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舍爆破
佈下了鋼琴線的地方,肯定有敵方的大部隊存在。派出高砂義勇兵確認敵方各營地的位置後,把射殺的敵兵從身上的軍服到背包裡的口糧都全部剝光,除了靴子以外全部讓高砂義勇兵的斥候穿出去。當雙方在叢林中撞上時,敵人會有一瞬間僵在原地,而高砂義勇兵就趁著這個瞬間用自動步槍(自動小銃;譯註1)幹掉對方。
為了繼續維持戰鬥,也必須補充自動步槍的子彈才行。
敵方斥候軍官的搜索隊,帶著無線電和相當多的彈藥。即便看不見目標在哪,也會把槍架在腰間瞄準大致方位,一邊隨意掃射一邊靠近。
然而對我方來說,由於只要聽音辨位就可以得知敵人的位置,可以十分充分的為攻擊準備。我命令士官將高砂義勇兵分散。士官處在能夠看見所有人的位置,用單手下達攻擊的信號。敵人被自動步槍的槍聲驚嚇,連方向都不考慮一下就夾著尾巴逃之夭夭,而我們就在途中埋伏阻擊。
要是對方有無線電的話,會從後方請求部隊救援,或是從空中呼叫轟炸。所以我們把屍體上的衣服剝光、將槍枝拿走後,就一邊吃著搶來的口糧一邊撤退。有時當我們在一個地點發動攻擊過後,就會立刻移動到十公里外的地方。
派出高砂義勇兵出去偵查後,我們一邊搜尋敵軍動靜,一邊展開游擊戰。當他們被下令要警戒敵軍時,會連續一、兩天都待在同一個地方不移動。在決定了集合地點後,也必定會在那裡出現。他們的任務需要的刻苦耐勞和韌性,都不是一般士兵可以勝任的。
對敵人的營帳投擲炸藥並將其爆破的任務,沒有相當的膽量可無法做到。要是在攻擊前遭到敵人發現的話,反而會被敵方用手榴彈炸回來。
將部隊分成約十人一班,由中野學校出生的士官指揮。在白天時確認營帳的位置後,等到夜晚來臨再接近到約一百公尺的位置。
「凌晨三點開始攻擊!」
士官比出三根手指。負責帶著炸藥箱的人、負責射擊自動步槍的人、負責投擲手榴彈的人,各自都被分配了任務。哪怕是一點點的失誤都會攸關性命。
對營地的潛入攻擊,一般都會選在凌晨三、四點拂曉升起之前。敵人因為白天的疲勞而陷入熟睡之中,而步哨在這段時間也最為困倦,精神變得迷迷糊糊。
準備完成後,會花上數個小時匍匐前進。在此期間就算只有一個噴嚏都會使對方察覺。要是敵方有架設麥克風收音的話,就必須更加小心了。
最剛開始,當佐藤工作隊潛入營地進行攻擊,是趁著步哨往另一邊走的時候,在床底設置炸藥,之後牽著引信退回去,在五、六公尺外點火後採取隱蔽,但遭到步哨發現的機率仍然非常高。
因此我採用的是接近到極限位置後,將信管拔除再丟過去的方法。高砂義勇兵毫不畏懼的施行了這個計畫。有兩個人要負責在營地之外一段距離架好自動步槍,在爆炸的同時進行掃射。
但是也曾經發生過,當要同時爆破數個營帳時,因為錯看了暗號而先行引爆炸藥,使敵軍被聲音驚動而拿起自動步槍和手榴彈應戰,最終導致有人被擊中而負傷或陣亡的事。
要是發現對方沒有反擊的話,就會回到剛剛炸掉的營地,拿走武器和口糧後趕緊撤走。
澳軍的主力部隊會讓戰車走在前方,步兵跟隨在後。當時的日軍已經沒有反戰車用的速射炮可用,最多就只能試著挖掘反戰車壕阻止敵方前進而已。但就算當時手上還有速射炮能用,敵方戰車的設計也已經能完全無視速射炮的威力了。
唯一剩下的方法,最多也只有把黃色炸藥做成的爆雷投進戰車的履帶底下將其炸翻而已。
這是挖掘散兵坑後潛伏在其中,衝到戰車前方把爆雷丟過去的特攻攻擊。與潛入攻擊不同,除了與爆雷一同自爆以外別無他法。我很猶豫是否要讓高砂義勇兵去執行這個任務。
