「如果還有下一次機會,我會更努力的,所以……請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了。」
我悲傷地感受著,淚珠不斷滴在我臉上,讓我苦笑︰「請妳,為我笑一個吧。」
「嗯。」
妳不適合露出那樣的表情。
我原本是這麼認為的,但其實只是我不希望妳哭。
「晚安,索貝克。」她如我所願,最後為我而笑,身影如沙塵般消逝。
沒過多久後,我的身體也化為沙礫。
時間沖刷埃及王國,歷史回歸虛無。
我在無盡的時間沉睡著。
余在無盡的時間沉睡著。
終於——余等到了機會,這一次,余定會守護埃及、余的鐵蹄將會踏遍全世界!
過去未能拯救的!過去未能守護的!余這次必定會討回來!余,才是第五騎士!
余,才是埃及的救世主!
…………
…………
…………
——長夢。
具體來說夢到什麼……余不記得了。
在這之間長姊對余說了什麼,余也只有片段記憶。
然而,余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過去的回憶正呼喚著余、悔恨也同時摧殘著余。
預言有及——第五位騎士將擋在四災面前,守護人們躲過災厄,余堅信這一切。
「所以,成為余的一部分吧。
希莉卡.派克斯特,只有這樣……」
沒有將話語講完,索貝克不斷聽到「聲音」的腦袋混亂不堪。
漩渦將他的意識吞沒,當他再次睜開黃瞳時,裸露的利齒勾勒出一抹殘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