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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第4回-明鄭輓歌將幕謝,東寧或散志或滅

K.I | 2022-02-22 20:00:03 | 巴幣 1004 | 人氣 179

連載中.《福爾摩沙英雄傳》(2021)
資料夾簡介
既是明朝亡族遺骨,也是清朝大將庶子,被血脈身份逼迫的鄭寧,決定親手征服命運的故事。

  東寧總制陳永華,洪門總舵主陳近南,一名不可多得的智將就此殞落人間。

  向來依憑其力的鄭氏一族,尤其是當今東寧王鄭經,在得知其死訊後慌亂不堪。原已不大具信心的反攻戰役,陳永華的死去,使其陷入更困塞的窘境。不到一年,鄭經久攻不下中原,加上物資困乏,經商不通,最終棄守漳州、福建等地,亦將自己於廈門駐守的營地收回,本人親自退回臺灣治理王國。


  一日,施琅與吳姬恩欲回承天府,見街上幾戶人家被東寧兵圍著。稍稍靠前,聽聞那戶婦人跪在地上哭喊著:「官大哥呀!咱家裡的米已經所剩不多,真的無米可上繳了呀……」

  那官兵也無奈道:「你們百姓要繳米,我們這些官兵官將也要拿自己的俸祿充公,少裝可憐了!為了我大東寧的將來,你們忍著點吧。」

  施琅嗤笑,並對身旁的吳姬恩道:「連百姓都保護不了的國家,與糞土有何相異?」

  吳姬恩諷道:「去感謝黃梧吧,遷界令確實打擊到鄭氏了,鄭經無法再賄絡大清海關交易,這才走投無路對人民伸手。」


  當晚,施琅受命來到承天府,由馮錫範召開會議。

  此時的鄭克塽已是十歲少童,馮錫範在背後利用他接觸政事,並使吳姬恩慢慢接觸鄭克,有意讓她潛伏在鄭克身邊當間諜。

  這陣日子馮錫範是樂不可支,會議上他手舞足蹈地呼:「太好嚕!陳永華死啦,洪門那幫烏合之眾肯定是群龍無首了,沒人能再監視咱們新派,東寧已經是咱們的囊中物啦!到時候再靠間諜悄悄剷除鄭克,由我等新派掌權,向清廷開好條件,我們接下來大半輩子都不用再幹這些賣命又不討好的活,榮華富貴就要能享之不盡啦!」

  一名身型略矮,面容老沉的男人站在他身旁。那是鄭聰,鄭經的幼弟,鄭克塽之叔。他面容看上去相當擔憂地說:「哎喲……可現在該怎麼辦?鄭經都回來了,他病危,可能會馬上傳位給克,你們沒法做些什麼阻止麼?」

  一旁則是體型精瘦,尖嘴猴腮之人。其人為劉國軒,東寧海師統領,他也語氣苛薄的問:「是呀,馮將軍您不是方法很多的麼?現在局面僵持成這樣,你還有什麼樣的妙計?」

  馮錫範得意的說:「這估計是起事前最後一步……我要蔡添回滿清去,把中原的洪門再徹底探查一次。他們在陳永華死後的確慢慢消失了,可我仍有一絲懷疑,我一定要確認他們是真的就此解散了,我才肯踏出犯險之步。」

  施琅內心深知答案,但他刻意不說,反而從容領命:「遵命。」讓一旁的吳姬恩也有些不解。


  施琅再次同吳姬恩一起前往中原大陸去,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了,但這回格外緊張──兩人拿到了一張地圖,只要確認地圖上所有洪門分堂都已經不在便能回臺灣準備「起事」。

