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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第7回-風塵滾滾流四海,黑水滔滔咽唐山

K.I | 2022-03-12 23:12:02 | 巴幣 114 | 人氣 413

連載中.《福爾摩沙英雄傳》(2021)
資料夾簡介
既是明朝亡族遺骨,也是清朝大將庶子,被血脈身份逼迫的鄭寧,決定親手征服命運的故事。

  美譽「福爾摩沙」的臺灣經歷長久從議,最終仍被收入了滿清王朝之版圖。但滿清接管統領後,時常懷疑殘有東寧殘黨存在,於是,清廷在初期便頒布了史無前例的渡海條規,「渡臺禁令」。

  凡乘船渡臺者皆須嚴厲審查,且不得攜家帶眷,許多先前受遷界令所害的難民過不了審核,決定九死一生,繞過官府,採取偷渡來臺。其中須經有大洋黑水溝之稱,狂風暴浪、水黑如墨的臺灣海峽,其危險程度,使時人稱偷渡臺灣為「十去,六死,三留,一回頭」。但即使是正道通臺的百姓,因禁止攜眷之故,臺灣各角落都有大批漢民流落,一群一群的落魄單身漢落腳於宮廟邊,即俗稱的「羅漢腳」,也因為清廷將「州」改「縣」,地域重新分劃,造成大量土地糾紛。

  在這般缺乏家庭、民生紛擾、再加上官方極迫,社會風氣變得格外暴戾兇狠,時有鬥毆、械鬥、甚至造反不斷──閩南人打客家人,漳州人打泉州人;清朝人打明朝人,外來人打本地人。當地土著也因明鄭勢力離去而再次崛起,未離去的荷蘭、西班牙等西洋人士潛留於臺灣通商傳教,四海各路民族齊聚一島,使臺灣上下更顯「生氣萬象」。

  轉眼間,東寧滅亡已經是十八年前的事。而亡朝時誕生的嬰兒,也隨著時過境遷,從襁褓中的嗷嗷待哺的嬰兒,化為一名伶牙俐齒的少年。

  只是,十八年後的今天,這名少年此刻唯一在意的十八只有:「十八啦──!」

  諸羅縣市場的地下賭場中,他同一群惡漢圍在桌邊搖骰大賭博。

  這名少年腿翹得老高,眉毛靈活的抖著抖著,一襲被火燒過似的鹿皮短褂,破洞多的像漁網般的襯衣。外觀上看來,他儼然是個痞子。其人最具標誌性的除了右眼角下的淚痣,便是大夏天汗流洽背也堅持要披著的銀皮狐狸兜帽,其狡猾而鬼靈機怪的性格,江湖人稱他為「銀狐」。

  回到賭桌前,莊家揭開他的骰盅蓋,面無表情地宣布:「十二點對五點,莊家勝。」

  銀狐小子的腿這就放了下來,五官繃在一起,緊摀著臉:「蒼、蒼天老爺啊……」

  一旁觀賭的流氓看見是他,紛紛私下議論起來:「那外號『銀狐』的小子到底叫什麼本名?聽說他有好幾個名字,想靠這招躲賭債是吧?」

  另一人小聲答道:「樓上的是都喊他叫『吳寧』,但有謠言……」他左顧右盼了會,才又說:「有謠言……說他可能是前東寧王世子鄭克隱藏於民間的血脈,將來要幹大事的,所以真名為『鄭寧』!」

  但這鄭寧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什麼要幹大事的英雄,一身流氓的服儀,輕躁的神態,腰上還掛著兩把看來華而不實的匕首,完全就只是個愛打架又愛賭博的混混罷了。

  鄭寧甚至當場跪地求情起來:「莊家大人啊,不……莊家老爺啊!你孫子我就只剩這點錢了,明天還要給家裡師父買菜的,您也知道他老人家不喜歡我來這,要是知道我連最後一點錢都輸在這,他肯定會發脾氣的……」

