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Queen*
「妳竟敢拿這種東西過來!」
少女憤怒的聲音響起,原本裝著可口食物的白色盤子在飛出去後重重地撞在地上碎成數片,盤中的食物也灑了滿地。一名戴著笑臉面具且穿著傭人服裝的女子急忙跑過去把地上的碎片跟食物撿起來,她在清理的同時不忘對坐在長餐桌主人位置上的少女道歉:「女王陛下,我很抱歉,請您息怒……」
「那個食物裡面──食物裡面竟然有蟲子!真是太噁心了!」說話的少女有著一頭綁成俏麗雙馬尾的青綠頭髮,她那雙綠的如同翡翠般的雙眼因為憤怒而瞇了起來,而她白皙的臉蛋上則染著一股怒氣。「真令我不敢相信!這個湯裡面是什麼啊?」少女在把一個陶瓷碗拉到面前看了一下後生氣地大喊,「最近那些廚師們是怎麼搞的?老是做些有問題的食物!把今天做晚餐的廚師叫過來!」
真是氣死人了!最近老是發生那麼多討厭的事情!少女雙手交疊在胸前不高興地想著,她那雙眼睛掃視了一下四周,只見那些戴著面具的傭人都低下頭不敢看她。之前他們不是都很開心地服侍自己嗎?怎麼現在都一副怕的要命的樣子呢?
她還在思索的時候,一名廚師打扮且同樣戴著笑臉面具的人跑到她面前行了個禮,只聽他語氣有點顫抖地說道:「女、女王陛下,請問您找我有什、什麼事嗎?」他不只語氣有點顫抖,就連他的身體也在微微發抖著。
「你自己看看吧,看看你煮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給我!」少女揮了揮手叫傭人把湯端過去給廚師看,只是廚師在看了老半天後只能困惑地問道:「女王陛下,請問這個湯是怎麼了嗎?不合您的胃口嗎?」
「你是沒看到嗎?湯裡面有一堆黑色的怪東西!你還問我怎麼了?」少女氣地拍著桌子,她指向一個女僕對她說道:「妳過去看看!告訴他妳看到了什麼!」那名女僕似乎很不情願,因為她在猶豫了很久後才慢吞吞地走向廚師那邊,並且伸手接過湯碗朝裡面望去。
少女看見那女僕看了個老半天都沒說話,忍不住不耐煩地問:「快說啊!妳看到什麼了?」少女的話語彷彿帶著無形的電流狠狠地電了那名女僕一下,讓她差點失手把手中的碗丟到地上,「報、報告女王陛下!我……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她越說音量越小,幾乎像是耳語一般。
「什麼都沒看到?」少女瞇起眼睛,「什麼都沒有看到?」她以極端緩慢的語氣重複著剛剛所說的話語,那語氣冰冷的猶如寒冰,讓在場的人們通通打了個哆嗦,整間裝飾得極為華麗的餐廳瞬間陷入沉默之中。
為什麼都不說話?為什麼都在顫抖著?少女憤怒地想著,她咬了咬下唇後大聲喊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兩個了!」她伸出手分別指了指那名廚師跟女僕,「你們兩個給我消失在我的面前!」她說完後站起身預備離開餐桌,沒想到前腳才剛離開座位就感到裙襬被一股力量用力地拉扯著。
「女王陛下!求求您!求求您不要這樣!」
少女低頭一看才發現是那名女僕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裙襬,這個舉動讓她氣得大叫道:「妳在幹什麼?放開!」她的憤怒並沒有讓女僕鬆手,反而是換來更加大力的拉扯還有苦苦哀求的喊叫:「請寬恕我們!女王陛下!求求您……嗚……」女僕的話語到最後化為傷心的嗚咽聲。