  此時又值嚴寒之際,大雪紛飛。濕熱的臺灣待久了,回頭難習慣大陸北方的乾冷。

  他們從施家府請來了驍勇之將李武齊,繞了幾里路,挨家挨戶查問:「明大復心一,一心復大明。」卻只得到當地居民奇怪的眼神。

  連續幾天,施琅找不到一處是洪門聚集地,卻因為陳永華的遺言,仍不認為他們真已鳥獸散,不過是另尋他處隱蔽起來矣。

  至一棟彷彿山寨的營區,李武齊道:「施琅公,這是最後一處了。書信上指示,此處為林氏望族的私家酒廠,有可能也是洪門鼠輩的所在。」

  吳姬恩問:「如若此處的有其人,你會打算對林氏望族大開殺戒?」

  施琅道:「我自然是以和平為目的,很可惜,馮錫範並非這樣交代我。」隨後便上前叩門:「『明大復心一』,這間山上酒窖可有人在否?」

  好一會,有人微微拉開門,探出半顆狐疑的腦袋:「誰在問?」

  施琅訝異他終於找到了:「洪門青蓮堂弟兄,來自臺灣。小的受陳近南總舵主生前之命,前來訪造他堂之門下弟兄。」過了一會,酒廠大門敞開,那人迎接他們進來。

  圍牆內有滿滿的酒桶與木箱堆積,可工人卻寥寥無幾。那迎賓者厚衣蔽體,身姿駝背的對上口號:「『一心復大明』,陳總舵主生前讓你們來幹什麼呢?」

  施琅道:「舵主他生前已知自己時日不多,病危前,盼望弟兄間能相互關照,將來行動好有照應。」

  他靜默半晌,語氣一轉的問:「青蓮堂的蔡添?」他問出這話時,施琅馬上察覺情況不妙,拔出獨眼梟雄就要迎戰──此時,身後立有巨響爆破。

  李武齊驚呼:「不妙,此地乃陷阱也!」眾人驚慌回首,整座酒廠頓時已成災難火場,原來那些木箱木桶裝的不是酒,是滿滿的火藥!

  那人趁他們訝異於突發的爆裂火勢,拔刀衝向施琅喊:「天父地母,我在此替陳總舵主斬除叛賊!」

  施琅罵:「哼,凡愚之徒。」匕首掏出,打神劍法改一使,眨眼間將他斬下。

  至此未完,原先藏匿的伏兵頓時竄出,可施琅一行不過十人,唯一退路又要被封死,李武齊便揮舞戰戟殺退敵人,高喊道:「施琅公,我等散開罷!偽明賊子想將我們一網打盡,那我們便各自散逃,那些無能之輩必會手足失措,到山下港口我等再重新會合。」

  但施琅聽到了卻沒打算行動,反而更向前一步,一旁吳姬恩便揪住他罵:「你聾了麼?你的人讓你跑,不跑是想死是吧?」

  施琅道:「沒有人擋住他們,你們又怎能順利逃脫呢?」隨後轉頭對李武齊呼應:「不用顧慮我,你帶所有人回施家府,我來斷後!」身旁吳姬恩來不及抓住他,施琅便自個兒衝上去殺敵。

  只見施琅於雪風烈焰中穿梭,一人抵上整支伏兵隊伍,縱使困難重重,在其獨眼梟雄與雕爪的雙刃劍舞下,幾名訓練有素的刀斧手竟只有被殺退的份。

  但寡難敵眾,縱使施琅的戰法善於以一對多,也難免消耗體力而疲憊,正當他回首確認李武齊等人已撤離,鬆了口氣時,一名敵人持刀刺來:「叛徒、受死吧!」他再次回首時已反應不及,眼見自己就要被刺穿,卻聽到一聲轟響,眼前那人便翻過白眼死去。

  是吳姬恩,她沒有跟著逃,一直在暗處舉著火銃準備著。施琅才笑道:「謝了,妳可真是慷慨。」

  吳姬恩道:「現在沒心情同你廢話,走了!他們肯定還有更多人,這裡已成雪山,得在天黑之前下山才行。」施琅同意,一個箭步便跟隨她逃出火燒營寨。


  卻說這天,他們沒能在日落前找到下山路線,反而因為地圖在戰場上丟失了,夥伴也走丟了。

  兩人受困於嚴峻的寒冷山地,又餓又冷的受凍。又因山上可能有其他洪門人線,故此不敢於野外停下。一直到半夜時分,腿腳痠痛得難以邁開步伐,連呼吸都感覺肺上被針戳刺,他們才放棄連夜下山,在半山腰一帶找了間荒廢已久的屋子,暫駐一晚。

  此房破舊,但還能隔絕外頭的大風大雪。施琅看著屋內有放置長槍、長矛用的兵器架,有些老舊卻不至被蛀蟲啃食,故此斷定:「這是以前明朝軍人居住的地方,大約在十年內因為山賊頻繁或清兵入關才撤離未歸。」

  吳姬恩在牆角盯著那小小的燈火,身體冷得發抖,好像希望那燈的溫度能將自己烤熟一樣。

  施琅見狀,眉頭抖了兩下,過去蹲在她身旁,戳戳她冰冷的臉頰笑道:「妳還在作間諜麼?演的未免太浮誇了些。莫非妳不是在中原長大的,是在臺灣土生土長?還是你父母也這麼畏寒?」

  吳姬恩咳了幾聲,面色難受的說:「我從未見過我的父母,況且……我是在海上長大的……」

  施琅見她如此難受,於心不忍,脫下了自己的大袍披在她身上:「我也很畏寒,小時候我父親見我身為男子漢這麼怕冷時,曾和我說『同軍夥伴就應該在營內相互談話,談多了,心便暖了』。這樣吧,我們共事相處了四年之有,卻不知道半點對方的私事,何不說來讓對方聽聽呢?」

