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索米與千湖變體》第十回.「西亞家的黑暗!」
芬蘭政府給予支持,雖然他們更期待戰術人形作為兵器的傑出效能,仍派出特殊搜索部隊找尋海怪的蹤跡,卻遲遲沒有下落。
但031的研究方面也有好消息,西亞想親口告訴深冬和母親,自己可能找到挽救遺傳疾病的辦法──仿生人技術。
生物有DNA,而戰術人形則有程式碼,種子在研究所進化出各式各樣的感情。
如果有愛,戰術人形和人類的區別只有軀體的細節不同,她堅信只要努力三至五年,研究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成果。
西亞只是害怕等到答案傳到家人耳中,深冬就不見蹤影了,就在她準備回家的幾天前,接到了妹妹深冬的信。
「我們約好了,我的方法先成功,我懷孕了,這幾天就要生產,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錯的是妳。」
西亞有非常不祥的預感。
深冬說的「方法」到底是什麼──
她與堅持同行的索米返回故鄉,那一天下著暴風雨,回家的路特別難走,汽車輪子卡在泥濘裡,只能徒步帶著行李箱走回城堡。
路上聽到奇怪的傳聞,鎮上的村民說城堡已經很久沒有人走出來了,具體有多久,她們也說不清楚。
「媽媽--城堡大門是打開的、沒有半個人在看守。」
「索米小心。」
這時風雨忽然停了,天空露出一輪蒼月。
西亞下意識尋找深冬的蹤影,可是在昏暗的城堡內也沒看到半個僕人,就好像大家同時消失了,令人壓抑的詭異圖紋遍佈在城堡的旗幟上,明明雙腳就在足下,敲擊大理石地板的腳步聲卻聽起來非常遙遠。
模糊的預感正拼湊出恐怖的形狀。
安靜,實在太過安靜了。
只剩下地牢還沒找過...
祖先以前用來關押犯人,小時候就算玩捉迷藏也不敢躲的地方。
一定是錯覺吧。
索米顫抖的說:「根據我的資料顯示,人類不會為了生小孩擠在地牢,那樣...太奇怪了。」
西亞與索米沿著階梯走下去,血液好像沸騰似的滾燙,就好像基因裡面的某種東西被喚醒了,開始從四肢百骸蔓延出去。
地牢長滿了粗大的血管,仔細聆聽甚至還能聽見噗通、噗通的心跳,城堡所有的人都圍繞著一頭海怪轉,男人們濃妝豔抹,女性卻披頭散髮,就像孔雀一樣。
祭祀畢恭畢敬地從海怪身上割下一塊肉,將鮮肉丟進大鍋裡熬湯,在場的皇室成員都喝了下去。
「我恢復生育能力了?」查爾斯王子擦掉嘴邊的湯汁。
「只要成為偉大之主的信徒,你就能以頭足魔的身份重獲新生。」祭祀說。
查爾斯王子臉色潮紅,體溫越來越高,他熱得脫掉身上衣物,一隻黏答答的章魚觸手從原本陰莖存在的位置伸了出來。
觸手的尖端沒有吸盤,卻有輸精用的溝槽,光滑黏濕、顏色慘白的觸手有如性器官般勃起。
西亞曾經在海洋生物的書籍上看過,像極了章魚交配時的交接腕,雄章魚會透過這項器官將精子注入雌性的卵巢,直到完成受精。
查爾斯王子向親生妹妹伸出交接腕,而這名肥胖的公主因為天生智力受限,還患有暴飲暴食的食物上癮症,十六歲的時候就重達140公斤,成堆的肥肉讓她看起來更像一頭牲畜,只能轉著呆滯的眼睛、嘴裡發出咿咿嗚嗚的聲音被交接腕在濕潤的下體中進進出出──
西亞、索米的理智都正在迅速崩壞。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母親在笑、深冬在笑,家人都在笑,笑得很開心,笑聲尖銳又猙獰,那頭醜陋的海怪更是用一雙冷冰冰的眼睛瞪視著她。
