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徬徨的眼神 PHASE02 後半段

草頭忍法帖 | 2022-01-05 20:32:53 | 巴幣 0 | 人氣 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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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友艦的陪同,灰色的巨艦小心翼翼地駛進波斯灣。海灣的盡頭是底格裏斯河與幼發拉底河的彙流之處,同時也是札夫特在蘇伊士地區的司令總部設置地,馬哈姆爾市。智慧女神正准備入該地的軍港停泊。

在此同時,機庫裏也正加緊進行著各MS的檢查作業。

「照你說的,我把偵測器換過了頻域。你去看一下。」

艾維斯對雷說完,雷立刻輕快地跳上起降機,往駕駛艙升去。在救星的維修機具前,維諾和尤蘭則快活地邊聊天邊操作鍵盤。

「啊~總部的那些人真好運。拉克絲=克萊因真的很久沒開現場演唱會了!我也好想看現場的哦!」

真要說起來,他們兩個只有嘴巴動得很起勁,手上卻像是停擺了似的。真一面走向自己的座機,一面朝那兩人看去,心裏偷偷想笑,反正艾維斯主任遲早會逮到他們打混,到時又要臭罵一頓。

「不過,我覺得她唱歌的感覺好像變了耶。雖然她現在這樣子本來就是我以前喜歡的風格,但我總覺得她有改變,不知道是變年輕了還是最近愈變愈可愛耶,對不對?」

就在這時,阿斯蘭=薩拉的身影出現在機庫,真不由自主地別過臉去,不想和他打照面,卻見維諾和尤蘭仍在救星前面胡說八道,絲毫不知主人已經露面。

「而且她這次的舞台裝滿有勁的哦!」

「對對對!雖然是軍裝,可就是有勁又很緊,所以一擠,哇塞!她胸部滿大的耶!那個搖、那個晃啊~我一定要買到她這一版的海報――」

「救~星~的~整~備~記~錄~呢~?」

阿斯蘭在他們身後陰森森的出聲,嚇得兩人忽然平地跳起來。尤其是尤蘭,把嘴裡的草莓牛奶吐的一地都是。

「啊呃,呃,在這裏!」

維諾冷汗狂冒,慌忙把資料顯示在螢幕上。阿斯蘭只說了聲謝謝,便默默對照起手上的檢核單。維諾和尤蘭畏畏縮縮地在一旁偷看他的臉,直到阿斯蘭核對完畢、仿佛若無其事的走開之後,兩人才松了一口氣。

「他是她的未婚夫耶,好羨慕哦!」

維諾悵然說道,卻見下腰拿著抹布擦地板的尤蘭碎碎念起來。

「哼!臭假髮,看我不把救星的電纜拔掉個兩、三條……」

不料,背對著兩人的阿斯蘭竟突然開口,聲音裏還帶著陰陰的苦笑:

「你們兩個,我都聽到啦。之前的也是。還有,我不是假髮,是薩拉。」

「呃?」

「對對、對不起!」

看著兩人慌張地鞠躬哈腰,真差點兒沒笑出來。但就在這時,他也發現阿斯蘭的目光朝這兒看來,便急忙又裝正經的轉向別處。

此處的作業還沒結束,智慧女神好像已經抵達了馬哈姆爾軍港。艦身靜止下來,海浪拍打出停船時特有的搖晃與律動感,艦內廣播也同時響起。

-進港完畢。各員請盡速展開定檢作業。-

聽到這聲廣播,機庫裏頓時洋溢著一股安全感。才剛出航就遇到敵襲,馬上又失去了僚艦,眾人人全都擔心會再遭受攻擊,本來都全神戒備著。

廣播又繼續宣布:

-接獲新的命令之前,全體請在艦內待命――假髮,呃不,薩拉隊長請到艦橋。-

見是呼叫自己,阿斯蘭便往電梯走去。真不時的偷瞄他,露娜瑪莉亞實在看不下去,終於忍不住開口:

「你別老是偷瞪人家,有話想說就去跟他說啊?你這樣簡直像個小姑娘一樣。」

真板起臉,反過來盯著露娜瑪莉亞。這個人講的倒輕鬆,她一向是有話直說的個性,就像她剛才講出了這些話。

這哪有那麼好講,畢竟是自己犯軍紀在先。

真低低答了聲「我哪有,」一臉尷尬的走向出口。

「你不說,他哪曉得你的心情啊?」

露娜瑪莉亞跟上來,還在對著他念:

「二話不說的跑回來,一下又成了長官,他當然也該顧念你的感覺啊!而且你還挨了他幾記鋼扇。」

她又大刺刺的把人家的痛處講了出來,真邊走邊聽,愈聽肩膀愈聳拉。

被她這一講,好像自己是因挨耳光而懷恨在心,故意跟阿斯蘭鬧彆扭似的。露娜瑪莉亞嘴上說顧念人家感受,其實她才不懂。

真並不是懷疑阿斯蘭的本領,他甚至覺得他比軍官學校的教官們還要厲害好幾倍。可是到頭來,阿斯蘭對他的態度竟也和那些教官一樣,只會耳提面命的念東念西,動不動就罵人。

****

碼頭上,札夫特軍官們正列隊等候。阿斯蘭和塔莉亞、阿瑟一起走到他們面前。

「我是智慧女神艦長,塔莉亞=庫拉迪斯。」

「我是副艦長阿瑟=托萊恩。」

繼兩人之後,阿斯蘭才敬禮並報上姓名。

「特務隊,阿斯蘭=薩拉。」

「――阿斯蘭=薩拉?」

迎上前來的那名軍官念著他的名字,像是在記憶中找尋什麼。

「是。」

察覺軍官之中隱隱起了騷動,阿斯蘭不動聲色,冷靜地答道。那名軍官大概也想起他是何許人也,卻仍是泰然自若地向三人回禮,和緩的表情中看不出一絲動搖。

「啊,失敬失敬。我是馬哈姆爾基地的司令官,若亞敬=拉道爾。各位一路辛苦了。」

拉道爾司令放下手,繼向塔莉亞伸了出去。塔莉亞淺淺一笑,說了聲哪裏,便也和他相握。

「要不要先來杯咖啡?如各位所見,這兒雖是個小地方,卻能買到很不錯的豆子哦!」

拉道爾帶著三人走進基地,一面如是說道。這番平易近人的態度,讓塔莉亞笑得更開了。

「好,那就謝謝您了。」

阿斯蘭跟著他們走。其他軍官含蓄地將視線投向他,八成對他的戰功和惡名早有耳聞。

這是個與沙漠接鄰的基地,廠庫內可見沙漠規格的黃土基恩和專門適應不良地形的MS加茲伍特與巴庫。三人被領進司令部後,也在拉道爾的勸邀享用了香氣四溢的熱咖啡。

阿斯蘭想起另一位同樣喜愛咖啡的沃特菲德,不禁獨自莞爾。

他們在桌前坐下,桌面本身就是戰略面板,上面顯示著鄰近的地圖。塔莉亞悠悠開口,語意保守:

