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下,亞茵眼角還有剛剛哭過的痕跡。
曙葉將棉被往上拉些蓋住她肩頭,看她疲憊後終於稍微上彎的笑容,自己也露出微笑。
亞茵,你知道嗎?我一直想對你說的話,就像對我的養子女、對那些天真的隊員一樣,和他們說:如果有選擇,就別當冒險者吧。
冒險之所以做冒險者,正因為他要接觸的風險不是正常人該承受的。
我知道你不會聽,你是驕傲的火焰,只要給你一點燃料、一點目標,你就會熊熊燃燒。
如果說我有什麼是後悔的,就是後悔沒有在那火焰燃起來的時候,就先掐熄他。
但當初的我又怎麼知道,你早已在後面默默悶燒追趕了那麼久呢。
克利風死了,你知道嗎?
你一定知道,可是你知道那代表的意義嗎?
他是阿斯嘉特最強的盾之一,他有無畏的心靈、有單純的目標,是我最放心的人之一。
他死了,亞茵。
而你還想站在我面前,代替他的位子。我怎麼捨的你在這個位子。
他輕輕撫摸亞茵的臉,撫過亞茵哭泣的痕跡。
看你哭成這樣,我怎麼可以讓你碰上EB的家人?怎麼忍心讓你繼續面對我做了多年準備才面對的事?我們是義勇軍,但我有點私心,不過份吧?我可是私心越強、越貪婪,能力就越大的禍種。
可是你說你不後悔,要我怎麼回你呢,亞茵。
如果你沒有走這條路,如果沒有成為義勇軍,現在你會在EB跟你最愛的家人一起,然後可能會一起罵著我,可能會一起思考如果見到我要怎樣對付我,要怎樣保護這個城市。
不用面臨那麼多生離死別,不用像現在這樣摀住你高傲的自尊哭泣。
如果沒有追著我,你不用吃這麼多本不該屬於你的苦,亞茵。
亞茵,我知道你愛我。
在舞會時紅雀姊提出未來要為我們舉辦婚禮,我知道你想要我答應,想要我當下就提出那將你綁定的請求。我也知道那是最好的時機,有最好的見證人,還有一定會答應的你。
但是我沒有這麼做,我還不能這麼做。
一路走來,我知道你努力想在我前面,想和我說你可以在我身邊。
但在我心底,你不行。
不是你的實力不行,而是我不忍心。
我想你一定知道,也為此感到不樂意。
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當年一起和我在屋頂上談心的小少女,你是果茶專員、是工會的專業櫃台、到後來是領主。
不管哪一種身分都很好,我就是捨不得你做冒險者,何況你想做的是站在我前面的騎士。
我捨不得其他人,總是想擋在他們前方,何況是你,亞茵?
我怎麼捨得你站在這個位子。
亞茵,你說你不後悔。
我並不後悔加入義勇軍,因為我早在諸神黃昏後,我就知道我一定會在這裡。
但我後悔我始終沒有阻止你跟上,讓你吃這麼多苦。
諸神黃昏後一連串的事件,魔神、餘炎、汙魂、奧丁、星逝……各式各樣的神祉都在預告未來的危機與暗示末日,甚至連最理智的神都在這樣的壓力做出二選一的艱難決定,我知道我一定會在最後主動捲入的。
我早該知道的,卻沒有阻止你跟上來。
如果你知道我這麼想,大概會生氣吧。
我不敢在紅雀面前、在眾人面前的當下提出求婚,因為我不敢。
諸神黃昏後,末日這件事情就一直壓在我的心頭。
那麼多人死了,我活了下來。我見證那麼多生離死別,知道需要有人站出來才能讓眾人在關鍵時刻有方向。
我為此在這麼短的時間成為貴族,因為我希望在真的群龍無首的時候,至少有人站出來是有份量、有經驗、有準備的。
我們準備了足以對抗城市戰的武裝基地、準備了千人傭兵團,希望在末日壓來時至少有一點底氣,如果國家殞落了,我們至少還有一個小城市的武力可以對抗末日壓力。
我們累積大量城市事件的經驗,魔物、天災、人禍我們都遇過,我們有大量的經驗可以再需要的時候提供給所有需要的單位。
我知道,當那天來臨時,你和末日,我會選擇對抗末日,而不是選擇你。
末日的恐懼從那天起就壓在我心中,我沒辦法答應你,因為我的心沒有全部在你身上,懸掛在太多地方,我隨時可能會消失在你的人生中。
但是在這個時候,一切全都是虛無的。
準備那麼多年,全部都被敵人一手端走。
到最後,只有一路血戰過來的你和他們陪在我身邊。
而你說,你不後悔。
你說,有我在,你不後悔。
亞茵,是我錯了。
我怎麼到了這時候,還在想著這些呢。
要跟的話,就好好跟緊好我,別拖隊了。
我也會盡我全力保護我們不死,直到我們度過這一關,度過四災、度過末日。
然後,在下一次慶祝晚會時,我會親自牽你的手到紅雀姊面前。
說出那時我沒有說出口的話。