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難——產——!」
一如無法編織出死亡預言的三女神那般,在烈齒號上的青歲也險些把自己的螺旋馬尾給抓亂。
以往的她都會如實地將自己遭遇的事件記錄下來,但是唯獨這一次,就算同行的人們和呼喊著「空亡」的百鬼夜行大軍戰了個你死我活,她卻想不到自己可以寫些什麼。
一來她本來就不擅長寫戰爭,二來她這趟旅程也都在照顧她的兩個學子,在沒碰到什麼阻礙的情況下帶領她們清掉出現在眼前的妖怪,不敢解決的就繞開,如此平淡無奇的過程,就會牽涉到第三點──她不懂、也沒那個臉皮去美化自己做過的事,對她來說就只是聽從主官的號令去完成她必須實行的任務而已,而且大家也都是一樣的,在沒打算分眾人的地位和強弱,也沒辦法把所有人都寫進去的情況下,這場大戰也失去了能讓她花篇幅仔細擴寫的理由。
但是……不寫的話該怎麼跟亞提先生交代呢?印象中他對自己的記錄是沒有多出彩的評價,但是一旦她跟亞提不同路線,她就覺得自己應該要多記一些什麼去彌補亞提無法身在現場的不足。
要把跟荒暴神一戰的橋段寫進去嗎?但那又不是她自己的經驗,而且最後遲早會成為智慧圖書館的一頁戰報,亞提隨時想看都能去看,那她自然也不用特地花時間去抄襲。
「哈啊……您說咱該怎麼辦啊,天照大人……」
青歲一邊自語著,手還不斷地往手邊那隻天照布偶的頭頂揉個不停。雖然天照神尊送給大家的布偶都蘊含著親自祝福的神力,但可沒有保佑靈感滾滾來,她也只能靠著這個去紓壓讓自己不要這麼焦慮而已。
「欸華稜爵,妳窩在那邊幹嘛?來陪我們玩桌遊啊!」
旁邊一桌喧鬧的義勇軍中,忽然有個人轉頭朝自己吆喝道。她轉過頭去,只見幾名跟她並沒有很熟悉的男女都笑吟吟地看著她。
除了最黏自己的伊芙以外,大部分跟她有過較多談話的義勇軍都很少會來找她,也許是因為主觀地都覺得她很忙吧?但是這也讓她跟大家因此拉開了距離,如今竟然會有人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敢主動邀她,而且仔細一看那桌上的盒子,哇是惡夢城市欸!她一直都超想玩的桌遊欸!這麼難得可以跟義勇軍打成一片的機會,不參嗎?
至此,她內心的兩端難得為了這再普通也不過的小事出現了掙扎。
「可是咱的週ㄑ……不對那是什麼鬼──咱的記錄啦!還沒寫完……」
「寫那個有那麼重要嗎?」
「咱答應亞提說等會合了以後要給他的。」其實沒這回事。
「他有規定妳一定要寫到哪些環節嗎?」
「這倒是沒有。」就她過於要求完美所以才會陷入糾結。
「那來玩吧,妳跟我們玩一場說不定就有題材寫了啊對不對?」
「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
青歲性格隨和、以親民的特點被冒險者傳頌,同時也印證了她這個人究竟有多好說話。只見她馬上將筆擱置,走向那群人所在的位置拉開空位坐了下來。
「華稜爵之前有玩過這遊戲嗎?」
「規則是記得,但是太久沒玩多多少少已經有點生疏了。」
「不要緊啦,我們也就只是圖個樂子,等到這船一靠上岸,大概就再也沒有機會可以像這樣度過輕鬆愉快的閒暇時光了。」
「啊啊,確實啊,畢竟死亡之災隨時都會來找上咱們嘛。」
青歲苦笑著將被遞來的三張牌悄悄翻開,每個人都必須從抽給自己的三種人物卡中選擇一張留下來使用其上的技能。
而其中一張吸引了她的注意。
預言中,提及過「殉道者植下光之種」這件事,同時,在丹國滋事的天道門,其中子弟也被人們稱為殉道者,這兩者看似是沒有關連的巧合,但卻又如此地接近。
如果預言所指的殉道者真的是尤克,那他被稱為殉道者又是什麼原因呢?僅看字面上的意義,難道尤克是注定要犧牲的嗎?他犧牲的未來,生命大樹又何以成長茁壯?