  莊家道:「他發脾氣又如何?」

  鄭寧道:「他會被我氣死,而我沒錢辦喪事又得來這賭,這不是淨給老爺你添麻煩麼!」

  旁人斥:「沒錢又愛賭,你這人還要不要臉?」

  鄭寧無奈:「平常我不敢說,但這回我還真不是為了我自己才來賭的──」

  眾人笑出聲,莊家仍面無表情的回答:「你已經參與賭局,願賭服輸,手上如若沒有銀錢,也可以用財物抵押。」

  鄭寧掏了掏手上空空如也的錦囊:「我真沒錢了……不如這樣吧,我說個笑話給各位大哥聽,如果好笑的話就饒了我這次如何?」

  莊家冷答:「你就是個笑話。」

  有人打量著他渾身上下,見他身上還是有些閃亮亮的寶貝:「你腰上掛的兩把匕首看上去挺精緻,應該不少錢買的吧?既然沒錢了,就用它們抵押唄!」

  那兩把刀身長一寸的匕首,刀面皆刻有雕紋,其一刻有冥幽魂靈、另一刻有雷霆閃電。鄭寧被迫將雙匕首置於桌面,神情難堪的說:「這倆可是我師父送我的成年禮物,長度和重量也是為我定身打製,別人用不來的!你看,我還給它們起名了,這寶貝叫做『魑魅』,這寶貝叫做……」

  旁人不自覺接答:「『魍魎』?」

  鄭寧搖手指:「不,叫『雷鬼』,但原本那把確實是魍魎,結果賣我刀的無良鐵匠賣假刀,我回家一拿去切雞腿就給切斷了,所以我師父回去逼他打造新的好刀,就是這把寶貝啦。」

  此時圍事者都聽不下去了,怒的起身拍桌道:「臭小子別想耍賴!有本事賭便有本事賠,不給錢就給命──兄弟們、抄傢伙!」說完,周圍幾名凶神惡煞的壯漢抄起狼牙棒和小刀圍住鄭寧。

  鄭寧立即起身:「哥們啊!咱有話好好說,大家都是一家人,不打、不罵、不相恨啊。」

  一旁惡漢大罵:「誰和你一家人?兄弟們,教訓他!」隨後一腳踢翻桌面,桌上的骰盅與雙刀皆飛騰而起。

  看著利刃飛起,朝自已面前落下,鄭寧更是慌張起來,高喊道:「不要啊──!」

  而四大漢已同時朝他揮兵而來:「臭小子,吃我一刀!」

  但,刀柄落入鄭寧手中,一瞬間,暴風從中驟然爆發。

  賭場內一陣扭曲氣流的狂襲嚇得所有人睜不開眼,還沒釐清發生什麼事,睜眼抬頭,他們手上的棍棒與刀,紛紛斷裂成半。

  只見鄭寧手執雙刀,神色與方才的吊兒啷噹完全不同──其姿態宛若蓮花綻放般優美,猶如一名歌舞方畢,正行謝幕的舞者,踏了幾步才收回姿態。

  鄭寧又變回那堂皇的表情,致歉連連:「對……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沒人受傷吧?我就說我練這招練太久了,搞得我現在只要一接到刀,身體便不受控制的出招呀!」

  大夥都驚呆了,但甩甩腦袋回過神,他們可是地下賭場的圍事流氓,豈能容一個臭小子作賤自己的威風?隨即又喊道:「他娘的!再上,得把他打到皮開肉綻!」

  鄭寧轉身便往門口方向逃去:「服務太不周到了,我以後再也不來啦!」路上惡漢們從賭場至酒樓邊吼邊追著,途中,鄭寧突然對牆壁丟出匕首,匕首經兩次彈射,竟恰好敲落了一邊的木桶,使其攔截追敵後再彈回鄭寧之手。

  那幫人見此美技簡直難以置信,鄭寧身法靈活敏捷,跑出地下賭場沒多久,到人多車雜的市集街道上更是完全追不上他。

  鄭寧越跑越得意,一躍跳到人頭頂上,再跳上馬車、屋頂都不成問題。但正當他以為已經逃脫所有危險,得意地剛從屋頂上跳下小巷,一抬頭,便見早在這兒等著他的墨綠袍武俠──蔡德忠。

  鄭寧的表情無比尷尬,強硬地笑著招呼:「早、早安唷?師父……」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茶館廚房裡,鄭寧舉著又重又燙的水桶,汗流浹背。蔡德忠在他周圍踱步,聲嚴辭厲的呼道:「我們學武,是為了什麼?」

