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空間內部,克里米昂號是這片荒蕪中唯一的光源。
巨大的艦艇猶如一座在黑夜之中挺立的燈塔,也更似一把深陷狂風暴雨內部的火苗;無邊無盡的黑暗化作可怖的鬼魅,誓要將這抹光明徹底埋葬。
面對媲美異變生物的黑色潮湧,守在艦艇外部的成員即刻進入備戰狀態。
轟隆隆隆———
眼看幾隻食屍鬼已殺至近前,史丹利二話不說操使磁場將自身推離地面,伴隨著幾束電流向後上方拉開一小段距離,以免因為敵人過於靠近而被迫得進行白刃戰。
緊接著雙掌合攏,召喚出自己引以為傲的雷元素,並略作蓄力。在其手心間靛青能量的不斷累積之下,雷芒與轟響也於其中越發越烈,越發越響。
旋即殛雷一聚,雷霆轟鳴……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龐大的電能在瞬息間化作千萬流光,破空擊出:一束接著一束刺眼的雷霆自少年手中釋放,並匯聚成了一道載滿無窮威力的雷霆光束。
猶如一把無盡延伸的青色光劍,應聲將敵群吞沒。
「唯小姐,抱歉了!」雷光退去後,更加確信敵人特性的他向一旁的劍士大喊:「這次我的附魔多半是派不上用場了,用其他人的屬性去應敵吧?」
由史丹利附魔後的武器,能夠發揮出『電場崩壞』的恐怖能力。那是足以輕易撕裂電場,將物質從亞原子層面破壞的力量。對於絕大部分具有實體的對手來說,十分實用。
然而面對這群沒有實體的鬼魅,『電場崩壞』反倒是毫無用武之地。
「謝謝,請不用擔心我。」唯沉穩地回應,手起刀落皆在電光火石之間。
於此同時,青芒閃動,一束炙熱的等離子光流自史丹利手中水平放射。
滋滋作響的藍色能量,將迎面襲來的食屍鬼攔腰轟成兩截。緊接著突入遠處無邊的黑暗,在湧動的黑潮內部炸出層層焰花。只可惜隨著火光消退,無窮無盡的鬼影就再次迎上。
「怎麼都是這種打不完的敵人……」見狀,史丹利不禁咋舌。
話音剛落,一股異樣的冰涼感赫然自腳踝處蔓延。
或許是因為太過專注眼前的敵群,一隻食屍鬼悄然從地下浮出,史丹利都毫無察覺。直到刺骨的寒意隨著怪影的利爪刺穿他的肌膚,少年才猛地反應過來。
轟——!
驚天動地的轟鳴以及燒焦的氣味,讓周身為之一顫。
史丹利不由分說朝下祭出『天災雷雲』,將纏上己身的食屍鬼一轟潰散。畢竟近距離的搏鬥對於他而言本就十分不利,且天知道這些怪物還擁有著如何棘手的特質。
古怪的異樣感,也隨之停歇。
「別讓這些怪東西碰到你們!」
雖然還不知道對自己產生了什麼影響,但史丹利仍是第一時間向周遭的同伴發出提醒。
但很顯然,就算提醒了周遭的同伴,也難以阻止接下來急轉直下的戰況。被食屍鬼所捉住的義勇軍,開始如同著了魔一樣的陷入癲狂,難以動彈、甚是最終開始自殘行為。
種種怪異的跡象,頓時遍布於戰場上。
只能說剛才真的是足夠幸運嗎……?他心想著。食屍鬼的接觸似乎能夠造成某種心靈層面的影響,得多虧自己擁有霜雨神的憑依能力,之前那一下才得以免疫負面影響。
匪夷所思的戰況,令他怔於原地,旋即目睹了令人發指的一幕:此時致命的鋒芒已然搭在唯的頸子,眼看受到影響的她即將以愛刀自刎,史丹利想也沒想飛足狂奔就要出手去救。
雙足齊飛,在這性命攸關的瞬間化作一道劃破空間的殘光———
「唯小姐!振作一點!」下一秒隨著喊話,火花併射而出,擋下了致命一擊。
儘管隔著拳套的裝甲,也能從虎口間感受到鋒利的壓迫感,但他仍以單手牢住對方的刀刃。並順勢將巨劍突入地表:火山爆發般的雷霆,緊接著將暗藏於下方的鬼魅全數驅散。
「沒事嗎?」他接著問道,來回確認對方的狀態。
唯沒有回應,渾身冷汗的她正粗喘著氣,竭盡從劣勢中恢復。
然而,眾所周知……
在兵荒馬亂的戰場中,哪怕只是斬瞬之間的分神,也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後果。
赫然,史丹利的笑容僵住。一抹黑影悄無聲息的由他背後顯出輪廓,他對此感到窒息,腦海中湧現出混亂的思緒。只是模糊地,從雜亂的資訊中得出了最為關鍵的一絲警告。
一抹比黑暗更加冰冷的鋒芒,猶如一陣寒風般前刺,就那樣———
那一刻,史丹利沒有能做到的事。
椎心的刺痛立刻如野火般延燒,眼前的世界在轉瞬之間嚴重歪曲。僅僅不過半秒之內的時間,他的身體迅速地變冷,所有的感覺從指尖、從末端開始消失。
始終動不了,直到看見自己胸口殷紅一片,從中突穿而出的利爪。
毫無留情、也不帶情緒地,不知道從哪裡趁虛而入的食屍鬼,就只是這麼簡單的從史丹利的背後突刺而入,將爪子深深地沒入少年的體內,貫穿了他的五臟六腑。
過於突然,以至於甚至來不及元素化。
血沫從麻痺的嘴角裡竄出,視線開始模糊。
然後,啪擦一聲。
利爪從旁劃開他的身驅,軀幹瞬間一分為二,與同噴湧而出的鮮血飛向遠處。血肉模糊之間,史丹利的半身留在了原地,彷彿向著撕裂自己生命的闇芒鞠躬致敬一般,倒下。
…………
………………
……………………
到底,怎麼……回事?
