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痛,全身上下彷彿被拆解般疼痛,但是她只想知道一件事。
「師伯,師尊她……真沒要趕我下山?」
「對,妳這傻孩子,可以先關心一下自己的傷嗎?」
「弟子很開心嘛……」
「受傷還開心?」
「因為……全部人都知道,弟子喜歡師尊了。」
六苦長老眼神一暗。
「弟子不用再,顫顫兢兢的……隱瞞了。」
江杞感覺被彈了一下額頭,也只是嘻嘻笑。
在天牢中,視覺會被封閉,即便依靠聽覺也只受限在一定範圍。江杞不知自己待在這多久,但是感覺傷口有先處理,至少從呼吸劇痛變成刺痛了。她維持趴著的姿勢,問:「師伯來這不會惹上麻煩嗎?」
「惹什麼麻煩?妳又不是被罰打到死,既然撐過就要處理下,讓妳撐過懲罰,知錯能改。」六苦長老說完這句才發覺不對,江杞是無意之為,嘆口氣改道:「掌門師兄沒說話,誰敢哼一聲。」
她這句直接告訴江杞,是掌門默許。
江杞吞吞口水,又問:「師伯願意跟弟子說些關……」
「可以。」她知道這顆枸杞要問什麼,小聲說著:「如雪那天之後,內力失衡難以穩定,加上情蠱趁虛而入,不得已臨時閉關一兩個月。巧凝已回柳山坐鎮,沒事,現在山上有人管,如雪也安全。」
「大師姐回來了?我昏睡多久!」江杞一聽很訝異,因為她要帶安雨蓉,娘家也不近,不可能這麼快回來;六苦長老繼續替她擦藥:「一天而已。巧凝似乎跟第一峰弟子有交情,他們在聽聞出事後連忙寄信告知她,巧凝可說是剛踏入家門就收到急信趕回來,我恰巧遇到,就跟她還有孤晝蟾說真相了。」
「這樣啊……」江杞忽然害怕起來。
知道真相是一回事,她跟憐如雪上床又是另回事。
六苦長老透過靈力,知道她在害怕:「除了孤晝蟾年紀小,反應大了些,巧凝一開始就隱約猜出妳喜歡如雪,所以沒什麼驚訝的樣子。」
「什麼?我、我可是藏的很辛苦……」
「那怎麼還露出來呢。」六苦長老呵呵兩聲,也不是故意惹她羞愧,繼續道:「師伯雖然想幫妳完全治好,但是介於一些原因跟時間限制沒辦法,剩下這些傷妳得自己承受。之後師伯也不能再來,但會託付弟子偷偷送飯糰過來,裡面會參些藥粉幫助妳盡快好,所以再難受都得吃,知嗎?」
「知,謝謝師伯不計前嫌,待弟子好。」
六苦長老難言,做這些不過是為了憐如雪跟寒巧凝,這道謝讓她有些心虛——其實江杞也知道她是為別人,但是六苦長老選擇拉一把,而不是袖手旁觀,那不論目的為何,表達謝意都是最基本的。
「妳先想辦法撐過天牢吧,等人走出來,再道謝也不遲。」六苦長老嘆氣:「因為師伯此時在這,妳才感覺無恙,之後就不好說了,一定要撐過去,知道沒有?」
「知道。」
六苦長老還是很擔憂。
天牢是由數塊畫有特殊符文的石頭聚集起來的石牢,所以看似一顆佈滿裂縫的球吊在懸崖邊。隨著石頭的形狀、大小排列不同,有些裂縫大到腳踝能伸出去,有些小如門縫只能探指尖。天牢的上下左右幾乎每個方向都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如果哪地方裂縫太大,石頭還會自動補上,十分伸縮自如也非常透氣跟……致命。
第一,天牢這區域,沒有結界調節溫度,所以白天會受到烈陽曝曬。
第二,這裡位置高,狂風吹拂,由於天牢在山壁邊,所以風會夾雜沙,穿過裂縫吹進來。
第三,入夜後溫差大,氣溫驟降,沒有半點能擋風的地方。
第四,時常清晨大雨,雨水會侵入天牢,再加上風大,待起來濕冷難受。
第五,由於天牢屬於圓形……基本上沒有不晃的時候,常常風吹一吹會轉,被關在裡頭要跟著動。如果剛好下雨石頭滑,常常會不禁加速轉動,所以在這裡面是無法靜下來歇息,時間久容易精疲力盡,累死甚至常見——因為天牢最初,就是用來關押魔修跟魔獸,所以不講求人道。
第六,江杞帶傷,後背、臀部、大腿,要命。
她現在能趴著,是因為六苦長老在這,天牢暫時放下來。等人出去,天牢就會吊起也改變形狀,江杞不可能好端端待著。
六苦長老是真怕江杞撐過鞭刑,卻沒撐過天牢。
「好了,妳起身一下。」