「這裏的情勢好像滿棘手的呢!」

「是的。蘇伊士的戰略畢竟不可小看,我方也不敢輕舉妄動。」

「拉道爾倒是大大方方地回答。」

前次大戰時,蘇伊士也曾被札夫特列為優先攻略目標之一,因此地是聯合軍運送重要物資的樞紐地。當然,聯合軍的防守也格外嚴密。

「若要百分之百的攻陷,最好能有軌道空降的大規模作戰行動,就像前次大戰時那樣。可是議會好像不同意。」

見他面露苦笑,塔莉亞聳了聳肩。

「大概是我方已經喊出了口號,說我們沒有擴張領土的野心,也就不好大規模亮傢伙了吧!」

「啊~最高評議會和議長不願意輕易擴大戰火,這個方針我是支持的。」

拉道爾笑著說道,大概是怕眾人誤解,然後又繼續說:

「可是,人家看我們安分守己就胡攪蠻纏,也是個問題。」

聽出他話裏有話,塔莉亞連忙問道:

「聽您的意思,是不是出過什麼事?在蘇伊士以外的地方嗎?」

便見拉道爾伸出手去,用光筆在桌面上的地圖點了點。

「地球軍本來打算以蘇伊士為據點,一口氣拿下馬哈姆爾,以及地中海出口處的直布羅陀基地。」

光點先指在非洲大陸以東、阿拉伯半島北端的馬哈姆爾,再指向歐亞大際南端、幾乎與非洲大陸西北角接壤的直布羅陀。蘇伊士的位置正可以同時扼制兩地。

「可是,他們現在不能如願了。原因就出在這裏。」

光點在地圖上劃了一個圈。阿瑟若有所悟地喊道:

「原來是歐亞西側。」

阿斯蘭看著拉道爾標示的區域,也暗自思索起來:目前正為脫離聯合統治而紛爭頻繁的,原來就是銜接馬哈姆爾到直布羅陀的這片地區。這倒是一層非常耐人尋味的關系。

這時,拉道爾切換地圖,將鄰近地形的立體影像放大投影在桌面上。

「因此,敵人以喀爾納罕的火力廠為中心,在這片山區硬是蓋起一座很大的橋頭堡,一方面用來威嚇或鎮壓歐亞人民的反抗運動,一方面也想勉強保住此地到蘇伊士的運輸線。」

地球軍在裏海以南的喀爾納罕設有據點,正好就在分隔馬哈姆與歐亞西側的位置上。愈來愈有意思了此刻的阿斯蘭正在腦中打散圓盤上的各地點,將它們用線連結出戰略關系,一時竟忘卻自己對戰爭的主張了。拉道爾又歎了一口氣:

「唉,就因為有它,這一帶的反抗軍不但要面對來自歐亞中部的攻擊,也不敢轉進南下――只能困在那兒捱打,情況滿慘的。」

「可是,反過來說…」

阿斯蘭想著想著,無意間脫口說出腦中的思緒。

「要是能攻下這裏,除了能阻斷前往蘇伊士的運輸路線,也等于是支援反抗軍,間接對地球軍造成打擊…」

「噢~」

阿瑟感佩地歎道。阿斯蘭發現塔莉亞正盯著自己看,眼神中有幾分打量的意味。

拉道爾並沒有因阿斯蘭的打岔而發怒,反而微微一笑:

「哎,就是這樣。不過對方也知道這一點,當然沒道理讓我們輕易拿下。」

他聳了聳肩,換上由馬哈姆爾前往喀爾納罕的行程資料。這一路地勢起伏嚴峻,堪稱天險。

「要從這裏過去,唯一的路徑便是這座溪谷當然,對方也看出這一點了,不但在這裏裝設陽電子炮,旁邊還擺了一架設有反射裝置的蟲子型MA。我軍之前也嘗試突破,結果被打得落花流水。」

從拉道爾臉上的苦澀便可看出,札夫特大概為那一仗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這時阿瑟忽然高聲叫了起來:

「啊,是不是像那時候?」

他嘴裏說的那時候,阿斯蘭和拉道爾並未參與,於是塔莉亞簡單地向兩人解釋。智慧女神在歐普海域附近和地球軍戰鬥時,曾經見到敵軍派出的某種新型MA,機身上裝有某種特殊技術,可以完全反射智慧女神的陽電子炮唐懷瑟。

反射陽電子炮─阿斯蘭非常清楚它的威力,同時也不敢置信。那種技術可能類似地球軍在軍事衛星阿爾提蜜斯上用的光波防禦體,任何能量或物理攻擊都無法突破;就因有那套防衛系統,阿爾提蜜斯向來是固若金湯,當時若非尼可用電擊搞偷襲,否則甭想拿下。

想起亡故的戰友,阿斯蘭心頭一緊。

敵軍投入那種武器,我方就無法對它開火了,而對方卻可以隨心所欲的發動攻勢。」

可是拉道爾滿懷期待的越前說道:

「有了智慧女神的戰力,也許…」

一開始,阿斯蘭還以為司令官這番話只是恭維。就算智慧女神是最新型的戰艦,艦上又搭載了最新型的MS,只多一艘船的戰力也不會使戰局改變多少。但見到拉道爾那副認真的表情,阿斯蘭恍然大悟。歐普海域一戰大勝之後,智慧女神號,或許就能扭轉局勢。身為艦長的塔莉亞對此做何感想,阿斯蘭不得而知,但見她挖苦的笑了笑。

「原來如此只要那兒沒突破,我們也就不能順利前往直布羅陀了,是嗎?」

「啊?」

阿瑟這才聽懂,表情頓時為之黯然。塔莉亞說得沒錯。前往直布羅陀的路上有那座陽電子炮和新兵器擋著,他們要不是繞過非洲大陸南端,要不就只有硬闖喀爾納罕,否則是到不了目的地的。

便見拉道爾難為情地笑起來。

「哎,就是這樣。」

「居然想到要叫我們來當浣腸劑,到底是哪個老狐狸出的餿主意呀?」

(下次見到他,一定要把他按在床上搞得哀哀叫…)

塔莉亞掐緊拳頭自言自語,意有所指地暗罵某個不在現場的人。拉道爾看到她臉上冒起青筋、肩頭肌肉撐起軍服,皮繃緊了些。她再將懷中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後,立刻換了另一豪邁的口氣:

「算啦,也好。工作嘛。」

對這位說話有點兒辛辣、作風卻十分豪爽的女性,阿斯蘭開始欣賞起她來了。

不知拉道爾是不是也這樣想,抑或他根本不在意這個,只見他那張溫和的臉上浮現喜悅,對著眾人直點頭。

「那,我們再找個時間討論作戰的日程細節吧!駐軍這裏也有些准備工作要做――我們也由衷希望,這一次能和智慧女神齊力合作,一同開路。」

****

真看著被夕陽染紅的岩壁。那裏原本只是灰撲撲的光禿一片,此刻卻在落日餘暉中風貌驟變,突出的岩理被晚霞映得紅豔如火,凹陷處的陰影又使它輪廓更加分明。仿佛不容許人的存在,眼前的景色令真感受到大自然生動而強烈的嚴苛。

想到阿斯蘭這廝,真就莫名惱火。他待在歐普時就夠讓人火大了,現在回到札夫特來也一樣讓人火大。就像露娜瑪莉亞說的,他半路跑出來發號施令,又打了自己兩記天靈蓋重擊,雖然也都是原因,但他又覺得不全是如此。

