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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海潮迴聲<13>

Dz | 2022-01-05 21:34:35 | 巴幣 14 | 人氣 92


風暴



  1




  今晚的雨滴比以往的還要沉重、強勁、且堅硬。在狂風肆虐的深夜裡並沒有隨之搖晃,而是如油彩在畫布上所勾勒而出的線條,旋繞、交混、且迷幻。

  風雨中不斷迴響一波波的怒吼聲,彷彿潮汐在岩崖上來回侵擾的拍盪。

  遇見愛里的那一日,也是這般的風景。


  回安中學的天台上,登葛主教往火場廢墟的方向眺望,數十位身裹黑斗篷的親衛在後方待命,各自高舉著燃油的火炬,做為暴風之中唯一可見的燈塔。

  而終於,一道突兀的暖流從蠻橫的雨幕之中直直襲來,帶來一股令人不再畏寒、且不自覺鬆懈下來的氣息。

  他清楚地明白,這正是前哨的號角。

  白簑成功完成了她的任務。


  「開始吧。」

  登葛主教朝身旁伸出手,親衛們便將纏布層層卸下,露出底下閃耀著金黃色光芒的投毒刺槍,並交到了他的手上。

  而隨即綿延而來的,便是從遙遠的那一端逐漸浮現,化作實體的湛藍色鎖鍊。

  鎖鍊沒有朝著他們所預想的方向,而是再更低了一些,進到他們腳下的檔案室裡。

  水泥牆面和樓板被貫穿的聲響清晰地傳了上來,逐漸逼近,最後從眾多黑斗篷的腳下竄出,碎石塊四散開來。

  末端進入了周圍刻有一環古老文字的橢圓形錨孔之中,綑上一具巨大的垂直錨鍊舵。

  最後,以橢圓錨孔為中心點,間隔著海平面兩端的最終一道屏障被拉了出來,如同將一滴透明狀的顏料滴入墨黑色的染缸之中,但卻沒有因此而溶入,反倒是呈漣漪狀地擴散了開來,暴雨的夜空之中就這麼出現了一整面圓弧狀的透明厚牆,就像是巨大的球形魚缸,而此時所見的僅僅只能是其中一處而已。在缸壁上清楚可見滿佈的裂痕,那些都是過去以來每一次下錨時,差點要被對方所帶來的沉重惡意給淹沒的事實。


  「真是可憎的國度。」

  這畫面是無論親眼見過多少次,都絕對能夠讓人感到心跳停止的震撼。

  許久的時間過去,沒有一個黑斗篷敢輕舉妄動,也或許都只是被嚇傻了而已。

  但登葛主教內心那份對於信仰的虔誠與狂熱,加上肩上一直以來負擔著的責任,與對於古老神話之中的憤慨,令他再一次地吐出了同樣的宣言,宣示著自身所擁有的審判權力,以及討滅異己的正當性。

  他舉起刺槍,開始一步一步地走向屏障。

  只要將槍尖貫穿,扣下扳機,毒彈便會直直射進深海之中。

  接著,趕在對方突破這道匣口之前,讓白簑點燃自己身上預備好的焰火儀式,將鎖鍊再度斬斷後,歷史之上便會增添一筆歸於榮耀的勝仗。


  但就在舉起刺槍的前刻,他的面前突然憑空綻放出了海水。

  他趕緊向後退了開來,黑斗篷們也隨即進入了警戒狀態,卻不曉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因為與水花一同躍進陸地裡來的,正是愛里。


  「......唔?爸爸?」

  愛里摔落在地,已經成了登葛主教從未見過的樣子,但她所長出鰭翼和薄膜、包括身上的魚鱗和髮絲,全都佈滿了傷疤與破損,而在她的大腿上,甚至有根巨大的魚鉤,以極為殘忍的方式深深刺穿,是緊密入骨的枷鎖。

  這是何等令人心疼的少女?只不過看在他的眼裡,唯一醒目的卻只有被愛里戴在髮上的那鍊飾冠,而鑲嵌於中央那顆泛著微光的寶石,就正是屬於異種之間的仇恨象徵。

  「爸爸!你誤會了!」愛里勉強使用著已經進化、不再適合於陸地上行走的雙腳,將自己給硬是站了起來。「我們從來都沒有想要進犯的打算,我們是為了拯救,為了庇護自己的族人!」

