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2:來自深淵的侵略者(一)
馬車能前往巴維羅迪亞家的路線並不是很多,考慮到軍隊會走最大條的正中商路,左右兩側延展開來,夠馬車通行的道路約有六條,多少都設有阻撓行軍的障礙物吧。
我讓馬車開到中央商路左邊的街道,也就是我換衣服的那條巷子出口,從這裡,我能夠接應巷子裡出來的愛德華跟手下,而不被發現。
「您找來了一台馬車呀。」
「啊啊。」
我隨興的回話,讓愛德華,以及四個穿軍服的手下乘上了的馬車,那汗臭味可不是開玩笑的,不過,只要忍到巴維羅迪亞家就好。
「那麼,又要換回軍服才行啊……愛德華,這邊太擠了我一個人換不了。」
「咦!非、非常榮幸!」
「維爾玫文大人,大事不妙了!」
「怎樣?」
「前面有哨口,不,類似檢查站的地方。」
「果然沒這麼容易,正好衣服脫到一半,愛德華,把我的胸罩也脫了吧,然後你也脫掉上衣。」
「……那個,啥?」
用四十秒急急忙忙完成準備,我們被哨站口給擋下來。
「不好意思,想請你們喝口涼茶,不知道──咿呀啊啊!」
青年捧著放滿紙杯的托盤走過來,探了一眼,立刻被嚇得往後退。
「哼嗯、啊啊、對,嗯嗯……」我用單手托住胸部,刻意上下搖晃身體,眼前的愛德華傻住無法動彈,整張臉脹紅到了耳根,不過就演個戲,有必要這麼害躁嗎?
「那、那個!?你、你們光天化日之下,在幹嘛……」
「看了不就知道?我家這貨等不及回旅館,現在就在哼啊、嗯、呀,啊啊啊~現在不行!」
「怎麼?發生什麼、咦!?現、現在的年輕人究竟在想什麼啊!」
「這對夫妻的旅館好像就在前面。」青年百般無奈,對跑上前來的大嬸說。
「快點讓他們過啦,妨礙風化。」
「但、但是,九重小姐吩咐說……」
「她是說『載著軍人的馬車』吧,這種活力旺盛的傢伙沒差啦,去去。」
「啊啊、等、大家在看、呀啊~」
大嬸不悅的哼聲,拖曳住青年的耳朵,制止他好奇的視線。
「呼,所幸不是個好色的老頭。」
危機結束之後,我移開身體,被我壓著的、屈身躲在坐椅底下的手下們紛紛從爬起來,接連抱怨著身體的疼痛。
「可惡,瘀青了。」「不過,沒想到真能瞞過啊,大人。」
「別擔心,你們剛才看起來就像迷彩的床墊,還有愛德華,趕快幫我換衣服,你要楞到什麼時候!」
「啊!非常抱歉!」
讓馬車停靠在離巴維羅迪亞家最近的旅館前,我給了車伕一點錢,就當是賠償他那冷掉的熱三明治。
「十五分鐘,哼,有點太久了呢。」轉動腕部,看了一下內腕的手錶,我不禁皺起眉頭。
「大人,為什麼不乾脆讓我們住近一點的旅館呢?」
「靠巴維羅迪亞家幾公里之內的旅社都客滿了,他們早就料到了吧,巷弄裡也有遊民當眼線,不可能埋伏的,除非侵占民房。」
如果做到這一步,事後的處理會變得相當麻煩,還是不考慮吧。
我按下電鈴,一次、兩次、三次。
「是的……!」視訊螢幕打開,畫面裡是一位看似乖巧孤僻的人類女僕,她看到我們軍用的制服,有些慌張連關閉了視訊,我沒有理會,向對講機大吼。
「您好,巴維羅迪亞的當家先生,我是加城軍營第四團的維爾下士,我們已經掌握了線索,證明您與數件假藥案有關連,請讓我們進去調查,您透過視訊應該看得到,這是搜索票。」
我將準備好的紙張攤開,裡頭自然不是正式的搜索票,而是一張白紙,我將手機夾在指節之間,讓電門鈴的攝影鏡頭照到手機畫面。
銀色秀髮的妖精女僕,她被五花大綁,嘴巴用膠帶封住,倒在地板上昏迷。
「如果暫時不方便進去的話,出來談也可以,還是說,您想繼續心虛的躲著嗎?」我瞥了一眼身後,民眾已經開始聚集了,比預想的還要快。
「維爾下士,怎麼辦呢?難道真要破門而入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能這是一場誤會,巴維羅迪亞家舉辦了這麼棒的慶典,再按電鈴看看吧。」
我又重複宣讀了一次,還是沒有回應,我假裝失落的嘆了一口氣。
「如果您不打算做回應的話,我很難報告呢,怕是會讓誰斷一條手或腳?」我的話應該傳達到卡漢那邊了吧,接下來她會拿出大柴刀,嚇唬一下家主,應該很快就有成效了。