  吳姬恩依舊冷顫,她畏冷畏得沒思緒反駁施琅了,艱難的顫抖著身子說道:「我出生在北高麗,被奴隸販子養大的,八歲時,我被賣給望族仕紳『吳郡山家族』作童奴。他們隨鄭成功的部隊遷來臺灣,又因為我看上去隨時會死,而被黃梧相中為間諜,給買了,然後就派在鄭家府內了……然後你便認識我……」施琅聽了不知為何有些感慨,吳姬恩則抓緊他的長袍,深怕寒意再襲她的脊隨。不久,她才轉過頭看向施琅,問道:「你呢……你又為什麼就這麼想扳倒東寧和洪門?」

  施琅不假思索,理所當然的回應:「他們無能,自居正義之名卻魚肉百姓,這種凡愚而不自知的庸奴我最為厭惡,僅此而已。」

  吳姬恩露出了笑容,這是她對施琅極為罕見的表情:「是這樣嗎?依我所知,分明是明鄭之前把你貶職了,你氣不過才想復仇的吧?」

  施琅斜首睥睨:「妳從何聽得『貶職』一說?」

  吳姬恩道:「你方接替黃梧將軍,與我書信連絡後,我馬上查了你『施琅』的名聲,消息不多,但你之前與明鄭內部不和才走的,還被降官降了三、四次,沒錯吧?」

  施琅笑了笑:「是吧,不過,那可並非單純一言不合。那三、四回降官後,鄭成功還殺了我全家人。」此時,吳姬恩馬上收起了那笑容,但施琅卻輕揮手表示無妨:「都是過去的事矣。彼時陷害我的幾名將領,甚至鄭成功本人都已經不在人世,我的確怨恨過,但現在我做這些的目的,超越單純的仇恨。」

  吳姬恩問:「真的麼?你是因為他們很無能才這麼做?」

  施琅道:「不錯,有心之人步向高位,而有能之人居於高位。我從一開始便認為鄭成功那樣的小人自居英雄,整日打著反清復明的口號,實則就是自己想當皇帝,勞民傷財,窮兵黷武,還對臺灣當地的高山族做出屠殺、掠奪田地等髮指的事,這種虛偽之舉令我做嘔不堪。所以,等我把鄭經和鄭克這些凡愚之輩解決後,我就會馬上回滿清去準備攻下這腐敗之地了。」

  吳姬恩點點頭,換她好奇:「那洪門呢?你怎麼看待他們?」

  施琅攤手:「洪門……是立場對立罷了。我曾和一名名為蔡德忠的堂主有過一面之緣,我感覺得到,他是我必須剷除的人。至於洪門整體,他們目前確實強大,我很佩服,可這回到了我們效忠的對象不同,他們是為明朝臣,我們是為滿清臣,所以我得和他們抗衡。」說著說著,施琅看向吳姬恩,難得溫柔的說道:「說起來,我得感謝妳問了我這問題,坦承從言,自我來臺灣潛伏後,我常會忘記我到底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麼。」

  吳姬恩咧著嘴:「你還真幸福,知道自己在為什麼而做。我從出生到現在,不做就是死,哪來這麼多名正言順……咳咳──」

  施琅突然安靜了下來,他看著吳姬恩的雙瞳,說道:「但是,沒有妳的話,我的這段日子應該會更加艱澀,了無生趣吧?」

  吳姬恩蒼白的臉頓時有些紅潤起來:「你在說什麼?」

  施琅才回過神似的,後悔剛才自己說的話,拍拍自己的身子:「居、居領導之人,偶爾對自己的下屬表達感激之情也是必要!妳是很好的下屬,等一切結束後我也會向朝廷表揚妳……妳會加官晉爵的。」

  吳姬恩失望的追問了句:「哦,就這樣麼?」

  施琅搖頭,看向她:「妳還期望什麼,賞金?還是什麼貴重禮品?」

  但吳姬恩卻笑了笑:「我只希望,我的上屬能好好照顧我一次,別老把我當成可有可無的工具,有時真叫人難受。」

  突然,施琅再次看向吳姬恩,他頓時不再發話,與吳姬恩含情脈脈的凝視彼此雙瞳,說道:「吳姬恩,我一直都把妳當作……一個不可或缺的存在。」

  相視一會,吳姬恩雙臂忽然環繞其頸,施琅也捧其臉頰湊前。兩人就此閉目深吻,纏綿於燈火之下。


  半個月左右,施琅一行人回到臺灣,雖說當時確實遇到洪門弟兄埋伏,可當他回到安平宮,當著馮錫範、鄭聰與劉國軒等人面前,說出的卻是:「確認了,我們一個人都沒找到。陳永華死後洪門已分崩離析,不再復在。」