  「不準妳再以家人間的稱呼與我對話,妳這醜陋的怪物。」

  登葛主教咬緊了牙,露出了嫌惡的神情。

  而愛里聽見這些話,驚訝地一愣,幾乎要忘了喘氣,肩膀差點就垮了下來。

  「受欺騙的究竟是誰?妳為何不往身後看上一眼?」


  這又什麼意思?愛里一時之間毫無頭緒地向背後轉去,然而,這毫無防備的舉動,令來不及反應過來的她片刻之間無所適從。

  在透明屏障之後的世界,她以為會像沉於海中的回安鎮那樣純淨且靜謐,或許可能仍然空無一人、或許多了幾個和自己相仿的同伴、或許存在著某些奇特的魚類生物和海族、也或許擁有從未想像過的奇幻樣貌。

  無論如何,她認定那就算不至於令人嚮往,也絕對會是個安穩舒適的環境。


  不過,事實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那裡像是由燒熔的橡膠所糊成的世界,焦黑的泥狀物彷彿一顆顆畸形的腫瘤,表面佈滿毫無章法的詭譎紋路,顏色是鮮血的紅與骨灰的白,每塊的隆起都隨著自己的意識而任意鼓脹,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持續爬動著。

  水質已經變成了令人作噁的模樣,在渾黃濃密的雜質中,漂浮著各種類似黴菌菌絲的棉絮狀物體,有許多像是巨型蚯蚓的肉色細線蟲以螺旋的方式緩慢行進,而在肉瘤上則零散地鑲嵌著墨綠色的刺針球狀物,隨著呼吸的頻率發出短暫的刺眼強光,就像雷雲之中四處爆閃的電光,成了污濁世界中僅有的亮源。

  唯一,能夠讓愛里把眼前這事實和心中的風景給聯想起來的,只有在屏障的另端,那觸手可及的距離之內,屬於王后的哀傷神情。

  她已經不再只是由海流所匯聚而成的透明輪廓,與那時的繆紗一樣,現出了完完整整的體態與外貌,擁有著透藍的大眼,巨大的薄翼和尾鰭呈現漸層的茶色,身體被花瓣般的祭袍給包覆,裸露出的部分則如切割寶石一般閃爍粼粼。

  而這也是愛里將要成為的模樣。

  王后絕對擁有著傾國傾城的美貌,就算在不同的物種之間也毫無隔閡,即使是抱持著仇恨注視而來的登葛主教也不得不承認。

  但身處於如此邪惡的國度之中,眾人在她的身上所聽見的並不是榮耀尊貴的讚美詩,而是悲淒伶苦的輓歌。


  「愛里,對不起,這的確就是我們的世界。」王后伸出如琉璃藝品般的手,指尖輕觸於屏障之上。「但除此之外,我已無任何欺瞞。」她猛力一轉頭,突然瞪視著登葛主教,語氣在優雅之中摻進純粹的憤怒。「你為何不曾懷疑過關於我們的古老傳說?既然我們無法在陸地上生存,又為何要處心積慮地令自己身陷於擱淺之中?」

  「為了替你們瀕死的世界復仇!」登葛主教舉起刺槍,往地面上重重的砸下,一聲如鼓的巨響。「你們要破壞匣口,倒灌瘟疫的海水,引入死亡的覆潮,淹沒我們賴以為生的陸地!」

  「而如此荒謬的理由便是你堅定不移的信仰。」

  「收回妳那褻瀆的妄言!」登葛主教將槍尖直指著王后,就在愛里的身軀之後。「每一個因為你們而犧牲的靈魂,我們的神全都看進了眼裡,祂正是你們所有惡行的見證者!」

  「只可惜,即使你們的神真是睿智的,祂的信徒也選擇了以最愚蠢的方式進行歌頌。」王后的眼神隨著和緩了下來。「對於你的無知與偏激,我深感遺憾。」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登葛主教會再度以凜然的言詞進行反擊時,他卻突然沉默了下來。

