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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thique Myth: Mitra 密斯拉

幽谷 | 2022-05-13 21:40:22 | 巴幣 106 | 人氣 182


接受深淵的祝福、接受夢境的祝福、接受樂園的祝福。』

Gothique Myth: Mitra

密斯拉


  圖書館,像是一座屬於樹人的聚落,他們的模樣滄桑、飽經風霜,是活生生的古董、是通曉古今的哲人,可惜的是他們相當的不好客,訂下了極為不合理且不成文的規矩:

  「在學園,進入圖書館或是美術館的時候,一定要格外的注意。可以的話,盡量不要獨自行動,以免發生意外。」我們的前輩,凱瑟琳。她這樣告訴了我們,我們自然沒有不聽的道理,誰管這個地方大得嚇人呢?但這是一座圖書館啊!有更重要的規矩得去遵守吧?

  想要成為一位樹人,讓自己徘徊於寂靜庭園中,這我可是再擅長不過了;就像在黑夜中漫步、在巷口間穿梭,隨時準備好屏住呼吸、好放慢腳步,你絕對不會想要驚覺,那喜歡藏在路口處的東西。

  「石榴?」她不見了,看來我有些過於亢奮了。身處於童話般的書林之中,貌似我有些得意忘形,只顧著自己身前的事情,把身後的事情給忘得一乾二淨了。她不要緊吧?那當然沒問題;當務之急應該是先找到一本好書,並且找到一個舒適的角落,好好的享用自己從沒看過的異國文筆。

  說起來挺是容易,我都忘了自己其實很挑食;在這個大的誇張的地方,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我竟然連一本書都選不出來。仔細想想,這其實還挺丟臉的,於是我轉身向著圖書館的中心走去,緊握圍欄、俯瞰向上,想要看看自己到底走了多遠。

  看著那大得嚇人的水晶吊燈,我意識到自己可能不如一隻麻雀。麻雀一躍而起,就能夠穿梭於這座巨大的地下迴廊,而我走了快要一個時辰的路,那座水晶燈卻還是與太陽一樣大小。不可否認,我從大廳往下走之後,確實在很多地方停留了、閒逛了,但那才是正確的吧?這個地方的魔力、吸引力,不容許抗拒他的人存在。

  「我真的能夠找到嗎?」說實話,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要走進圖書館了?但是我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極其吸引人的女性聲線。那好像是在講故事吧?太遠了,我聽不清楚具體的內容,於是我想要靠近過去、想要往下走去,想要多聽一點關於那故事的事情。

  然而,當我發現那名女性的時候,立刻我就停下了腳步。該說甚麼呢?那出眾至極的外貌、柔美至極的聲音,反而將我拒絕在了原地;我無法再靠近、甚至無法覺得,覺得那是人類擁有的一切。不論我怎麼想,那種生物都應該是,只存在於童話中的妖精吧?在這個有些昏暗的地方,稀疏的光芒打在了她的身上,一種比月色還要柔和的光線、比森林還要深邃的芬芳,迎面而來。

  「每當『伊蘇』敞開大門,黃昏、夜幕、天空、雲彩、大海、波濤,數之不盡的世界在那扇大門之外合而為一,讓一個理想國得到了最美的名字。」她說話的聲音,就像是月光的碎片在眼前落下,散發出絢麗而柔和的光芒時,也不斷刺激他人的感官。只是,她說出來的話語,幾乎令人無法理解;當我試著聽她的聲音,卻被她的容貌吸引地忘了自我。銀白色的頭髮、銀白色的眼眸,且在銀白色光芒的壟罩之下,本就白皙的皮膚顯得更加懾人、恐怖,恐怖也使得我無法移開視線,只能對陷入恐懼的自己問道:

  「她到底是……?」到底是甚麼呢?這連問題都稱不上吧!

  「她是說書人,辛西亞.奧葛絲蒂。」一道沉穩而尖銳的聲音,似乎讓我逃離了恐懼。然而,出現在我身後的她,也著實帶給了我不小的驚嚇;她穿著白色的長裙、白色的雷絲襪、白色的高跟鞋,高跟鞋還能走得悄無聲息,已經令人驚訝了;但是,她鮮紅的雷絲邊、鮮紅的燈籠袖、鮮紅的衣領,以及那不可能存在的雙眸,散發著紅寶石一般的光澤,美得讓人寒毛都豎了起來。要不是她的聲音優雅又具有磁性,我真的會把坐在樓梯扶手上的她,當作是幽靈啊!

  「姐姐,妳怎麼來了?」姐姐?在那位說書人的身邊,有一群孩子正在聽故事。其中,有一位金色頭髮的女孩,立刻跑了出來與姐姐相認。不過,她們帶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像是姊妹;老實說,我覺得她們年齡應該差不多,外貌以及身高上也說明了這點,但是她們帶給人的感覺也差太多了吧?感覺像是差了幾十歲。

  「……艾利,這裡有外人。」

  「保持禮貌,對吧?」妹妹點頭答應,稍稍理了儀容、稍稍行了禮數之後,大聲地向在場所有人介紹道:「這位就是我的姊姊,艾爾卡特!」小妹妹,這可是圖書館啊!我差點這樣脫口而出。不過,也不知道是我的錯覺嗎?我好像看到了那位姊姊,在低頭致意的同時,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爾後,她從扶手上一躍而下,動作優雅的讓人不可置信,我甚至都沒能聽得出所以然來,她就靜靜地落在了我們眼前,開口說道:

  「辛西亞,給您添麻煩了。除此之外,請妳再幫我一個忙,幫我把故事講完好嗎?我需要一個理由,讓我的妹妹安分地離開。」

  「姊姊,妳就管欺負人!」妹妹嘟起了嘴,轉頭又跑回了說書人的身邊。

  「妳是蘿絲,對吧?別總是站著了,找張椅子坐下來吧!」她叫出了我的名字,讓我頓時間腦袋一片空白,我趕緊抓了張陌生的圓凳,並且有些難安的坐了下來。只是,她早就已經回到了扶手上,並且看她神色自若的模樣,我知道了自己滿腦子的疑問,似乎是難以得到解釋了。

  「妳們的學園長,克拉克.史密斯有一個習慣,一個很糟糕的習慣。他喜歡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提起別的女人的名字,還喜歡裝出一副不經意的樣子。想必,作為他曾經的情人,也會為這般行徑感到噁心吧?」疑問又增加了……

  雖然,部分的問題得到了解決,但那就是所謂人不可貌相嗎?學園長竟然有這種嗜好啊!該不會是盯上了我們吧?

