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舍妹,弱得可怕。」
半小時前,那隻皮卡丘如此叮囑著艾娜。
「要怎麼形容呢。
她的弱,不是比調查官妳弱的那種相對之弱,
而是更為狹義上的,絕對之弱。
打個比方,舍妹她就像天生擁有魔紋的魔女,
可是她們的魔紋賦予她們的,卻是負向的成長。
那是一種剝奪她們成長為目的的錯誤魔紋,導致她們生來必然成為弱者。」
「弱者?怎麼會?
我先前看庫庫蘿同學她在學校很威風啊,
同學們都很聽她話的模樣。」
「是的,大姊妳沒說錯。
害怕,忌憚,恐懼,棘手。
因為對學生而言,舍妹就是那麼麻煩的存在。
她姓『艾爾妲』。她是這個國家最不能得罪的一群人。
這樣妳懂了嗎,調查官大姊。
一直以來圍繞在舍妹身邊的,是一齣天大的謊言。
沒有人敢戳破,沒有人想得罪。
所以對伊麗緹而言,庫庫蘿很『強』。
除了妳以外。
阿斯嘉特出生的妳,根本不需要讓舍妹。」
────不是艾娜多強,
────而是庫庫蘿太.弱.了!
啪擦────!啪拉!
庫庫蘿越是掙扎,越顯得迎面而來的翡翠龍痛的可怕。
每當她嘗試站起,對方一槌便又將自己打得人仰馬翻。
豈有此理。
對庫庫蘿來說,艾娜的動作實在太快,也太大力了。
跟以往打架對象全然不是同個等級。
很顯然的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但是、但是、但是!
「我才不會輸呢!
才不會────────屈服於妳們!」
即便落於下風,哪怕已無勝算,
庫庫蘿依舊咬緊牙根,繼續朝艾娜身子猛力撲去。
啪擦────!
砰!
這是第十三次的擊潰與倒地。
「呼……呼………呼…………
已經夠了吧,庫庫蘿同學!」
「哈………嘖…………
可……惡……………………
還沒完,老娘才不…………才不會………
才不會……!」
渾身斑斕的血跡與唾液,地上的庫庫蘿已沒有形象可言,
只是一味地被擊倒、站起、被擊倒、站起,
艾娜為何那麼強,庫庫蘿怎麼會被扁成這樣早已無關緊要────
不停打趴對方的少女,被不停被打趴的少女所撼動,
邀請入伙的一方,狂揍被不願加入的,
這場戰鬥早已演化成一場意氣之爭,
「不………不會輸的………
我才不要………認同妳們………
不要……不會……任憑妳們擺布!老娘、才不會───!」
「………………………………原來……如此。」
這瞬,艾娜才終於明瞭,
為何那隻皮卡丘要幫素昧平生的自己了。
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皮卡丘的妹妹-眼前庫庫蘿,
她的倔將。
「───原來如此。」
在嘴角邊上會心一笑後,
艾娜轉向小個子約翰跟他說道:
「哥不林兄弟謝謝你,可以了,
請解除這個競技場,讓我們回去吧。」
「咦咦,大姊妳要取消?
不成不成,那可不成!咱們荊棘谷競技場可是很講規矩地!
說好打個你死我活就要死人,誰最後活下來打開寶箱的,才能出去,
對對對,就是這樣!」
「對你媽B───」
啪!
手甩著翡翠龍,一槌就往小個子約翰臉上擲。
「死哥不林,我是主人還你是主人?
解開,否則我就把這條龍塞進你嘴巴裡餵飽。」
「嘟───喔不,我的朋友,您說得是……那俺就……」
「等等,妳這什麼意思!
我們……我們還沒作個了結呀!」
果然,聽見艾娜打算關閉這競技場後,
第一個跳出來阻止的便是庫庫蘿。
「不,情況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庫庫蘿同學。
妳有妳想堅持的事物。我說服不了妳,而妳也不會屈服於我們,
在這裡我們就是兩條平行線,沒辦法交集了。」
「嘖,什麼線的老娘才不想管勒,
先讓我贏妳!」
「庫庫蘿同學,妳真正想贏的,是『MARD』吧。」
「…………!」
見兩人開始對話,小個子約翰趕緊跑到中央,自個兒打開那個自己放在競技場中央的黃色寶箱。只見一瞬間箱內綻放出刺眼的閃光,籠罩了整個競技場。
當艾娜和庫庫蘿睜開眼時,兩人都已回到爐石遺跡中了。
結束了,
這場戰鬥。
句點了,
這場賭注。
片刻間,兩人間沒有太多的話語,只有一言難盡的違和感。
誰贏了、誰輸了,各有彼此的詮釋。
艾娜以為贏了就能爭取到庫庫蘿的加入,
庫庫蘿以為贏了便能摧毀MARD的邏輯,
而終點等待二人的,是彼此的錯視。
於是,艾娜將手上的手環跟遺跡物雙雙脫下,
交還給了眼前的庫庫蘿。平和地說道:
「我是這樣想的。
庫庫蘿妳真正想贏的,是那個被MARD否定掉的自己,
是那個被禁止自製遺跡的想法。
而妳───早就知道了。
MARD不會承認妳。
所以妳才想私下做出成果,證明妳是對的,MARD是錯的。」
「…………我」
「可是那是行不通的,孩子。
用錯誤的結果去佐證其方法,再怎麼證明,都只會導出錯誤的初衷。
妳的確很聰明,也很敏銳,
但是那必須存在於規則內才有其意義。」
「我才不是…………!」
「抱歉,我之前搞錯了,
資優路線不適合妳,妳需要不是我的推薦。
所以,試著去證明吧,孩子。
不是用結果,而是用妳,庫庫蘿.艾爾妲的初衷。
去挑戰MARD,去說服MARD,
以妳自身的才能告訴它們,就算在規則裡,還是能得出不一樣的結論。」
「我………………………………」
已經,
不行了。
不知不覺,庫庫蘿的淚水已從眼中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沾濕了她的背心。
內心不想屈服,身體卻無能為力,
被今天才認識的陌生人直白的切中內心,令她無地自容。
跟妹妹一樣,已經被艾爾妲放棄了,
自己還能做什麼?