  黑斗篷們彼此之間不知所措地相覷。

  而許久之後,他卻只是變動了刺槍的角度,改以雙手舉握。

  「然而這就是妳最後的掙扎了。」他閉上眼,彷彿正將旗幟高舉並進行著禱告。「利用低語迷惑心智,將謊言以幻象包裝,除此之外無能為力,像被遺棄在水缸裡的魚隻,憎恨著外頭的一切。」

  王後放棄了爭辯,但她沒有打算退讓半步,反倒更加貼近了屏障。

  「妳可以選擇繼續待在那裡做為一個阻礙,我很樂意將妳貫穿並釘死在牆面上,成為傳世畫作中象徵受刑者的角色。」登葛主教對著曾呼喚著自己為「爸爸」的少女說道,而無論此時對方的眼神裡有多少的痛與悲,無論她是否極力地想嘗試傳達些什麼。

  都無所謂,就只是一隻醜陋的怪物而已,醜陋得完全足以證明海平面另一端的罪孽有多麼深重。


  而愛里,那些一度暴漲的情緒,畏怯、失望、悲痛、抗拒與憤怒,無論是何種,都已經隨著沖刷在身上的暴雨而漸漸褪去,只剩下一副孤苦無依的單薄軀體,在巨浪之中載浮載沉著。

  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族人們慢慢現身於背後那片汙濁的海域之中,他們胸前的湛藍色光芒是如此地明確,卻只能觀望,且手足無措。

  眼前是一整列全身裹黑的人影,高舉著火炬,帶來了壓迫,點綴著登葛主教的審判儀式。

  金黃色的刺槍閃耀著光芒,假使在幽暗無邊的海底深淵之下,那便是令人迷失自我、不自覺被勾惑上前的迷濛螢光。

  美麗、且致命。


  「是嗎?」眼見愛里緩緩地將雙手張揚開來,決定要保護身後那苟延殘喘的失落國度,登葛主教也隨之將刺槍向前一指,做出突進前的準備。「理所當然地,妳本來就是屬於那裡。」

  「我沒有辦法待在陸地上,這裡的空氣太過燙人了,回安鎮並不是我的家。」愛里硬撐著疲憊的身體,拖著虛弱的步伐走向眼前。「就算這片大海並不美麗,就算它已經漸漸死去,但那仍然才是我的歸屬。」

  登葛主教深吸了一口氣、緊閉,將身子後搖並蓄足了力,後腳一蹬,直直朝向愛里衝刺,槍尖對應的是她的胸口。


  「沒有任何人可以奪走它。」


  最後一刻,愛里堅強地挺直了身軀,緊握住雙手,目光沒有半分偏移地直面著對方。

  金黃色的槍尖劃開花瓣般的水藍色祭袍,沒入她的胸口之中,從身後刺穿出來。

  她勾起了手臂,將薰衣草紫的鰭翼包覆住了兩人,如同待放的花苞。

  這是和記憶中唯一的父親、唯一一次的擁抱。


  在那白裙之下,腿上的魚鉤傳來一陣拉扯。

  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失去依賴的刺槍掉落在地,滾著、滾著、停下。





  2




  聽見愛里傳來低語的瞬間,等待在海裡的小卷便將繩索使勁一扯,連同登葛主教一起拉進了大海之中。

  而恍惚之中,愛里憑著最後一點意識,鬆開了擁抱,斷開了與父親之間的聯繫與庇護。

  來不及擁有道別的時間,巨大的水壓將無意間闖入的異族直接碾碎。就像有顆微型黑洞在體內形成,迅速往一點集中暴力壓縮,所有的內臟、骨骼、皮膚、任何一粒細胞都朝著反方向噴灑出去,最後,只留下一團汙濁的血霧。


  「愛里!」

  小卷趕緊游向毫無動靜、只是隨著海流緩緩漂浮的少女。

  她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沒有任何的血水流出,但卻也沒有癒合的跡象,小卷能夠看見裡頭被扯開的痕跡。

