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喰見聞】最終

　
位於帝都某個角落的喫茶店…

「銀星館」──

是尋求解脫的人們…

涉足的場所。

＊

那是一個很美的夢，一個可以說是妄想的夢，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永遠置身在那個夢中──

「喂，你最近整天都在睡覺是怎樣？」

「嗯…因為夢境太美好了，我不想醒過來。」

「我怕醒過來之後……他就會消失了。」

＊

「梓，有客人喔！」

「你好，其實要委託的人不是我，嗯…聽說這裡有著可以進入夢境的『貘』，我希望你可以幫幫我朋友…」

「發生什麼事？」

「是的，最近他整天都在睡覺，醒來的時間非常少，我問他為什麼，他卻說因為夢境太美了他不想醒來，我不知道他害怕什麼會消失，不過，他日漸憔悴的樣子讓我懷疑起那到底是不是美夢……」

「他在哪？」

「現在正在醫院裡，因為鮮少進食的關係前些陣子血糖過低昏了過去，可以請貘走一趟嗎？」

「嗯，那麼霞霧，我出門了。」

「啊、梓！早點回來。」

「好。」

自從帝都的混亂解除後已經過了兩年，銀星館的貘由梓繼續擔任下去，而那個位子；那個屬於貘的位子，卻已經沒有人在上頭了。

「蛭孤……」

空無一人的銀星館內，店長──霞霧──盯著那個積滿塵灰的座位，口中的名字，是在這兩年內他們兄妹默契般地不會提起的名字。

當然，「千壽」也是不被提起的。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一遍，她仍舊會這樣選擇嗎？

那日她回頭卻沒見著蛭孤，她的內心真的沒有動搖嗎？

為了梓，她變的這般冷血……

回來後，甚至連一二三都消失了，那個整天嚷著要替她找哥哥、要拜見大舅子的一二三……

──她的幸福，錯了嗎？

「為了妳…我願意失去一切。

妳辦不到的事，我也願意幫妳實現──

讓妳的夢想成真。」

──然而夢想成真後，為什麼還是有股悲傷？深深的歉疚感…掩蓋了贈恨。

記憶，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消淡，而是隨著深沉的歉疚更加鮮明了。

「蛭孤、蛭孤！」

好幾次都這樣抓著那個屬於你的座位，好幾次想替它擦拭、卻又怕將屬於你的一切擦拭掉──

「為什麼一定要我做這種抉擇……」

「為什麼……」

泣不成聲的低喃，沒人聽見。

罪人啊！在妳的生命中將永遠記載了這一切、將永遠背負著這條人命。

而不久後的將來，一條人命……將會變成兩條人命。

＊

「就是這裡，那麼…剩下的就拜託您了。如果有事請立刻聯絡我，這是我的名片。」

「嗯。」

委託人離開後，梓朝著門牌看了上去……

三角…一二三……

這個人……不就是千壽和霞霧的朋友嗎？

沒有再想下去，梓伸手將門推開，「伊呀──」的門聲引起了房內人的注意。

房內的人盯著他，用著一種可以說是贈恨的眼神盯著他。

曾幾何時，這個人已經不再是當年單純的一二三了？

梓面對對方毫不避諱的恨意表示的相當無所謂，他視若無睹的走進房內，將門闔上。

「你就是被惡夢糾纏的人？」

見一二三不肯開口，梓只是聳了聳肩後坐上了留在床邊的椅子，桌上還有著不知是誰來探病時送的水果。

「不想開口也無所謂，我不會強迫你的，至少請不要這麼用力的咬著下唇，會咬破的。」

面對梓的關心，一二三顯然是十分不悅。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他、蛭孤他…」

對方顫抖的低喃，一字不漏的傳進了梓的耳裡。

「你別忘了，千壽他能多活兩年還是靠著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認識千壽。」

梓的發言很有用，一二三不再說話了，只是將視線收回，而攥緊的雙拳，發出了哥拉哥拉的聲音。

梓嘆了口氣。

「很抱歉剛才的對你說出了這麼殘酷的言語，只是，最後千壽是在你手上離開的，這不就夠了嗎？他不是將他的『最後』傳達給你了嗎？當然這對你而言或許是殘酷的記憶，但是對千壽而言，你是他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霞霧以外最在乎的人了。否則他為什麼明知你會去銀星館還執意要待在那消失？不就是在等你嗎？」