無論如何,那種角色都是不適合自己扮演的對吧。她留下了另一張卡,將殉道者的牌退回。
「既然華稜爵不是那麼熟悉的話,就讓我來當夢境的主人,您和我的夥伴一同來找我把秘密放在哪一層吧。如果你們能在牌庫全部抽完之前找到,這個秘密就開放給您做為撰寫的題材。」邀請她的主揪一邊配置著主場一邊提出條件。
「哦?雖然咱不覺得會有多少勝算,但還是想辦法努力看看吧。」
沒有任何熱身還下了賭注的一局夢境始動,開始按順序從牌庫抽牌進行遊戲的幾人也在過程中聊起來,不過偏多的還是單方面地問青歲一些生活瑣事的問題。
「平常華稜爵行軍的時候都在做些什麼呢?」
一個隊友使出解鎖卡,讓其一層區域的解鎖點數減少了一點。
「嗯……除了寫記錄以外,有義勇軍冒險者想找咱升階的話還是要處理,不是義勇軍的就是回程一起處理,還有協助維持行政廳運作的雜務、教導學生、領地資源的分配……可以說是一刻都很難閒下來呢。」
她回答的同時,使用了一張穿梭卡。
「是嗎?這麼忙碌的話,應該很難顧及飲食吧?」
「所以咱都吃泡麵啊。」
「泡、泡麵?!」
所有人就像是聽到什麼大八卦一般驚訝,還差點忘記本來打算要出什麼牌。
「是啊,泡麵應該是行軍期間最適合攜帶的食物了吧?有淨水的時候用煮的,水質不好的時候捏碎混著調味粉包吃,不管哪一種都很好吃。你們也知道,神靈本來就很少會有生理需求嘛,只要不會讓饞的念頭影響到自己就好了。」
骰子讓她迴避了一顆打向她的子彈。
「我之前曾經聽說華稜爵是三餐都吃泡麵的泡麵神,沒想到是真的嗎?」
「不是欸……這到底是聽誰說的!根本不是真的好嗎?!」
拜託不要是那個千什麼行的,雖然以她對他的了解也不是會把這種事情講出去的人……
一個隊友將她拉到了隔壁層的區域。
不對!應該不是那裡,他剛剛拿過賄賂牌──
「那麼,最後我想再問華稜爵一個問題。」主揪翻弄著骰子笑道。
「你說。」
「如果您的親友全數受到了上位的力量控制而失去了理智,決策者也認為他們沒救了只能殺光的時候,您會下得了手嗎?」
青歲瞇著眼,目送風暴卡去除了牌庫的十張牌。
「當然是不會。不如說那是咱極力想避免的情況……好比瘟疫之災,我們知道他們只要脫離克蘇魯就還有救,但是對被洗腦的他們而言,我們就是『沒救』而且需要討滅的存在,對吧?」她順手使用了人物牌技能跳到主揪的旗子所在的層數,一張射擊牌骰出死亡點數驅離對方。「直到真相大白了,雙方才會發現真正錯的是從中作梗挑撥的人。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咱都不會去主動傷害他們,但如果有其他人下了手,咱也不會怪罪他們。」
接著,成功使出了解封。
卡牌上的西洋棋清晰可見,宣布了她的勝利。
「哦呀?」
「既然一開始就說了圖娛樂,咱也認為你也不會太過刁難的。」
「哈哈,您說的沒錯,不過您還是比我想得更快上手,有點後悔一開始沒有當預熱呢。那麼……」
拿起那張秘密牌的邀局義勇軍,讓原本一直隱藏的妖怪角從額際顯露而出。
「既然已經答應您了,那麼現在換您來問我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