  「準確來說,是包括了妳們、精靈們,以及他特別的客人們。」

  換言之,精靈、狐狸一類的奇幻生物,還包括妳們姊妹,都在他的狩獵範圍之內嗎?某種方面上可真令人敬佩。

  「以及,她們……」說書人,以及她的孩子們?

  「腥紅的夜色,災難終究來了。來自深淵的某種邪惡,吞噬了封印大門的銀色鑰匙,一輪紅色明月高掛天際之時,銀色的大門釋放出了最恐怖的東西;來自深淵的某種邪惡,僅在片刻吞沒了整座理想國,理想的國度、神話的國度就此覆滅了。又一個、又一個,又一個神話的國度,背上了醜陋的惡名。」好奇怪的故事,故事本身是相當常見的悲劇,但是由那位說書人脫口而出,總讓我感到有些恐怖。

  「腥紅夜色,不是悲劇。在說書人的國度,那一輪紅色的明月,其實是一段神話,再經由說書人的傳述,才變成了給孩子聽聞的童話。」

  「女士的意思,那故事是給孩子聽的東西?」

  「想必,不是的吧?那所謂的腥紅夜色,出現在了好幾個故事之中;說書人曾經講道的故事『落淵城』、『無名之城』、『阿特拉斯』,也都出現過那一輪紅色明月。在說書人的國度,那樣的徵兆可能是代表了,某一種極其不詳的存在吧?但是我猜,那些應該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這個故事才會是個童話吧?」

  「我只是覺得,這則童話一定不適合給孩子聽。」

  「不用想那麼多的!假如,那一輪紅色明月,出現在了這個地方,妳會怎麼想?想必是無稽之談吧!」

  無稽之談嗎?確實。如果我才剛到這個地方,我一定也會這麼認為的,但是現實總是殘忍的超乎想像,就在前幾天發生的事情,早就徹底顛覆了我對人類,在生物上的認識。那個有著人類之名的某種東西,我到現在還摸不清楚她是甚麼?只知道她也是我們的前輩,名為瑪格麗特。我們初來乍到,前輩們為了讓我們多認識彼此、認識地方,帶我們前往了瑪格莉特所在的都市;那是一座永遠保持春天的都市,漫天的花海著實帶給人不少震撼,但是真正帶給我們震懾的,是前輩的生理反應……

  在海岸邊,前輩正準備呼喚著甚麼事物,另一位前輩布萊斯解釋道:「她的力量最為簡單易懂,只要妳們看過就清楚了。」語畢,瑪格莉特開始深呼吸,並且將雙手放在胸前,感覺像是要放聲高歌一樣。不過,隨著一陣強風吹了過來,一片花海從我們的眼前飛過……

  「趴下!」布萊斯前輩,突然放聲喊道。不過,我們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某種東西撲倒在了地上……

  「……嚏!」是噴嚏的聲音;崩!是爆炸的聲音;轟!是狂風的聲音。一道光芒飛了出去、一陣風暴吹了回來,要不是有某種東西壓制住了我們,我們就會向身後的樹那樣,連根拔起、騰空而去。

  「剛剛的不是演習、也不是震撼教育,我們是真的差一點就……」布萊斯、野獸前輩,如是說道。不過,眼前的那一幕卻讓我們,震懾地連話都不出來了,那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我們清楚地見識到了,大海被分成了兩半模樣。

  「女士,我想告訴妳。雖然沒見過的東西,終究是無稽之談,但我已經見識過甚麼叫做荒謬了,所以我相信還有更加荒謬的事物,藏在我根本無法想像的地方。」

  「果然,妳也有成為一名說書人的資質呢?」

  「說書人,是一種工作的名字嗎?」

  「不是,辛西亞的工作,是侍奉圖書館的僕人。而說書人,則是類似於侍奉教團、信奉教義的僕人。」

  這個意思,是我適合信奉於教團……是嗎?雖然與我毫無瓜葛,但請容我敬謝不敏。

  「妳們是異鄉人,沒有加入教團的必要,但妳得要知道;在過去,教團會收留妳們這樣的異鄉人,並且讓妳們成為教團的獵手,排除異己。」聽起來,就不是甚麼好事。我並沒有親眼看過,但是我多少感受得出來,那是我最厭惡的生活方式。

  「不過,我挺羨慕那種擁有目標的獵手,因為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獵殺的是甚麼東西。如果,能夠謹守自己地教義的話,還有可能被授予無上的光榮,得到那個『引路人』的名字,死神的象徵。」

  那是甚麼?聽起來有夠噁心。

  「噁心嗎?我也略有同感,果然我們很聊得來。不過呢?其實『引路人』與『說書人』,才是教團當中,最為相近的存在。」……這豈不是在說?辛西亞女士,就象徵死神。

  「果然,不懂嗎?那妳就好好感受一下吧!說書人的故事。」聊到這裡,我們再次看向了眼前的說書人,而她的下一個故事早就開始了。

  「一個關於遙遠國度的故事,阿特拉斯。」

II

  「修女!」

  「怎麼樣?石榴。那邊有動靜了嗎?」

  「沒有、完全沒有,別說隻貓咪的影子了,一個人影都沒見到啊?」修女,她的名字叫做宰菈.多米妮絲,是一個美得不明所以的名字。我不知道那是甚麼意思,只是覺得名字很好聽而已;不過現在的我知道了,她不明所以的地方,可不只有名字而已啊!

  「真奇怪?這可是伊莉莎白最喜歡的貓薄荷,貓薄荷精油特製而成的薰香。可以驅趕蚊蟲、可以振奮精神,重點是味道清香,貓兒喜歡、我也很喜歡。」修女,難道不是因為?妳用的薰香味道太重了,小貓咪反而被妳趕走了嗎?不過,讓身體沾上貓薄荷的味道,藉此將小貓咪引誘過來,聽起來倒是挺合理地。

  「修女,妳平常也會用上薰香的嗎?」

  「平常的話,需要更加注意使用呢!畢竟,美術館的規模實在是太大了,不使用薰香來驅趕野生小動物,可能會讓美術館變成一座野獸巢穴呢?」聽起來,好像哪裡不太對勁吧?重點是,那些薰香果然是驅趕動物用的東西啊!

  「換言之,修女平常的工作,就是美術館的管理員嗎?」

  「名義上,對啊?我是侍奉美術館的修女。」怎麼聽起來有點奇怪?