真老是覺得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脾氣。他挨長官的打其實也不是頭一回。他的心裏總是有一團火氣在盤旋,好像隨時在那兒亂竄,處處要找機會爆發出來似的。他自己也拿它沒轍。

身後的門開了,好像有人走了出來。真180度回頭一看,認出那個穿著紅衣的黑髮青年,霎時不知如何是好――是阿斯蘭=薩拉。

阿斯蘭看見真站在那兒,腳步也停了下來,兩人就這樣尷尬的你看我、我看你。不過,阿斯蘭一下就苦笑起來,舉步走向真。

「怎麼了,一個人跑來這種地方?」

他主動開口道,聲音裏有不經意的柔和。

「沒有,只是看個風景而已…謝謝關心。」

對方居然沒有端架子擺高姿態,這下子真可不知道該怎樣應對了,一不小心,他那挑釁似的語氣又不小心蹦了出來。

「你呢?指揮官有那麼多事要忙,你還跑來這種地方偷懶,這樣可以嗎?」

阿斯蘭沒生氣,反倒換上一副訝異的口吻。

「沒想到,你這小子還真的只會用這樣頂撞似的口氣跟人講話啊。」

真悻悻然地閉上一口尖牙的嘴。這還用得著他說。真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生得這副臭脾氣,偏偏他又不懂如何換個方式說。

「我回到札夫特,你就這麼不高興嗎?還有我敲了你的事情也是。」

「那又不是我高不高興就能怎樣的事!可是總沒有人挨揍了還高興吧?」

他說著說著又覺得火氣直冒,心一橫,便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況且你自己想,一個之前還在歐普替明日羽家護衛的人突然跑回來,一下子又變成長官了,誰有可能乖乖的說“是,我知道了啊”!你這個人做事情還不是…!」

講到這真不禁摀住嘴,這下子大概又要挨揍了,他想。阿斯蘭卻只是深深歎了一口氣,和他一起靠在欄杆上。

「大概是吧,這我承認。」

又是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回答。只聽得阿斯蘭的語氣真誠,仿佛無所顧忌地繼續說:

「在你們看來,我做的事大概真的有夠亂七八糟吧?」

他竟然承認的這麼乾脆。真驚訝得一個踉蹌,隱約又發現自己似乎說了重話,恐怕大事不妙了。

但在他還沒想出是什麼不妙之前,阿斯蘭已經轉過來面對他。

「所以我說的話,你不服氣是這樣嗎?」

「呃,不…」

真已經開始為自己剛才說的話後悔了。阿斯蘭繼續說:

「你覺得只有自己是對的,所以你看不順眼、不認同的事情就全是錯的,是嗎?」

「我哪有!」

真惱羞成怒。他可沒有這樣說。要是這樣,那他豈不是成了一個暴君?

阿斯蘭正對著他,直視著他的雙眼:

「那麼,在印度洋的那場戰鬥呢?你現在還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嗎?」

真的心底忽然溜過一抹不安。但他再想了想,仍然不覺得自己當時做了什麼錯事;還是說――其實他明明做錯,只是沒有發現?

不。自己沒有錯。那些人…

「…被地球軍當成奴隸一樣,我去解救他們,難道不應該?」

真終於強壓不下心底的不安,弱弱的吐出心底話。

他看見阿斯蘭的眼神浮現陰霾。真雖然有那份自信,卻又覺得好像違背了對方的期待,心裏竟隱隱作痛。阿斯蘭輕歎一聲,別開了目光。

「你說的家人都死在歐普的淤能基呂,是吧?」

「我是說被殺死……被明日羽害死。」

真反抗性地回道,可是自己的語氣竟然無意識的強硬不起來。

「好。隨你說吧,要是你那麼認為的話。」

真只覺得有一股焦躁的怒意。

又來了。他又想說自己的想法是錯的了。他應該是想說正確答案在別處,然而真卻不明白那答案是什麼。

「不過,因為那場意外,所以你才想――」

阿斯蘭再次凝視著真,仿佛看進他的心底最深處:

「當時若是能擁有力量,只要能得到力量,你就不至于失去他們了?」

真不禁屏息,因這正是他當時所想的事。

他渴望力量,只求不再失去。他需要一份足以守護珍愛的力量。

真回想著。自己之所以進入札夫特,忍受嚴格的訓練,全心全意的努力,全都是為了得到力量。

阿斯蘭好像連這一點都看透了,但見他轉而望向映著晚霞的岩壁,低聲答道:

「每個為自己的無能而哭過的人大概都會這麼想吧!過去我因為“血色情人節”失去母親,為了報復而加入軍中…所以你的心情我大概能懂。」

他述說過去的黯然語氣,令真在意外之際同時領悟,原來阿斯蘭自己也曾為了同樣的理由而流過眼淚、發過怒火。

像是揭曉答案一般,阿斯蘭又說道:

「可是,從你得到力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會有人因你而哭泣了――這一點,你千萬別忘記。」

看見他眼底流露的情感,真不禁迷惘。他覺得自己明白阿斯蘭所說的意思,卻又有些和剛才一樣的焦躁感。

他還來不及想通,又聽得阿斯蘭繼續說:

「上了戰場,就會殺死人,別人的家人。要是在戰場上忘了這一點,一味地只記著自己的痛,或是純粹為發泄情緒而濫用力量,那我們只不過是一群毀滅者罷了――你不是那種人吧?」

真圓睜雙眼瞪著對方。

「我們是在執行身為軍人的任務,不是去打架的。況且,要是地連軍隊重整旗鼓,對當地居民進行更慘烈的報復…」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

真忍不住吼回去,可是心底的不安已遠遠多過這份怒意。

眼界好像在突然之間翻轉了一百八十度。之前,真總是認定阿斯蘭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人,所以他不可能體會自己嘗過的那種椎心之痛與煩惱――真甚至連懷疑都沒有過。既是議長家的少爺,又是軍中的超級菁英,阿斯蘭這一路想必是平步青雲,無憂無慮的走著跟自己完全不同的路。

現在回頭想想,他其實是和自己有過同樣的感受,那麼他們為什麼會如此不同?究竟是什麼東西區隔了他們?阿斯蘭知道而自己卻不知道的答案,又是什麼?

「知道就好。身為軍人,所能做的其實不多喔…僅是聽令行事,多餘舉動都有可能節外生枝…」

真的思緒還在翻騰,不料對方同時轉過身准備離去,令他是莫名又突然。

「還可能引發更多人失去家人。只要不忘記這一點,你就會是個很優秀的人。」

「啊?」

沒想到會聽見這樣一句,真瞪大了眼呆站在那兒,卻見阿斯蘭半轉過頭淡淡一笑。

「否則就只是個空有武力的傻瓜了。」

看著阿斯蘭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真依舊愕然。

優秀的人――這幾個字在腦中回蕩,隱約挑起一絲雀躍。真急急轉回面龐,想要甩去這種感覺。

「幹嘛多說最後那一句。」

回想起阿斯蘭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他其實沒能完全擺脫怒火,可是說也奇怪,之前埋在心裏的那些煩悶感卻已一掃而空。