  「愛里!醒醒!妳做到了!妳完成了!妳成功保護了自己的家鄉!」小卷緊緊將那平靜的臉龐擁入懷裡,但除了她的嗚咽聲外,再也沒有任何的動靜。「......妳已經可以回家了,所以趕快醒來呀。」

  而忽然地,小卷發現在自己的胸口裡,那曾一度將要熄滅的湛藍色光芒,在又重新點亮了以後,再次逐漸黯淡。

  她突然感受到一股令人難受的沉重壓力,迅速壯大,幾乎就要反應不過來。

  痛苦之中,眼角餘光瞥見了身後那團仍未消散的血腥,她驚慌出聲,趕緊抱住愛里,在自己的力量將要被沒收以前,縱身一躍。


  隨著綻放開來的水花,愛里又一次離開了大海,回到了暴雨肆虐的天台上。


  「登葛主教呢?他在哪裡?妳們把他怎麼了?」

  尚還留在喘息之中,小卷被身後突然逼近的人影給嚇了一跳。她轉頭看去,數十位身裹黑斗篷、手裡高舉火炬的教徒已經將她們包圍了起來。

  而在她們身子底下壓著的,是前一秒差點要被取回的金黃色刺槍。


  「他、他、」彷彿正受圍捕的小野兔,小卷慌亂地警戒著視線上方的每一個舉動,她趁機看了被保護在身後的愛里一眼,而愛里的臉上已經失去了血色。「他被我綁起來了!」

  她突然大吼,瘦弱的身子仍然顫抖。

  「你、你們的主教被我綁起來了!你們要是敢碰我,他就絕對回不來了!」

  「那最好了。」

  小卷頓時傻愣住。

  「那種瘋子,就送給妳吧。」其中一位黑斗篷朝著她伸出了手。「讓開,把刺槍還給我們。」

  「不要!滾開--」


  眼前,突然從一旁之外闖入了厚重的身影。

  一個穿著球衣,身材臃腫的中年男子往教徒之中飛撲而來,毫不客氣壓倒了小卷眼前那一位。

  接著,套著輕便雨衣的流浪漢、接著,穿著碎花洋裝的婦人、然後又來、又來、再更多。

  那些依著明旭的指令,受愛里呼喚前來的摩許們終於趕到了。


  回安中學的天台上瞬間陷入了一片混亂,黑斗篷揮舞著火炬與冷兵器,和行為失序且智能退化的怪人們纏鬥了起來,在大雨的沖刷之下,火焰點不著、也燒不疼他們,而隨著援兵如搭載海潮的魚群般陸陸續續地湧現後,數量上的差距逐漸擴大,手上的武器更是幾乎失去了意義,最後幾乎被逼上了圍牆邊。