誰也不相信她的論文。
誰也不理解她的知識。
「沒有人相信我的話,卻輕易接受了邪教的控制?原來不論我多麼努力,一直都是一個人...清醒的只剩下我了...」
慘絕人寰的悲劇,西亞的家彷彿要被無底的深邃巨坑一口吞掉。
「現在我們都能生出健康的寶寶!妳快來抱孩子,皇室的血脈...終於可以延續下去!!」深冬的嘴角好像要裂開似的笑,她幸福的摸摸海怪的身體,
「這已經是我和閻神蛸大人的第二個孩子了,她是不是很可愛?」
「那就是...人類和海怪的寶寶?」索米嚇得六神無主,出廠不久的心智雲圖大受震盪。
「那東西」像極了整形失敗的嬰兒,原本水嫩的皮膚有如曬過的魷魚乾,腦袋臃腫、根本找不到脖子,整個頭大大的脹起,好像生日宴會上隨時會被撐破的氣球。
哇、哇哇哇哇──
「那東西」發出嬰兒肚子餓的哭聲,西亞摀住耳朵,不住向後退。
啪,左腳好像被什麼東西抓住。
「妳大姊的寶寶也想找西亞玩呢,真調皮。」母親彷彿只剩下軀殼的嘿嘿直笑。
「西亞姐姐,我們來玩,一起玩好不好?」
大姊的兒子是看似由兩具人體黏在一起,卻共享著一個松茸般的頭顱,死魚眼呼溜溜的打轉,整個人有如輻射病患般皮膚剝裂,滴著魚油的傷口發出陣陣難以接受的臭味。
「不要...不要過來...」索米雖然有壓倒性的戰力,卻全無用武之地。
「妳們真的得到幸福了?」西亞心下不忍,更是大聲質問,「誰也不會接受自己的孩子變成這種醜陋不堪的模樣!」
「妳不喜歡我的孩子?她就像天使一樣可愛,妳再仔細看看好不好?快點過來嘛...」深冬楚楚可憐地問,聲音百轉愁腸,讓人聽了不禁憐惜。
西亞的家人們紛紛發出熱情的呼喚,這本就是頭足魔的拿手好戲。
「深冬,把眼睛睜開,拜託妳了...」西亞強忍眼淚,「那壓根就不是妳的孩子──那隻噁心的生物...閻神蛸是從遺跡那裏逃出的怪物!」
深冬看向一臉不解的索米,「妳身後的女孩子難道就是人類?不用擔心,一開始誰都抱有質疑,但妳只管相信家人,就算妳再怎麼排斥,只要稍微嘗試一下就好...」
「我拒絕。」
「西亞,妳看爸爸這個老古板接受了,再說我們不是一家人嗎?妳就這麼狠心離開媽媽、推開大姊、推開我?」深冬和那群祭司正步步逼近,「加入我們,妳也能順利懷孕的。」
「皇室血脈的正統勝過一切,妹妹,妳遊學回來變得好可愛、好漂亮,哥哥好想親親妳、疼惜妳,可不可以讓哥哥抱一下?」
查爾斯王子再度掏出那根乳白色交接腕,充滿彈性的觸手沿著陰暗角落偷偷伸向西亞...
「閻神蛸大人說...城堡的秘密必須守住。」其中一名祭司向深冬耳語,卻被西亞聽得清清楚楚,「西亞公主只是忌妒妳的寶寶而已,快點讓她成為我們的同伴,頭足魔的一份子──」
「西亞,妳要成為我的敵人嗎?拜託妳...留下來,我們不想再失去妳了,家人就該永遠在一起。」深冬誠懇地說,眼神此時是無比的柔和、天真無邪。
西亞眼看家族上下全被神秘的邪教洗腦,甚至出現了大量的變異人體,但就算變成怪物,她又怎麼能狠得下心?
「...我該怎麼辦?」
西亞不敢去細想,或許正是因為對眼前無可挽回的慘劇心知肚明了吧?思考變得多餘,否則理智與情感將就此崩塌。
該逃跑嗎?
西亞徬徨無助地問著自己。
人的意志與理智一旦受到震撼而面臨潰滅,力量也會跟著被大幅削弱。
就在一瞬的電光石火,索米害怕又嚇得說不出話的恐懼映入眼底,而母后的嘴角更是僵硬地吐出了幾個字,雖然僅僅是在瘋狂大笑中的幾秒鐘內,西亞卻看得明明白白,母親只說了三個字...