「等等!我知道了,我們會出去迎接。」
「能請你們在五分鐘內出來嗎?我希望誤會趕快解開。」
「別、別激動,我立刻駕馬車出去。」
過了三分鐘左右,一輛馬車駛過柵欄內側,白鐵柵欄隨即緩緩開啟,桃紅色的金髮短俏,男子俊美的臉蛋還帶著些許稚氣,高檔的西裝穿在他身上完全不適合,有如硬裝成大人的孩子似的。
在他身右,一位漂亮卻板著臉的女精靈瞪著我,高傲的樣子讓我想到蕾特兒大姐,應該是當家夫人。
而她的身邊自然跟著女僕,擺著苦瓜臉,邊冒著冷汗邊搓著手,在害怕的同時警戒著我,出乎意料的,是個人類。
我們剛踏進草皮中間的玉白石子路,站在正中間的桃髮精靈,維多莉露用嚴正的表情率先開口:「巴維羅迪亞家擁有搜查豁免權,即使是政府的搜索令,也不能破壞規則。」
「沒看到剛才的搜索令嗎?」
「所以說,人類的文憑對我們一點效用也沒有。」
「你真的懂意思嗎?」
「……」
看樣子,是打算放棄天鵝的性命嗎?的確,只犧牲一名女僕換來家族的安全,作為一個當家,還能算正確吧。
「那好吧,不過,這份搜索令應該還有其他官僚的簽名,請您看仔細。」
我開啟了另外一段影片,十位男男女女的精靈,被綁在木樁之上,各個封住了嘴,雖然有氣息但昏迷著。
「這些人您應該也認識吧?畢竟是阿本先生找來的。」
「?!怎、怎麼會……」
「您冷靜一點,並沒有看到阿本先生跟姬子小姐,這些精靈是生面孔,她只是想欺騙您,少爺。」人類女僕沉著的盯著畫面,默默開口。
「啊!說的對,沒看到姬子跟混血的,這些是你們本來的奴隸吧!」當家夫人經過提點,準確的說中照片由來,不過我沒有絲毫緊張的必要。
「喔,既然你說不認識,那這些入侵的蟲子就殺掉吧,開槍。」
「等、等等,妳們憑什麼決定別人的生死!」
「解決一個,兩個──」
「住手!住手……」維多莉露大聲的喝止了我,時機正好,我本來就沒打算數三。
「真可惜,不認識的話明明全部殺掉就好了。」將手機丟給巴維羅迪亞的當家,畫面裡映照兩位滿目瘡痍的精靈屍體,本來預計要讓魯道斯那老頭控制,隨著我的命令一個一個殺死,可惜他被阿本給摔落在地上,從攝影鏡頭看來,阿本正在想辦法破門,只能先亮別張牌了。
「對不起,莉露,是我胡亂發言的關係……」
「不是你的錯,是下手的傢伙有問題!」
「闖進魯道斯大人的宅邸的小偷,既然被抓了,這些精靈的命就任由我們處置,這很合理吧,啊啊,似乎傳來新的進展了呢,點開來看看吧。」
「……!阿本!」所謂的新進展,不過就是讓愛德華偷偷拿前幾天,阿本被關在提夫號的時拍的照片給他看而已,因為光線很黑,只能隱約看得到他想睡覺的臉蛋,不過狀況如此,當家應該會解讀成倦怠。
「少爺,請您仔細想想,如果她真的抓到阿本,為什麼不將他一起綁在木樁上,反而個別關起來?甚至用這種模糊不清的照片,根本不能證明。」
「的、的確,抱歉九重,我慌了手腳……」
「要更明顯的證明嗎,可以啊,給我一點時間準備,在那之前,就來瞧瞧丟棄的棋子陌路吧,當家先生,點開那個新的訊息吧,歡樂的直播秀要開始了呦。」
「……!等等,妳、妳要對八重做什麼?」
「她已經不是什麼八重,你已經捨棄她了,不是嗎,從現在開始,她是我的奴隸。」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我在說著天鵝的事情,女僕九重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我喜歡在自己的奴隸身上刻印,啊啊,就像名貴的鋼筆跟打火機上,刻入姓名的英文縮寫一樣。」
「住手!八重她是──」
「真是難看!剛才不是才下定決心為了家族捨棄僕人嗎?那樣虛弱的叫喚又能挽回什麼?你這樣也能算當家嗎!」
「我、不……八重她,是媽媽的女僕啊……」
真令人失望,沒想到我舞台的最後一個對手,竟然如此的軟弱無力,真無趣,無趣至極,本來想留天鵝個完好無缺的身體,親手調教遊憩,害我心情都沒了。
「動手。」這是你家主人那份懦弱害的,最厭惡破壞我舞台的傢伙!