  鄭寧手痠的不得了,吃力的答:「保家衛國、盡忠信誠義之道……」

  蔡德忠又呼:「我們習文,是為了什麼?」

  鄭寧咬緊牙答:「救世濟民、相助有所不能之人……」

  蔡德忠道:「放下。」鄭寧鬆了口氣,隨著大水桶一起倒了下來,把自己淋成落湯雞。蔡德忠直搖頭:「為何又去賭場?」

  鄭寧累的撐著地,喘的要睜不開眼:「師父……真的得聽我解釋這回。後巷有個可憐的小傢伙……」

  蔡德忠打斷斥道:「鄭寧!你已是為堂堂男子漢,更是大明鄭氏的遺世骨肉,為何你就不能有點作為復興之子該有的自覺,成為一名堂堂正正的君子好漢?」

  鄭寧抹去臉上的水,喃喃自語:「你有在聽我說話麼……」

  蔡德忠道:「你貴為東寧先王鄭克的血脈,如今滿清亂賊霸佔中原朝廷,『反滿清、復大明』,此乃我等先朝遺臣應當盡心盡力之事,豈能容得你天天在外惹事生非,彷彿三歲孩童一般幼稚無禮?」

  鄭寧又擦了擦額頭:「可師父啊,先別說我頂嘴,但也說了幾百次了,我從小到大每天聽你說這些,我也一直很想趕快幫助你反……反復清明啥的,成為咱們鄭家的驕傲。但你向來只教我武功和詩書,從不讓我過問你有什麼計畫。說實在的,這麼多年來我為這件事頭疼很久了呀!」

  蔡德忠喝道:「不許頂嘴!你可知道當初你娘親為了保全鄭氏血脈,忍著生不如死的病痛,養育了你將近一年才託付給為師,還哭求我一定要盡全力栽培你的麼?」

  鄭寧歇了一會:「哎……娘親的事我也聽了幾百次了,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打算,為了反清復明啥的準備了多少呀!」

  蔡德忠看了眼鄭寧,嘆了口氣後才道:「有些事原想等你更成熟些再讓你知道,因為一旦踏入,你的一生就將陷入無法回頭的鉅變,但見你既已成人,深受此事苦惱,為師便不再瞞你了。」

  鄭寧隨即玩笑:「其實你特別有錢,要讓我當天下第一首富繼承者,這一切都是怕我驕傲才為我設計的吧?」

  蔡德忠怒斥:「鄭寧!」他馬上便縮了起來,蔡德忠搖了搖頭:「快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我們便要出發。」

  鄭寧睜大眼:「出發?去哪來著?」

  蔡德忠答:「鳳山縣。做好準備,你將要和過去的自己徹底揮別,成為完全不同的人。」

  看著蔡德忠離去的背影,鄭寧蹲在廚房角落仍然不明白他都說了些什麼,但他馬上想起更重要的事,便匆匆起身,奔到茶館後巷。

  巷陌末,尋至一間破木板搭建的簡陋小屋,裡頭有隻身子骯髒的小狗。鄭寧蹲下身子,放下一小塊酥餅,語氣滿是歉意的說:「這是我能買到最好吃的東西了……對不起啊,將就一下吧。」


  第二天,朝陽還未升起,睡得正酣的鄭寧便被師父蔡德清一腳踹醒。他將茶館事務交代給下人,隨後揪著鄭寧上了馬車,南下出發,往鳳山縣前進。

  至中午之時,趕路未曾歇止的馬車終於停下,蔡德忠望了眼車外,點醒一旁的瞌睡的鄭寧,兩人才提著行囊下車。卻說這一踏出車廂,睡眼迷糊的鄭寧馬上就睜大了眼──

  晴空萬里的大好天氣下,市街大道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到處都有交易與喧嘩,相較他們原先居住的諸羅縣更加繁榮、更加景盛,也多了幾分緊張感。

  鄭寧注意到整條街上幾乎都是男人,官兵也都多了不少,便問:「師父,這兒所有居民都是薙髮留辮,官兵也明顯比我們那多了不少哦?」

  蔡德忠道:「鳳山縣曾為東寧的萬年州,許多明朝子民一直居住在這,滿清畏懼我們企圖結黨作亂,再加上與中原通船的港口也在這,從大陸來的移民無法攜帶家眷,時常就有單身閩、粵漢人在此械鬥,故此兵力在這集中特別多。」說完,蔡德忠從行囊中取出一枚五角形的琥珀玉珮,遞給鄭寧道:「把這掛在頸上,不用道出切口,我們的弟兄也會認得你。」

  鄭寧盯著那閃閃發光的美麗琥珀,恍惚了一會才問:「什麼切……切口來著?」但蔡德忠未予回應。


  師父帶徒兒來到一間名為「鳳凰郡」的大客棧。掌櫃一見蔡德忠,立馬丟下手上帳本,小跑至門口邊對他行「拉拐子」禮,右握拳、左交疊於上、雙膝微屈:「德忠先生!『一拜天為父,二拜地為母』,您怎麼不說一聲就大駕光臨啦?小的沒能得知,這還沒給你準備茶點呢──」