殺了我。
短短的三個字,勝過千言萬語。
西亞不可能任由這些怪物支配她的家、打擊剛誕生不久的索米,若不還手,皇
室的血脈恐怕就此斷絕了。
「──那名祭司小姐說得沒錯,城堡的秘密必須守住。索米,用武器保護好自己,這些怪物...已經不是人類了。」西亞一咬牙,對隨身的戰術人形下了指令,此時查爾斯的交接腕正纏上她的左腳踝。
嗡。
「不是人類...」索米就算猶豫徬徨,依然是最強的人形兵器,握住衝鋒槍,用力開火,只聽頭足魔慘叫一聲,高速彈穿過查爾斯王子的接交腕,更將那根蠢蠢欲動的骯髒觸手打穿流膿。
西亞則從腰間拔出了一把長劍,與遊俠刀形成刀劍雙持。
芬蘭學生在畢業典禮上拿到的可不僅是證書,還有一把象徵學生在往後人生中維護國家和人民權益的武器──可以說是意義非凡。
校長授予索米的寶劍長度有86CM,配有雅致的劍鞘,整把劍以黑金色為主,而在劍柄與劍身之間還刻有一朵鈴蘭,那是芬蘭的國花。
「我不會讓怪物繼續凌虐我的家人。」
西亞左手揮動遊俠刀,狂吼咆哮、高亢激昂的打擊樂發揮出難以置信的高爆發力,樂曲震得頭足魔哀鴻遍野。
而右手鈴蘭劍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十六,十六把劍同時握在西亞手上,有如一把劍製的電風扇,把查爾斯王子的頭顱遠遠劈了出去,眼中燃燒的不僅是憤怒、更是一顆斷絕邪惡力量的決心。
「快阻止她──」
在場的祭司都慌了,萬萬沒想到西亞與隨行的索米身上竟然有對抗頭足魔的力量。
「公主,國王和王后養妳生妳,她們愛妳是天性,妳也應該孝順她們,聽她們的話才對啊!」
「沒錯,西亞公主就該尊重父母的決定,父母愛妳都來不及了,妳怎麼能對國王和王后動手──」
頭足魔仍不放棄親情束縛,牠們以西亞的母親為首,前仆後繼的圍了過去。
「怪物口中只有陳腔濫調的道德綁架,真正的媽媽、真正的深冬已經死了...」
西亞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回家。
上天給了她一個結束悲慘命運的方式。
一旦真相由城堡傳出,民眾立刻就會發現過去高高在上的貴族竟然做出駭人聽
聞的殘忍行徑,瑞典其餘的王室成員將是身敗名裂、眾矢之的。
西亞不能連累整個家族,也無法坐視家人變成嗜血怪物,這座城堡只能作為埋葬家族的最後歸宿,粉碎那些無可挽回的扭曲笑容...
也是她唯一能守住皇室名譽的方式。
「原諒我吧,媽媽、深冬,我會用最不痛的方式送大家走的...請不用擔心。」
母親的咽喉被眼含淚水的西亞以劍扇削斷,安詳的閉上眼睛,傷口中竟竄出無數的海蟑螂和老鼠。
西亞慶幸自己曾在芬蘭接受過異常嚴格的體能與劍術訓練,對付這些異變的人類不成問題,而索米衝鋒槍連續開火,已消滅了十幾名頭足魔。
「我不懂...為什麼我要殺害別的生命?」
可是,戰術人形卻在這之後黯然放下槍,眼眶蓄滿了悲傷的淚水。
「索米...」西亞不願讓索米的心智雲圖受到打擊,只能自己動手,急速旋轉的劍扇宛如從異鄉飄回的蒲公英種子,收割了故土,卻再也找不到紮根的所在。
「妳在做什麼?不要砍閻神蛸大人,快加入我們啊!」深冬見狀大吼,「我們終於能像正常人一樣生孩子了!妳為什麼要放棄這個家,為什麼要對愛妳的家人刀刃相向!?」
深冬懷裡畸形的嬰兒還在哇哇大哭。
「閻神蛸和所有的怪物...我不會讓妳們離開這裡!」西亞一刀砍倒邪教祭司,她全身是血、一步步來到那頭名為「閻神蛸」的海怪面前,牠正利用血管吸收人們的血肉來修補缺陷。
閻神蛸發出讓人膽戰心驚的怒吼,觸鬚張牙舞爪的騰挪攻擊,有如八條活蛇來回鞭打,西亞揮劍抵禦,不料閻神蛸第九隻交接腕卻偷偷摸摸、無聲無息的來到腳邊,緊緊捆住了西亞。
西亞一咬牙,似乎在忍受某種撕心裂肺的痛楚,一劍、一刀共兩波攻勢連環而出,右手化出十六把鈴蘭劍,虛實交錯的劍扇有如血滴子割斷八隻觸手,左手單刀疾出,飽含重量與破壞!