  馮錫範興奮的鼓掌,小人得志的嘴臉喜呼:「妙啊,妙!我可真是劉伯溫再世,恰好這時鄭經也回到承天府了──是時候了,現在是時候啦!」

  鄭聰聽得有些急:「是什麼時候?我怎麼聽了都沒懂呀……」

  馮錫範道:「鄭經自從反攻滿清失敗,意志消沉,成日耽溺酒色,縱慾過度,大夫也說他疲病百出,風中殘燭,要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死了,肯定沒有人會懷疑他是病死的還是被刺殺的,何況現在承天府上下都是咱們新派的人!」

  劉國軒語氣尖酸的說:「既然都說他都快病死了,又有必要這麼急麼?怕是會自亂陣腳吧?」

  馮錫範道:「錯,當然要急!此正值陳永華新死之機,鄭克也沒來得及吸收舊派所有老臣,趁這時將一切趕緊辦妥,屆時水到渠成,咱們的安享富貴之日還遠著麼?」施琅在一旁顯得有些不情願,但他仍被馮錫範主動呼喚:「蔡添!這件事交給你了,我要你無聲無息的弄死鄭經,等他一死,一切就都要展開了。」

  施琅忍不住問:「承蒙厚愛,但為何是我?」

  馮錫範斜著腦袋:「這裡就你身分被抓了也最不要緊,當然是你!」


  三月初春,承天府外的北園別館,此館乃為延平王室位於主城府外建設的行宮,裝潢華美,擺設富麗,為東寧王室才得以隨意進出的奢侈豪舍。

  此刻,也正只有當今的東寧王,鄭經一人,在廳堂之間來回踱步,步伐緩慢,眼神渙散。至一人踏入廳中,鄭經似乎都沒注意到,直到那人,施琅先行開口:「參見東寧國王,鄭經大人。」

  鄭經轉過頭去,未斥責來者未行大禮,反而目光迷惘,嘴邊有垂涎:「延平王世子我……我見過你麼?」

  施琅佇立原地,侃侃而談道:「東寧王閱人無數,像我這樣的凡庸之人,肯定是見過不少。」

  鄭經恍惚了一會,才終於驚覺:「且慢……你是誰?你來做什麼?你怎麼進來的?護衛!救駕──」

  施琅伸手示意無須驚慌:「我是陳總制生前交代的密使,蔡添,我來這是要傳遞一個由他留給你的消息。」

  鄭經才不再後退,但眼神仍狐疑:「怎樣的消息?」

  施琅從囊中取出一封書信,緩緩的,慢慢的步向鄭經。正當鄭經也伸出手時,施琅卻主動將信攤開──

  信中,只有一個大大的「死」字。

  「施琅在此,替歿父施大宣、歿弟施顯,向鄭氏一族問候。」語畢,獨眼梟雄已經揮下,一劍劈斬砍穿了鄭經的肩骨,淒厲慘叫與瀲紅鮮血同時噴發爆出。

  這一刻,施琅已經等了好久,好久。

  鄭經跪在自己的血泊上,膝蓋濺起血花,瞪大的雙眼彷彿要震出來了一樣。施琅收劍,蹲在他面前,輕聲細語的說道:「我沒能親手手刃你爹鄭成功,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兒子不是什麼殺不得的人──你們鄭氏曾讓我施家子債父還,今天,是我讓你們父債子還了。」

  鄭經吐血的唇瘋狂地顫抖著:「你……你是施琅!你是怎麼做到的……你什麼時候過來東寧的?」

  施琅道:「凡是我想要,便沒有我做不到或做不出的。到陰曹地府後,替我向你家國姓爺問好。」

  鄭經臨死前怒道:「你無法橫行的……我的世子克是個有雄略的精明之人……有他在,還有蔡德忠統領的洪門,你和滿清的野望必不會如願以償!」

  施琅笑道:「你的話有些多了,安心的死去吧,趕緊的。」說完,他甚至拍拍鄭經肩膀,任由他臨死前的謾罵,自己往北園別館外步出。

  外頭是馮錫範、鄭聰與劉國軒等人,他們已經將該收攏的衛兵收攏,不願接收的當場斬殺。而馮錫範看見施琅身上帶血的步出,便得意的宣布:「很好,是時候了──動手吧!派人傳世子鄭克回安平宮,東寧王鄭經已逝世,以『傳承王位』之名將其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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