  蔡德忠也右握拳,但左抬手高過頭:「楊掌櫃客氣了,無須大費周章。此趟我是特意帶鄭寧來的,我想是時候了。」

  楊掌櫃看他身旁那俊氣與痞氣兼具的少年沒有行禮,沒有薙髮,頸上還掛著五角琥珀,便熱情地問:「你就是鄭寧呀?唉唷,都長這麼大了呀?來,小的馬上為你們安排房間和酒水。」

  過一會,楊掌櫃招待蔡德忠與鄭寧就坐,奉上美酒佳餚。蔡德忠一邊問道:「鄭寧,有關為師真正的身分,你可知曉一二?」

  鄭寧揚起眉角:「呃……青蓮茶館的老闆?」

  蔡德忠看向他,清了清喉嚨後才道:「青蓮茶館,實為掩人耳目的幌子。為師長年隱藏身分,暗中廣結江湖上英雄好漢,聯繫四海諸方之盟友,不斷醞育反清復明的終生大計。」

  鄭寧疑惑:「真的麼?所以……哇嗚,原來師父你這麼勇啊!那你旗下都有誰,是不是有會巫術的鬼怪法師,或者千里眼、飛毛腿之類身藏絕技的大師?」

  蔡德忠道:「很快就會讓你見識到了,為師現在就告訴你,我們究竟是誰。」他從行囊中取出一張文書,裡頭寫滿一個組織的歷史,語氣鏗鏘有力地說:「我們稱作為『洪門』,為初代總舵主陳近南所創。數十年前,我與其他四位弟兄本原為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卻被滿清皇帝誣陷叛亂,少林寺被官兵火燒圍攻,僅有我們五人逃出來,其他弟子皆受難而亡,我們是受陳先總舵主所救,後在他的邀請下成為了『洪門』的五門分堂各堂堂主。」

  楊掌櫃此時也笑道:「不錯,包含我在內,有多達百餘名子弟皆是在苦難之時受德忠先生所助,而後為報效此恩而加入洪門噠!」

  蔡德忠道:「陳總舵主在龍湖巖設立洪門本部,那裏是我們的立身根基,可惜後來陳總舵主病逝,而東寧遭外戚干政,又有間諜與內奸長年從中作梗,最後招致滿清大軍攻陷而降,龍湖巖也就此荒廢。但陳總舵主生前便深知東寧有不保一日,於是將復興大明的希望注入於洪門,讓我們改頭換面,將所有暗號、口號、集會地點都改過,更讓我們五門分堂關係由原本的互不相通,轉變為緊密相連。我所掌控的便是在臺灣此處的『青蓮堂』,陳總舵主逝世後為了避免我們遭清廷繼續追緝,讓我們洪門各五路皆由『堂』改名為『會』。而我們青蓮堂以『拜天為地、拜父為母』之義,故名為『天地會』。」

  鄭寧張大了眼:「洪門?天地會?太帥氣了呀這些名字!」

  蔡德忠點頭:「為師我身為天地會舵主,以臺灣、福建等地為主,另外四名舵主也在滿清大陸不同之處匯集勢力,等待的就是有朝一日要匯集眾力崛起,屆一舉徹底推翻滿清,中興大明大業。」

  說著說著,鄭寧竟大快朵頤了起來,豬蹄吃的吧嘰吧嘰、熱湯喝的滋溜滋溜。楊掌櫃和蔡德忠都看向他,他卻才一副被捉姦在床的樣子:「怎、怎麼了?我有在聽──」

  卻說此時,客棧大門被由外踹倒,一群滿清官兵浩浩湯湯的持刀闖入店內,到處翻桌砸櫃,嚇得所有小二和客人全驚聲尖叫躲到牆邊。

  其中受護衛包圍,領頭進入的是名標準滿清將服,藍袍紅頂帽的將軍,其細眼厚眉、左臉帶刀疤,存在氣魄壓制全場,高呼道:「逆賊蔡德忠!本將得獲通報,有聞你這亡朝殘賊來到我蒲察武齊管轄的鳳山縣,目無王法,還不快現身出來束手就擒!」