視野一下模糊,復又清晰。椎心的痛感,混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壟罩著史丹利全身。混亂的意識中,他能依稀聽見唯的喊聲;可喊什麼,史丹利已經分辯不清楚。
自己是被擊中了嗎……?他心想著。
雙眼看不到,也無法感知到身體的狀態。唯有從斷處蔓延開來的,那砭骨錐膚般的劇痛是他唯一得以收到的情報。一次又一次的痛覺,亦使他的意識一點一滴地強行返回身上。
然後,視野赫然一花。
「咳—— 啊…」
濃稠的鮮血,從他的嘴裡噴湧而出。過於嚴重的傷勢,迫使少年沒有任何思考的機會,只能循著痛感的源頭將身體轉化為元素,死死地將程度未知的創傷部位堵住。
隨著劇烈的感官同元素化一併消退,史丹利才搖搖晃晃地用雙肘撐著僅剩的身體,緩慢抬頭確認自己的傷勢:他的身體從胸腹之間的位置撕裂開來,以此為中心的上下半身已經徹底分離。
唯已經恢復了狀態,高速飛舞著手中刀刃,將迎來的敵人逐一逼退。
「唔,得先把身體組回去……」
史丹利咕噥幾聲,將目光轉向遠處被留在原地的半身,卻不料下一秒目標便被幾隻從天而降食屍鬼徹底佔據。自己的下半身在不到眨眼的瞬間,就被漆黑的怪影生吞活剝。
「好吧,狀況有點糟糕。」
眼看已經無法將斷軀接回,扭曲的面容上勉強勾起一抹苦笑。雖然他能夠以元素重組一個新的半身,但那無疑需要大量的魔力與精神才能夠達成,現階段而言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所以,史丹利做出了選擇。
「唯小姐……」
嘶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史丹利於是向身旁的少女說道:「不要管我了,我的戰力現在已經被砍半,要支撐一個小時是不太可能的。但是我還能拚盡全力做最後一次抵抗……」
一如既往,孤注一擲。
「我會讓它們圍攻我,妳趁此機會遠離並緩口氣。」
他繼續說道,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的。於此同時,史丹利的身形也漸漸自體內亮起一股致命的熱光:「然後我會自爆,一次處理大範圍的敵人,給大家喘息的機會。」
那就是史丹利,始終不渝的作風。
可是,唯卻對此表達了否定。
「不准放棄!」少女的吼聲,猶如當頭棒喝般的震撼了史丹利。
幾番話語令他當即愣住,依稀之中似乎回憶起了曾經在哪裡聽過的,相似的話語。
不要放棄,不要就這麼自我了斷。是啊……還不是該放棄一切的時後,目睹了即便是血肉之軀的人類都竭盡全力、為了生存而如此奮戰,又怎麼能將自己的生命同力量一起浪費。
他咬緊牙關,身體破碎處的元素赫然閃動,並從中喚出了以金芒為輪廓的半身。
堅強的意志將力量灌注在金色的雙腿中,緊緊抓牢著地面,將少年的身體再度撐起。緊接著手一伸,掉落一旁的御天雷也聽從遵照,返回了主人手中。
轟——!
雷劍召回的剎那間,猶如天災般的等離子波動再次擊發,於轉瞬之間將纏繞周遭的食屍鬼盡數逼退。史丹利輕輕點頭,將白翼喚出:「也是,就算是我也不想死得這麼難看。」
不夠的戰力,就先用寶具來支撐。
真正的戰鬥,現在才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