  是我搞錯了些甚麼嗎?修女不是信奉教義,幫教會、教團工作的嗎?還是說,我的想法太過時了;現在的修女都是負責,文化維繫的工作啊!是這樣嗎?

  「修女,本來就是為了拯救迷途的羔羊啊!妳瞧,我這不就是在拯救妳嗎?」

  「我們……只是在抓小貓咪吧?」

  「不對,妳在尋找妳的朋友、我在尋找我的貓兒,我們在做一樣的事情。如果,我們再對彼此伸出援手、互相幫助,不就可以事半功倍了嗎?」

  啊!我懂了、我懂了,因為這個學園的規模大得嚇人吧?所以,迷途的羔羊當然也少不了。如果想要發展業務的話,美術館、圖書館更是她們不二的選擇……對吧!我真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學園長一定會給我退學處分的啦!哈哈……一點都不好笑。

  「修女,您的姊姊就是在圖書館工作吧?不如我們去找她幫忙。既然她在圖書館工作,對這個地方不是更加熟悉嗎?」

  「那倒不行,因為姊姊也是個路癡啊!」稍等一下,修女這段話不是明說了,她自己就是個路癡嗎?這座圖書館很大,卻是屬於迴廊的樣式,能夠行走的道路只有一條,怎樣也不至於迷路吧?

  「可是會累!」好大、實在是太大了!走不完、不論如何都走不完!用這麼大的地方,放這麼多書、有甚麼好處?只會徒增煩惱而已吧!現在,我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可以看一下水晶吊燈,水晶吊燈上面刻畫了很多文字,其中就有辨認時間、方向用的十二種方位。稍微看一下就知道了,我們剛好走了一半左右。」一半、這是一半嗎!我們找了快一小時,只走了半個樓層的意思嗎?可能,需要來人救命啊!

  「交給我吧!修女是甚麼呢?就是為了開導人才有的啊!」救命,這話聽起來好奇怪。

  「少女,與貓兒問路吧!與灰色的貓兒、與星辰的色彩、與神聖的指引,一同踏上旅途吧!如此,星辰就會引領迷途的羔羊,找到前進的方向。」

  這就是修女的開導嗎?聽起來挺是不可思議。原來,小貓咪也懂得星辰的色彩、還是懂得星辰的指引呢?還是說動物比起人類,更加能夠理解星辰嗎?

  「不可能吧!修女。這不是得先找到小貓咪嗎?」

  「沒錯,所以我們先去尋找貓兒的蹤跡吧!」這也叫作開導?完全是私慾了吧!

  「貓兒,現在八成在睡午覺的呢!妳想不想,摸摸她灰色的毛皮啊?石榴。」

  什、什、什麼?什麼意思,這麼突然是什麼意思?

  「貓兒,她經常躺在我的身邊,把自己毛茸茸的肚子朝上。這不就是在引導我,引導我們去摸摸她、抱抱她嗎?難道,妳不想要聞聞看嗎?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精味。」

  我知道,這麼做一定會惹人厭;不對,是招惹貓咪討厭。但是,我得遵循神聖的引導,一切都是為了找到……蘿絲。

  前提是,我們得先找到貓咪呢!說實話,我是真的感受到疲乏了。修女,怎麼能夠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呢?更別說,修女看上去比我還要瘦弱,卻絲毫沒有露出疲態。

  「怎麼了,我的胸前沾上東西了嗎?」這就是孱弱之美的體現吧?那件修女的黑色裝束之下,好像只有包覆骨頭一樣。有點令人不解、也有點令人稱羨呢!

  「修女,妳的皮膚真好,而且還是小麥色,看起來就很健康。」泛著金黃色光芒的小麥,是愛戴著太陽的證明、也是健康的佐證。反觀,我蒼白的臉色、蒼白的氣色、蒼白的血色,不健康的模樣全都寫在了,臉上。

  「不正是,反映了月色的欣喜,才能銀白而透亮嗎?與之相襯的莫過於,雪白的肌膚、雪白的側臉了。」不、不,不會吧?我的肌膚哪裡雪白了。

  倒是,修女的側臉,非常的細緻。像這樣仔細的看著,只會讓人產生無地自容的想法;如果是平時,我早就找個地方躲了,但是現在的我做不到,因為她一直向我靠過來啊!

  「修女!」太近了!

  正常來說,這種距離我根本就受不了,我的下意識已經驚呼連連了,她的長相也太漂亮了吧?但是,我這次緊盯著她的雙眼看去,就好像受到了某種東西吸引,逐漸讓我忘記一些令心理疙瘩的事情。頓時,彷彿我沉迷於一種超脫的感覺中、超脫的體驗中,並且在超脫的意識中,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美麗嗎?

  「妳?」我怎麼了嗎?她怎麼突然露出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問道。

  「喵!」就像是在回覆般的,她的聲音傳到了我們耳中。

  「伊莉莎白!」我對著那道身影大喊,但似乎不是這個時候。

  「真奇怪,跑掉了呢?她可不是這麼怕生的孩子。」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修女淡然地描述道。

  「糟糕!我們快追上去吧?修女。」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我想就這麼向上追去,但是我才發現身體僵硬的不像話,僅僅是要轉個身子而已,就不知道花了我多少時間。我看著自己的手、自己的腳,卻感受到無比的陌生;看著自己在拉伸,卻好像看著其他人的身體在運動一樣。

  「休息一下吧?既然她往樓上走去,應該是回去美術館了吧?」修女,突然間沒了剛剛的氣勢,坐在階梯上休息了起來。

  我背對著她,坐在了下面一點的階梯。即便如此,我還是感受到她的視線,但這次我不敢回頭張望,我現在才害怕與她四目相對、也開始對她尋思起來。想不到她那般柔弱動人,竟然把我嚇出了冷汗,難道她其實是什麼危險分子嗎?前輩們好像講過,不要單獨出現在圖書館、美術館,難道是因為她的關係嗎?

  「妳也受到貓兒寵愛呢!難怪她看到妳就跑,說不定是害羞了吧?」

  「是嗎?有點不好意思呢!」原來我受到小貓咪的歡迎啊!有點開心。

  「妳面對我也會感到害羞嗎?」這是發自靈魂的質問!

  我趕緊點了點頭、趕緊做出了答覆。

  「因為我很漂亮嗎?」又一道靈魂的質問!