見一二三毫無反應，梓也不想多說了，舉起權仗，梓發出了預告：

「好了，直接讓我進去你的夢看看吧。」

「不希望你來搗亂我的夢境。」

沒想到一二三卻推開了梓的權仗，反駁了梓。

不希望被人打攪嗎？尤其是被他這個間接讓千壽死去的人。

「別將一切講的這麼無謂，現在的我並不希望得到你的救贖，不、就算未來的我會因為這個夢境死去我也不後悔，因為這是我的選擇。我並沒有將現實和夢境搞混。而你……那番冠冕堂皇的說詞我是不會接受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對待霞霧，當然、這不代表我對霞霧沒有恨意。

「只是我不想打壞我們之間的平衡，三個人和那亞夢……一起待在銀星館時的合諧。更不想破壞他在乎的人對我的印象。

「只是這樣而已，那麼，請你出去。」

「……是嗎？但是我已經接受委託了，很抱歉。」

「來，睡吧，暫時告別現實──」

「喂！我……」

＊

「喂！蛭孤，天亮了，別再賴床了！」

「啊…」

「一二三還是老樣子，這麼早就想將蛭孤叫醒嗎？」

三個人的祥和──

「明明已經不是貘了為什麼還這麼討厭白天啊！我真不懂！」

「這是習慣的問題，一二三你就別勉強他了。」

是四個人──

「哎呀！大舅子您醒啦？」

我是…大舅子嗎？

「一二三真是的，你的聲音這麼大誰不會被搞醒啊！」

「霞霧！對不起啦，只是我想叫醒這個愛睡懶覺的……對啦就是你！蛭孤！快起來！」

「一二三……再讓我睡一下……」

每天都是這樣開始嗎？這麼歡樂的夢境……也難怪他不想醒過來。

咦？場景變了？

「對、對不起！一切都是誤會，我不是叫你去死…那是…」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沒錯，早就應該在那天結束了。關於千壽的一切…

「不過，梓又重新給了我兩年多的時光。所以…我才能來銀星館…

「霞霧把這個位子送給了我……

「一二三，你讓我大開了眼界……」

「蛭孤，你怎麼了？」

「他賜給原本一無所有就該結束生命的千壽，許許多多未曾得到的一切…

「我體會到了…什麼叫失去……」

就這樣…結束了嗎？

啊！夢、碎了。

一切又重頭開始？

多麼空虛的夢境啊……

即使如此，還是願意守護著嗎？

總有一天，一二三你會被自己的夢境吞噬的呀……

守護著一切有關千壽的回憶，真的這麼重要嗎？

「還沒有、我還沒有正式的向你道歉…

「你也還沒有原諒我…我才不接受、不接受『一切都過去了』這種答案！

「我說過啊！銀星館一定要有你的笑容…不可缺少的…為什麼你要打壞我的美夢！

「蛭孤！蛭孤！你醒醒啊蛭孤！

「蛭孤，別睡了，快醒來啊！天黑了、天已經黑了……再不醒來……霞霧和作惡夢的人們會傷腦筋的…

「拜託你…蛭孤…」

在虛空裡抱著千壽遺留的衣物……以為這樣千壽就會聽見你的吶喊？

好可悲的人……

讓我來、完成你的夢境吧。


夢，消失了。

夢，不再是夢。


＊

「哈哈哈！蛭孤、蛭孤……

「你不會再離開了吧？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戒史先生，這樣真的好嗎？讓一二三先生進入門裡……」

「嗯，如果是本人的意願，那麼我們也沒有阻止的權利。

「梓，你這是在贖罪嗎？你並沒有吃掉他的惡夢反而帶他來妄鏡堂……」

「可能吧，算是對千壽的一點補償。」

「儘管是微不足道的補償。」

「沒辦法，千壽在乎的人事物實在太少了。能讓一二三快樂，也算讓他安息吧？」

「你還是一樣啊，梓。」

「那麼我先離開了。」

門外，不斷傳出一二三的笑聲──

呼喚著蛭孤──

「縞…別哭了。」

「對不起、對不起…戒史先生…對不起…」





──這是最好的結局吧？







「蛭孤，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