害別人失去家人──

****

岩骨隆隆的石山連綿,像是橫擋著他們的去路,沙丘半掩其間,是一片典型的風格沙漠地貌。

乾燥己極、了無綠意的這副景象中,陸地艦雷賽布斯級戴斯蒙與中型陸地艦皮特裏級巴格利領軍前行,智慧女神則尾隨于後,以極低的高度貼地飛行。

那場會面之後,拉道爾司令和塔莉亞等人很快就訂出了作戰計劃,並由馬哈姆爾基地出發。關鍵地點喀爾納罕就快到了。

「即將抵達地點A。」

巴托如此報告。塔莉亞朝阿瑟看了一眼。

「貨艙梯准備好了吧?」

「是。」

他們的作戰計劃中有個不可或缺的因素,那就是本地協助者的存在。喀爾納罕被地球聯合軍占領之後,當地居然起義而抵抗上層的蠻橫統治,其中一派便主動表示願協助札夫特軍。如今拉道爾收到通知,對方表示將派出一名攜有重要情報的聯絡員。

「地點A通過後,全艦發布紅色警戒。戰鬥駕駛都到簡報室集合。」

接到塔莉亞的指示,美玲便向艦內傳達。

來到指定地點時,岩山後方跳出一輛越野吉普車,車上只有駕駛一人,身影看來極為瘦小。

智慧女神減速並降低高度,直到船底幾乎觸及地面時,一扇貨艙門朝下打開,並速行駛的吉普車敏捷一轉,順利開上了艙梯。

將小車收進艦內後,智慧女神重又上升、加速。艦橋漸漸下沈,塔莉亞坐回位子上,一面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她明白居民們在占領統治之下所受的苦難。而今他們用這種方式暗中協助敵軍,不被發現則已,萬一被抓到,只怕會承受更甚于以往的折磨。現在她只能期盼,這位本地協助者帶來的情報確實堪用。

「他們說的本地協助者,那就是反抗軍囉?」

前往簡報室的路上,真忍不住向露娜瑪莉亞問道。他也是剛剛才聽說,這次的作戰行動中將有本地民兵的參與。

「哎,還不就是那麼回事?聽說喀爾納罕的人好像過得很慘呢!」

露娜瑪莉亞皺著眉頭答道。

聽在真的耳裏,總覺得這種事不太真實。正規軍與地方反抗軍合力打擊另一個敵人的故事,好像只有在電影或小說裏才會出現。

他們走進簡報室,和來自馬哈姆爾的戰鬥駕駛員們並排就座。不一會兒,副艦長阿瑟和阿斯蘭也走了進來,駕駛們一一起立敬禮。阿瑟和阿斯蘭之間站了一名少女,由于她的個頭太小,真起初本來沒注意到,這會兒才發現她是個平民,年紀大概只有十三、四歲,他不禁喃喃道:

「小孩……」

那女孩有一頭蓬松粗硬的褐髮,在腦後紮成一束,身上穿的衣服活像是被砂子打磨過似的;不知是不是聽見了真說的話,她的嘴角倔強地向下緊抿,一對分明的濃眉更顯出她剛強的氣質。

「請坐下吧。」

阿瑟說道,駕駛員們再次就坐,但那名少女仍舊在阿斯蘭身旁站著。這女生是怎麼搞的?――真狐疑地看著,此時阿瑟開始說話,真便轉而望向長官。

「各位,行動要開始了。與拉道爾隊共同執行的喀爾納罕羅安格林關口突破作戰,現在開始說明細節。」

羅安格林是地球聯合軍陽電子炮的名稱,正好與智慧女神的唐懷瑟原理相同。

「但是,一如各位所知,這道關卡非常棘手。拉道爾隊之前也嘗試突破,不過呃結果卻以失敗告終。」

阿瑟支吾說著,似乎有些喪氣,但他又接著說。

「因此,這一次――」

才說到這裏,他竟突然轉向阿斯蘭。

「假髮,換你吧!請,接下來由你報告。」

「啊,是。」

阿斯蘭的臉上顯出一陣疑惑,但還是依言拿起自己的簡報夾。情況吃緊,也顧不得糾正阿瑟,他關掉室內的照明,將鳥瞰圖投影在螢幕上。

「這座溪谷就是我們所說的喀爾納罕,羅安格林關口。這片斷崖後面有城鎮,再後面則是火力廠。」

指著細長而蜿蜓的溪谷盡頭,阿斯蘭一面講解道:

「我方要抵達這座城市,可能的路線就只有這一條。」

光筆畫在那條獨行的溪谷上,接著筆名到城鎮前方的高地,那兒有一座岩山。

「不過,敵軍的陽電子炮塔就設在這一處高地上,射程範圍足以涵蓋整座溪谷,使得這一帶沒有任何地方可借掩蔽。」

一面聽著阿斯蘭流暢無疑地說明,阿瑟一面點頭做佩服狀。真原先還以為副艦長連作戰解說都不會做,但再想了想,也許他是借花獻佛,趁機展現自己的度量吧?

「此外,敵軍又在這裏布署了MS,以及裝有陽電子反射器的MA,加上炮台的超長射程距離,我軍就算進占高地正下方的岩壁,也未必能造成有效的打擊。――你們在歐普海域也曾經遭遇同樣裝備的MA,是嗎?」

發現阿斯蘭的眼光正望向自己,真一時有些遲疑,隨即強自鎮定答了一聲。

「是的。」

阿斯蘭微笑起來。

「因此,在這一次的作戰中…」

沒等阿斯蘭把話講完,真竟然雙眸發光,語帶興奮地打斷他:

「─也就是說,只要打爆那一台MA、炸掉炮塔,前進到喀爾納罕就好啦?」

在他的左右兩鄰,露娜瑪莉亞和雷同時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真自己也忽覺不妙。怎麼又用這樣沖的口氣跟對方講話。話說回來,之前碰上那架怪MA時,的確是真獨力將它擊墜的。

阿斯蘭面露無奈,又像拿他沒轍:

「這是當然的,不過我們現在就是要討論如何能做到這一點啊,真。」

「當然能做到。我們一定能做到。」

此話一出,便見阿斯蘭邪邪地笑:

「那,你願意接下囉?」

「呃?」

還以為要捱一頓當庭臭罵,沒想到來的竟是這麼一招。真睜大了眼睛,看著阿斯蘭笑笑地繼續說道:

「我們只要在後方等就行了是吧?等你突破了再通知我們好了。」

「啊呃,不,那是…」

這下大條了。真慌張起來滿面通紅舌頭打結,身旁的露娜瑪莉亞終於忍不住噗嗤笑出,被真瞪了一眼。

「諸如此類的蠢話先擱一旁,練肖威時間結束。可妮兒小姐。」

阿斯蘭說著,一臉沒事人似的表情,並在打開照明時邊向等在一旁的少女喚道。

「啊,是。」

少女本來在看真,臉上的表情有些輕蔑,這時才回過神來看著阿斯蘭。阿斯蘭客氣地對她說:

「什麼?就這傢伙?」

「對。」

少女失望地叫了起來,真也暗暗訝異,雖然不爽被她叫成“這傢伙”――這麼說來,這個名喚可妮兒的少女就是所謂的本地協助者?她跟真所想像的地下反抗軍形象差得太遠了。

但見可妮兒毫不客氣地打量著真,眼神似有不滿。真也不高興地回瞪。

「幹嘛啦?」

少女好像根本懶得跟真講話,逕自轉向阿斯蘭:

「這個計劃能不能成功,關鍵就在招選作戰的駕駛員身上吧?――選這種人,行不行呀?