  我遲疑了,但這也不是什麼問題吧?我還是點了點頭。

  「因為我很美麗嗎?」突然地,她把雙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讓我感受到了莫名的涼意。況且,她的問題不就是,我剛才自問自答的內容嗎?難道是我自言自語、說溜了嘴。然而,不論她是怎麼知道的,下一個問題都會讓我清楚知道,為甚麼我不能回頭張望?我的耳邊傳來了細語輕聲道:

  「因為這張相貌嗎?」

III

  海的聲音、砂的味道,讓我徹底清醒了過來的,是一個未曾見過的沙灘。我坐在沙灘上,感受著海風、細沙、時光飛逝;我把玩細細的砂子,且讓他們不斷流逝,但是他們離我而去的時候,總讓我感覺有一絲異樣。然而,他們不是砂子,又會是甚麼呢?

  「那麼……妳又是甚麼呢?」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向了前方。

  一個巨大的白色身影,讓我差點沒了意識。那好像是一名女性,有著兩百到三百公分左右的身高,她的頭上、肩上、身上,披著兩到三層猶如薄紗的服飾,服飾有著重量相當的異常,異常地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來;每當海風吹拂,沙塵被不規則地揚起時,那道薄紗只是輕輕地揚起了一角,並且不論光從哪一個角度照射,都無法穿透那層薄薄的東西。

  那東西,散發著銀白色的光芒,並且反射出了一座海市蜃樓,可以隱約見得一些銀白色的城堡。那是一座非常新、非常新穎的哥德式建築,一種肉眼可見的白色光芒,無庸置疑即是太陽的光輝,且比及大理石還耀眼的亮度,是鑽石、黃金、白銀,是金銀珠寶所造也絕不稀奇。稀奇的是痕跡、是歷史的痕跡,彷彿完全沒有留下來一般,我無從知曉那東西究竟經歷了多少光陰,數百年、數十年、數年,或者數個月不過呢?

  『千年!深淵之中的千年,阿特拉斯的光輝、薄暮的光芒,那就是未曾褪色的黃金,那就是薄暮的祝福、女神的奇蹟啊!』我的身後有某一種東西,正在發出讚嘆!

  我瞄了一眼之後,又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理解到,原來我一直坐在某具屍體的前方,且在我身後的是一具,腐敗到近乎不成模樣的東西。這有幾千公分的腐爛屍首,難道會是抹香鯨、是長毛象,是海中生物、是陸地生物嗎?難道就是長眠於此的某種生物,發出了剛剛那番驚嘆的嗎?

  「野獸,會說話?但是,腥紅夜色的信徒,有一張可以說話的嘴,卻沒有可與人溝通的腦袋呢?」那道白色的身影,在與屍體說話?並且,步履蹣跚的靠了過來。那道白色的身影之巨大,僅僅是接近過來而已,就帶來一種不可言喻的壓迫感。然而,眼前的身影已經讓我喘不過氣來了,緊接著又一股令人窒息的聲音,從屍體的方向傳了過來。

  「山羊,這孩子是我的山羊。」

  肚子,那被稱作為山羊的肚子,有些甚麼正在破繭而出;女性,好像是一名裸著身子的女性,從腐爛的血肉中緩緩地探了出來。

  「山羊?但是,從山羊肚子裡誕生的,怎麼看都不是山羊呢?」白色身影語氣輕蔑,面對沐浴鮮血中的東西,也絲毫不感到猶豫、畏懼。但是,我卻忍不住地瑟瑟發抖,就好像她散發出了寒冷、恐怖,讓人禁不住對她的恐懼。

  隨著不屬於她的血色褪去,我看到了她的姿態,高大而慘白;她的長髮,落地且漆黑;她的身影不亞於對方,卻更加瘦長而纖細;就像一株朽木,腐朽的枯葉、乾瘦的枯枝、病態的枯木,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模樣。然而,我竟然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難以抗拒而碩大、令人恐怖而甜美的滋味。

  「沒錯,我並不是一匹山羊,因為我是她的母親啊!」那名黑髮的女性,自稱是山羊的母親。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腦袋有一點轉不過來,為甚麼?

  「果然?妳是深紅月色的信者。否則,怎麼會在呱呱墜地的同時,又自稱是一匹山羊的母親呢?不過,能將瘋狂寄託於野獸身上,已經足以證明妳的優秀了喔!瘋子。」

  「瘋子?這是一場誤會。不過,我這不成體統的模樣,似乎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啊?」

  語畢,她轉過身子、伸出手臂,伸出看似瘦長而無力的手臂,且輕易地扯下了早已腐爛的毛皮;毛皮像是羽毛般的輕盈,輕盈地令人不可置信,那竟然本屬於一隻龐然大物。

  好像有甚麼東西燒焦了,出現了黑色的煙霧、黑色的光芒、黑色的火焰,有某種漆黑的東西,猶如火焰一般迅速;迅速地飛竄了起來,就像是烈火在焚燒乾柴,有東西在我的眼前,爆炸了。但是,我並沒有感受到灼熱,甚至覺得眼前有些的溫暖,並且傳來了一種與燃燒截然不同的聲音,那更像是某種野獸的呻吟,快樂的呻吟。那好像是在迎接,從一團黑色墨跡中走出來的,一道漆黑至極的影子。

  嗚……噁!

  我反胃了……我把胃裡的東西,狠狠地作嘔了出來。即便如此,仍然揮之不去那種噁心的感覺,感覺像是看見了病態至極的美艷影子。她身穿黑色的獸皮大衣,使得身影比方才來的更加高大、更加瘦長,也更加使人能夠理喻,理喻不可的端莊容貌,令人作嘔的美。

  黑色身影,她端詳了衣裝後,且不忘禮尚往來道:「薄暮的女神,剛才是我的疏失。請容我再次向您介紹,一位黑色太陽的信者、一位黑色山羊的母親,一位名為妮可拉斯的煉金術師。」

  「黑色太陽,這可真是口出狂言啊?」白色身影,她帶著不滿的語氣,卻絲毫沒有焦躁及感慨,彷彿只是從容不迫地,看待一名狂信者而已。

  「狂言,沒有錯!我身為一位母親、妳則是一位女神,再好理解不過了吧!妳們將阿特拉斯沉入深淵、我則將孩子們帶至深淵;妳們站在阿特拉斯的指尖上、我則躺進孩子們的口腹中;身為女神、身為母親,我們都奉獻了不少。」

