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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01-038 幽蘭海底

作者:Disillusion│2022-03-22 21:26:28│巴幣:4│人氣:171
  蒼穹積累千百烏雲不斷盤旋,原先無聲的雪也隨雷聲愈來愈張揚,遠方長浪正一次次築高。瘋狂逃難的人、被海吞噬的人,一切都像極了中庭不斷輪迴的災難。
  皇后宮前的長廊前,奧薇瑟雅終於鬆開抱著唐恩的手。她拾起先前擱在窗台上的冰花、剛才唐恩送給他的那朵桔梗。狂風自窗外迎面而來,吹得她的的髮有些凌亂。

  「海岸附近的人,可能來不及逃跑了。」奧薇瑟雅指著窗外,這裡位於相對制高點,能看見維克城底下的平民區,以及遠方逐漸堆積了數十尺的巨浪。
  「他們需要你的力量。能幫他們建幾座橋嗎?」

  唐恩不假思索地應下。與此同時,奧薇瑟雅垂眸,一個個點出需要橋梁的地方,「先從海岸邊的鐘塔,搭一座橋到大教堂。再從這裡搭一個捷徑到中央廣場。廣場再接到尼約德花園,最後是舞會大廳。一共四座,可以嗎?」

  唐恩點頭,立刻凝聚了魔力。首先是最遠方的鐘塔,巨大冰色拱橋正逐步形成,而奧薇瑟雅則是同步拿出通訊器,看起來是在聯絡附近的人可以從哪裡逃跑。
  自遠方開始,夾帶空氣中的水氣和不規律襲來的浪潮,最靠近海的地方以肉眼可清楚見到的速度出現了一座橋樑,接著是平民市中心、中央廣場、貴族出沒地,最後是皇城。
  不過三分鐘,四座向上的巨橋就都已經完成,橋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全都是那些不善於使用魔力逃跑的平民,全都正在往上蜂擁。
  人們逃跑的發出的巨響逐漸接近,穿透了半個大陸。遠方出現零散的碎點,正在遠方載浮載沉地搖晃。

  奧薇瑟雅希望去最前方,去找還有沒有沒能得救的人。因為她並不擅長用魔力,所以唐恩抱著奧薇瑟雅,朝著和人群相反的方向前進,最終來到了第一座橋——最靠近海岸的地方。
  巨浪不規律地襲來,早已沖過最前方的民宅,尚未褪去的海水壟罩了半座城市,被海水侵襲過的街道早已毫無人煙,海面只飄著一隻皮製長靴。
  愈靠近海邊,愈能清楚看見翻湧的大浪屢次覆蓋漫天星辰。唐恩替奧薇瑟雅擋住那些浪潮,同時正在找尋四周是否還有沒能得救的居民。

  風嘯、暴雪、雷鳴、不曾見過的海洋。

  奧薇瑟雅背後是能覆蓋明月的十尺長浪,她早將凌亂的長髮隨意綁起,她手裡依舊拿著那朵桔梗,猶如深空的雙眼正看著唐恩。微笑的眉眼、如今停駐在唐恩身前的模樣,一切都就像還在中庭一樣。
  唐恩回首之際,原想告訴奧薇瑟雅他沒找到其餘被困住的人,可他卻看見了奧薇瑟雅朝他走來,彼此僅一步之遙。

  儘管風聲喧囂、雪如巨響,唐恩卻聽的很清楚,關於她說的所有話。

  「你還記得嗎?安卡曾問過你,你卻一直沒有回答的問題。」奧薇瑟雅不禁笑了,「倘若我們其中一個人死去,就能拯救數以萬計的人,你會怎麼選擇呢?」

  唐恩愣了片刻,他回想起當時,安卡和奧薇瑟雅都選擇拯救其他人。
  那時奧薇瑟雅指著山下,說山下有數百家庭,每個人都有家人、有理想。倘若犧牲一個人的摯愛,能換得其他人的希望,就算犧牲的人是自己,她也樂意至極。

  當時唐恩聽完,還是沒有回答。

  他已經看過太多人死在他面前了,無論是他的父母、如他家人的將軍……,抑或是現在,再也沒能見到的安卡、為了守護他們而亡的格羅佛。
  他們全都為了所謂大義而犧牲自己。

  唐恩也被那些自我犧牲的大義逼著往前。

  可他心底是清楚的,他不是其他人認為的英雄。如果可以選擇平凡、如果可以沒有魔力、如果沒有倒轉時間的能力,那麼他大概就能過著和現在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其實沒那麼善良。他想救安卡、夏佐、格羅佛,就算知道許願的代價、選擇拯救他們的代價是什麼,他仍然想救摯愛。
  現在奧薇瑟雅又問了唐恩一樣的問題。倘若是金鈴問唐恩,唐恩肯定會誠實說出自己的想法;但在看見奧薇瑟雅的瞬間,唐恩卻擔心這樣的話會將她推得更遠,所以遲遲沒有回答。

  「我總是不斷重複著問自己,該如何救更多的人。」奧薇瑟雅垂眸,看著手上那束冰色桔梗。奧薇瑟雅不禁笑了,「你喝了祝福之水,對吧?」

  唐恩不明所以地點頭,看著奧薇瑟雅將花放在他手心上,接著——
  她第一次主動抱了他。

  若有似無的桔梗花香、觸手可及的昔日夥伴,那些塵封的過往全都像此刻的海洋。他們站在冰色高牆中央,浪潮一次次蓋過巨牆遮住月光。
  儘管就在十尺巨浪的面前、儘管一旦失足墜海會窒息而亡,但只要光和信仰還在,唐恩都不想離開。

  無論是過去或現在,奧薇瑟雅都是他這一生想追隨的光。

  但也是在這時候,唐恩卻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被抽空——奧薇瑟雅手上拿著一罐藥水——能讓魔力失效的藥水,已經淋在他們身上,自空隙、自空氣開始蔓延。
  那罐藥水,如雪,如雨,越過隔離浪潮的冰牆滴落在橋面。
  儘管唐恩的肩膀只溼了一角,可他卻開始難以施力,碰到藥水的橋面和桔梗全都化為純白,隨漣漪消失在海面。

  唐恩發現他們已經開始下墜時,便下意識地抱緊了奧薇瑟雅。他突然發覺自己一點魔力也施不上,更難以置信的是,他懷中的人正逐漸如煙消失——

  他伸手,卻什麼也抓不住。

  身體失重的感覺強烈地壓過了所有思緒,他眼中的奧薇瑟雅則是逐漸透明,曾數次出現在夢中的容貌也變得模糊,此刻最清楚的是他眼望漆黑雲層墜入海底的感覺,以及奧薇瑟雅朝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對不起。」

  唐恩甚至來不及質問為什麼,眼前的光倏地消失。隨大浪覆蓋,一切又歸於黑暗,那些來不及說出口的愛,全都在此刻沒入幽蘭海底。

  長浪撫平大地,海水逐漸褪去的岸邊,早已闃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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