有一天,我來到戰車前方,在樹陰中靜靜地觀察。
當時,在艾塔佩作戰中敗退的日本兵的屍體,在各條道路上都堆積如山,在道路上一路四散。而戰車在道路上反覆來回時,屍體便在履帶下被瞬間碾碎。
其中也包含了將日本兵的骷顱擺在戰車散熱器上還一邊奔馳的戰車。
即便是敵人,但是玩弄屍體的行為依然是絕對無法原諒的。
當我看到這個場景時,就發誓一定要將這個仇給討回來,而高砂義勇兵們也非常憤怒。
「隊長,我們可以把敵兵的頭砍下來嗎?」他們徵求我的許可。
對營地的潛入攻擊也更加激烈了。
在進行攻擊之前,高砂義勇兵會偷偷靠近站著的敵軍步哨後方,用番刀砍下他的首級,或是在爆破後去將負傷的敵兵斬首。
前來救助傷員的敵兵,發現了被斬首的屍體,會為這樣殘忍的場景感到恐怖。
在這段期間,我部下的小林少尉因遇上敵方伏擊而死。軍官包裡面的軍命令書被澳軍給奪走。
在游擊戰中創下戰果後,敵機的轟炸也往佐倉山附近集中。或許是因為猛虎挺身隊的根據地被澳軍得知,我們撐不住激烈的轟炸,往隔壁的足柄山移動。
當對青津支隊的攻擊更加激烈後,上級下達了要在佐倉山築構陣地死守的命令。這個命令就意味著我們必須戰到剩下最後的一兵一卒。
我思索著究竟該如何向高砂義勇兵傳達死守命令這件事,全員都必須要有玉碎的覺悟才行。
因為本來是游擊隊的緣故,所以並沒有預計要在固定的陣地上作戰。高砂義勇兵們與我預計的一樣,對要在陣地上戰鬥並不是多開心。
「建造陣地!」
把地洞深深挖開後,用椰子樹層層堆疊。
澳軍的大部隊一邊炮擊一邊前進到離我們距離七十公尺的地方。
二月十日,預測敵人將會發動總攻,我為警戒安排了步哨。
敵方陣地前面有著彎彎曲曲的河流。清晨時分,一個敵兵為了取水而翻越河堤下到了水邊,步哨迅速發現了他。
「隊長,敵人正在接近中!」他報告道。
「喂!機槍兵,跟著我!」
我們前往能看見河川的地方,我讓機槍兵設置好輕機槍的位置,打信號命令他開火。
敵兵在拿著水桶往河堤上方爬的時候遭到打中,翻滾著往河裡落下。
接著從敵方陣地中衝出了兩個人,一前一後把傷者抬往河堤上方。一般來說要是聽見了機關槍的槍聲,就應該知道他會繼續打過來才對。
「就是現在,繼續開火!」
兩個人隨即中彈倒下。接下來他們又一次次兩個兩個的跑下河堤,全部大概有七個人被打中。
雖然這些是敵人,但我仍不禁讚嘆他們的勇敢。明明知道危險卻依然要帶回戰友遺體,是日軍絕對想都不敢想的舉動。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澳洲人的民族性,那一瞬間我甚至懷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早上被機關槍的聲音喚起後,兩軍開始了激烈的槍戰。
在槍管前面裝上手榴彈發射的,類似擲彈筒的榴彈飛了過來。當我回頭時,一陣白煙在映入眼簾的瞬間爆發。好像被鐵鎚重擊般的衝擊在臉的左半邊奔流,用手碰上去後發現上面沾滿了血。
嘴巴裡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把東西吐出,一小塊破片隨著血跑了出來。
牙齒被折斷、下顎也被打中,說出來的話都不清不楚了。
我很幸運的在千鈞一髮之際撿回了一命。後來我帶著一個高砂義勇兵下了佐倉山,在青津支隊司令部附近的野戰病院接受了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