  「真是多話的野獸,這不是讓我多費唇舌了嗎?哼……」

  她們的對話,只是讓我一頭霧水而已,但就在白色身影,她嘆一口氣、緊鎖眉頭的下一刻;剎那間,一道轟隆巨響壓倒了我的身子。我只記得有一道光芒,輕輕地劃過了我的身邊,我的神智就被光芒帶走了;當我回過神,我的身後已然是一片熊熊烈火,連同大海也被燒出了一道缺口。

  那位始作俑者,站在我的眼前。然而,我看著她的面貌,沒有了剛才的無奈,也逐漸放下了心中的疙瘩;沒有明顯變化的神情,著實令人安心了不少。

  「黑色太陽……是嗎?」突然間,她的眼眸之中閃爍起了黑色火光。我知道,那個東西就在我的後方,但我已經沒有餘力回頭、沒有餘力去確認了。我只能聽著,她的喃喃細語道:

  「沒錯、沒錯,要我說幾次都……沒問題、沒有錯!白色太陽,她的女神、她的信者;黑色太陽,她的母親、她的孩子。我們、我們的信者、我們的孩子,終於在這個可悲的邊境、邊境的邊境,相遇了啊!所以妳們,儘管去看、儘管評判吧!很可愛吧?我的孩子、漆黑的山羊。」我不知道,為甚麼會轉過身子,當我注意到的時候,我已經面對著他們了。然而,我的運氣很好,那些東西背對著光芒,我只看得到漆黑的影子在飄動;只不過,那數隻巨大的影子,由海平面緩緩地升起的那個,那個究竟是甚麼東西呢?山羊,那種東西還可以稱作是山羊嗎?

IV

  「修女,這也太可怕了。」我抬頭仰望,看到了一絲毫不遜色於,希臘神廟、羅馬競技場的學術殿堂。然而,他真正可怕的地方在於,那彷彿像是沒有止盡的階梯、沒有極限的樓層;老實說,在抬起頭的這數十秒之內,我感覺到自己意識已經走遠了,並且永遠地失去了身體的主導權,我的心……死了。

  「會死、我會死,這次我死定了。」遺言都還沒講,我怎麼已經眼泛淚光了。

  「不需要這麼消極,妳也看到啦!這只有一條路而已,途中還會經過空中花園,一個可以休息、又可以欣賞,賞心悅目的玫瑰花園;這條路並沒有妳想像中的困難。」

  修女,妳怎麼會覺得階梯只是一條路的啊?不過,所謂的空中花園又是甚麼呢?如果是一個提供休息的地方,她也在那個地方嗎?

  「我們猜的一樣吧?她就在那個地方。」

  那如果,我們猜錯了呢?

  「那麼,就繼續往上走吧!這個地方共有十二座空中花園呢!」十二座?那是甚麼意思、又是甚麼樣的概念呢?一個簡單的數字,十二。就可以簡簡單單地折磨我的心智,並且顛覆了我對絕望這種情感的認知;原來,我的情感竟然是那麼廉價的東西嗎!不知道是為甚麼?現在我的腦袋中,只有自己最厭惡的連續劇,那種只會讓內臟不斷翻騰的台詞,如斯說道:「修女,我需要瀉藥!」

  「我的看法是,妳可以先做一些暖身運動。雖然只是爬樓梯而已……」

  我放棄、我放棄了,我知道不論得承受多大的苦痛,都必須走完這座處刑場的階梯。

  「處、處刑場?我說石榴,妳還是一樣愛用那些,恐怖的詞彙呢?我有點嚇到了。」

  確實,用處刑場形容這樣的地方,可能連誇張都稱不上。因為,這個地方要比我想像中美麗得多了;這個地方刻下的一筆一畫,彷彿來自某種我沒見過的歷史,在此孕育了我未曾見過的文化,現在他們仍然散發著生命的溫度,即便他們只會說令人費解的話語,我還是想從那些史蹟的表情中,了解那冰冷的隻字片語。

  「這些牆上的浮雕?是女性的模樣啊!」好奇妙的樣式,好像是關於太陽、關於戰爭、關於那些女性,那些女性難道是甚麼聖人嗎?唯有她們的浮雕特別清楚。重點是,這些東西的感覺相當的復古呢?像是摸上去就會導致剝落一樣,這是可以碰的嗎?

  「碰她是不行的喔!因為不小心碰壞了,女神會來找我算帳。」果然沒錯,就算沒有特別架設圍籬,美術品還是碰不得啊!

  好在,這一路上有修女的陪伴,在這一條充滿著歷史氣息的迴廊上,我們細數著大大小小的浮雕、討論著形形色色的歷史,以及豐富卻不變的文化色彩。說起來很不可思議,我沒有看到掛畫或是雕像,那般較為新穎的創作;這個地方貌似僅僅展現了,一種令人感到陌生的故事,並且有著濃厚的神話、寓言的味道。只是,那些事情對於我而言,實在是過於遙遠且古老了,而面對那般望塵莫及的事情,可以讓我稍微忘記自己有多累,已經夠了…‥

  「夠了!我受夠了!」這甚麼鬼地方啊?怎麼有這麼長的階梯,卻一段扶手都看不到,連支撐的地方都沒有,最後我是用爬的啊!我是四肢著地用爬的,才爬過我人生中最險峻的一段路。難怪,這麼大的地方只有兩個人;還會有其他人想來這個地方嗎?儘管過來,來看我是怎麼匍匐在地上的啊!

  「我們到了、我們到了,恭喜妳!石榴。」

  修女的聲音、以及天使的聲音,我聽到了有聲音從天上落了下來;想必,那就是天使從天上傳達旨意的時候,順便屠宰家畜的聲音吧?聽啊、仔細聽啊!在天空的迴廊中不斷盤旋地,即是殘忍無道的處刑之下,家畜發出的慘絕人寰地哀嚎。

  「謝謝妳,瑪麗。瑪麗蓮.夢露!」於是乎,我喊出了那位天使的名字,那位沒有了頭顱的天使,她終於還是來迎接我了……

  「石榴……妳這是出現幻覺、出現幻聽了,是嗎?但是,那位名叫瑪麗、沒有頭顱的女性,全名是叫做瑪麗.安東妮,對嗎?」好像是吧?

  仔細想想,她們的名字其實差很多。我真是沒有腦袋,難怪無頭天使總是來抓我,但我可不是甚麼省油的燈,只要我拋棄羞恥之心……迅速地走過那扇拱門就好!