少女鄙夷地看著正在哭泣的女僕一會兒後冷冷地說道:「我不需要你們兩個了……給我永遠地消失在我的面前。」像是宣判死刑般,原本還趴在地上啜泣的女僕跟站在一旁的廚師突然發出驚恐的尖叫聲,他們慌亂地試著逃離餐廳、試著逃離冷眼看著他們的女王陛下,但是他們失敗了──一陣黑霧像死神的鐮刀般撲向了他們兩個人並且在瞬間吞噬了他們,幾聲極度驚恐且痛苦的尖叫聲充斥在整個餐廳中,每個聽到的人都忍不住開始發抖著,似乎被吞噬掉的人是他們。
「我累了,把那些噁心的東西通通丟掉。妳們兩個,等一下幫我準備泡澡的熱水聽到沒?」眼前發生的事情絲毫沒有動搖到綠髮少女,她直接撩起裙襬大步地離開餐廳,完全不在乎自己身後發出一陣嗡嗡耳語。
討厭的事情越來越多!為什麼會這樣子?少女氣憤地推開臥室的門接著撲到床上,她將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裡,腦中開始回想著這幾天發生的怪事──噴出汙水的噴泉、一夕間所有的花朵都枯萎殆盡的花圃,以及老是有蟲或者髒東西在裡面的食物。她打了個滾坐起身看向床頭櫃,只見放在陶瓷花瓶中的玫瑰花──早上女僕才替換過的──竟然變得枯黃且剩下沒幾片花瓣。
「又來了……」少女輕輕地拿起枯萎的玫瑰花並且喃喃自語著。討厭的事情又多了一件,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邊想邊將玫瑰花緊緊地握在手中,就算雙手被玫瑰花的刺給扎傷了也不想鬆手。
「Miku,發生什麼事了嗎?」
一個聲音從少女身後響起,她想也不想直接轉過身高興地大喊:「小夢!」她喊完後緊緊抱住出現在她身後的蒼白小孩,「小夢!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被稱作Miku的少女哽咽地說道,她將臉靠在那個叫作小夢的蒼白小孩身上,「今天又、又有討厭的事情發生了……你不是說過,只要有這個記號在我的手上,我就會得到幸福嗎?」她說完後將手背抬到小夢的眼前──一個鮮綠色且屬於撲克牌花色的梅花烙印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小夢──或者是他原本的名字小小的夢──咧嘴笑了笑,他當然知道自己跟眼前這名美麗的少女說過了什麼,一年前與她相遇且發生的事情他記得清清楚楚,宛如剛剛才發生一樣……
美麗的少女從睡夢中醒來時發現自己不再躺在冷硬的地上,放眼望去,百花綻放的草地、涓涓潺流的小河以及在四周飛舞的各色蝴蝶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身在天國,一切都是那麼的祥和且美麗。就在她站起身打量著四周的時候,戴著大禮帽的蒼白傢伙出現了,他想著自己的出現應該會讓這名少女驚恐不已,沒想到她的反應卻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我可以叫你小夢嗎?
這句話是他在自我介紹完後少女說的話,她的臉上帶著宛如天使般甜美的笑容,讓小小的夢愣了一下。有意思,很有意思的一個女孩。他想著,那雙邪氣的大眼睛笑得瞇了起來。
給予妳這個記號,會讓妳得到幸福!
給予妳愛戴妳的人民,讓妳不再感到寂寞!
給予妳一個建立在不可思議之國的城堡,讓妳不怕沒有歸宿!