將天鵝綑綁在扶手座椅上,切開那對雪白美麗的雙手,留下腥紅的溫泉,那一定會非常的無暇動人。
卡漢帶著另一名手下,他們拿著匕首,一人一邊,對準八重的雙手背下刀。
「嗯──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沉睡的陶瓷娃娃驚醒了,突如其來的劇痛,讓美麗容顏像是被石錘敲碎一樣猙獰,豆大淚珠跟雙手背的鮮血一起汩汩流出,一想到讓昂貴磁娃娃壞掉的人是我,心中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優越。
「住手、快住手,我讓妳們進去不就得了嗎!」
「千萬不可以少爺!」正當眼前當家跟夫人陷入絕望之中,唯有女僕衝上前,擋在我跟當家之間,她的眼角泛淚,瞳孔卻充滿無比的堅定和勇氣。
「無論怎樣的痛苦跟折磨,她都不會屈服的,請相信她,少爺。」
「呵呵,我喜歡妳的眼神,好啊,讓我看看妳們之間的信任,人呢,有些器官總共有兩顆,精靈因為很長壽,所以器官不怎麼衰老……這樣的錯誤觀念至今仍然在貴族之間流傳,剛好,我認識一個有錢人需要腎臟,挖出來吧。」
「是!我立刻下令。」
「九重……她為什麼要阻止我?八重不是妳最重要的──」
「所以我才相信,因為八重她……是我的天使。」
「很漂亮的眼神呢。」我托起九重的下巴,仔仔細細的欣賞著那對深棕色眼眸。
「……」
「不該用來瞪我,妳應該看著這裡。」壓下圓滾滾的腦門,讓她的視線停留在手機螢幕上,我將嘴唇靠近她的耳邊。
「妳應該看著她奮鬥的英姿才對。」
「!?」
「動手。」
男人舉起烤熱的匕首,用手指確認下腹部的位置,握緊了刀柄。
「咿呀啊啊啊啊!嗚啊、咕啊啊啊啊啊!」
「來,稍微開個洞給當家先生看看……喔?看來阿本少年那邊準備就緒了呢,那就在欣賞一下演出,等等再切換到少年那邊吧。」
「果然還是不行!就算八重能挺過去……阿本呢?姬子呢?」
「所以說,他們不一定被抓住──」
「九重,我心意已決,我以巴維羅迪亞當家,維多莉露之名,同意你們進入搜查。」
「啊啊……真令人火大,就是有你這種沒用的決策者,世界上才會有這麼多奴隸!」
對於眼前的勝利,我居然沒辦法感到一分一毫的愉悅,那名女僕所作所為,才夠格稱作當家的判斷,怒火攻心,我不禁踹了維多莉露的肚子一腳。
「莉、莉露!臭女人!」
「用這種方式說話好嗎?我隨時都能命令手下下刀喔,還有,順便讓阻撓行軍的傢伙退下。」
「……對不起,我失敗了,八重。」女僕九重癱軟跪地,柔弱的樣子稍微勾起了我的嗜虐心,不過,還不是時候。
「那麼進去吧,當家先生。」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