真忍不住跳起來,拳頭響的劈哩啪啦,兩旁的雷和露娜瑪莉亞又重重歎了口氣。阿斯蘭趕緊出面緩解。

「可妮兒小姐…」

「隊長是你吧?那你來負責招待不是比較好嗎?」

可妮兒一臉認真的辯駁道。

「要不然萬一失敗,城裏的大家真的就完了啊!」

「妳說什麼?!」

「真!可妮兒小姐也是!別說了。」

眼見兩人言語火爆,阿斯蘭的嗓門也不由得拉高。這時,副艦長那悠哉的語調插了起來。

「哦-原來如此,讓阿斯蘭來執行嗎?」

一直沒開口的阿瑟頻頻歪頭做思考狀:

「嗯,之前都沒想到呢。啊,不過…」

阿瑟本人或許是認真的,他卻不知道此舉只會讓場面變得更複雜。真幾乎想揍這個白癡兩拳,可是自己魯莽在先,而且雷手中已經亮出鋼扇才沒動作。

阿斯蘭也為之頹然。

「副艦長,拜托您也別說了。」

「呃?可是…」

「真,坐下!」

被阿斯蘭厲聲一喝,真只好坐回去。看見他坐好之後,阿斯蘭緩下臉色,向可妮兒說道:

「你放心,他只是嘴比腦快,他可以辦到的,所以請把資料交給我們吧!」

可妮兒默默遞出磁片,阿斯蘭便也伸手去接,未料她竟不肯鬆手。臨到這一刻,其實她仍在猶豫,不知道這裏的人是否值得托付。

真看見她的舉動,才確實明白事關重大,而那張磁片裏寄托的又是多麼迫切的心意,當下忽然心慌起來。

要是失敗,會讓很多人失去家人。

可妮兒終於放開了磁片。阿斯蘭在她瘦小的肩上嘉慰似地拍了拍,便拿著磁片走向真。真低著頭,不敢看他。

「真。」

真不情不願地抬眼,見阿斯蘭拿著磁片的手就在自己面前,又故意扭過頭去不理。

「真!」

聽見阿斯蘭的聲音裏有一絲不耐煩,真大鑽牛角尖。

「她說得對啊,你去執行就好了咩。既然人家都說,失敗就真的完蛋了…那換你帶頭去比較保險啊!……我瞧,你自己也這樣想吧?」

雖然真這席話沒有那麼多怒氣,還是酸味十足。不說露娜容顏不悅,雷已經抄起隨身攜帶的折凳準備往他腦子上敲了。

「真!少說這種話!」

阿斯蘭暴喝一聲,嚇得真縮起脖子,連帶雷也把折凳藏回袍子中。

「很不巧,我可不是那種笨蛋,既不想顧慮什麼感受心情,也不會把任務往一個沒本事的人身上硬丟。我若覺得你不可能完成任務,一開始就會自己接。」

這番諷刺聽得真面紅耳赤,但其中隱含的語意又令他不由得多想。阿斯蘭目光炯炯的直視著他,接著說道:

「但是,我認為你能夠辦到。」

真暗自屏息。

「所以,我們才決定採行這個方案。你剛才把事情講得那樣容易,這會兒卻又想打退堂鼓?」

沒錯。真發現自己要背負的責任重大,所以害怕起來了。他不單只是鬧別扭,其實也真的認為非阿斯蘭不能成功。可是對方都挑釁到這種程度了,眼下已無退路。

他站起來,伸手接過阿斯蘭手中的磁片,拱手作揖,沒再開口。

就在這時,艦內廣播響起。

-即將抵達地點B。這是作戰進行地點,各部員請就緒,托萊恩副艦長請到艦橋。-

「啊唷唷。」

阿瑟倉促站起,一下子沒拿好文件,紙張便散落一地,他胡亂拾起之後,狼狽地奔出了簡報室。

羅安格林關口攻略戰終於要展開了。別艦的戰鬥駕駛們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在這陣忙亂之中,真不經意地注意到某個視線,原來是可妮兒在盯著他看,表情十分陰沈。

「…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嗎?」

真憋著氣向她問了一句,可妮兒遲疑地開口:

「上次札夫特攻打炮台之後城裏變得很慘。也是在那時候,城裏才有人發起抵抗運動…」

真愕然一驚,看著可妮兒臉上充滿不忍。

「不順從地球軍的人,後來都被折磨、被虐待得很慘!更有好多人都被殺了!這一次要是再失敗,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她抬起目光,懇求似地看著真等人。

「所以,希望你們一定要解決掉它們!還有那座炮台!一定要!」

少女悲切地叫道,眼中浮現淚光。真只覺得心中一緊。

「真的拜托你們!」

可妮兒雙手緊握,再也說不出話來,阿斯蘭便輕輕將手放在她的背上。真看見她瘦小的肩膀顫抖,也沒再抬槓,心裏也是一陣痛楚。

她才這麼小,這趟跑出來送資料,萬一被發現了怎得了?可是她卻獨自一人完成了。背負著拯救鎮民的重責大任。

手裏的磁片好像愈來愈沈重了,這是可妮兒和她同胞們共同的意念。真的胸口一熱。――我認為你能夠辦到。假髮如是說。

既然如此,我也要克盡這份職責。一定。

****

「果然厲害。」

見阿斯蘭站在可妮兒身旁一起等電梯,露娜瑪莉亞便對他說道。阿斯蘭不解的轉過頭來。

「嗯?」

討論完細節之後,真就直接去機庫報到了。走道上現在只剩下露娜瑪莉亞、雷,還有阿斯蘭和可妮兒。

「真這個人的脾氣很難搞吧?我們在軍官學校時就認識了,他那時就是這個調調,老是跟教官或長官起沖突。」

露娜瑪莉亞仰天歎道。

說真的,真滿幼稚的。她記得他和雷都比自己小一歲,可是跟雷比起來不對,拿雷來跟他比恐怕都不應該。

「可是,你不但讓他配合,還讓他聽你的話耶。」

每個教官見了真都頭痛,阿斯蘭卻能治得了他,一會兒喝斥一會兒誇獎,一會兒又言語相激,使出各種手段。露娜瑪莉亞覺得這真是奇蹟,卻見阿斯蘭苦笑。

「沒有啦,也不到難搞的地步。」

他評論起真,眼神變得溫和。

「他只是不會講話,又不懂得做人罷了。」

「啊,對。」

露娜瑪莉亞好意外。對,真的確不是個壞孩子,雖然他總像頭倔驢子,但那可能只是某種保護色。

至于是保護什麼,或說他在怕什麼,露娜瑪莉亞就不清楚了。

不過,以往或許只有自己和雷才知道的事,如今卻頭一遭從長官的口中說出來,露娜瑪莉亞不知怎地有點高興。

電梯來了。阿斯蘭恭讓可妮兒先進去,一面又說:

「其實我也是。我也不太擅于和人交際。」

阿斯蘭說著,做了一個苦笑,電梯門就關上了。露娜瑪莉亞想了一會兒。

他最後的那句話,該不是在下什麼警戒令吧?難道他發現自己常常藉故找他攀談,找機會接近他?