從今天開始,妳就是這個國度的女王,妳將會永遠地待在這裡。
永遠地……
「小夢!我先去洗澡了!你在這邊等我喔!」Miku站起身微笑著說道,小小的夢揮了揮手有禮地說道:「親愛的Miku女王,我會在這邊等候您回來的!」他說的話逗得Miku咯咯笑了幾聲,她開心地哼著歌走出臥房前往澡堂。
~~~***~~~
漂浮在水面上的玫瑰花瓣總是讓Miku感到平靜,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後閉上雙眼將頭枕在浴池的邊緣。溫熱的水讓她覺得全身輕飄飄且昏昏欲睡,而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她感到有些冰涼的液體滴落在她的臉上。「咦?」Miku睜開眼睛並且下意識地舉起手往臉上一抹。
她發現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黏稠的黑色液體。
「呀!」Miku尖叫出聲,她迅速地站起身然後抬頭向上看,令她感到驚恐萬分的是原本潔白的天花板竟然染上一片烏黑,越來越多黑色的黏稠液體從天花板上流下來滴在浴池裡、滴在她的身上。「女王陛下!發生什麼事了?」兩名衝進澡堂的女僕大叫道,Miku想也不想直接跑到她們身邊舉手指向天花板驚慌地說道:「天、天花板流了好、好多黑色的東西!快……快看……」她說到最後嗓音跟身體開始顫抖著。
「呃,女王陛下,您可能太累了,讓我帶您回房間休息吧!」一名女僕語氣遲疑地說道,另一名女僕則幫Miku穿上浴袍。
Miku驚魂未甫地伸出手想讓那名女僕攙扶她,只是她伸出的手卻在看到眼前的畫面時快速地縮了回去。
「別靠近我!」她尖叫著往後退了好幾步,因為眼前的兩名女僕竟然渾身是血,腥臭的血液不斷地從她們身上流淌下來。
「女王陛下!您沒事吧?」
眼前伸出的手臂不但蒼白且沾滿鮮血,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朝Miku撲了過來。「走開!」Miku驚恐地大喊然後推開試著靠近她的女僕,現在徘徊在她腦海中的唯一想法就是──離開這裡!
Miku跌跌撞撞地在長廊上奔跑著,那些出現在她眼前的傭人通通變得像是怪物一樣,不是流著鮮血就是腐爛得像是剛挖出來的屍體,滿是鮮血跟腐爛的畫面烙印在她的眼中;鼻子裡聞到的是綜合著血腥味跟屍臭味的可怕氣味。
「女王陛下!」
「您怎麼了?」
「女王陛下!女王陛下!」
「安靜!安靜!給我安靜──」Miku摀著頭大喊,她用力地撞開臥房門衝了進去接著迅速地把門鎖起來,「小夢!」她朝床舖那邊望去,滿心希望可以看到那個戴著大禮帽的小身影--但她卻沒看到半個人影。「小夢?」Miku小聲地叫道,整間房間在沒有燈火的照明下顯得漆黑且孤寂,她慢慢地走向床舖那邊再度小聲地叫了一次:「小夢……」這回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哭音,只是她的呼喚聲依舊沒有讓小小的夢出現在她面前。
她突然感到身後有人盯著她看。
「誰?」Miku轉身看了過去,卻只看到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是等身高的試衣鏡。在慘白的月光的照耀下,Miku看到自己的身影被映在鏡子中,只是出現在鏡子中的那個人她不再熟悉,不是皮膚白皙且擁有著美麗容貌的她,而是一個全身腐爛且長滿蛆蟲的屍體。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她記不清楚了,她只記得整間房間充斥著她那充滿恐懼的尖叫聲,她記得自己抓起椅子丟了過去,只不過破壞鏡子還不夠,因為只要可以投射出她身影的事物就可以讓她看到那個可怕的自己,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斷地破壞掉那些可以照出她身影的東西直到她再也看不見自己的倒影為止。
她喘著氣,恐懼跟疲倦侵蝕著她整個人,她茫然地環視著四周,發現自己站在滿是玻璃碎片的房間中,桌椅全部倒的倒、壞的壞,房間中每一樣事物不再完整,全都是破碎的──包括她自己。
這是場惡夢。少女喃喃自語著,她蹣跚地踩著由玻璃碎片鋪成的地毯走到房間的一角,銳利的碎片刺傷了她的腳板,鮮血緩緩地流了出來。她感覺不到疼痛,因為這場可怕的惡夢麻痺了她,她甚至懷疑自己在這場惡夢中慢慢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死寂環繞著Miku,她緩緩地蹲下身用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膝蓋,接著把頭埋進膝蓋之間。
等我醒來後,一切都會恢復正常,一定會的……
這是她在閉上雙眼前浮現在心中的最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