  鄭寧在樓上包廂聽到,怒的拍桌就說:「他什麼人?敢說師父你亂臣賊子,我這就讓他知道我焦熱銀狐鄭小寧的厲害!」但楊掌櫃馬上拉住他,蔡德忠也給了他們兩一個眼神,自己先走出去。

  站到二樓憑欄處,蔡德忠雙手放後,儀態端莊而不失威武的說道:「蔡某在此,有何貴幹?」

  那將領一見他,伸手指道:「蔡德忠,你膽敢在本將面前裝蒜!你勾結亡朝鼠輩,案中策畫謀反大清的叛亂組織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如今相隔三年,本將終於捉到你的行蹤了,若不想人頭落地,則快快繳械投降!」

  蔡德忠道:「李武齊!你莫要以為你曾為大清攻下臺灣,是為功臣就能肆意欺凌良民。我蔡德忠清清白白,你有何憑據要捉我?」

  他怒的斥罵:「不准呼喊我為李氏!我早受大清皇朝賜姓,當今『蒲察』才是本將的本姓。」蒲察武齊立正雙尖戟,兩眼充斥火焰:「給我聽著,朱氏明朝乃至鄭氏偽明,都是徹頭徹尾無能的政權。崇禎皇帝遇難不解,身為一國之君竟在大軍尚未放棄前便懦弱到選擇自盡,這對忠心之臣是何等的背叛?鄭成功來臺後剝奪荷蘭人十幾年辛勤打造的建築,欺壓當地番人,甚至在不服降的敵人農田上灑鹽,如此惡行還自詡為英雄,這又是何等的虛偽?」

  蔡德忠嗤之以鼻,答道:「輪不到你這無親無主之徒對我出言不遜,當年若非滿清以奸計誘拐把守關門的吳三桂,他們又怎能成功入關?而你李武齊,身為東閣大學士之子,不僅拋棄自己的本姓,認外賊正主,現今還迫害無辜百姓,更斗膽對先朝口出狂言,此不僅是不親不孝,更是毫無倫理可言的喪家之犬!」

  蒲察武齊一怒下不顧得講求名正言順,對身邊部下命令:「你……拿下!把蔡德忠等鼠輩拿下、就地伏法也不打緊!」

  蔡德忠不再回應,挺起揹著的綠玉長棍便翻過憑欄,落下時以棍擊地,順勢颳起一陣翠清綠風,姿態宛若出山之虎兇而狠勁,清兵被震懾的不敢接近。

  蒲察武齊見狀,親自舉起戟大喝:「怕什麼?區區鼠輩一人,給本將拿下!」幾名清兵馬上壯膽大吼衝去,卻說蔡德忠往前一步便揮舞起長棍,一陣砲彈般的猛烈揮擊將所有來敵彈開,有的甚至當場吐血昏去。

  但清兵知道自己人多,身後又有蒲察武齊命令施壓,自然是持續向前進擊,而蔡德忠雖武藝過人,但一時間面對如此多敵有些吃不消。正在此時,二樓內飛出一把匕首,銀光閃耀於空中,隨後一聲:「師父,我來了!」

  待到那匕首落地,一陣撕裂空氣的迴旋風暴炸裂開來,所有殺來的清兵再次被震開,甚至槍矛就此斷裂。

  蔡德忠擊退眼前的敵人,才看向背後,果然是鄭寧。

  師徒倆背靠背,環視著包圍住他們倆人的蒲察武齊與其官兵。鄭寧笑道:「坦白說,我一直夢想有一天能和你這樣並肩作戰。怎麼樣,帥氣不?」

  蔡德忠專注呼道:「不得輕疏大意,你從左側攻入,我從右側切入,從後方小門破出──」鄭寧大聲呼好,師徒倆便各舉長棍與雙刀從左右衝去。

  只見敵陣之中,蔡德忠威猛震懾,每每揮打都是擊甲碎骨,敵兵受豪威而生怯意而不敢攻之,綠棍如破陣之風,所至之處敵群必崩;而鄭寧使彈刀、拋刃、幻步等奇幻特技,比起揮刀作戰,更像與蝶共舞,華麗絢爛的刀術與步伐使敵兵未能看清便被他殺退的四散而開。