于是她試探的問了問身旁的雷。

「人家對我張開防衛線了嗎?」

雷一臉奇怪的瞟了她一眼:

「我哪會知道…你呢?」

尤蘭不知何時出現在雷背後,手裡拿著販賣機買的草莓牛奶。

「你都不知道了,還問我咧。」

在旁看熱鬧的尤蘭只回了這麼一句,雷對他吐吐舌頭。

「你那是哪台賣的?」

「大廳靠門那台。」

「今天洗完澡來喝一罐吧…最近好想攝取糖分。」

雷嘟嘟噥噥的叨念著。

****

拉道爾司令官搭乘的戴斯蒙號發出了作戰開始的電報,各艦立刻有MS依次起飛。

在智慧女神號上,MS的出擊程序也正在進行著。

-艦橋遮蔽。准備對MS戰鬥。-

塔莉亞向掌舵士馬立克命令道:

「脈衝出動後,把母艦開到戴斯蒙和巴格利的前面。」

擁有匹敵于羅安格林之火力的,只有智慧女神號,但在此次戰鬥中,這樣強大的火力也未必能發揮功效。塔莉亞朝正在誦讀起飛程序的美玲瞄了一眼。

-艙門開啟。彈射系統已經確認充電。彈射跑道推力正常-

正准備出動的脈衝,才是這場作戰中最重要的因素。美玲繼續宣布:

-跑道淨空。核心飛梭請出動。-

「真=飛鳥,脈衝出動!」

真的聲音聽來十分有力,白色的戰鬥機隨即由中央彈射跑道射出,接著是胸部飛行器和腿部飛行器。塔莉亞按下內心的憂慮,目送機影飛去。

初次從阿斯蘭口中聽到這項作戰計劃時,她也不敢肯定真是否能更勝任。當然,歷經歐普海域一戰後,真的力量她是認同;可是這一回的任務需要有完美精准的駕駛與操控技術,也必須仰賴天時地利與團隊默契,而她覺得,不管是哪一項,現在的真都尚且有所欠缺。

可是阿斯蘭卻向她保證,真是有能力辦到的。

事實上,不管從哪一點來看,這項任務都非脈衝不可。

起飛後,真並未如往常那般進行合體程序,而是改往母艦和戴斯蒙不同的方向飛去。有核心飛梭發出的訊號,各個部件會正確無誤地尾隨在後,而接下來還有好一段路,它們都將以這樣分離的形態一起行動。

藉著疑似斥力磁場,脈衝的各個組件安靜的在隧道中穿梭。

不時對照著手邊螢幕上映出的地形圖,真駕機飛在兩座岩山的中間,兩側的山壁貼得相當近。不久,岩壁上一道狹長的裂縫映入眼簾。

「就是它嗎。」

那是個十分窄小的山洞,稍不留神便很容易錯過。這裏原有一條坑道,但已被荒廢多年,可妮兒說連本地人都鮮少知道有這一處地方。換句話說,聯合軍也不曉得這條坑道的存在。此後,我的行動將決定作戰成敗與否。

清楚地感受著壓在自己肩上的責任,真握好操縱杆。

在他的驅策下,核心飛梭毫不猶豫地飛進岩縫中。

****

「來自一號區域有熱源接近。緊急攔截。MS隊請即刻出動。」

鑿穿岩山而興建的地球聯合軍基地內部響起警報。司令室的熱源探測螢幕上出現了三個大光點,正持續向基地接近中。

「辨識:札夫特軍陸地艦雷賽布斯級一艘,皮特裏級一艘,以及...」

正在解析熱紋的操作員倒抽了一口氣。

「這是智慧女神號!」

基地司令官最近才聽說這個名字。他記得這是一艘札夫特的新型戰艦,不久前曾在歐普海域重創友軍艦隊。接獲友軍大敗的消息時,司令官還語出嘲諷,說他們怎麼會蠢到被僅僅一艘戰艦給整倒了。

「臭札夫特,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帶再多新戰艦來也是一樣啦!」

面對此刻正在挺進的敵艦隊,司令官還是嘲笑,因為對這座基地的防守懷有絕對的自信。

「羅安格林啟動!傑爾茲格出動!」

他向管制員下達的這兩道指示,正是司令官自信的來源:前者是位于基地正上方、睥睨整座溪谷的陽電子炮,後者是連陽電子炮都炎之失效的超級MA――YMAG-X7F傑爾茲格。最強的矛,加上無敵之盾,只要有這兩樣法寶,智慧女神根本不足為懼。

對方曾經令友軍蒙受莫大傷亡,自己若能成功的討伐這個大敵,肯定會聲名遠播,說不定還能榮升、甚至受勳呢!這時的司令官,已經提前在腦中描繪光輝的前程了。

刃式L一架接一架從閘門起飛。遲了一會兒,另一道閘門開啟,傑爾茲格那異樣的巨體從中緩緩出現。全機由一副渾圓的灰色軀幹、兩側伸出的六條長腳,以及一對如翅膀般的推進器組成,模樣令人聯想到昆蟲的外形,機身上方還加裝了舊機種攻擊刃改裝在此,兼作探測器與炮塔使用,構成這等奇特的模樣。

攻擊刃的雙手各持一把光束步槍,主機的機首、機尾和腳部則都有炮口外露。不過,將傑爾茲格的價值提升到最大的卻不是這些令人驚恐的火力,而是由它那龐然機身輸出所形成的陽電子反射器。

這架怪異的戰機點燃了腹部推進器,隨即收折起它的六只腳,從基地起飛。

「阿斯蘭=薩拉,救星出動!」

戴斯蒙號和巴格利號也陸續有巴庫、加茲伍特和黃土基恩出動,並在母艦前方布成陣形。智慧女神結束MS發射程序後也隨即上升,向前移到友艦之前。

前來迎擊的刃式L已經覆在上空。智慧女神的機首敞開,巨大的炮口約可窺見,准備用陽電子炮一口氣驅散密集的敵MS機隊。阿斯蘭讓救星降落在岩石後方,以免被射線波及。

或許是察覺了智慧女神的發射態勢,刃式L機隊的前方突然躍出一架模樣詭異的戰機。那是一架大型的MA,攻擊刃的上半身從它厚實精悍的軀幹伸出。

――很好!中計了!

阿斯蘭在心裏大大點頭。他們佯裝要掃討MS部隊,真正的目的卻是要將這架傳說中的MA引到最前線來。

唐懷瑟到達臨界點,白色的閃光隨即占據了整個視野。在螢幕的光度自動調整下,畫面仍然亮得令人目眩,但可以看見那道光條包覆了MA的龐大機身,仿佛已將它完全燒盡了。陽電子與風壓吹襲,像樹葉似的左右搖擺。阿斯蘭使機身趴低,盡量貼著石地,以免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沙塵暴給吹走了。這是他第一次在地球上完整觀看陽電子炮發射的過程,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驚天動地。

遮蔽視線的風沙很快就消散了,灰色的MA仍然毫發無傷地盤旋在半空中,就像開炮前一樣。阿斯蘭雖然早已知道它的性能如此,卻還是禁不住愕然。――這種怪物,真當時是如何打倒的?