  「好丟臉啊!」我穿越那扇門的瞬間,就想起了羞恥的感覺。不過,隨著一陣微風的吹拂,眼前的景色很快地讓我忘了那回事。

  風吹進了花園,顯得格外清爽、格外芳香。芳香的味道、藍色玫瑰的味道,帶著一種不可言表的冰冷、一種無以言表的空虛,他們不會靠近我們、也不會刺激我們,以至於他們比看上去溫暖了許多。

  「空中花園,是贈與玫瑰的空中劇場。花兒,戴上了形形色色的面具、擠進了座無虛席的劇場,傾聽半分的音樂劇、半分的圓舞曲,引頸期盼著劇場的主人,能夠讚美他們、能夠喜愛他們。」就像修女講的那樣,這座空中花園值得,得到她人地讚美。

  溫暖的花園中,我們終於看見了她的身影,而這久別的重逢沒有帶來歡喜,反而令人的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了起來。看著她無聲無息躺著的模樣,那種模樣讓我感受到了一絲異樣,但我卻無從得知是發生了甚麼事情?甚是不安的我,跑向了她的身邊、抱住了她的身子、碰觸了她的臉龐,仔細地確認她貌似睡著了,我才鬆了一口氣。

  「不用擔心,再優秀的旅行者也得承受,那長途跋涉帶來的疲勞啊!更何況像妳們這樣的巡禮者,終有一天會抵達那最遙遠的,阿特拉斯吧?所以,妳們需要學會休息、睡覺,並且好好地作夢。」

  阿特拉斯,聽起來好像某間學院的名字。那是甚麼?

  「那是世界上最為遙遠的地方,且是樂園的黑暗也無法觸及地那般遙遠。因此,那無法被觸及的光芒,是世上最為尊貴、最為純潔的東西,猶如她們的女神一般。那可真是令人稱羨啊!坐落於邊境的邊境之外,卻有著更勝於中心的中心、更勝於樂園的中心、更勝於『萊拉耶』的中心,更勝於那累積了數萬年份的信仰中心。」

  「修女,這是在笑什麼呢?」修女她笑了,不是說明她很喜歡這則故事嗎?但是看著她的笑容,我只覺得詭異的異常而已。

  「抱歉、抱歉,我過於自顧自地說話了。但我真的很忌妒她們,忌妒那種渾然天成的好女人、那種天真無知的好女神。」

  忌妒,如果那樣的笑容就是所謂忌妒,那麼修女的忌妒著實是顛覆了,我對於那種情感的認識。我認識的修女,好像沒有過今天的冰冷,冰冷從她的身上散發了出來,讓我的寒毛直豎了起來。

  「山羊……」她說話了,是夢話嗎?她本來會說夢話的嗎?

  「不對,那不是山羊喔!那是太陽。那是黑色的太陽,與她可愛的孩子們,也是她們的出現,使得與世隔絕的女神們,有了重獲天日的機會。」

  修女,為甚麼對著入眠的她說話呢?然而,我連一個字都無法聽得懂、連一句話都無法接上,只能像是個局外人那般,那般顯得自己茫然無助。所以,當我遲了些發現了異樣的時候,手足無措的我只能不顧她們,打斷道:

  「蘿絲!」她渾身都在冒冷汗,究竟是怎麼了?然而,她就像是溺水了一樣,下意識地不斷抓住東西,她一手拍到了我的胸前、另一手抓到了修女的胸前;修女將抓緊胸前的手,先緩緩地鬆開、再緩緩地緊握,直到不安被緊緊地握在手中,她才終於安定了下來,並且睜開了雙眼。

  「沒事了,蘿莎莉亞。」剛才,蘿絲的手抓住了修女胸前。我好像無意識中注意到了,於是我看向了自己的胸前,再次發出質問道:修女本來就這麼大的嗎?

  「這裡是……?石榴,這是甚麼地方?」雖然清醒了過來,但她說話的聲音相當微弱,眼神中透露出的只有茫然,好像完全認不出周遭的狀況。

  「蘿絲,妳沒事就好。這裡是樓上的美術館啊!」

  她瞪大了雙眼,仔細地環顧了四周。用著有點震驚、又有點疑惑的表情,接著問道:「我說石榴,這裡怎麼看都不是美術館吧?更何況,妳說道的那一座美術館,是圖書館上方的建築物吧?那可是一棟方形的大樓,也不存在這種圓形劇場啊?這個地方,不論我怎麼看都是一座遺跡、或者神廟吧?」

  「一座神廟、一座劇場、一座空中花園,都沒有錯。不過,劇場是準備給星辰的東西,好讓星辰多彩多樣的面貌,能夠展現在觀眾的眼前;可惜,他偉大的戲劇已經離開了,十二座劇場早已留給了貴客,這裡成了女神的寢室。如果,想要挽回曾經美麗的星空,只能前往星辰誕生的地方了。」修女一邊說道、一邊向外走去;她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但我非但沒有更加了解,反倒是聽得越是糊塗了;我陷入了滿肚子的疑問,又講不出來的窘境中了。

  「石榴,那位修女是甚麼人啊?」

  「她是伊莉莎白修女,剛剛我跟她一起找妳,以及小貓咪……」

  伊莉莎白……不是,修女的名字啊?不是,小貓咪的名字嗎?修女的名字是……

  「伊莉莎白,怎麼會有這種修女?容貌姣好、身材有緻,皮膚還是透亮的褐色,一眼就可以讓人看傻了,她美的一點都不合理。而且,更加不合理的是,她大費周章遮住半張臉,又是甚麼意思?是想用繃帶纏繞右眼、右臉、右手、右腳、右半身,好讓自己更加顯眼嗎?

  修女的名字……到底是甚麼啊?