  師徒倆作戰之風大不相同,卻同在數十倍的敵人中勢如破竹的輕鬆穿梭,由高空俯瞰兩人突圍之戰,彷彿以掌畫沙般輕鬆恣意。

  殺出重圍,楊掌櫃立即高喊:「德忠先生!快逃呀、這裡交給小的吧──」師徒倆便要至後門逃出。誰知蒲察武齊也早已料到,提前於此埋伏。

  待師徒倆一踏出客棧後街,才發現自己反中了陷阱,原來蒲察武齊早已下令包圍整間鳳凰郡客棧,在後門外設了更多伏兵,現正持弓箭瞄準著他們倆的眉心正中。

  蒲察武齊以長矛指向蔡德忠,呼道:「終於!要是將你這心腹大患斬下,施琅公九泉之下有知必會感慨萬分!」

  剎那間,一長尖哨聲響徹雲霄,唯有蔡德忠未摀耳,他慶幸的看向一旁,高速奔來的雙馬馬車趁著哨聲隱藏馬蹄,橫衝直撞將蒲察武齊的兵陣毀得人仰馬翻。鄭寧還沒明白情形,便見要遠去的馬車上跳下一人。

  那人身著浪裡白花袈裟袍,面目冷酷,手持一把九環長刀,惡狠狠的瞪著敵陣之中的蒲察武齊。鄭寧發覺此人有些眼熟,訝異的呼道:「那個人是……蕭、蕭凌風?」

  但蕭凌風本人陷入對蒲察武齊的憤怒,以九環長刀指向他,憤怒的低吼:「李武齊……滿門抄斬的不滅深仇,今日我已做足準備,在此要你親身血債血償!」隨後一人殺入敵群,彷彿一陣致命之風,神速而兇惡,所至之處皆有哀嚎與鮮血。

  蒲察武齊驚覺不妙,眼見那蕭凌風就要殺來,怒喊:「援軍!這幫無能鼠輩不會有更多人了,將他們一網打盡!」

  蔡德忠則呼:「凌風,退回吧,回到我們的『老地方』,現時我還有要務在身,不宜再戰。」

  蕭凌風這才不情願再次吹哨,方才那輛雙頭馬車掉頭奔回,清兵怕遭撞而不敢靠前,而蕭凌風順勢跳上馬車,順道拉了把蔡德忠,而蔡德忠也拉了鄭寧一同上車,三人成功逃離蒲察武齊之包圍。

  望著那輛馬車疾奔離去的背影,蒲察武齊怒的將戟插地,吼道:「追!全縣通緝那輛馬車!一定要把蔡德忠和他的徒弟全捉起來,我蒲察武齊絕不容爾等鼠輩在我眼皮下再次生還!」


  馬車上,蕭凌風向蔡德忠作揖敬道:「『一拜天為父,二拜地為母』,參見師父。方才情勢突發,沒能與您對切口招呼實乃為徒疏失。」他這才看見蔡德忠身旁,那名一身燒鹿皮褂的男子,頓時睜大了眼:「你……你是鄭寧?」

  鄭寧方才便認出他,馬上一個小拳頭敲敲他的肩膀,高興的說:「老蕭!你是以前住在青蓮茶館對面,常常自稱『義字當頭蕭凌風』的老蕭吧?哎唷,這麼久沒見,居然偷偷變這麼帥氣,沒義氣啊!」

  蕭凌風也大笑起來:「哈哈,你倒是十年來從穿著到談吐一點兒沒變。來,老樣子走一下──」

  隨後兩人用七種不同的方式拍掌、碰拳、比手勢,最後還硬是在擁擠的小車廂內碰了下屁股。

  但蔡德忠仍面無表情,依舊穩重的問:「你倆原先就熟識麼?」

  鄭寧馬上答:「當然啦。小時候你不在茶館,我顧店無聊就去找老蕭玩。當時他住在茶館對街,咱們還結拜過的呀。」

  蕭凌風笑道:「不錯,我們幹過不少有趣又丟臉的事,闖了不少小禍。只可惜,後來就是遭這萬惡的李武齊陷害,我們蕭家被迫遷移逃亡,最後遭滅門殺害。」

  鄭寧緊張的問:「對了,到底那蒲察武齊是什麼人?還有他到底叫蒲察武齊還是李武齊,又為啥要抓我師父,還說害了蕭伯伯他們呀?」

  蕭凌風道:「說來話長,我們還是先回『老地方』去吧。」


  迂迴了半個時辰,在各暗巷換了數輛馬車,最後蕭凌風帶師徒倆來到的,是一間招牌掛「風塵」二字的酒館。

  蔡德忠拍了拍鄭寧的肩:「這裡是我們天地會的一大隱匿據點──裡頭所有人,皆乃洪門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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