就連幾經波折唯一找到的答案,也被擊碎,
那麼還有什麼能證明自己存在過的東西?
我……
我才……
老娘才──────
「每年四月,MARD都會在本部那,舉辦大型的招募考試。
入取率大概是7%。」
「誒…………?」
「雖然招募考上的待遇會比推薦的差上不少,
但我想庫庫蘿妳應該不會在意這點小事吧。」
「妳……妳說什麼?
考試?要我去?」
「呣……算是吧。」
看著庫庫蘿眼睛瞪得大大的模樣,艾娜油然生出一種滿足感,
對,就是這樣,
妳這樣子就對了。
然後將自己的名片再次遞出:
「這上面有我的電話,若真的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偶爾打電話問我。
但備考的事就請妳自己努力了,
我們MARD可不收連書都讀不進去的差生。」
「妳────
憑什麼、憑什麼要我去考MARD?」
是呀,憑什麼。
前文是兩人為加入MARD打架,
她的結論卻是叫對方自己考進MARD,
這大概是有史以來最牛頭不對馬嘴,最荒謬的邀請法了。
「孩子,妳該長大了。
這世界的規則,不會繞著妳旋轉的。」
「……………」
「如果妳想改變世界,
先去搞懂規則是怎麼運作的吧。」
「……………」
「────────我們,MARD見。」
……
………………
…………………………
七月。
初夏的晨風在早荷揭開序幕後,如雨後春筍般沐浴了大地。
落星子弟們,有的離去、有的總算進入,正在主棟中接受主人的冠冕。
在一身淡綠的制服上,授予那鮮橘的認可,
這是MARD一年一度由局長親自主持的新進典禮。
「哎,看著此景真是令人欣慰,新生蓬勃的,
看來我們MARD真的要起飛了,哈哈壓對寶。」
「是啊,我記得去年才不到三十個,今年已經破百,
相信再過不久,咱們就是大陸上第一的考古組織了。」
「說到考古,妳有沒有聽過今年新生那個傳聞?」
「什麼傳聞?」
「就是那個啊,剛滿十八就錄取的那個。」
「喔喔喔,我知我知!
那個新進報告寫了什麼『虛構遺跡的可行性』那個,
根本是存心戰考官吧……真是笑死。」
「哎……別提了。
笑話也是,考官最後居然收了那傢伙……」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
比起將他打回票,縱其私販,還不如把他收入囊中管理來的可靠。
再說了,現在正是缺人才之時。」
「哈哈,這倒是。
記得她是……實驗?還是調查部?
誒,艾娜───是妳部門的嗎?」
「艾娜?」
「艾娜,怎杵在這?」
當眾人寒暄之際,
不知何時門口已經來了一位陌生的少女。
淺綠的新制服與橘色圍巾,活脫是從新進典禮跑出來似的。
「妳終於來啦,
──────庫庫蘿小朋友。」
「不是我愛靠背,
但綠色加橘色……妳們制服的品味著實令人不敢恭維呢。」
高高的馬尾隨著暖風左右搖擺,
昔日傲氣的少女臉上多了份成熟。
「所以,妳想好了嗎?
現在脫掉還來得及,不然往後妳恐怕還要穿一輩子呦。」
「……………………」
0與1,
成長與長大,
在身後的是昔日的肆意,在眼前的是明日的規範,
明明有放縱的本錢,有必要自己跳進規則裡嗎?
或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答案:
伊麗緹,是我的家鄉,
艾爾妲,是我的家族,
─────而MARD,是我的家。
─────這是我的選擇。
「MARD見習調查官
庫庫蘿.艾爾妲──────報到!」
這是個成長的故事。
從艾爾妲,到MARD,
從老娘、臭婊子,到庫庫蘿我、小姐,
從刁蠻不良,到規律OL,
將最初蔚藍沒能提到的<庫庫蘿的起點>描繪出來,就是雛鳳的任務,
現在大功告成,收工!
然後在這邊要說聲抱歉,
上篇曾提過原定銜接在雛鳳.完的漫畫跟重大公告,已被獨立到下篇創作。
因為雛鳳這故事的性質較偏向<過去篇>,而不是<回憶>,
最後決定將敘述過去的小說和講述現在的漫畫分開以區分。
而且說實話,
最後一段的意境我很喜歡,不希望加其他東西畫蛇添足
伊麗緹,是我的家鄉,
艾爾妲,是我的家族,
而MARD,是我選擇的家。
怎麼說呢,
這就是阿雨寧願捨掉飢荒章,
也想完成的角色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