  「妳怎麼了、怎麼在發呆?石榴!」

  修女,站在花園的外側,一座擠滿玫瑰花的石階之上,那似乎是藍色玫瑰的特等座。然而,藍色玫瑰比起磅礡的劇場之內,似乎更鍾愛於劇場之外的東西,不知道為甚麼?她看上去特別的鮮豔、艷麗,甚至有一點妖豔的感覺,感覺她散發著一種紫色的光彩,彰顯了她的美麗、她的神秘。

  「怎麼了?石榴、蘿莎莉亞。」在修女對我們發出疑問的時候,我才第一次注意到外面的景色,有些不太對勁。

  「怎麼會,晚上了?」我朝著外面走去,外面的光芒異常的強烈,感覺像是大白天一樣,但是天空卻是一片漆黑,好像甚麼都沒有一樣……

  「好像,甚麼都沒有一樣?」有一樣東西高高掛在天上,但那個東西實在太過異樣了,以至於我第一眼根本認不出來,只覺得有某種色彩鮮艷的東西,照料了玫瑰的腥紅、賜予了天空的昏暗。

  「好噁心、好噁心……」真的好噁心,只要看著他就會知道,知道他是什麼樣的味道,屍臭味不斷地湧進我的口腔中、鼻腔中,而我只能屈服於本能地吞下,不斷地消化那令人費解、不可言喻的腥紅光芒。

  「石榴、石榴、石榴!」她叫著、她喊著,看著她濕潤了眼眶,我卻只能張開嘴巴、伸長脖子、仰著腦袋,一個字都說不上來。

  「蘿莎莉亞,妳是一名可憐人;是在夢中最為可憐的,清醒之人。面對死亡的時候,理解太多不必要的事情,只是讓自己倍感絕望而已。」

  「修女,妳是甚麼人、這裡又是甚麼地方?月亮是紅色的、天空是黑色的、大地是發亮的、城市是扭曲的,我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地方……不對,這種地方根本不可能存在啊!」

  「妳們向樓上爬著,爬到了比夢境更深邃的『無名之城』,看到了戲劇比更虛無的『腥紅之夜』。妳們可以為自己感到驕傲,那對巡禮者而言是祝福也無法媲美的,無上光彩;感覺如何?是不是覺得非常感動,感動地足以死而無憾了呢?哼哼。」

  「妳在笑?有甚麼好笑的?難道是我們很可笑嗎?」

  「可笑?不、不對,羅莎莉亞。妳不知道我有多麼傷心、妳不知道我看過多少人,多少人在我眼前上演慘劇、多少人在我眼前選擇死亡,這樣的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絕望,在缺乏了悲喜交加的襯托之後,就只剩下枯燥、乏味,令人厭倦的下流戲碼而已。所幸,星辰從來沒有因此厭倦,沒有為誰打過哈欠、沒有為誰拋棄尊嚴。只不過,他的博愛也並非誰都能接受,起碼我就是不能……」

  ……變得安靜了,可能是因為我的意識逐漸遠去了吧?這也沒辦法,誰叫她們喧囂的聲音,是如此令人感到安心呢?

  「蘿莎莉亞,拋棄她吧!妳已經為她付出的太多了,且都是毫無必要的付出。妳根本就無法拯救她,她反而會是妳的拖油瓶;妳為她走的每一條路,都會邁向不可挽回的死胡同,最後平平犧牲自己的靈魂、白白浪費自己的生命。」

  「犧牲、浪費?怎麼講的好像,有生命不是生來浪費的一樣。」

  「當然,不可以!星辰會看到,看到妳們的死相,死相終究是屬於星辰的東西。不是成為賞玩的東西、就是成為果腹的東西,這樣妳們明白了嗎?妳們不能平白無故地浪費生命,而是要將死亡獻給星辰,星辰的主人。」

  「星辰的主人,竟然也有這種癖好啊?哈!」

  「妳這不是也很愉快嗎?如果,妳打算要繼續掙扎的話,記得把她的雙眼遮住;妳也不會希望她看到,妳血肉模糊的模樣……對吧?」

  我被她抱進了懷裡,隔中胸口聽到了她的心跳聲,心跳聲傳來了極度的不安,但我還是無法控制地來到了更深的地方。我好像在飛、好像在墜落,好像只能任由四肢飛舞、只能任憑風兒飛過,並且甚麼事情都做不了,只能等待那一個瞬間的到來……只不過,那個瞬間來的相當突然、相當柔軟。

  「這個刺青女,妳是甚麼意思!嗚!」她的話說道一半,就被人堵住了嘴。

  我聽到了金屬碰撞的聲音,正確說來……是鎖鏈吧?爾後,我好像落在了,某種很柔軟的東西上,且被那種東西緊緊包覆住。接著,我感覺到有人,給了我一個溫暖的擁抱、給了我一個熱誠的擁吻,爾後說道:

  「真是可愛、可愛極了!誰讓妳們這麼令人愛不釋手呢?可不能怪我是一個壞女人、聖痕之女神、白衣之聖女,妳們就欣然的接受吧!接受深淵的祝福、接受夢境的祝福、接受樂園的祝福。」這些聲音傳進了黑暗之中,在那之中我逐漸喪失了感覺,就好像被黑暗給消化掉一樣,但是這並沒有帶給我一絲的不安,反而帶來一種異常安穩的感覺。那樣的感覺,讓我可以靜下心來思考,異常地、冷靜地、反覆地自我詢問,詢問自我道:

  「這是死亡的感覺嗎?」


  「真是壞心眼的女人,既然她們需要祝福,妳又為甚麼不肯呢?」

  「並不是每一位女神,都像暴風那般無道暴虐。我們從來沒有多餘的力量,可以視作祝福且贈與她人,但我們可以贈與她們引導;始終,那些懂得接受祝福與愛戴的人們,也是些擅長給予詛咒與怨恨的人們啊!」

  身後跟著一隻巨大的貓咪,小貓咪卻闡述著自己沒有力量、自己擅長詛咒、自己擅長怨恨,我的天啊!那些受到深淵擁抱的,怕是永遠無法逃脫了吧!多麼可怕。

  「說起來,暴風的女神?為甚麼會出現在這個夢境中,明明嗜好讓他人侵犯自己的夢,怎麼今天會主動侵占夢境呢?」

  「小貓咪,妳在說甚麼呢?這裡是我的城邦吧!」

  「夢境不是屬於任何人的東西,夢中的無名之城也不會是屬於,妳的東西。再說,這座城邦是暴風、洪水、大地,三位主宰者建立起來的吧!妳以為我不知道嗎?」

  「這種問題,問我的兄弟就好。他們很是老實,一定會乖乖地回答妳的問題。」

  「嘖!霸道女神。」

  「話說回來,這個劇場可真是美呢!是古老的太陽們,來侵犯這座無名之城的絕景,大地被嚇得扭曲變形、城市也即將陷入一片火海,搭上那高掛於天際的腥紅色彩,有甚麼是比這更令人驚豔的呢?不得不說,妳們的主人在這方面的品味,真可謂超乎常人。」

  「還請您,別說了吧!從您的口中冒出來,稱讚都足以冒犯他人。」

  「怎麼會?妳的主人,可是特別中意我這口伶牙俐齒呢!」

  她沉默了,卻還是忍不住低吼、忍不住露出獠牙,那副模樣真的好恐怖喔!除此之外,她身後的大貓咪更是受到了驚嚇,汗毛全部豎立起來的模樣,真是可憐極了。

  「好了、好了,乖、乖。別生氣了,我們又打不過她。」打不過?不過,可以交涉一下啊!讓我摸摸臉頰、摸摸肚子、摸摸尾巴,暴露自己可愛的模樣,用稚嫩的口吻對我撒嬌,我不也只能認了嗎?