遊俠刀插入閻神蛸那顆大到詭異的心臟中,傷口裡面同樣竄出膿液和數以千計的海蟑螂。
「只剩下我和寶寶...還活著?」深冬看著屍橫遍野的景象,如夢初醒的喃喃道,「妳是故意留我到最後?」
「我們約好了,我會拯救深冬...」
「約好了?我們確實約好了,所以我會詛咒妳...西亞,我會讓妳不得好死...妳忌妒我的成功...才會把我們都殺死...對不對?」
深冬嘴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抱起嬰兒轉身就跑。
「媽媽,我去阻止她。」索米好不容易恢復了理智。
「妳只要保護好自己,這些...是我應該承擔的東西。」
西亞沒有阻止她逃竄,而是靜靜握住莫辛納甘,一發穿甲彈打穿深冬心窩,左手軍用水壺連連揮灑,寒冷的氣流將海怪與所有的頭足魔凍結,不分大小、不分男女老幼,最後...
劈哩啪啦。
冰像盡數毀於一旦。
為了湮滅證據,西亞只能用力輾碎一座座醜惡的冰雕,她得以無比堅定的精神力才有辦法做到,就好像雙手用力掐死血濃於水的親人。
因終結而冰凍的軀體,一如索米跪倒的雙膝,想到體內正在滋長的邪惡,她不停地哭、哭得眼淚都哭乾了,仍是不停的哽噎,泣不成聲...
索米只能抱住母親,柔聲安慰著,兩行淚水卻從她的臉頰滑落,西亞看得出索米眼中有著對於殺生的迷惘和徬徨。
這份罪永遠不會消失吧?
西亞以「冰封冬日」封鎖了地牢,更冰封了整座城堡,一輪蒼月高掛天際。
或許到生命結束的一刻,這些瑞典的皇室成員都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下了最可怕的血咒。
...為了擺脫無法生育的詛咒,卻反而被詛咒變成怪物。
好荒唐。
即使遺跡科技的心智雲圖無法人為刪除記憶存檔,西亞依舊設法將索米的這段記憶移至六名擴編人偶的記憶體裡封存。
即使到了必須自我了斷的地步...也不願孩子承載一點痛苦的回憶。
索米,忘了我。
忘了這一切。
※
「沉迷人偶的西亞,與接受了偉大之主恩賜的我,誰才是最愚蠢的人?」凜冬謎關閉了過去的影像,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嗚哇,妳就是最愚蠢的那個,媽媽不是人偶,她是活生生的人!」沙漠之鷹「親眼」目睹了西亞的過去,仍不解的問,「可是索米和西亞小姐當時應該把妳和閻神蛸的冰雕通通粉碎了...那妳們是如何存活下來的?」
「妳怎麼不去問西亞?」凜冬謎嘴角的笑意更加張狂。
「......」西亞宛如被喚醒深藏多年的惡夢般,差點沒有吐出來。
「人偶小姐,我們可不是脆弱又渺小的人類,高階頭足魔的細胞會分裂增生。」凜冬謎難掩興奮,露出森白的牙齒,「當海星受傷,後備細胞就會被激活,任何一塊肉屑都包含了塑造一個完整肉軀的基因,只要激活就能重新生出頭腦、四肢、內臟和軀體,因此──我重生了,成了凜冬謎。」
「就和渦蟲一樣噁心。」沙漠之鷹啐了一口。
凜冬謎冷笑,下一秒卻厲聲大罵,「呵呵,真是有朝氣的人偶,妳...憑什麼模仿人類說話的語氣!妳不過就是一把槍,根本就沒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