震驚令得他霎時茫然自失,但他馬上就轉換了心情。

「我們上!盡可能引開敵MS隊!」

通訊器裏傳來雷和露娜瑪莉亞回應的收到,三機立刻向前沖出,刃式L機隊在他們四周撒下轟炸攻勢。救星跳躍著避開著彈處,迅速穿過同時發射的十多枚飛彈,一面向高空攀升。

見導彈尾隨而來,他扭過機身,以肩部的M1O6賢王式光束炮一一殲滅。

這時,敵MS部隊忽然整齊地向左右兩旁撤開。阿斯蘭驚覺起來,往岩山上露出的炮台看去,

暗暗倒抽一口氣。敵軍的陽電子炮已經對准空中的智慧女神,而這便是這場作戰行動最可怕的風險。敵人也有陽電子炮可以發射,我方卻沒有盾能夠抵擋。

-羅安格林達臨界值,白光迸射。-

千萬要躲開――阿斯蘭忍不住在心中祈禱。只見智慧女神幾近失速似的急遽下墜,雪亮的光柱挾帶著爆炸直向它竄去,從艦橋的上方凌空穿過。船腹在沙地上滑過一小段距離,總算拉起了艦首再次上浮。看到這裏,阿斯蘭原本緊蹦得發痛的肩膀才稍稍放鬆。

再向敵陣一看,那架MA竟然想往後退了,阿斯蘭穿梭在刃式L的炮擊中,一面叫道:

「那廝要退了!露娜瑪莉亞!雷!」

此話才出,便見露娜瑪莉亞的蓋茲Mk-II已經抄起佩劍,腰間架起了轟擊組件的光束炮。炮火掠出,兩架刃式L走避不及,就在半空中被擊墜了。

雷的蓋茲Mk-II幽靈背上源自順發裝與迪因零件設計的空戰背包「翔鴉魅影」,啟動頭部火神炮,掃落敵軍的飛彈群。

「好樣的,居然這麼多!」

數發高能量反應靠近,雷驚險的閃了開來。確認智慧女神號沒有被集中後,他才稍微緩口氣。

(連瘟神都有量產?)

朝他的蓋茲開火的是數架瘟神量產試驗型。可能是使用了翔翼瘟神的反饋,背上背的翔翼組件比以前資料中的那架翔翼更簡潔,空力也更好。

(無論如何,路已經開出來了!)

雷望向如獵鷹般朝往後退的MA衝上前去的救星。

傑爾茲格從手上的光束步槍放出光束刃往救星砍來,救星一個轉身避開,從賢王式光束炮的夾艙抽出大出力光束劍,朝正想用腹部光束炮來一記貼臉直擊的MA揮下。

「怯!」

阿斯蘭嘖了一聲。傑爾茲格憑著大出力推進器的推力,避開救星的斬擊。

傑爾茲格的操作方式與薩姆札札相同,由機長、動作操作與砲火操作三名隊員各司其職,這一小隊的默契比薩姆札札那隊來的更好,幾乎不用言語溝通就能互相接應。

傑爾茲格朝救星沖來,救星當然先行退避。可當擦身而過即將錯開時,MA伸展機身右側的爪子揮向救星、並趁它失衡時開槍、還用尾端的低壓炮補刀。

救星被砸了一記鋼爪,轉了兩圈同時閃開攻擊才穩住姿勢。阿斯蘭眉角陣陣抽動。這類MA實在凶險,他更佩服真竟能獨立擊破與眼前的傑爾茲格同型的薩姆札札。

救星才剛穩住姿勢,傑爾茲格已經轉過身來,阿斯蘭將救星轉換至MA型態,提高空力後一口氣朝對方直衝。適應了救星打帶跑攻擊的傑爾茲格駕駛群們一下子沒料到來這招,被救星給夾個正著,攻擊刃部分的腰眼被救星的MA機首直擊,電路被砸壞。

阿斯蘭可不會放過這個硬直,將救星解除變型抓住對方後以雙腳前端的光束刃將傑爾茲格由下往上燒穿。

阿斯蘭解決MA後望向羅安格林砲台,只見那座砲台仍然矗立著,絲毫沒有要收起來的架勢。

為何失去了盾,地連還敢大剌剌地開啟羅安格林,莫非──螢幕上顯示出高能反應,阿斯蘭看清來路,將高能炮擊閃了過去。定睛一看…

「還有一架?」

阿斯蘭轉而向那架MA追去,面前忽地闖出一架刃式L,他便在扭身閃避之際順腳踹掉對方的飛行裝備,接下來卻又是制式侵略與其後繼機長戟式的波狀攻擊。

面對不斷的敵軍來襲,眼光卻還是瞟向那架新跑出來的同型MA,和在對面蓄能中的炮台。

剛才第一發是躲過了,下一發卻是誰也不敢保證。

阿斯蘭忍不住焦躁起來。――真還沒到嗎?

****

「我他媽的拜托喔!這啥狀況啊?」

真在一絲光線也沒胡的黑暗中咒罵起來。荒廢多時的坑道早已沒有照明,外面的光線也射不進來,此間更是狹窄至極,就連核心飛梭都像是勉強擠過去的。

「可惡!不會真的只能仰賴資料吧?」

他望向手邊的螢幕,畫面中的3D圖像更是可妮兒送來的資料:這條早已被人們忘卻的坑道一路在岩山中貫延,另一端出口正巧直接通到地球聯合軍所建造的炮台下方。當然,這般窄的通道不可能容得下一架MS,可是合體前的脈衝就行。

所以,阿斯蘭將這份任務交給了真。――你照著資料飛就好了。

阿斯蘭說這話時,表情輕鬆得像不當回事。真被他那態度整的咬牙切齒。

「哼,又不是照資料就行!」

突然間,機翼磨擦到岩壁,真趕忙調整機身角度。

阿斯蘭和母艦部隊將引開敵軍的MA及MS機隊,並使它們將注意力放在前面的火線,真則負責從炮台的正下方飛出來,一舉擊毀炮台。這就是阿斯蘭的作戰計劃。

在聽他解說執行細節時,真也覺得這項方案構思整然,十分嚴謹,沒想到――

「那傢伙――什麼我認為你能辦到!我看他自己不想幹吧!」

岩壁間滲出來的水泊泊流下,核心飛梭在這些水滴或小瀑布之間一路前進,真還在一個勁兒地碎念阿斯蘭。

――你不能來得太遲,否則我們會被逼入死角。但也不能太早,否則敵軍離得不夠遠這樣懂嗎?

回想起阿斯蘭當時的眼神,其中似乎充滿了對真的信任。

真把心一橫,在駕駛艙裏獨自大吼:

「做就做嘛!怕你啊!」

從沒有人像他那樣的信任自己、把一切都交給自己,而真一向也覺得無所謂。

他不在乎。就算挨揍、挨罵,只要撐過去就好了。可是坦白說,他並不是不在乎─黑暗中,真忽地驚覺。

真認為自己是有能力效勞的,偏偏長官們總沒注意到,或是不願意予以給予肯定,所以他才老是怒氣四溢。真總是得不到他人的信任,但他又希望能被自己認同的人肯定……比方像是假髮。

輸入了資料的導航系統突然開始發出電子聲。真原本專注于飛行路徑,這時回過神來。

「目標在這?」

距離出口處正好是五OO。坑道的出口被坍方的岩石堵塞住了。真在一片黑暗中鎖定前方,發射飛彈。

「去她媽啊!」

像是被真的咆哮聲激發似的,飛彈沖向黑暗,隨即爆炸。光線霎時照了進來。核心飛梭穿過爆破的岩塊間隙,飛進前方的光明中。

坑道的出口,完完全全就在炮台的正下方。

核心飛梭急急飛升,胸部、腰部和四肢飛行器跟著從山壁中跳出來。真立刻火速進行合體程序:核心與胸、腰部接合,手腳變形、現出頭部,一架藍、紅、白相間的四眼MS就這麼當場出來了。

眼下就是那座巨大的炮台。

那就是羅安格林――只要能擊潰它就行了!