  「這孩子的脾氣,相當的倔強。才不會聽命於妳這種……女人。」

  「我這種……嗯?其實,妳不需要在意這一點點的冒瀆,因為這座劇場從來不介意他人的冒犯,妳們的主人亦然。」她們的主人,從來不介意他人的冒犯,也不介意自己冒犯他人,這使得戲劇在有趣的同時,也得不到任何人的贊同。

  太陽,緩緩地靠了過來。在我們忙著鬥嘴的時候,這座劇場也迎來了那一幕,一幕最不受觀眾們歡迎的高潮情節;腥紅肆虐的災難劇場迎來閉幕之前,醜陋的女神露出了恐怖的大嘴,貪得無厭地啃著野獸們腐敗的屍首。所以她才,緩緩地靠了過來……

  小貓咪,對此抱持著不同的心思道:

  「太陽的聖女,最古老的太陽或許有些高傲了吧?不願意做一隻蠕蟲、一隻寄生蟲,不願意接受腥紅夜色帶來的安穩,著實可惜了。」可惜了?小貓咪的話語真是奇怪,有誰看了肥大的蛆蟲啃咬了腐爛的屍體之後,還願意做一隻蟲的嗎?

  「我們的主人,曾經表示遺憾。遺憾那最古老的太陽,不願意接受一顆凋零的月亮;遺憾那古老而強大的過去,放棄了美妙而美好的未來。」

  果然,我也無法理解劇中的迷人之處,有趣歸有趣、噁心還是噁心,那樣的劇情實在是太噁心了、那樣子的未來我根本無法想像,這樣看起來暴風與太陽確實有相似之處;我以為之所以相處不好,是因為我們天差地別的風采,難道不會是過於相似的光采嗎?

  「不是妳們相處不好,是妳們不好相處吧?」

  「怎麼會呢?不好相處的話,還會那麼受人景仰嗎?不對,正因為不好相處,才會受人仰慕。妳是想告訴我這點,對吧?妳真是可愛。」

  「……哼哼。」白衣聖女的笑容,真是格外的靦腆啊!意外的讓我想起了,太陽曾經也有可愛的一面。

  「沒錯,她以前有一個可愛的名字。然而,隨著太陽的色彩逐漸褪去,她也不願意再提起那個名字了。真是可憐、真是可愛啊!」

  「密斯拉、密斯拉啊!妳聽到了嗎?貝爾女士在懷念,懷念妳們過去相處的不快時光。好了!我幫妳把思念傳達到了,雖然她根本就聽不見,但我會祝福妳們下次相見,能夠得到一段更加美好的時光。」

  小貓咪可真是能言善道,弄得我都有點小鹿亂撞了。可惜了,現在我人還待在家裡,貌似也不可能立刻出去;密斯拉,我看著那古老的力量、強大的力量、扭曲的力量,不禁意地思索、不禁意的意淫,意淫調侃古老太陽的話語:真想讓妳看看,曾經的太陽是多麼的美麗,這是忍辱負重的妳應得的讚美。我這般對她大加讚賞,想必我們之間的糾結也能迎刃而解吧?不過,要進出這座劇場,需要徵得小貓咪的同意呢?

  「絕對不要!」

  「我好歹是客人,一點點要求不算過分吧?」

  「剛剛才講這是自己家,現在又說自己是客人嗎?臉皮也太厚了吧!」

  「不然就給我親一個吧?」

  「不如給我一個痛快吧!」

  真過分、真是太過分了,怎麼會有這麼過分的要求呢?但是沒關係,這一次我還是沒有機會,不代表我下次也還是沒有機會啊?

  「叨嘮妳了,小貓咪。下次再見面的時候,我會把木天蓼準備好,儘管期待吧!」

VI

  「聽說妳們一起睡著了,幸好是在一起。不然,這座圖書館這麼大,妳們可能會成為失蹤人口。」我又講了一個難笑的笑話,希望她們不要笑話我、也希望她們不要把這個,當成一句普通的玩笑話。

  「前輩,真是不好意思了。好像是我在抓貓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書櫃,結果就這麼暈了過去。」石榴,她撞上了書櫃嗎?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問題。

  「可真是不得了,這裡的書跟石頭一樣重,需要去找魔女檢查個身體嗎?」

  「野獸前輩!我有個問題?剛剛照顧我們的那些人,是甚麼人啊?」蘿絲,她也用了那個稱呼叫我?一定是魔女在亂來。然而,她是指女僕小姐、修女小姐,以及獵手的四位姊妹嗎?看起來很是複雜,其實再簡單不過了。

  「好像是史密斯,他養的情人們吧?換言之,就是學園長的愛人們。」

  「愛人啊?這也難怪,她們的關係看起來很微妙呢?看上去很是沉穩的艾爾卡特女士,竟然語出驚人、口吐鮮血呢!」她又吐血了啊?不過,那也是她們親暱的證明啊!

  「所謂的血親,大概都是如此吧?還記得,她上次也對著自己的姊姊,如是說道:『我吐的是……妳的髒血!』但是她們的姊姊,艾爾德里奇女士不僅沒有生氣,還有說有笑地安慰著她。妳瞧,這不就是所謂的姊妹情誼嗎?」

  「野獸前輩,你的理解是不是有點神奇?」

  神奇嗎?那就沒有問題了,妳們以後也會理解。理解這個學園、這座圖書館、這座美術館,這片年幼而輕狂的土地,才是最神奇、最可怕的地方。

下幕

『失樂園的圓桌』

無極的皇帝,有兩位心腹

一個逃了、一個死了

逃走的至今下落不明,死了的卻又站了起來

此後的大國無極,無聊的傳說多了

真是傷腦筋。真是失禮了

我不過是介半仙,來自無極的南境

人稱,玄帝

下一幕:

「不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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