  戰場遠離了小卷她們,趁著機會,她趕緊繼續嘗試著找尋拯救愛里的方法。

  但無論如何按壓、供氣、呼喚,愛里都像是一具標本那般毫無動靜。


  「愛里......拜託妳......」

  最後,小卷無力地攤倒在愛里的身上,卻仍然聽不見任何心跳聲、感受不到任何起伏。

  她絕望的哭泣聲成了最後的掙扎。


  「......喂,妳們的海水不是能夠治療傷口嗎?」

  無聲無息地,熟悉的嗓音忽然從身後出現。

  小卷抬起頭,好不容易才跑到這來的明旭,一邊喘著氣,一邊向屏障內看去,看向王后。


  「在交界處,海潮的力量太過稀薄,除非置身於我們這端。」

  「那還不快點把她接過去?」

  王后卻搖了搖頭。「匣口的鑰匙不在我們這,而在場只有身為祭司的愛里能夠拾取與使用。」

  她將視線上移,而順著目光看去,在橢圓形的錨孔上,有一道巨大的拱門。

  不過,明旭卻將注意力停留在錨孔裡的巨大錨鍊舵。

  他彎下身,將刺槍舉了起來。


  「你要做什麼?」王后一時之間無法理解,她以為眼前這人要將教會惡毒的舉動給繼續下去。

  「不要那麼緊張。」明旭看著對方警戒起來、並露出了威嚇般地表情,他嘆口氣無奈地說道。「我們來談個交易。」

  王后才收斂了起來。

  而在揣測了眼前這少年的舉動、和他持續看向錨鍊舵的眼神後,她終於明白了過來。

  「我可以信任妳嗎?」他問道。

  「信任?我們又有什麼值得你懷疑的理由?」王后的嗓音裡隱隱泛起了另一種憤怒。「難道連引導自己的子民回歸源頭,庇護他們、治癒他們,也得經過你們的允許嗎?」

  「就算只是一個破口,你們的髒水都有可能會毀了我的家,而妳很清楚這並不是一種浮誇。」明旭將槍尖劃了個弧,指向身後,這屬於自己的國度。

  王后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只好默認。

  「我送她回去,作為交換,彼此之間再也互不侵犯。」宣讀完談判的要求以後,明旭的語氣從強硬一轉心虛。「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資格可以拿回安鎮作為賭注,但妳看起來也沒有辦法再給我更多了,我只是要一個保證,然後希望妳能夠遵守而已。」

  「而同樣地,對於這份誓約,我的權力並沒有大到能夠延續世世代代。」接著,王后看向瀕死的愛里。「但我會盡力,至少在短時間內。」

  「多短?」

  「在我死去以前。」

  明旭回頭注視著風雨肆虐的回安鎮,想了想,他只好聳聳肩。「好吧,也夠了。」

  王后點了點頭,而同時,或許也是透過他們海族之間以內心的低語進行傳遞的特殊方式,那些從後方聚集而來的海民們,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溝通,彷彿排練了無數次那般,整齊地列隊成了一面矩形人牆。

  「我們會阻擋海潮的倒灌,但只有一眨眼的時間。」王后說道。「在愛里回到這以後,我們起錨,然後離開。」

  「就照妳說的做。」明旭將刺槍平舉而起。

  「最後......」王後向城鎮的方向眺望。「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你們會需要我們的幫助。」

  明旭看著王后將雙手捧起,海流逐漸形成了一枚海螺形狀的號角。

  「今日的恩情,對於愛里、對於我們的世界,我只得以此作為回報。」接著,王后與明旭目光交會。「那麼,讓我們開始吧。」


  明旭向後退了幾步、再幾步,在最有信心的衝刺距離上停下。

  接著,他蹲低身子,舉穩槍尖,將後腳用力一蹬,以毫無保留的速度衝了出去。


  王后的胸前綻放出了藍色強光,並一路綿延開來,在每一位海族的身上都依序點起了燈火。

  光亮逐漸擴大、變得厚實,最後接上弧形的缸壁,形成一面半圓形的外殼,將後方的海水給區隔開來。


  小卷抱起了愛里,發現她的重量比看上去的還要輕巧得不可思議。

  最後,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了幾道叮囑,並做好了準備。


  眼前,槍尖貫穿了透明屏障。

  響亮的碎裂聲如交織不絕的春雷,細密的裂痕呈放射狀擴散了開來。

  如果海面的另一端是敵人,明旭會毫不猶豫地在此時扣下扳機,讓死亡的毒彈結束這一切。

  但事實上,他們彼此都只是在守護著自己所珍惜的一切而已。


  待刺槍終於停下,無法再更深入以後,明旭雙腳踩上牆面,用力向後拔扯開來。

  那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海水從破口之中應聲傾覆,而壓力的急遽變化使得海族所構成的庇護在瞬間承受了無法想像的巨大力量,整個空間因此而撼動。

  小卷雙手將愛里撐起,舉向海中。

  王后俯身,迎接她回到家裡。

  回到了屬於她的大海裡。





  3




  摩許們停下了動作,黑斗篷則尚未從驚魂之中平復。

  暴雨驟停,烏雲在一瞬之間消散殆盡。

  明月高掛,將回安鎮照亮。

  星芒閃爍的聲音有如鐵琴輕響。

  涼風徐徐,提醒了時節已然入秋。

  放晴後的雨滴襯托著夜晚的寧靜。

  船錨、屏障、匣口,如夢初醒。

  海潮的迴聲已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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