脈衝俯沖而下,環繞在羅安格林周遭的對空防禦炮座向它射出成片彈幕。真以脈衝四肢的光束小炮將那些小炮座一一擊毀,再對付防禦軍的刃式L與搭配防衛組件的制式侵略。

真往炮台所在的山崖下方看去,便見那架外型奇異的MA,上頭大概就是裝了那種反射器-真如是想,一時分了神,竟來不及察覺MA機身上的攻擊刃已經拿兩手的步槍對准了他。就在一股涼意竄過全身時,一道來自上空的光束及時牽制了MA。救星如飛箭般地像MA撲去,兩道光刃劃出鮮明的弧線,霎時便將攻擊刃連手帶槍地剜了下來、順便踢掉它幾根鋼爪。

─真!─

阿斯蘭的警告聲仿佛打在真的耳鼓膜上。真的心中一驚,看見羅安格林的炮座竟然開始緩緩下沈。敵軍發覺脈衝的奇襲,正准備收起炮塔。

「該死!」

刃式L前仆後繼地湧上來試圖攔阻脈衝,真在全力奔向炮台之際,還得分心去擊倒它們。發射過度的步槍充電太慢,真乾脆直接用機身去撞開那些MS路障,同時運起脈衝的指爪便往一架刃式L的駕駛艙插去。但在他焦急地視線前方,那架陽電子炮台已經完全沒入底座,上方的閘門正在關閉。來不及了!

情急之下,真猛一把扛起才剛被指爪插穿的刃式L,脈衝的引擎頓時為急劇增加的負擔哀嚎起來。真高吼一聲,不顧一切地將那架刃式L用力朝閘門中間丟去,緊接著用胸部機關槍向它狂射――帶了點一不做二不休、又像抱了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他屏住呼吸緊盯著這一刻,看著已被打成蜂窩的刃式L直向即將完全關閉的閘門間摔去。

閘門才剛關起,門下便響起一陣悶悶地轟隆聲,門板被來自內部的壓力給推擠得向上隆起,正是刃式L的爆炸引發了陽電子炮的連續爆炸。

閘門像兩片薄紙似的被扯開,劇烈的火光從炮座口噴出。這時,真駕駛著脈衝飛離,降落在崖下。連續爆炸的沖擊難以遏止,一路竄過整座山中基地,每一處開口都爆出了火光。

剩下的刃式L、制式侵、長戟式、瘟神量產試驗型紛紛飛的飛、跑的跑,各自用拿手的移動方式逃走。再不跑,這裡的居民就要拿他們當出氣筒了。

約當同時,崖下的戰局也宣告結束。

「走你!」

救星在至近距離下發射賢王式,傑爾茲格來不及啟動反射器,成了光束與爆炸下的犧牲品。

****

赤紅的火光中,脈衝和救星並肩佇立。

得知聯合軍的基地淪陷,喀爾納罕鎮上一片騷然,人人都跑到大街上,開始對支配當地的聯合士兵們拖了出來,同時奪回之前遭強搶的物資。在一片勝利的歡呼聲中,街上滿是歡欣鼓舞的人群。

人群中,有個小小的人影被眾人拋了起來。那是從智慧女神號成功歸來的可妮兒。男人們輕輕的抬起她,將她放在肩膀上,開心地背著她到處跑。

在救星的駕駛艙裏見到這副景象,阿斯蘭不由得微微一笑。

勇敢的少女受到同胞們的贊美,臉上滿是與她年紀相符的純真笑容。是她救了這座城。

然而,在目睹這光明的一面時,阿斯蘭也看見了陰暗的另一面。聯合的士兵們被拖進廣場站成一列,一個一個地遭到槍決,而持槍的民眾們臉沒有一絲憐憫。這是難免的,這就是他們之前受到的待遇,而今只是同樣地還給士兵們罷了。

有一方得勝,敗下的另一方就要嘗到苦果。這是等待在戰爭盡頭的必然公式。

阿斯蘭雖然明白,卻總是不忍心再看下去。

就在這時,智慧女神傳來通訊。

「辛苦你了,阿斯蘭。接下來就交給拉道爾隊吧,你可以回來了。」

聽到塔莉亞的指示,阿斯蘭頓覺如釋重負。他答了一聲是。

都下海了,還有啥好掙扎的。一面在心中輕蔑地自嘲,阿斯蘭一面打開駕駛艙。

重返軍旅就該認清,戰爭本來就是這樣一回事。

走下脈衝,真遠遠看著滿城居民享受解放的喜悅,咀嚼著這份滿足感。

他也看見可妮兒臉上那童稚的笑容,她笑起來明明滿可愛的――真暗暗想著。

像是感受到人們的熱情,站在遠遠的他也覺得心裏暖暖的。――我做到了。從那女生手裏接下的期盼和責任,我實現了。

偷偷沈浸在成就感中,他舉步走向剛從救星走出來的阿斯蘭。真抑不住笑容地看著他,卻發現他的臉上寫滿了晦暗與消沈。

「怎了?該不是哪裏受傷了吧――連你這樣厲害的人?」

譏諷似的這句話,其實也隱含著真的敬佩之意。

「噢,沒有啊。」

阿斯蘭這才像是發現自己的表情似的,連忙換上了笑容。真往城鎮的方向看去,自豪地說:

「作戰成功了耶!」

「是啊,非常成功。」

阿斯蘭站在他身旁,語調平靜地同意道:

「你做得很好,真。這是你的功勞。」

「沒有啦。」

真低下頭去,小聲的回答。一股喜悅從心底源源不絕地湧現,他得費勁兒才能克制它。

我得到他的肯定了。他想趕快轉換這種心情,否則恐怕會拍手大叫起來。于是他笑著向阿斯蘭一瞪。

「啊,不過,那裏很誇張耶!我還以為會撞死在裏面。你居然沒跟我說那裏面完全沒光線,黑漆抹烏的!」

卻見阿斯蘭跟他打起馬虎眼:

「是嗎?有啊,我不是說只能仰仗資料的嗎?」

「不是啦,是只有資料沒錯...」

眼見真還想發牢騷,阿斯蘭溫和的笑了笑。

「但你還是辦到了,不是嗎?你就是有這個本事嘛,這我明明有說哦――我相信你能辦到!」

回想起這句話,真的臉不覺一熱。

「呃,也是啦,假髮隊長!」

「不是假髮,是薩拉。」

他的聲音裏終于忍不住染進一絲歡喜。阿斯蘭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似的笑了笑,轉過身去。

「回去囉,我們的任務結束了。」

盯著阿斯蘭的背影一會兒後,真才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向脈衝。此刻在他心裏的,是一份以前從未感受過的滿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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