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充滿標籤的城市。
墨綠色的天空宛如損壞的電子雜訊螢幕，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一道又一道的車影在空中交錯，編織成了令人窒息的流動天網，即使是無需勞動的流浪狗看到了這樣繁忙的交通也會不由自主的加快步伐。我透過一道佈滿灰塵與雨漬的玻璃牆看著這樣的景象，心情也由不得煩躁了起來，此時，一片白色方格在我的視野前展開，方格裡是剛剛照過面的長髮女性，她以像是呼喊下一位號碼的護士朝著我說：「牙格先生嗎？可以進來會議室了，主管正等著面試您。」
我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融入進這個充滿影印油墨味的辦公室裡頭，接著緩步走向辦公室旁的會議室，握上銀色的金屬門把，門把感應到了我的標籤，以一聲電子音與綠色燈號顯示我可以進入。我推開有些沉重的門扉，主管就坐在會議桌的中央裏側，他伸出右手示意我坐下，我則是先聲奪人。
「你好，我是牙格，很高興今天能有這個機會來貴公司面試。」我盡量讓自己的語調顯得高昂、面目顯得和善，緩緩坐在黑色皮革的懸浮椅上，我心中思考著練習數十遍的台詞。
「你好牙格先生，在這裡我可能要跟你說一聲抱歉。」主管停頓了一下。
「恩？」聽到『抱歉』二字，我一陣心沉，但還是力抗想下彎的嘴角。
「我們公司只招募在嬰兒性向測驗裡工程領域的分超過70分的人，而你的標籤裡當初AI給出的數據只有50分，並不符合這個職位的水準，只是我們HR在招募時搞錯了資料，在這裡我跟你至上深深的歉意。」他以毫無波動的臉部表情微微低下了頭。
「可...可是後天數據有所成長也是能幫助到公司的吧？我的某些作品的確也有符合這個職位的需求，這還沒達成這個職務所需嗎？」我隱藏著質疑的語氣，但是問句的尖銳感還是稍微顯露了出來。
「是的，你的能力可能還需要再加強。不過我們公司是完全採信嬰兒性向測試的結果的，這個AI已經累計了半世紀的資料，也成功辨認出了許許多多的科技新銳，投入到他們身上的資源也能夠發揮最大的效用，至於後天數據成長經過我司考量效益不大，或許你可以考量看看其他不考量這個數據的職務。」
「那麼能不能先讓我試試看？說不定在貴公司優秀的環境培育之下，我的後天數據能夠應用在這個職務上面，如果一段時間內不適任再把我換掉也沒關係。」我抑制住內心的無力，想讓他了解我的誠意。
「我們比較需要即戰力，謝謝你，今天的面試就到這裡。」主管強制結束話題，並且起身走向會議室門口，替我拉開了玻璃門。
我知道，他已經不想要再進行任何對話，或許他早就經歷過無數次的挑選，也曾經決定信任過某個人這樣的說法結果卻仍如他當初所料，所以他決定再也不信任AI數據給出的數據以外的任何說詞，於是我起身，向他致謝，然後走出了辦公室，走出了大樓，走出了不知道第幾場因嬰兒性向測試而被拒絕的面試。
往墨綠的天空仰望，車子仍然忙碌的交錯著，我心中有點渴望，渴望其中一台誰神智不清，往我這裡衝來，了結我這個不及格的嬰兒，將我體內的分數給摧毀殆盡。
這是一座充滿標籤的城市。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