江杞爬起來,因為疼痛造成動作緩慢;六苦長老沒催促,在她起來後將平安符掛到脖子上。
「師伯,這是什麼?」
「平安符,妳戴著別拿下來。」
「謝謝師伯。」
「撐過去讓巧凝放心再謝吧,師伯得走了。」六苦長老起身,後退,見到江杞點點頭,在她走出天牢的瞬間,石頭自動補上缺口,牢房立刻重塑成圓形,緩緩飄向懸崖邊,隨後靜止不動;在變形時,江杞才感受到六苦長老說得苦難是什麼,她聽到喀滋喀滋聲時有些措手不及,腳還險些踩空往後撞到傷口,便乾脆站著不動,哪怕腳下踩的地似乎出現裂縫。
現在這情況很微妙,江杞看不見,只知道風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她稍微動,整個牢房都會晃,而且用手摸牆壁,這裡似乎沒有一處完好還有弧度……天牢詭異的讓她不敢亂動,可這牢房好像會隨著風吹稍微轉動,江杞只覺得奇了,墨如蘭最有特色的地方,不只第二峰秘境還有這天牢吧。
原先還能保持正面的心態,在第一天過去時消磨大半。
早熱晚冷風大又下雨,牢房還會轉動無法一直趴著,傷口也慢慢恢復痛覺。江杞只慶幸肚子不會餓,大概是六苦長老在平安符動手腳?讓她可以無丹狀態下辟穀,雖然身心上的折磨無法減輕,日日在反覆高燒與疼痛中度過,意識總是朦朦朧朧,偶爾恢復神智時,嘴裡會出現一陀苦藥粉,江杞會努力吞下去,讓身體舒服一些了。
某天,根據溫差判斷是夜晚。
江杞感覺有人靠近,抬頭時嘴唇碰到東西,呆了幾秒才發現是米粒,她這次終於在神智清醒時遇上偷偷送飯糰過來的弟子。江杞雙手拿過飯糰,那名弟子似乎幫她把天牢卡死,地久違不晃了,江杞一時片刻不習慣,身體不自覺往旁邊晃,擦到傷口時倒抽口氣,小聲道謝後急忙低頭啃飯糰。
很久沒親口吃東西,嘴巴有些笨拙,還咬到手指。
但是這顆飯糰十分美味。
江杞笑著道謝時,嘴唇又碰到東西。她雙手一摸覺得困惑,輕咬一口發現是蜜汁肉乾,那名弟子此時放開天牢,靜止的地重新轉動——江杞急忙把小肉乾塞到嘴裡,嚼一嚼覺得哪裡不對勁,剛剛吃得那顆飯糰很合胃口,手上這肉乾跟她喜歡的蜜汁紅燒肉十分相似。
「師姐?」
這一聲讓寒巧凝起疙瘩,她欲言又止,靜悄悄地離開。幫忙把風的慕夜陽見到她御劍回來鬆口氣,雖然寒巧凝眼眶泛紅,想必這次江杞是醒著,說不定還認出她?
兩人一起回去,山裡過分安靜、氣氛壓抑。
寒巧凝跟慕夜陽各自回屋,她進到房內才放肆眼淚滑落,手壓著衣袖擦拭眼角,穿過屏風來到紅花海,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走到深處的床前跪坐,小聲說著。
「師尊,師妹今日恢復意識了。」
蜷縮在床上的憐如雪動也不動,她手裡緊緊抓著一枚銅幣,那正是江杞過年前跟掌門領取,才剛帶在身上沒幾日的驅邪銅幣。
「您何時才醒呢……」
寒巧凝喃喃自語,心情非常沉重。
接到消息,她請家人幫忙帶小師妹跟上,自己先御劍飆回墨如蘭,一路上不敢歇息怕耽擱到,體力快支透前終於抵達,卻在趕往第一峰時遇到若芷真,說——結束了,江杞在天牢。
她瞬間心涼。
原以為師尊出關就能救大師妹出來……她確實有這麼做,一出關就殺到雲山質問掌門弟子在哪,得知江杞被罰三十鞭又入天牢,命幾乎被磨掉一半,受到太大刺激使尚未穩定的靈力重新失衡。
長老們試著助她平定,但是憐如雪的靈力似海深厚,失衡如海嘯襲來擋不住,是若芷真趕到拿出這枚銅幣,憐如雪被吸引注意力,大家才找到空隙順利使她冷靜下來,筋疲力盡的憐如雪就握著銅幣昏迷過去。
若芷真想拿走銅錢,她得繼續傳靈力給江杞,免得人死在天牢,結果怎麼掰就是掰不開手指,憐如雪明明失去意識卻死死抓著銅幣不放手,還下意識接替傳遞靈力……若芷真嘆氣,隨她了。
那銅錢據說連接到江杞身上的平安符,平安符裡裝著憐如雪過年前跟掌門領來的銅幣,因為相互沾染氣息,才能藉由這方式勉強傳遞靈力。
寒巧凝吸吸鼻子。
本是佳節……卻一人半活不死,一人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